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请于阅览后24小时内删除。 《奸妃是个技术活》作者:舞月泣歌 文案: 一场穿越,为了有肉吃,     进宫当了宫女! 本想做打不死的小强,     可如今却…… 被人说成惑君心、乱朝纲、平后宫的奸妃! 这可是憋屈得紧,因为事实是…… “别想有的没的,还不过来伺候。” 某腹黑暴君的嗓音灌入耳畔。 阿妍那是一个怒啊!可面上却嫣然一笑, “陛下,臣妾无德,对不住了!” 她——从伪太监到另类奸妃,再到一代名后的传奇故事 他—— 从腹黑到忠犬,演绎一段可歌可泣的帝后恋曲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怅然若失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心妍 ┃ 配角:楚翊、楚渊、沈倾玥 ┃ 其它: 第1章 ◆◆楔子◆◆ 熙熙攘攘的街道,人们各自忙碌着。 一个头发凌乱不堪的小乞丐衣着褴褛,小脸上尽是污垢,在这芸芸众生中,一直只得到唾弃与鄙夷的目光。 他又站在这个酒庄的后院好久好久,一会儿怔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一会儿又盯着旁边有些斑驳的外墙。 这时,吱呀的开门声传了过来,一名携着菜篮的布衣妇人正从里面跨出门坎,那个小身影一见,撒腿就跑,好似犯了错误的孩子。 “哎!我要不出来,这小丫头是不是又想进去偷酒喝?”那名准备出去买菜的妇人说完,便往院子里面喊了一句,“五子,你看好后院,免得又被那乞丐钻进酒缸,毁了一坛子好酒,可要你赔。” 原本向前奔走的小乞丐听到这话,便顿下脚步,对着那正要继续往前迈步的妇人喊道:“老板娘,你前阵子的酒太呛了,不如前几个月的。”话一说完,竟然还吐了吐舌头,再做了一个鬼脸。 “唉,你这小乞丐,没有废了你,还来劲了,再往我这跑,就毁了你那腿……” 夏心妍没有理会她,继续往人群钻去。其实她也不是故意去毁人家的好酒,之前穿越过来,就是在那出来的。所以她这才一次次的这样尝试,想看看会不会再穿回去。 两年来,无家可归,只能靠乞讨为生。现在这小身板,是六岁还是八岁?谁也不清楚,还好营养不良而生长缓慢。眼看要入冬了,刚到这里时,身上的小棉袄,还能帮她度过今年。再大一些,过冬的衣物还真成问题。 她仰望青天,想着自己的凄凉,小声说道:“老天爷,别折腾心妍了,让我回家吧!”接着,她习惯性得拍了拍衣上的尘土。 其实这身破衣裳早就清洗不净,但她还是尽量保持着清洁。不过出门时,她总会故意抓一把泥土遮掩真容,要不这张小脸,就算没有十分出众,但也怕坏蛋生出坏主意。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她就这样做了个专职敬业的好乞丐。 夏心妍心里这样想着,小短腿不停得走着,不多时已来到了一个有些荒旧的宅子,其实这是她的“安乐窝”。 这里虽说荒废了好多年,但还有屋顶可以遮雨,只是漏得非常厉害。那四面残破的墙,也有坍塌的可能,假如没遇见狂风暴雨的话,还是能抵住风儿轻轻拂过的。 原本这里还有两个老乞丐一同住着,只是那对老夫妇从来不理她,所以长久以来一直都是各过各的日子。 可是前阵子,他们二老好像在街上被马车撞了,回来后躺了几天,就前后离开人世。 所以现在就剩下她守着这里,虽说屋前多了两个坟头,到了夜晚看起来会有些惊悚,但好歹也是个落脚的地方。 夏心妍迈进屋子,先到一旁挂着的湿布抹了把脸,再从怀中取出今天在河边挖的草药。还好以前现代随着姥姥住了好长时间,所以向姥姥学了些简单药草,要不这样自力更生,哪能活到今天? 她走到屋子角落,准备取小锅出来熬煮,可是……入眼的却是残破的碎片。不可能吧,她早上烧水时,还是边口上有个三角缺口而已,怎么出去觅食的功夫,就变成一片片碎瓦了? 虽说富贵神马都是浮云,这光景……何止是揭不开锅? 她忆起前生,被妈妈拉着去佛堂祈福放生,结果前脚拜完她后脚就摔进放生池,扑通几次被人捞了起来,却是异世的酒缸。 现在好了,她不拜佛,改求老天爷了,可老天立马就打破砂锅告诉她,“别求了,回去的希望如同此锅……完了!” 夏心妍沉寂在砂锅的阵亡中,却被一旁窸窣而来的细碎声拉回思绪。 她眯起眼眸,睨了过去,竟是一个穿着华服的蓝衣少年。长得是浓眉大眼,五官如刀削一般,可这都无法让夏心妍心潮澎湃。 他正提着裤子,急着掩饰住露出的白白屁/股,她有些吃惊。其实吃惊的也不是屁/股,日子都没法过了,哪有功夫盯着人家露出的南瓜看? 主要是他丢弃的那块布,不得不触目惊心。那是她挂在那个角落晾晒的过冬棉衣。一股异味传来,不用想也知道,这小子刚才鬼鬼祟祟在那里做什么好事? 好吧,你需要大号,姐不管你,这属于偏僻的荒芜屋子,躲进来撒尿解臭的屡屡发生,但拿她的棉衣……来擦那里的,也就眼前这人了。 夏心妍心中的恼怒无限膨胀起来,马上就要立冬了,这棉衣有多重要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时代没有洗涤剂,哪里可能洗得干净? 她越想越火,抬眸瞪视了过去,想要撸起袖管,狠狠揍他一顿。可是人家看起来起码十二三岁,自己不可能施暴成功。于是瞬间掀去自己的恼怒表情,化作一汪清水,以最楚楚可怜的模样,无助得看着眼前的锦衣少年。 “大哥哥……大哥哥……我的棉衣,”夏心妍的眼眶中热泪打转,凄惨得望着刚被他丢弃一旁的棉衣,“冬天……快来了……会冻死的……”说着,她再次拭了拭脸颊上流淌的泪花,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那墙脚的少年非常窘迫,局促得整了整衣冠,向前迈了几步,“本……呃,我不知道是你的,看着荒芜人烟,一着急……呵呵……” 夏心妍见他尴尬的笑脸,心里越发气恼,却不能发作。因为自己太弱小,不能以强硬手段达到目的,唯有这样卖弄哭像。 想着想着,她更加抽泣起来,偷偷向前迈了一步,抓住他衣袂。摇着他的衣角似乞悯,其实也是怕他不理会,甩手而去。 那少年见她这样伤心,愧疚之感更甚,轻轻咳了一下,“我看那晾着,应是洗干净的,内急没准备就……” 夏心妍心中不屑,越描越黑做甚?少在姐面前胡扯,姐蛋疼……但她那小嘴却是轻轻得说出,“人家实在着急,院外不是有桑树吗?昨天才下雨,更干净。这下毁了棉袄,阿妍要冻死了……” 她这样说着,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因为这就是事实,也就更加感触得哭泣起来。 “你别哭,我一时没有想到。” “……” “我赔你衣裳可好?” “……” 夏心妍嘴上不说,但是眼睛内的精光却闪现出来,正中下怀! 可眼看着那名少年往自己怀里是掏了半天,也没掏出银子,一张俊脸倒是红了起来,“我出来时忘了带银子了。” 夏心妍顿时头顶乌鸦飞了过去! “没了冬衣,会死人的……阿妍要变成伯仁了……”她往那俊逸少年身上锦袍瞄了几眼,很有意味的提示着他,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 那少年越发窘迫,有些无措的挠了挠头,忽然似想到了什么,于是往腰际处解下一块玉佩,“你先收好,这一定能抵那件棉服。” 夏心妍看着自己小手多出来的那枚剔透玲珑的碧玉,心中断定绝对价值不菲,看来这是金主呀!那棉袄当然能抵了,说不定以后的好日子还就靠它了,她不觉心肝都快笑出声来。 “谢谢公子,你真是好人,阿妍这下不会死了。”她是开心死,哈哈! 但是这个念头马上就打住了,因为她想到自己是一个邋遢乞丐,怎么能处理得了这件宝贝?进了当铺被人拿走,也没人相信玉佩是她的,这可怎么办?夏心妍没有思考清楚,那名少年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你一个人住这?没有家人?”他四处张望着,随口问了起来。 “嗯,本就是个孤儿乞丐,大哥哥……” “什么?” “这玉佩太贵重了,阿妍收了,会被官府抓起来的。” 那少年这回倒是卸下了方才的窘迫,露出淡定从容的一面,很认可的点点头。 “要不这样吧!我明日随你出去变卖,两个人协商比较容易。” “……” “我晚上也要在这挤上一挤。” “……” 什么?感情他是来抢地盘的?那既然想要久呆,往屋子拉屎是什么意思?见过脑残的,没见过这么脑残的。 夏心妍心里骂着,面上还是对这俊美少年笑道:“大哥哥,别逗了,一看就是大户出生,这可是荒 废小屋,那边还有两个坟头呢?” 她觉得这应该是离家出走的负气孩子,吃不了苦,所以好好劝劝,早些打发也省心。 那少年却将脸撇向一边,然后往稻草堆上一坐,嘟囔了一句,“去其它地方,母后一下便寻到我了。” 夏心妍被他的那“母后”二字敲了一下。心中大惊,感情还是皇子?皇后的儿子? 这种人躲这做什么?搞不好,这小庙因为他这大神而毁之殆尽。她心中盘算,自己是弃屋几天,还是继续请大神离去?至于玉佩,以后慢慢再想办法出手。 那皇子转过脸庞定定得看了看她,“你叫阿妍?我叫楚渊,我们现在便是友人了。”说着,他的唇角划出一抹弧度,显得温润无比。 夏心妍被他天使一般的尊荣姿态触动,心中的小算盘顿时无了主张。他在介绍自己的名字,没有嫌弃她? 自穿越以来,没有人与她交谈过那么多句,还互问名字。想到这,被两年来的孤寂冲击了一下,她的心房融化了一些,心中呼唤着交了这朋友吧! 因为太寂寞了…… 第一章 又穿越了(标错改) 夏心妍从朦胧中醒来,有些随意得蹬蹬被褥,再惬意的翻了个身。转眼已经九个年头,入宫的这些年来一直和其他宫女一样起早摸黑得干活,现在还真不想马上起来,好好耐耐床才是目前最需要的。 那时候与出走的二皇子楚渊,在破宅子相处了几日,后来就随着他回了宫。当时的情景让她很自然得想到一句话:“跟着你有肉吃……” 不过进宫后,也没有省过一天心,一直被二皇子的生母贞皇后拎到一边调/教着。 切,她当然清楚贞皇后的心思,就因为楚渊待她很好,而贞皇后就是担心怕他不务正业影响了大计。 阿妍不由得再往被窝里缩了缩,心中感叹什么好也比不上一个慈母好!突然,一个感觉让她从背脊开始凉便全身,因为这个不是她的被子。 记得前日端午,楚渊才悄悄往三皇子的崇昕宫里,给自己捎了粽子。为何现在就盖上这么厚实的冬被?这一想法,令阿妍再次出了一身冷汗,有些无措得坐了起来。 此刻天已微亮,透过隐隐晨光,她依稀能看清这个屋子。古朴的厢房,中央的梅纹木桌搭着两把长椅。没错,宫里的下人房就是这样,只是这里不是自己住的那间。 阿妍这下怎么也躺不住了,一个翻身下了床榻,却打了一个冷哆嗦,看来是真的冷。她掠见一旁有一件厚实的衣裳,赶忙取起来给自己披上,这才发现,竟是一身宫中太监的衣袍。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她抬手轻轻呵了一口气,搓了搓手想暖一暖。 可这个动作,更让阿妍胆战心惊起来。因为这根本不是自己原先的手?之前在掖庭,也就是个粗使丫头,干了多年的打杂工作。两年前被贞后指派往三皇子楚翊的崇昕宫做了细作。 其实知道的人都清楚细作只是借口,她一个小小宫女也就在宫墙边打扫的份。是为了让阿妍离楚渊更远一些才对,多年来这种事,贞后做得还少吗?要不是担心楚渊决裂,估计自己早到阴曹地府报道了。 可阿妍在崇昕宫的这两年,也没闲着,照理应该满掌厚茧才对,怎么有如此娇贵细嫩的感觉? 阿妍心里这样想着,便不敢再蹉跎下去,赶忙走出屋外看清一切。她从这四周的红墙黄瓦判断依旧是皇宫没错。 再瞥见一旁葱郁的桂花树下的那口井,来到井边微俯下头,想借着倒影看清自己的面容。 阿妍就这样细细观看,觉得依稀与之前的脸很是相像,只是气韵完全不同。再看看发髻,一头长发绾成男子的装扮,竟然成了一个太监?心中更加疑惑起来,不由得抬起手摸上胸前那两团女子标致,虽然感觉有东西紧裹着,但只要认真摸起来,还是可以感觉比之前的丰盈许多。 又穿越了?这个想法很自然的从她脑海中攀附上来,因为之前这里没那么有料,加上这明显有别于原先的手与脸,曾经经历过一次穿越,此刻她自然就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但阿妍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也许是有过经验,所以她面上还算镇定。想着先在这冷清的宫墙随意走走,再借机打探一下是什么情况。她这样想着,便转身准备出去,却被后面突然出现的人给吓了一大跳。 许是刚才想事情太过出神,他是什么时候就站在这里的都不知道。阿妍抚了抚受惊的小心肝,然后露出很真诚的笑容,“这位公公,我……刚才想事情有些出神,没注意到。” “你醒了?送你来的人,说你睡两日便好,还真睡了整整两日。”那个消瘦的小太监,边打量着边吐出这句话来。 这可让一头雾水的阿妍抓到话里的信息,送她来的人? “哦,那这位公公如何称呼?”她赶忙陪笑着继续打探情况。 “我叫吴大朗,彤庭的看守太监,今日起你也在这当值了。” 武大郎?这名字让阿妍不觉挑了挑眉,真是过耳不忘的好名字。 “哦,是吴公公呀!我是后来的,在这先向你行礼了。” “别这样客套,咱们品级一样,都是最低的,同在这里当差。” 彤庭,阿妍记忆中有这个地方,是专门伺候那些挨罚禁闭妃嫔的庭院。 这里当值简直就是苦差,一般没有人来。受宠的主,禁足惩戒是在自己宫里。 就算来到这里也是短期的,还非常难伺候,一般都脾气大得很。而且出去后,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主子。那些人没事还好说,风起云涌的后宫,谁没个合不来的主,落井下石来点幺蛾子,他们当值的人难免受到牵连。 “哦,在下睡了两天,有些糊涂,忘了自己叫什么,怎会跑这当值了?” 吴大朗斜斜得看了她一眼,本来就睡觉与清醒差不多的眼睛,竟然看到了瞳孔。他悠悠说道:“说你脑子有病,办事不行,这才贬到这的,看来真的是脑子不好使的傻子一个。” 阿妍听他这话,心里腹诽却只能傻傻得笑着回应。 吴大朗还算耐心,有那种带新人的样子,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送你来的几个人,说你叫夏言,也不说之前在哪当差,犯了什么错就走了。” “哦,我叫夏言……”终于知道自己暂时的身份了,而且还是被人莫名没有说头的丢在这。 “那敢问吴公公,现在是什么年头?这里又是什么国家?” 吴大朗再次睁大了他的眼睛,让阿妍看清了他的瞳孔是黑色的。然后在她身边转了一圈,“可惜了,长的是俊俏,就是脑子不好使,刚才见你对着自己的脸这样……再这样……”他学着她方才摸胸的动作。 阿妍那是一个窘迫呀!心里憋屈得紧。她朝吴大朗揖了一礼,“还请吴公公多担待,以后共同执事,还需相互帮衬才是。” 吴大朗被她这句很有条理的话一说,又觉得这人不是全傻,只是偶尔出阁脑蒙一下,便也没有继续想下去,“现在是祥宁三年,当今圣上是……” 他攸得顿了一下,许是想到不敢直呼皇上名讳,“咱们北华三皇子登基已经三年了。” 北华?还与之前一样国家,只是祥宁三年,而阿妍的记忆是瑞丰十五年。 而这内侍的服饰与之前北华宫廷的一样,她思量一下,试着问出,“那贞皇后是否成了太后?” “你竟知道贞皇后?正是皇太后呀!只是两年前已大薨了。”? 阿妍心中激起了千层浪花,这个人物又与之前相同,她再近一步问下去,“那贞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如今怎样?” 吴大朗不禁纳闷起来,“我瞧着你这人不是真傻,怎么对现在皇宫的正主却一无所知?” “……呵呵……”她能怎么解释,继续是傻傻分不清楚的回应一下。 吴大朗转身离开,阿妍怎么能放过这打探消息的源泉,赶紧跟了上去。 “之前的二皇子,早被先皇封为康王,五年前就前往藩地了,唯有先帝与太后仙逝,他才有回京悼念过两次,其余不会回京。” ———————————————————————————————— 阿妍带着诸多疑虑,径自回到之前的房中消化所有得到的信息。 看来地点、人物、历史还是对得上号,只是她又一次穿越到了五年后。那到底是与那个北华是同一个国家?还是完全不一样的平行空间呢?如果是这样虽有贞皇后与楚渊这人,却不是之前与她有过交集的人?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了一些闷堵,一次穿越成乞丐,再次穿越成太监,还是伪太监,回回都体验这种现代基本绝种的职业。 再忆起前几日,二皇子楚渊放在粽子内的信条,说他已答应贞皇后置办的大婚,要娶天/朝第一美人——沈倾歌为妃。但贞后也同意想办法将阿妍调出崇昕宫,成为楚渊的侍嫔。 想他是为这个才妥协的吧!可是现在就这样变成了天涯路人……阿妍不禁叹息起来。 “夏言,叶公公回来了,让你过去见他。”吴大朗的声音从屋外响起, 阿妍从兀自垂怜的情绪中抽回,赶忙跟着吴大朗的身影跑了出去。 他们来到彤庭的主管厢房,叶公公已泡好了热茶,等着他们。 她没敢怠慢,微躬下身躯,很规矩得向他揖了一个礼:“奴才见过叶公公。” 这个叶公公已是年过半百的老太监,他一脸浅笑得说道:“夏言呀,咱彤庭可没那么多规矩,也就一共五个人,不用拘谨,过来坐坐。” 阿妍不觉头皮有些发麻起来,因为这么和蔼可亲的对新人,可不是久在宫庭的人会做的事情。再加上这笑容,怎么可能是真心?混久皇宫的老狐狸,才有本事露出完美无缺的真诚笑容。 她心里警钟敲着,却也不敢显得犹豫,只能露出有一些拘谨的样子,然后随着吴大朗一起入座。 “喝茶,夏言之前哪儿当差?”叶公公一边问着,一边打量着她。 吴大朗不是说她脑子不好使吗?先装装糊涂!她眼角余光掠过,发现他们正相互对了一下眼色,心中感觉更是不安。 “奴才刚才问了吴公公,可他也不知道。” 吴公公倒没细问,噙着得浅笑只是慢条斯理得交代着,“咱这彤庭,虽是后宫,但却是最外边,与侍卫营连得近。主要怕关在里面的主子有个什么事,所以常有侍卫进来喝茶,你可莫得罪。” “奴才知道……叶公公放心。” “知道就好,喝茶,阮侍卫长送的好茶。”叶公公依旧讪笑,还不痛不痒得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令阿妍狐疑更甚。 “奴才……胃不好一喝就吐。”她尽量让眼珠不要动,显得呆滞一些,以免暴露不安的内心。 “咱家的胃也不好,所以这只是清茶,淡一些,喝吧!” 阿妍看着他们盯着她的目光,心中虽有疑惑,却还是只能拿起茶杯啜了一口。 她有意显得分外紧张,一个不好呛了出来,全部喷洒到一旁。 吴大朗忙起身帮咳嗽不止的她拍着背,“喝个茶都能喷出来?” 她没有停止咳嗽,满脸涨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得根本说不出话,却还是很拘谨得使劲鞠躬,做着向叶公公赔罪的动作。 叶公公依旧没有褪去亲切笑容,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多大点事呀?吓成这样,回去歇着吧!” 阿妍躬身不语的倒退出了厢房,快步朝自己的房中行去,这样的热情多有不善,需要好好思考一番。 现在楚渊已是康王,还不一定是她认识的那个人,锁在这宫墙内不明所以,所以必须想办法离开才行。但是离开皇宫谈何容易?首先要离开这个彤庭,这里是惩戒的庭院,没有特殊事情,没有叶公公准许是不能跨出门一步的。 她准备往卧榻上倚一下,做出偷懒休息状,想要暗自揣测今后如何铺路,避免那武大郎进来撞破她慎重思考的样子。 她才到床边,整个人就瘫软下来了。阿妍暗叫不好,明明没有喝下那茶,并且全喷了出来,可是还是出了篓子。此刻感觉四肢更加无力起来,阿妍努力得动了动手指,应该是软筋散,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此时她所在的房内出现了一抹黑影,看起来非常壮硕。阿妍心中大叫不好,只因那双谄媚的眼眸正很有意味得上下打量着她。 难道这人识破她女儿身,想要对她施暴? 第二章 君要臣死 厢房内顿时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氛,该怎么办?如何逃脱? 那个壮硕男人一身御林军的袍服,看起来还并非小兵。阿妍脑中闪过叶公公方才特意提到的阮侍卫长,难道就是这个人? 他此刻只离阿妍两步之距,看起来虎背熊腰,还有一层很凶残的感觉,别说她中了软筋散,就算完全正常,也不是娇小个子的阿妍能应付得了的。 那人双眸一眯,暧昧得笑了笑,再迈出几步将厢房的门关妥,又往她这边折返。 “你前几日让人抬着进来,就被爷瞧见了,这小脸俊得让爷心里痒得紧。”说着,他已来到床榻前,伸出长臂一拉,将瘫软如泥的阿妍禁锢在怀中。 阿妍瞪大了双眸,看着那恶心的脸庞逐渐放大,伴随着呛鼻的体味喷薄而来,让她喉间涌起一股酸涩。想是昏迷两日没有进食,而醒来至今也就喝过一杯水,半点粮食没沾过,所以只有胃酸翻搅而起。 “瞧这脸滑的,跟婆娘一样,等你起来的两日可苦了爷了,哈哈……别怕,爷会好好疼你的。”他粗糙满是老茧的手掌划过她的脸颊,微微刺疼而且令人毛骨悚然。 “呸……”阿妍使出全身力气,朝他吐了一口唾沫,这也激怒了他。 那个男人眉心一拧,恶狠狠得将阿妍揪了起来,扬手就是一个巴掌,这力道哪是普通女子能承受的?她瞬间被这一巴掌甩进了床榻,后脑磕到最里面的墙壁,一种晕厥感拢上,她的双眼有些模糊起来。 此时阿妍意识却还算清醒,能感觉到那个男人正迫不及待得褪去衣袍。 阿妍依旧奋力得想控制早已麻痹的四肢,却只是徒劳。就犹如案板上待切的肉,让她不禁流下了泪水。 穿越后她甚少流泪,许是眼泪太不值钱,谁会在乎?所以她渐渐忘了眼泪,只因那样会让自己变得更懦弱。没想到在这刻,竟然会情不自禁得淌下泪花。 “砰……”的一声,厢房的门被人一脚踢开。 正在准备退下裤子的男人吃了一惊,循声望向门外。 那里站着另一个男子,个子还要更高一些,只是他鼻子以下都蒙着一个黑帕。想来应该是皇宫中的人,因为他身上只着亵衣,好像是有意脱掉,不让别人识得身份。 那个想要进行猥琐之事的侍卫有些心虚,加上几步之遥的距离,完全感受不到蒙面人的气息,心里就清楚那人定是高手。 “你是何人?” “教训你这专门亵渎宫人的人。” 依旧瘫软的阿妍稍稍吁了一口气,暗自庆幸有人阻止了下一刻的发生。 “口出狂言,竟敢在皇宫之内行刺,留下命来。”说着,他拿起之前放在一边的佩刀,用足全力,敏捷得砍向正在进入屋内的蒙面人。 蒙面人身形一闪躲过了攻击,看起来分外轻松,“想不到,阮侍卫长的刀法仅此而已。” 被称为阮侍卫长的人面上一沉,再次奋力扑了过去。 蒙面人一个旋身,手臂扬起一掌劈了过去,阮侍卫长被他的惊人速度震慑了一下,却发现原本在手的佩刀早已在蒙面人那里。 他不可置信得错愕起来,因为就在一瞬间,佩刀已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大侠饶命,小的就好这口,一时起了错念,以后再也不敢了。”那个原本看起来很凶残的男人,此刻竟吞了吞口水,因为那柄刀一直慢慢下滑,转眼已到了他的两腿跨间。 “既然喜欢,那就自己变成喜欢的吧!”说着,蒙面人将佩刀猛然抽出,一声闷哼传来。 阿妍清楚得看见他双腿鲜血肆意流了出来,那个阮侍卫长双手捂按着,痛苦得弯下了身躯。 “这只是给你的一点教训,倘若日后再犯,便真切了。” 阿妍心中大骂,不是真切呀?难道只是划伤他腿间筋脉?这种人杀了都不值得同情,何止废了他那家伙?遂又细想一下,这个蒙面人应是不想暴露身份,才会手下留情恐生事端。 “滚……” 阮侍卫长一瘸一拐,很是狼狈得行出厢房,蒙面人瞥了一眼阿妍,没有停留转身准备离去。他的步伐迈出门坎时,回过头来对阿妍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 阿妍一脸错愕,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却只能继续仰躺着,等着药效散去。 良久后 阿妍终于适当缓了一缓,虽说四肢依旧有些麻痹,但已经勉强能动了。 她对着在屋外心虚窥探的吴大朗说了一句:“吴公公……劳你帮我取杯水。”这个时候,只能这样装傻,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个吴大朗早知道叶公公收了阮侍卫的钱,他有些拘谨得进到屋内,走到桌案边,倒了杯水给她。 阿妍执起水杯,抿了一口,“吴公公,能帮我取些吃食吗?……这腿软得不行。” 说到这,她听见外面好像有嘈杂的声音,便继续问道:“外面怎么了?” “侍卫长在宫中巡查时,遇到可疑人,奋力追杀却受伤了,所以正在全宫戒备搜查中。”吴大朗没有事先提醒本就有些愧意,所以也就立刻将官方的说辞讲了出来。 阿妍心里不屑,事实是什么?彤庭的人心里清楚,想那蒙面人没有真的阉了那个禽兽,便是想那畜生自己捂住伤口,不让恶迹败露,将这件事化小掩埋。谁知他竟以追查刺客,受了伤而将事情搞大。 不过蒙面人这样的举动,可以判断出,那个人只是要出手帮自己解围,并非针对阮侍卫长,可又是什么人呢?着实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院中传来一句:“皇上驾到——” 阿妍与吴大朗全都一惊,赶忙出去接驾。 她的四肢依旧酸软,面容惨白如纸,刚才湿透的的发丝贴附在额际。与吴大朗来到彤庭的一处空地,发现已跪着好些人,全都等着皇帝的驾临。 随着一波御前带刀侍卫的进入,当今圣上这才迈了进来。所有人叩首跪拜,“参见皇上,皇上万岁,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吉祥。” 众人的叩拜声落,阿妍才知晓现在的后宫之主,谨贵妃也一同驾临,许是后宫出了岔子,本就属于她的管辖,所以便一道过来巡巡。 阿妍一直刻意颌首不去看圣体,因为当今皇上就是曾经的三皇子楚翊,而他登基前,自己曾是他宫里的细作,尽管现在莫名其妙得换了身份,但是还是会有些心虚。 “平身——” 阿妍不得不压住心中的忐忑,随着大家起身。安慰自己既然又一次穿越到五年后,再说就算没有穿越,当时她仅是崇昕宫偏角的打扫宫女,皇上不可能识得她才对,这样想着也就没有了先前顾忌,跟着众人抬起头来。 她偷偷打量那抹眼熟又陌生的明黄身躯。可以说,皇家的男子全都生得一个好样貌,当今圣上更是人中龙凤。他与楚渊有些相似,只是楚渊更为清瘦与温润一些。而这个楚翊则看起来更加高大矫健,并且给人冷漠寡凉的那种感觉。 “彤庭何时发现刺客的?”皇上质问的嗓音响起,就如秋风般凉嗖嗖的,明显含着愠怒。 叶公公不敢怠慢,连忙卑微答话,“启禀皇上,奴才不甚清楚,新来的夏言当时在场。” 阿妍心中翻搅起千层浪,叶公公这样公然把她推出去,当然不怕她说出他参与陷害她的事。毕竟说了出来也没证据,加上她是被那蒙面人所救,那么定要供出蒙面人的去向,或者直接也变成主谋之一。 她再次俯身,心里思寻一下才说道:“奴才仅看见阮侍卫长于厢房前与一个人搏斗,一时被惊晕了过去,这会儿刚醒,也是才听说阮侍卫长遇刺。” “是吗?抬起头来。” 阿妍无奈扬起了脸庞,她不敢直视龙颜,将目光瞥向一边,正好看见了一旁珠围翠绕的谨贵妃。不得不说,北华第一美人沈倾歌的容颜沉鱼落雁,身为胞妹的沈倾玥亦是闭月羞花。 “这点出息?或你便是刺客?”周围一片沉寂,楚翎的眸光划过一丝狠戾,瞥向地上跪着的阿妍。 阿妍的心中顿时大骇,不明天子为何如此武断,弱小孱弱的她怎可能是阮侍卫的对手,这样平白无故,分明是他心中不快想找人泄愤而已。在这个皇城中,多少人随意一句话便可以要了她的小命,更别说至高无上的帝王。 不单单是安分守己,别惹事端便可保全安然。有时候能活着,靠的只是一种运气,此刻她的运气貌似非常不好。 她的额头泌出冷汗,自己不是个不怕死的人,这样枉死谁会甘心,心中感到莫名其妙,也有着千般委屈,却只能瞪大了双眸,望向那个闪耀如琉璃月华的男子。 他干净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另一只手上的紫玉龙戒。周身杀意已现,就差轻描淡写得吐出一个“杀”字。 阿妍被他的凶残与暴虐震慑住,感叹自己何其无辜,就这般做了出气冤魂。 她再次俯下身躯,轻抚地面的手掌微微颤抖,带着一分悲怆缓缓说出:“奴才无能,未能帮阮侍卫长擒住刺客。吾皇天威凛然,更让奴才惶恐。” “没有做贼心虚,又何惧之有?”楚翊的声音更加低沉,抬起手臂准备下令。 第三章 赌了一把 “皇上说的是,奴才谨记。皇上一向以仁治国,深受百姓崇敬。是乃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的明君圣贤,奴才不应有莫须有的恐惧,做好本职便是。” 楚翊听完这句话,眸中漾起了一丝情绪,他往前迈了几步,沉默得睨了睨依旧叩首的阿妍一会儿。这才启动双唇,慢悠悠得说道:“好个杀生为护生。” 一旁的谨贵妃知晓皇上方才是真的恼怒,却不明白为何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今日会这般随意动了杀念,而且还因为这小太监的两句话而犹豫起来。 她轻启贝齿,蕴着一丝柔雅轻声说道:“想是这奴才受了刺激,这般弱小清秀。若拥有与身型不符的手段,断不会心虚成这般。事也是出在后宫,而他亦是太监,不如交予臣妾处理。” 阿妍心中暗暗吁了一口气,刚才说那句,是以前楚渊告诉她的。当时先皇恐皇子养尊处优,将人命当玩笑,所以他们从小出错便以抄这句为责罚。想让他们记住,如若要杀戮,那是对未来大计有影响的必杀之人,而非随意嗜杀成性,而在史书上留下恶名。 所幸她赌了一把,皇上犹豫了,但这里的人全都清晰得看见他准备下杀令,轻易拂去似乎有所随性,这才顿了一下。 就在皇上思量的片刻间,谨贵妃竟洞悉了皇上的心思,很是时候得递上了这个台阶。看来谨贵妃不单天生尤物,竟然秀外慧中,这样的人确实会拥有圣宠。加上是丞相府出来的嫡女,身份高贵自是不用说,只是没有直接登上后位,倒是有些奇怪。 皇上将谨贵妃轻揽入怀,“理应倾儿处理!” 谨贵妃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轻柔应道:“臣妾遵旨!” 楚翊又附在谨贵妃耳畔,耳语了几句,便转身出了彤庭。众人皆再次叩首,恭送明黄身躯渐渐消失而去。 谨贵妃也向皇上的背影福了福身,瞥了一眼额际岑岑,淌着冷汗的夏心妍,却也没怎么着。仅仅训诫了众人几句,便离开了彤庭。 死里逃生的阿妍虚软的摊了下来,自己确实太过卑微,完全无力自保,不由得蹙紧了双眉。 ———————————————————— 那夜之后,谨贵妃让身边的人询问过几句。 阿妍也是在被问话时,从看过她卷宗的管事姑姑那知道,自己先前竟是在宿丘宫做看守的。宿丘宫其实是座几乎废弃的殿宇,好像几十年前传说风水带煞,而成为完全封闭的宫殿。 可是就在前几日,竟被人一把火烧得七七八八,她们里面当差看守的几人,没有烧死的全都受到不同的处置,而她便是其中之一。 因此这些天来宫中戒备很严,而阮侍卫长的“遇刺”又在这个档口,所以那天惊动了皇上与贵妃。 阿妍当时是保住了性命,但越发想要离开这个巨大的牢笼。因为呆在这里,不是被这群阉人扭曲三观,就是在这种窒息的权势压榨下化作烟灰。 再说她已经算是被动的得罪了叶公公,这后来的日子里,也清楚得摆明了在整她,只因为没有按照他老人家“安排”,好生伺候那个禽兽。 阿妍在彤庭是每天起得比鸡早,做得比牛还累,就这样挣扎、纠结、郁闷得过了半个月,转眼已到冬至。 这日彤庭竟破天荒得有了被禁闭的妃嫔。 是陈贵嫔,据说她是冲撞了兰淑妃,这才被罚囚禁彤庭一个月。而阿妍很自然得被指派在那禁闭室外守着,吴大朗也就一天那么几次替她顶顶班,让她有可以用膳和如厕一下。其余时间,她都必须像木桩子一样杵在禁闭室外。 本来以不变应万变的阿妍,对这份看守的差事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完全平静无波的彤庭,绝对不能打破这个不能离开的僵局。 而现在未来每天十二时辰与那贵嫔娘娘呆在一起,如果“沟通”得好,可能可以带她离开这里。 既然有目的,那么就要知彼知己。可阿妍站在她的房外两天,还是没寻到可以套近乎的机会。不是不够殷勤,是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你,只有碎碎念或者骂骂咧咧。想这个陈贵嫔也是没什么刷子的人,不就关个几天吗?还这样不忌口,骂着兰淑妃,人家也不会少一块肉,真正能在后宫做大的主,就算假装没脑也是有些水平的。 阿妍又被里面尖锐的声线刺得头皮发麻,她无奈的挖了挖受虐的耳朵。照理都尉府出来的小姐,应该不是这样的! 她往厢房门靠近一些,微俯下身躯,“娘娘,可有什么需要?” 房内的陈贵嫔气恼得将桌上杯盏一扫而去,“滚……” “……” “全都是下作的奴才,一点事都担不起,嘴巴尽会乱嚼舌根。” “娘娘,您心里委屈,奴才知晓,可那也无济于事,所幸一月后便能出去。” “出去?” “是呀,娘娘,在宫里的时间还长着呢,别……” “是让你滚出去,” “……” 阿妍无奈,刻意往外站了一些,让暖融融的太阳能够照射在自己身上。之前阴霾的天气,整个人都像霉了一样,她不觉深深嗅了一嗅清新的空气,让自己不要泄气。 这时,一旁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阿妍侧过脸庞,扬眉看去。 叶公公正与两名女官行了过来,最中间年龄稍长一些的女官她认识。正是对楚渊关心呵护的熙妃娘娘身边的邵姑姑,而当年的熙妃已是如今的熙太妃。 这个熙太妃曾经是贞皇后的宫婢,后来得到贞皇后的提携成了妃嫔,她是一生忠诚于贞皇后,尽管无所出却待楚渊非常爱护。 阿妍当年虽没与熙妃那边的人接触过,但照理说当年的熙妃对她应不会陌生才是。 这时,叶公公与邵姑姑她们已走到面前,阿妍赶忙揖了一礼。 叶公公没有理会她,只是领着邵姑姑往陈贵嫔所在的厢房而去。 依旧俯身揖礼状的阿妍,阿妍感到邵姑姑经过身边时,竟然略微顿了一下脚步,那审视自己的目光有些灼热,难道邵姑姑也识出她了? 阿妍心中虽然有了判定,但依旧沉默没有说话。邵姑姑也没多理会她。 叶公公朝阿妍说道:“你下去歇一下吧!” 阿妍早知道叶公公会打发她,要不他那样热情的带路,探人的邵姑姑的打赏会被她分去一部分。 她朝叶公公他们福了福身,“谢叶公公,那奴才这就回房吃些心妍糕了。”说完,他故意不去理会叶公公有些疑惑的眼神,也故意忽略邵姑姑的眸光,做出一副嘴馋模样退了下去。 她是觉得邵姑姑可能怀疑她是夏心妍,但毕竟现在是太监身份,不能肯定,所以故意说出“心妍糕”。 只是熙太妃会不会搭理她?这就不敢肯定,但看在她与楚渊的交情上,是不会恶意捅破她假太监的身份才是。 —————————————————————————————— 夜上中天,星光迷离 阿妍倚在墙角,双手抱着双膝缩成一团。冬天的夜晚寒冷更甚,她不禁将身体蜷缩得更加紧致。 她没有打盹,而是两眼一直望着院外,等待着吴大朗的出现。 午后她可怜巴巴得求了吴大朗,让他子时前后代她顶班一个时辰,吴大朗心眼不坏,知道她多日驻守,肯定疲劳不堪,所以便同意顶替一下,让她回去小憩。 好不容易盼得朦胧的宫灯摇曳而来,阿妍赶忙起身。 “吴公公,你真是好心人,我一定不敢窝太长时间,就稍稍睡小半个时辰。” 吴大朗也是冷得直哆嗦,“去吧,房门别关,我有让小凡子到时叫醒你。” “好的……”大恩不言谢,她不再废话,朝他点了点头,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其实阿妍并不是回厢房,而是小心谨慎得走到彤庭的后院四处张望着,确定夜半十分没其他有多余的人,这才做出一副睡眼惺忪疲惫的样子,走进角落的茅厕。 今日,陈贵嫔的婢女给她送吃食,顺道赏了阿妍一个糕点。 那精致的桂花糕内夹藏着一副小画,月空悬挂的房下,一个孩童正从被褥中翻身起来。而陈贵嫔既然与熙太妃有交集,她觉得这是熙太妃暗暗给她的邀约信号,意思是起夜。说明是半夜厕所相会,至于具体时辰?孩子应该是子时,因此她这才让吴大朗帮忙,偷偷来到了茅厕。 阿妍望着清冷而夹杂着异味的狭小空间,站到了一角落,抬头望向已经高挂的月儿,一片浮云掠过,仿似帮它抵挡住着严寒的侵袭。 “真好,连月亮都有人关心它的冰冻,可自己在这异世,又有谁人怜悯?”她不禁有些凄凉得触景生情起来。 “你还算聪明。” 阿妍听闻动静,赶忙望向不知何时已进来的熙太妃,只见她一身素色宫装,头上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向来素净的容颜虽已四十出头,却依旧隐透着清丽。只是此刻的双眸并非曾经脑海中的柔顺清雅,反而有着一种怨恨。 第四章 深藏不露 阿妍迅速得颌下头,向她行了个宫礼,“奴婢见过熙太妃。” 熙太妃淡淡得扫视了一眼,说道:“没想到你还活着。” 阿妍讶异得仰起了头,不明熙太妃为何有此一说,“奴婢之前据说在宿丘宫当差,那里出事后被打发到彤庭,许是那场大火伤了奴婢头部,以至于忘记了近几年的事,所以奴婢也不清楚太妃娘娘为何有此一说?” “当年你怎么对二皇子的?现在一句忘记了,真会狡辩。”熙太妃的话中满是不屑。 阿妍很疑惑,当年发生了什么?熙太妃对她竟有着如此浓郁的怨恨。可即是这样,又为何深夜相约于此? 阿妍暗叫不好,心中陇上一层恐惧,但还是告诉自己不能慌乱,必须继续镇定下去。 “你有意说出自己是夏心妍?”熙太妃的语气适当平稳了,但那份不悦还未完全隐去。 阿妍双眉微蹙,心里知道她是问自己想干什么?当然,她也想知道熙太妃这样相邀究竟为了何事?只是希望不是她惧怕的那种,因为她先前的眸光似乎划过一缕杀气。 她试着孤注一掷,不去隐瞒,“奴婢想出宫。” 熙贵妃诧异得挑起了眉,却也没有回应。 阿妍再次低声说道:“奴婢忘记这五年究竟发生了何事,醒来已在彤庭,二皇子哦,不,应该是康王,已到康沅多年,所以奴婢想去找他。” 楚渊待她如此真诚,倘若有机会出宫,她要去看看他。再弄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倘若真的物是人非,他高高在上,那也无话可说。 熙贵妃微阖了眼帘,似在做考虑状。阿妍也在等她说出相邀的目的,她已坦白了,就等对方翻出底牌。 良久后,熙太妃才缓缓吐出,“私下出宫并非易事,需要做些安排,当年……”说到这,阿妍屏住了呼吸,不想漏掉她说的每一个字。 可是熙太妃却又转移了话题,反而吐出一个秘密,“你在宫中已多年,哀家便不瞒你了,陈贵嫔乃是贞皇后的亲侄女。” 阿妍听完惊诧不已,因为贞皇后本姓元,是元大将军的嫡长女,为先皇继承皇位稳定皇权,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树大遭风,先皇在巩固皇权后便有了防范。而贞皇后可谓是深谋远虑,所以有她在,元家一族还算兴盛。 可陈贵嫔姓陈,怎会是贞皇后的侄女? “二皇子大婚后,先皇便封三皇子为太子,而后就久病不起。元族本就大不如前,新帝即位后,更容不下元家,现在更是举步维艰。唯有将别人不知的三女以陈都尉幺女的名义送进宫来,祈盼能有一些帮助。” 阿妍没想到竟是这样,可是这元家指望这陈贵嫔能有以前贞皇后的作为,那恐怕是竹篮打水了。 熙太妃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无奈得笑了笑,“哀家知道,她难以在后宫出头,但还是想提携一二,也好让元老爷子心里宽慰一些。” 阿妍从她的眼中仿佛有了一些揣测,便直接问出:“那太妃娘娘的意思是?” 熙太妃缓缓得点了点头,“到时她禁足期满,便将你带在身边,哀家知晓你有些谋略,不妨帮衬一些。” 就知道是这样,不过多少也符合阿妍心中的期许,以刚才初见时,熙太妃的那个态度,其实帮自己出宫是不可能,本来也就是试着抓根稻草,果然不会随意搭理你,人家利用你才是真的。 “你出宫寻康王之事,哀家需筹划一下,斟酌以后再说。” 阿妍知道她这是敷衍说辞,所以她那样说说,自己也就那样听听。但还是装出很欣慰得笑了一下,“奴婢尽力而为,至于出宫的不情之请,还劳太妃娘娘操持了。” “此地不宜久谈,哀家与陈贵嫔亦只是请安之交。”她的叮嘱,阿妍自是清楚。熙太妃是指以后面上要保持距离,于是领会得点了点头,“奴婢谨记太妃娘娘教诲。” 熙太妃不再说话,转身出了茅厕。阿妍目送她离去时,才知道原来邵姑姑一直在外面暗暗把风。她们两人一跃而起,一瞬间便跳出了彤庭的宫墙。 阿妍没有想到,熙太妃与邵姑姑竟然都有武功,看来宫闱内深藏不露的人还真是不少! ———————————————————————————— 光阴似箭,转眼陈贵嫔的禁闭期满。 阿妍心中雀跃不已,因为在这儿喝了一个月的西北风,早就盼着快些离开,想要补上一觉,就满足得跟神仙一样了。 可是直到午后,解禁的令旨还没下来。 这陈贵嫔就有些坐不住了,“是指着本主别出去呢?都什么时辰了,故意的吧!” “哎哟,娘娘呀!您别说了,那桂香不是去请示贵妃娘娘了吗?万一有人来了,听见了加罚可怎么办?” “唉,本主心里憋屈,在清宛宫寄人篱下的……”陈贵嫔开始呜呼哀哉起来。 近日,她与陈贵嫔的关系有了改变,主要是熙太妃暗中吩咐过。 不过阿妍也是头疼,要怎么能帮她得到宠幸呢?这两个字她熟悉,但是操作起来还是很生疏的。 阿妍正苦恼的时候,静谧的小院,被数人的进入掠去了宁静。 当她看清来人时,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拢上了一层妖娆。 谨贵妃正莲步姗姗,身着一层淡紫色锦裙,纤纤玉手轻抚着同色的软罗纱,款款迈进院中。她的美,是淡雅中蕴着艳冶,妩媚中却难掩那份脱俗。 那日因为发生太多事,她没机会细细领略她的仙姿,此刻终于感触到这份惊心动魄却美不胜收的风貌。 阿妍有些傻傻得痴望着来人,直到一旁的众人已经走近,叶公公不悦的声音才传来:“傻愣着做什么?还不拜见贵妃娘娘。” 她这才从方才的惊愕中醒来,暗骂自己呆傻,赶忙屈身叩首,“奴才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吉祥,方才一时呆愣,还请娘娘恕罪。” 也许人们见她时,都是这副表情,谨贵妃似乎早也习以为常,“免礼!” 这个声音分外悦耳,并且轻柔温煦。与她的姐姐沈倾城真是太像了,以前她曾见过沈倾城的画像,当时楚渊说其实丹青不能绘出那份气韵,此刻见到与她一母同胞的沈倾玥,她当真认可那样的描述。 只是沈倾城何时有个同胞妹妹?按理那么绝色的两姐妹,没道理人家只知道姐姐,而妹妹却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阿妍无暇细想,缓缓起身,站立到叶公公身后。叶公公没好气得瞪了她一眼,没继续说什么。 陈贵嫔那间厢房,已由吴大朗将锁打开,她从房内迈了出来,很规范典雅得行了礼。 “嫔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安康。” 谨贵妃微微扬起手,虚扶了她一下,“勿需多礼,快起来吧!” “谢娘娘!”此时陈贵嫔不敢再显露泼性,表现得唯唯诺诺,谦卑得很。 “皇后之位一直空悬,虽由本宫代为管理六宫,也只能依照规矩行事。宫中无小事,你本不该顶撞淑妃,不管有何委屈,安分守己才是上策。”谨贵妃叙述着很官方的言语,可是听起来的韵味,真的比陈贵嫔不知高了多少个档次。 “娘娘说的是,嫔妾这次禁足深思,早已痛定思痛,日后一定修身养性,痛改前非!” 沈贵妃柔柔得看着她,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笑道:“那贵嫔妹妹就回芳棂阁去吧!” “嫔妾近日于此省思,这内侍见臣妾终日愁眉不展,便日日为嫔妾讲述佛理,现在已不会如此心浮气躁,遂便想请求娘娘,允这奴才随嫔妾回去。” 谨贵妃淡淡得睨向阿妍,“看不出,他还这般有心?既然伺候得好,贵嫔妹妹又喜欢,本宫怎会不允?” “谢娘娘,那臣妾这就告退。” “去吧!” 阿妍这时终于舒了口气,虽然只需要主子的一句话,可还是怕生出阻碍。 其实这顺水人情,谨贵妃一定会去做,毕竟她也才入宫不久,自然要以德贤为主。 —————————————————————————————— 另一边宁昕宫熙太妃寝宫 熙太妃正细细得修剪着錾金花盆内的梅花树,她动作娴熟而轻柔。 邵姑姑端来滋补汤药,“娘娘,您休息片刻吧!” 熙太妃淡淡得点点头,将枝剪放下,看了邵姑姑一眼,没等宫婢端来洗漱的水,就亲自行至一旁净手。 邵姑姑领会,将一旁几名宫婢支下,走进熙太妃身畔,轻声说道:“娘娘,那夏心妍已随陈贵嫔去了芳棂阁。” 熙太妃略点了点头,将擦拭手的帕子递给她,没有说话。 “奴婢心中不安,娘娘这样在她面前暴露武功,奴婢觉得有些不妥。” 熙太妃浅浅一笑,“她消失了几年,这样出现本就诡异,哀家原想那夜亲自了结她,她毁了渊儿一生,哀家自然恨她入骨。” “可娘娘又为何让她到陈贵嫔身边去?” 熙太妃吸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下才说道:“本宫告诉她,陈贵嫔乃是贞皇后的侄女,只是以陈都尉名义送进来的。” “那陈贵嫔只是随着娘娘学些花草的栽种,准备讨好圣上。娘娘为何这样说?奴婢愚笨了。” 熙太妃坐下,执起银勺缓缓搅拌着,“你并非愚笨,仅是不知晓哀家因何改变主意。” 她双眸望向一旁,却好像看着很遥远的东西,“当时哀家想了下,她竟没死而且还在宫内。当年的事太过突然,本就诡异。哀家怀疑她当年是被安插在渊儿身边的细作,倘若真是这样,这次出现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她还不能死,倘若她携了那人安排的任务,就一定不会在彤庭久呆,于是哀家便随意编了个事情,试探试探才是真的。” 邵姑姑点点头,“数月后康王便要回京,而此时她突然出现,幕后指使的人很可能是皇上。可到时康王倘若知晓她还活着?” 熙太妃亦是面部凝重起来,“现在留着她,是想探出楚翎下个目标会对哪个氏族,但是她绝不能留到那时。” 她手上的银勺咔嚓一声,瞬间断裂成两半,双眸中的决绝久久没有褪去。 第五章 反复无常 阿妍在陈贵嫔的芳棂阁打杂已经几日了。 一切都还好,只是芳棂阁没有彤庭那样既宽敞又人少,因此她已经没有福气自己一个房间。不过小心谨慎一些,倒也没露出什么马脚。 今日比较空闲,所以当完值,她就悠哉悠哉得来到皇宫偏僻的北苑。 而伫立在这里的巨大老槐,已没有了春夏冗繁的绿叶,只剩下苍劲依旧的枝干。 阿妍用手拂去树干上枯萎的藤蔓,望见了那个手掌大的树洞还在,开心得咧嘴笑了起来。 忍不住伸出往里面掏了一把,空空如也。怎么可能还有东西?楚渊去藩地已快五年,这都是陈年旧事,看来只能回忆了。 她有些自嘲得笑了笑,悠悠得往芳棂阁返去。其实现在情况还是挺乐观的,陈贵嫔所住的芳棂阁竟是属于兰淑妃的清婉宫。而这清婉宫先帝在位时叫旭宛宫,正是熙太妃曾经为妃时的宫殿。 这几天阿妍很伤脑筋,苦恼要如何巴结上兰淑妃。 因为只有那样,才有机会接近兰淑妃的床榻,也就能看看曾经楚渊带她出宫的密道还在不在? 阿妍想到这,顿觉头疼欲裂,忍不住抚住自己额头。郁闷自己不但要帮女人勾引男人,自己还要打开无限脑洞,研究如何勾引女人? 感情上天要她穿越的目的,其实就是要让她男女通吃?做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万人迷才能有好日子过? 想到这,她顿时恹了下来,自己现在不就是谁见谁踩,花见花宁败的狗尾巴草吗?一直以来,不管见到男人还是女人,都要缩起爪子放到胸前,伸出舌头,摇尾乞怜。 阿妍沮丧得想着,悻悻得往回走着。 经过御花园外的碧清池时,池水在余晖的映照下闪着银光,阿妍竟觉着独有一份生机盎然的意境。 又掠见一畔竟有一片茂密的箭竹,一阵风吹来,犹如浓郁的青纱,临风起舞。 她疑惑此处何时多出这么一大丛箭竹,忍不住轻抚上它的细细枝条。 细小的枝头划过她的掌心,令阿妍灵光一现。因为她想起自己原来大学是修时装设计时,她们的服装审美的戴教授,要求她们全都要学化妆与盘发技巧。 当时阿妍挺怨恨这个讲话生硬的胖教授,没想到这一刻正好可以被她拿来使用。 若将陈贵嫔打扮得不妖艳,却让人一眼看出更加动人的能力她还是有的。 这样也算应付了熙太妃的嘱托,说不定那兰淑妃看了也眼睛发光,指着自己帮她梳头,那样的话…… “呵呵呵……”心里有了可行性方案,不觉笑出声来,赶快掩住双唇。只是还有一个问题,陈贵嫔一般梳的是倾髻,头顶上略显负重。 假如改成凌虚髻更适合她的脸型,为了显出特别效果,凌虚髻还需要适当小小运用现代的手法设计一番。 首先最上面那束最显气质的盘发是这样绕盘,假如再加上旁边那缕细发这样缠绕,便更出尘了。 阿妍心里想着,手上也没闲着,身前葱郁的箭竹细枝已被她拿来当做发丝缠绕起来。还可以这样,这边再留下一丝散发。 她努力将曾经的记忆与实践反复从脑海中挖出来,随着指尖轻梳竹枝,灵感泉涌而来。 “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吗?” 阿妍被这声冷如秋风,凌厉如刀刃的声音吓去了心神。 这个声音她化作灰都识得,便是那个随意让人头点地的暴君——楚翊。 她心中大骇起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奴才叩见皇上,奴才方才过于出神,未看见皇上驾临,皇上恕罪。” 楚翊高大挺拔的身影伫立在阿妍身前,影子刚好盖在依旧叩拜颌首的娇小身躯上,她只觉周身阴森冷冽起来。 “朕登基那日亲自栽的箭竹,你竟敢摘取?”楚翊清冽的声音再次喷薄而来。 令阿妍冒起了冷汗,自己霉运看来还没到头,不单单出了篓子,还招惹的是最不能惹的终极boss。 她强行压下心中骇浪,擦了擦额际,赶忙辩解道:“奴才愚笨,之前想起父亲曾念叨的一句:咬定青山不放松,千磨万击还坚劲。这是父亲借颂竹的诗句教导我们,故而看见如此苍劲的箭竹,有感而发。” 她双瞳闪了闪,因思量下面怎么说而顿了一下,“方才奴才见这箭竹被寒风压弯了枝头,仿似当年家父弯着腰,痛苦得跟奴才说好累好痛。奴才一时不忍,便为它轻揉按摩了起来,只想着为它拭去伤痛。虽然奴才不知是圣上亲种,却也一眼能瞧出它的圣灵高贵。却还是一时忘形,触碰了圣竹,奴才一时糊涂,求皇上饶命。” 说着,又是一次叩拜。 楚翊轻哼了一下,“朕怎么瞧着,你是在折枝?好一张利嘴,竟颠倒是非。” 阿妍心下一惊,这暴君那日明知你无罪都能随意治罪,现在他认为你动了他的东西……难道自己真要在这送命? 她鼓起勇气,再次说道:“皇上,奴才说的句句属实,发自肺腑,当真是想拂去圣竹的疲惫,拭去叶片上少有的尘埃。” “还在狡辩,朕发现你这奴才的舌头能辨,割了看你如何卖弄这嘴皮子。”说着,他竟向前跨了一步,弯下身躯用手捏住阿妍的下颚。 她深吸一口气,有些颤抖得说出,“皇上,奴才真是心疼箭竹,就是给奴才天大的胆子,奴才都不敢乱折宫中的东西。皇上圣名,求皇上明察。” “喔?那真如此真心?” “……”她没有说话,只能隐隐点了点头,因为被他钳制得被迫抬起头来,不得不直视龙颜。她看见楚翊绝美脸庞上的唇角微微扬起,浓郁的眉毛挑了挑,双眸闪着一丝华彩与玩味。 他可能不是真的生气,难道今天心情不错?可转而一想,千万不可掉以轻心,谁知道恶魔嗜血之前是不是显露天使的摸样。 楚翊的手离开她的下颚,站直身体,清风拂柳般得说了一句,“既然如此有心,那么就每个枝头都轻轻按摩,直到没有北风压弯枝头为止。” “……” “哦,记得拂去尘埃,你如此用心,识得它乃圣竹,这可是很大功德。” “……” 阿妍瞬间呆楞起来,这事可怎么应付?没北风,可能吗?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脚? 她无语得蹬大双眸,看着夕阳余晖下,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的天子,消失在御花园。 -------------------------------------—————————— 夜色寂静,月色蒙蒙 阿妍的肚子无数次的抗议翻搅起来,手上摇曳的竹枝更加用上一份劲道。 “只要碰上狗皇帝准没好事。如果有机会,一定也让你没好日子过。”心里这样想着,脑中的画面越发清晰呈现出来。 衣衫破烂的楚翊全身都是鞭打过的血痕,他匍匐在穿着一身明黄龙袍的阿妍身前,满脸都是鼻涕眼泪,凄惨得抽泣,“女皇饶命,小人当日不识陛下竟是紫微星君转世,冒犯真命天女,求陛下饶命……” 阿妍一脚踹了过去,想要踢掉他抱着自己小腿的爪子。 结果却引得他更歇斯底里的吼天长哭,“陛下有宏伟大志,小的也曾坐过那龙椅,也算熟门熟路,求陛下饶了小的贱命,小的以后鞍前马后效力,做牛做马报答皇上的不杀之恩。” “拉下去……继续拿竹子给朕抽,没有皮开肉绽,朕就灭了你们九族。” 心里越想越畅快,越想越解气,不知不觉一片片箭竹已被她拧成麻花,凄惨的掉落在地上。 哎哟妈呀!一走神又惹事了,魂飘几千里的夏心妍终于回过神来。 她看了看脚下的残破叶片,又向四周巡望一圈,应是亥时了,周围一般不会有人。 “还好,还好。”暗暗吁了口气,赶快蹲下身子将地上的叶子埋了。 再不能做差点掉脑袋的事,现在活命都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碰到那穿龙袍的,有多远势必躲多远,他就是流着鲜血的刀子,就是笑着杀人眼皮不跳的魔鬼。 待做完犯罪证据掩埋后,她缓缓站起身子,有一下没一下得继续摇着枝干 按摩嘛!拉筋嘛!躲在箭竹丛中只要没闲着,应付工作还是要持续进行的。 做奴才的就是这么苦,一个不小心,就掉进自己挖的坑了,还跳不出来。 虽清楚杀千刀的皇帝其实只是随口的惩戒,根本没有派人盯着她,保不住转头就忘了这回事。 可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那厮突然出现,见到她没有逐个按摩,又动了杀念,后果可是很严重的,所以抗旨不尊这事绝不能挑战。 想到这,她更加不敢闲着,有人来就假装换个枝头“揉”。 夜越来越深,意识也慢慢混沌了起来。 “阿嚏……”一个喷嚏打出来,阿妍搓搓有些瘙痒的鼻子,心里委屈憋屈得紧。 之前出来没准备,再这样下去,不用到清晨,她也要冻死。 原先想着自己认倒霉,就这样应付到天明,怎么也说得过去。 阿妍再次一个哆嗦,受不了。当日在彤廷那守着陈贵嫔,半夜还能抱着被子打盹来着,今天晚上没有准备怎么也不能持久战斗。 这样想着,回清婉宫的步子已经迈开了。 清婉宫离碧清池不是很远,阿妍一边打颤一边喷嚏得往回走着。也在思量小姐脾气的陈贵嫔数落她该怎么交代? 转眼清婉宫的宫门近在咫尺,她扯了扯身上袍子,再挥手拍拍尘土,大步迈了进入。 绕过宫苑中庭,顺着玲珑别致的青石小道向芳棂阁行去。 经过清婉宫主殿时,一辆轿撵跃入阿妍眼帘。她不敢多做停留,毕竟宫里有轿撵的绝对是大人物。如今她可是受惊的小动物,还是躲避一些才对。 离得越近她的小心肝就蹦得越高,因为看起来,那轿撵幨帷每层绣着龙羽纹,四柱上栩栩如生的金色云龙盘旋。 待彻底看清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皇上銮驾,可是她已经离龙撵只有几步距离。 据说这个人鲜少来后宫,今日这黑心暴君兴致很好?还在后宫溜达? 想到这她就准备撒腿开跑,竟被一旁看守等待的太监唤了一声:“你是哪个宫的?这时辰怎还在外面瞎游荡?” 阿妍唯有老实得停下脚步,“奴才在芳棂阁当差,昏时有事出去,这才回来,正准备向陈贵嫔禀报。” 那个太监上下审视了她一番,“慌慌张张得,一点规矩都不懂,万一惊了圣驾,你我就是十个脑袋也保不住。” “公公教训的是,奴才一定注意。” “去吧!” “是。” 她的步子刚要迈开,一声细柔软腻的声音飘了过来,让她顿时摒住呼吸。 “皇上,路寒风重的,要小心龙体。” “无须费心!”楚翊嗓音淡淡得回应着。 娇俏的兰淑妃正依依不舍得送着楚翎走着出来,阿妍不敢无视圣驾,颌首静立在原处。 待他们越来越近,等待的数名内侍全都俯身跪拜,她也不敢怠慢,赶忙跟着叩首。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到后面她彻底没了声音,差点就咬断自己的舌头。 这种情况,只行跪礼就好了,哪里需要万万岁?这不是越紧张越犯二吗? 阿妍懊恼得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默念:“你没听见,你看不见,你有急事没空,你拉肚子要赶快解决,你……” 第六章 峰回路转(小修) 自己懊恼得拧了一下大腿,默念:“你没听见,你看不见,你有急事没空,你拉肚子要赶快解决,你……” “抬起头来。” 楚翊的嗓音很不应该得灌进耳畔,阿妍自叹倒霉悲催,唯有苦逼得抬起脸庞,奉上谄笑:“皇上。” “真是你?” “……”含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朕不是说了,要没有北风扰它们清净为止?” 兰淑妃诧异得凝了凝皇上,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何事。 周围的人全都屏息静闻,没有一人发出声响,怕影响皇上质问这个陌生的小太监。 而夏心妍心里也是激起千层浪,冬天没北风那是不可能的,还是在碧清池畔。 深吸一口气,现在能怎么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只能胡诌一番。 “皇上,是这样的,奴才自从接到圣令,一刻都没有偷懒,全心全意为圣竹纾解疲劳来着……” 一看周围,她咽了咽口水,“奴才铭记皇上吩咐要没有北风吹过才行。于是更加不能闲,但是恍惚之间竟有一名仙子飘然降至奴才身前。” 说到这,她抬头看了看楚翎龙颜,想看看是否发怒,望见的却是那双黝黑深邃的瞳眸,仿似依旧漾着黄昏下的一丝戏弄。 他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夏心妍继续说。 她唯有故作镇定,继续侃着,“那名仙子说自己名唤窦娥。” “窦娥不是冤死鬼吗?”兰淑妃听到这,很疑惑得插话了。 皇上瞥了她一眼,兰淑妃也因插嘴有些惶恐,赶忙低下了头。 他再看向夏心妍说道:“继续!” 她绘声绘色得讲述了起来,“奴才也是疑惑得问,何以窦娥成了仙子,她回答说当年受此大冤,上天悯她受尽苦难还是没有善终,便让她做了碧清池内的水中仙子。” 再偷偷打量众人,仿似都在听她的故事,于是再接再厉,不等楚翊浪费口水让她继续,又径自说下去。 “她于那碧清池已有三百年了,却对皇上亲自栽种的圣竹尤为喜爱,于是夜夜都会过去欣赏片刻。见奴才如此用心,便与奴才攀谈起来。当说到皇上以为奴才摘取圣竹枝干,为奴才的委屈有所感慨。她说:当年我血溅白绫、六月降雪、大旱三年,以明己冤。那是不幸碰上大恶人与大奸官,才唯有以死洗冤。而允许你触碰与爱护此竹的君王,乃万世的明主。倘若你因过分爱护此竹,而遭霜冻死去,你的小命倒不足为重,但误会的圣名君主可要因你的死而蒙尘。现在北华真命天子贤德感动上天,你怎能让他为你蒙上误会冤枉你这笔瑕疵,影响了他为国为民之功业。” 说到这,她再次偷偷打量了依旧停在身前的楚翊,见他依旧没有说话,但看神色与表情,她想自己应该不会因此丢了小命。 “奴才一想,窦娥仙子说的对,倘若明日奴才冻死,却还没向皇上解释清楚奴才当时真的是按摩,而不是折枝。倘若皇上一直误会,奴才承受不白之冤,可就像窦娥那样。当然奴才这一死是小事,可皇上心中错判奴才,却影响了一世英明,皇上,怎么能因为奴才这条小命,害了皇上在天书上少了一笔功绩?” 楚翊终于有了一丝改变,他的双唇似乎微微翘起一抹弧度,但已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怔楞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夏言。”她低下头来,心想果真阴晴不定,不说话可能被杀头,话说多了也可能被杀头,但看现在的情形这个人似乎喜欢人家拍马屁。 只有昏君才喜欢别人奉承自己,明智的人是想看透这人说话的本意,只有昏庸的人,才喜欢听别人奉承的话。 楚翊微微侧过脸庞,对着兰淑妃说道:“你这的奴才挺能说的。” “臣妾瞧着,是挺机灵的。”兰淑妃有些懵懂,却依旧淡淡得微笑,声音细柔蕴着无限情怀。 他睇了睇下方的阿妍,遥望远方仿似喃喃自语得说了一句:“上回杀生为护生、今日颂竹缅怀,现在来个窦娥仙子。”双唇轻扯出一分笑意,但看不清是什么意思。 继而他优雅得坐上龙撵,没有再看众人一眼。 “臣妾恭送皇上。” 随着起轿声起,淡白色锦绸的帷幔内传出一句话,“碧清池至今修建也就一百余年。” “……”阿妍心下一惊,然后才吁了一口气,看来暴君今日不想杀她,明着胡诌他竟没计较,君心难测。 可她不这样能如何,明明是他诬陷她折竹的,她当时的手确实是在竹枝上,这才辩解说是犹如看见父亲而按摩,谁知他够狠,竟说继续按着。 而今夜她不回来亦是死路一条,回来了被抓现行,还能怎么着?明着是拍马屁说他英明,若误会她便会影响功德。 其实暗指他别太缺德,这样整死一个太监,会遭天谴的。至于楚翊听没听出来,阿妍不得而知,一切全凭他一念之间,为了活命她只能卑躬屈膝,早与自尊心说再见了。 她暗暗掐了一下自己大腿,当做今天一再走神犯傻的惩戒。 再目送御撵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兰淑妃仔细打量着依旧跪拜地上的夏心妍,“你就是那个从彤庭跟过来的?” “奴才有幸得贵嫔娘娘欢喜,侍候身旁。” “锦兰。” “奴婢在。”一名看似掌事女官立刻向前一步,向兰淑妃福了福身子。 “明儿一早,陈贵嫔过来请安,还是那样回应,但这奴才本宫借几日。” “奴婢记住了。” “你明儿就到清婉殿当值吧!”兰淑妃发完话,悠悠得转身,款款得向殿内行去。 “奴才谢娘娘。” 夏言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去,心有余悸的同时也暗自庆幸。可以说是逢凶化吉,误打误撞竟然就这样跟了兰淑妃。 心中虽然小小得意一下,但是也通透自己的位置,只因为和皇帝好像有那么些交集,所以兰淑妃才把她留在身边看看的。 她肯定当自己是跟完这个主子跟另一个主子的油条,但那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房中床榻下的密道。 思寻着,抬头掠见锦兰姑姑又返身回来了。 心中顿时明了,一定是兰淑妃想知道她与皇上到底说的是什么,没有啥不能告诉的,只要润色一些,提高皇上的宽厚仁慈就好。 ———————————————————————————————————— 夏心妍那日傍晚竟着了凉,卧床病了几日,今日才终于可以爬起来往清婉宫报道。 清宛宫属于后宫的西面,在偌大的皇城中算是比较华丽的殿宇。这也说明兰淑妃的地位很不一般。 但她直觉上觉得皇上对谨贵妃与兰淑妃有着差别,对谨贵妃是有感情,对兰淑妃会比较公式化。只是刚入宫的谨贵妃能拥有这份情到何时?谁又能说得准? 若说日后悬空已久的后位可能会是谁?除了生下皇嗣那个人,还有应该就是谨贵妃与兰淑妃其中一人。 因为兰淑妃原名詹雨兰,是执掌二十万兵权的轩武将军詹函的嫡长女。 与谨贵妃沈相嫡女相比,可谓一文一武出生地位不分伯仲。 当然,她们应该也相当清楚这个利害关系,所以两人谁能先诞下龙种,那么封后指日可待。 话说登基三年的皇帝已经二十四岁,可还没有子嗣是有些奇怪,会不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 自己是莫名其妙女伴男装成了伪太监,而那道貌岸然的楚翊,没准就是穿着龙袍却不用割的真太监。 想到这,阿妍差点笑出声来,前面带路的小言子缓了一下,瞥了一眼开小差的他。 她暗暗得吐了吐舌头,想要抽自己一巴掌,告诫不要再开小差。。 虽然窘迫,但还是不敢怠慢,继续迈着步子跟着。 他们越过侧殿,穿过清婉宫的后院,走过一条很长的回廊,终于在一间厢房停了下来,“日后你就住这间吧! 娘娘说了,清婉宫的人不要和闲杂人多接触,你先放下包袱,再去给薛副总管请个安,他会给你安排差事的。” “谢过小公公。” 他是这边年龄最小的小太监,因为是薛副总管的干儿子,所以夏心妍对他还是要恭敬一些,学着别人唤他小公公。 她将包袱放在榻上,与之前芳棂阁相比,房间是好了一些。 “好了,你随我来吧!” “唉。”她又再次随着小言子顺着回廊往前走,来到薛副总管的厢房。 “奴才夏言,见过薛公公,公公安好。” 薛副总管四十左右,年龄不大,两鬓却是霜白。他抬眼打量了夏心妍一会儿,眼神甚是肃穆,令她有了拘谨。其实她不是不知道规矩,只是刚从彤庭出来没几天,哪里去找孝敬的银子和东西? “你就是那芳棂阁过来的夏言?”声音明显覆了一层不悦。 夏心妍有些不安得攥了攥拳头,局促得回应道:“正是奴才。” “别以为娘娘亲自点你过来,你就可以蹦上天,这清婉宫就要按照清婉宫的规矩。” “奴才记住了,谨听薛公公的吩咐。”阿妍想着,既然没钱贿赂,只有表现得乖巧听话一些。 毕竟没拿出钱的人就要拿出力气,宫里许多地方都有这样的潜规则。 “哼,瞧着就是不懂规矩,娘娘既然亲自说了,那今后就去和张鲁值后殿吧!” “奴才知道了。” 第七章 病得蹊跷 就这样,阿妍开始在清婉宫当起了值。 所谓的后殿当值,也不是真的后殿。 前殿当值是供主子差遣,后殿一般是值守与打扫的,因为后殿属于就寝区。 可阿妍当的是后殿的后殿的偏屋子。 说简单些,就是负责清婉宫主殿地龙的烧火太监。 负责这里管事的太监叫张鲁,是个大舌头,说话挺别扭的,但人实诚。 阿妍随着他跟一同执事的几人打过招呼后,再熟悉了整个烧炉与地龙的通道,就开始与大家忙活了。 她个子与张鲁几个人比,算小的,所以干活什么的自然没那么利落。但张鲁倒是没计较那么多,因为在这的几个人,不是得罪过薛副总管就是穷得叮当响没得孝敬的主。 所以同病相怜,也就少了外面的那些花花肠子。 但阿妍可不是实诚的主,虽然安排这个差事和几个同事都差不到哪里去。 可只能在清婉宫的边角活动,根本与主子没有任何接触的机会,眼看自己离兰淑妃的床榻很是遥远,她心里的小算盘就开始响起来了。 这天,她在烧火的锅炉内,开了一个小灶,砂锅架在那忙活半天,咕噜的肉香洋溢整个院子。 张鲁他们闻着肉香,也就没说什么,只要见者有份,这烧火房的大烧炉旁开个小灶,倒是没有什么事。 阿妍望着这锅笋干炖肉也是直流口水,这是前世外婆的拿手菜,她从小吃到大,虽然没办法做得像外婆的原味,但做出来也一定是难觅的佳肴。 再加上,这个朝代只有吃新鲜的竹笋,却还没有人烹饪笋干。而当今皇上楚翊喜欢吃笋,这也是她费了些心思才打听到的。 她中午往今天一同烧火的顺子饭里加了点巴豆,所以一下午,顺子没有稍停得做着脱裤子再穿裤子的事情。 眼看忙活好些天的成果,即将出锅。 现下应该没人,她又细细打量四周,确定一下。这才往烧炉内的角落泼了一盆水,顿时呛鼻浓烟开始往外窜。 而散烟通道阿妍做了点小手脚,接下来就等着贵人上门了。 没多久,烧火屋外就有人进来了,“怎么回事?要烧了清婉宫是不是?” 薛副总管很是不悦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看来他之前刚好在副殿伺候着。 阿妍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现在这里浓烟散得差不多了,所以要怪罪的话应该最多是办事不利,至于做手脚没有证据还不能治罪。 但来问罪的不是锦兰姑姑,或者兰淑妃身边春夏秋冬几个婢女,这样的局面可不是她要的结果。 她不敢细想,恐怠慢了来人,“薛副总管,奴才也不知道,方才添些柴火,谁知好像不太一样。” 这时,张鲁和提着裤子的顺子也慌张得小跑着进来。 “添柴火?添得熏得死人了?娘娘咳得可不轻,你们担得起吗?”薛副总管吹胡子瞪眼得训斥起来。 张鲁与顺子被薛副总管的这句一吓,两人全跪了下来,阿妍也跟着跪下。 “薛公公息怒,奴才这就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顺子最先请求薛公公宽恕一下。 “是怎么回事?”兰淑妃的声音飘了过来,阿妍的心肝动了一下。 “娘娘,这帮奴才办事不牢靠,已让人去查一下怎么回事了。”薛公公的嗓音明显柔和许多,他走过去,虚扶着兰淑妃迈上月台,一旁还随着锦兰与宫婢春桃等人。 “真不让人省心,查出来了吗?”兰淑妃的声音虽柔雅,但浓浓的不悦没有隐去。 张鲁看是娘娘亲自问话,很是紧张,有些结巴起来,“启禀娘……娘娘,以前没粗货……货这素”拭了拭额头的汗,“奴来……” “别说了,你来说。”兰淑妃指了指一旁的阿妍,再感觉周围还有呛鼻的浓烟味道,便用绣帕挡住了鼻翼。 “启禀娘娘,奴才与顺子今日负责当值,和平常一样到点添柴火,谁知一股浓烟就扑了过来,张执事方才也说以前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所以需要查一查才知晓。” 这时,烧火房另外两个没有当值的太监走了进来,“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福安康。” “查清楚怎么回事了吗?”薛副总管倒是先问起话来。 “那备烧的柴火有一角,被人用水弄潮湿了,散烟道和火道还在查。” “弄湿了?你们这些不中用的,怎么办事的?这都没发现?”薛公公双目一瞪,立刻训斥起来。 “奴才知罪,这没下雨湿了,一定有人故意陷害,娘娘明见,求娘娘明察。”阿妍颌下首,不卑不亢得说着。 “不管是谁做的,你们烧火房也有过失。”薛副总管声音咄咄逼人,毕竟清婉宫的内侍全归他管,出了茬子他第一个有责任,所以为推卸,自然急着把别人推出去。 “好了,待查清楚后再定夺,既然都有失职之罪,按宫规杖责二十。”兰淑妃说完转身便要走出去。 阿妍心下一紧,好不容易创造的机会,怎能这样白白浪费了。 她一个敏捷抱住兰淑妃的小腿,“娘娘,奴才冤枉,娘娘……” 薛副总管一看小小奴才竟敢侵犯主子,抬起一脚立刻朝阿妍踹了过去。 她只感到右肩一个剧疼,身子便飞了出去,刚好撞到烧火炉边,将刚刚炖煮好的笋干肉打翻了。 由于落地时她是故意将手的幅度放大,要让里面的东西流到地上,她的手臂顿时传来一阵灼痛,里面的浓汁与热腾腾的笋干肉,很大一部分都覆盖在她的手臂上。 阿妍收回手臂,疼痛万分,但是里面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兰淑妃随意一瞥,地上的竹笋吸去了她所有眸光,双瞳为之一亮,“这是什么?” 她疼痛万分,却还是要挣扎着爬起来,“启禀娘娘,这是奴才家乡过年的菜,叫吉祥节节高。” “吉祥节节高?什么意思?好像是笋?”她挑了挑秀眉,睨着狼狈不堪的阿妍,等待着答案。 阿妍不敢犹豫,立刻介绍了起来,“娘娘慧眼,正是笋,将它制成笋干,然后配以里脊肉炖煮。” 兰淑妃微微点了点头,“吉祥节节高?这名字不错,里脊肉、香菇、笋有寓意,看起来味道也不错。” “奴才启禀娘娘,这炖肉入口则化,味道却是别有风味,令人经常回味。” “经常回味?……”兰淑妃若有所思起来,阿妍心中知道她想的事情,也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兰淑妃小片刻思量后,淡淡得看了一眼,“手都伤成这样了,下去让医官好好看看,休息几日后到殿前当值。” 说着,没有再做停留,带领着一杆宫婢转身准备离开。 阿妍心中一喜,赶忙谢恩,“奴才谢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娘娘,那其他人呢?”薛副总管有些急促得迈出一步,询问起来。 兰淑妃没有理会径自继续向前走,锦兰瞥了一眼薛副总管,“方才娘娘说了,按规矩办。” 锦兰说话向来生硬语调,很有威严,很符合她的整个架势。 就这样,阿妍自己逃过了责罚,却连累了张鲁与顺子他们挨了杖责。心中过意不去,但为了出去,她自己也是拿命在拼,谁都有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候。 她的手臂烫得面积有些大,发了一场烧,吃了几天药也没退下去。 昏迷恍惚间有人将药丸放入她的口中。当时她意识模糊,却能感觉应该是那个曾经救过他的蒙面人。 待他喂阿妍喝水时,两眼模糊的她还是抓住了他的手,“你为什么要帮我?”她感觉那个人没有恶意。 “我不可能次次救你,你这次病得蹊跷,不是伤痛引起的,在这宫里要想活下去、活出头,只有一个人可以给你,一个男人可以给你。”说完这句,那个蒙面人撇开她的手,离开了卧房。 她清楚,那个蒙面人一定是宫里的人,不然不会那么清楚同一个屋子的两个人今晚当值,他就今晚过来。 而且他口口声声说的那个人,她清楚是谁,皇宫之中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楚翊。是告诉她要改变这个卑微的命运,只有将那个皇帝绑住吗? 不,她不想也不要,她要自由。 她不要为了活得更好而出卖自己的爱情,除非没有其他活命的办法。 而自己现在虽活得苟且,但并不会活不下去,而且她要试着接近兰淑妃,那个床榻、那个密道,才是通往未来自由的路径。 但是必须抓紧时间才行,薛副总管应该怀疑她了。 老狐狸的嗅觉往往最敏锐,出了事情谁是获益的?她利用这次机会到了兰淑妃身边,所以薛副总管自然怀疑。 但怕就怕薛副总管忌惮她不是心腹,而此刻自己又露出了锋芒,善妒的人会担忧位置受到威胁。 所以她必须抓紧时间,逃出宫去。 第八章 犯他忌讳 那个蒙面人的药很有效果,第三天便全好了。此刻思绪清晰很多,回忆他说病得蹊跷,不是伤痛引起,顿时心中大骇起来。 难道是中毒,看来有人想要害她,果真防不胜防,人家在阴,而她是小小太监。 想到这,阿妍睡不住了,她掀开被子,套上鞋子下了榻,她要抓紧时间办正紧事。 阿妍硬忍着左肩还有的肿胀伤痛,漱洗打理一番来到清婉殿。 她在殿外等候进去通传的春桃,一盏茶时间锦兰姑姑与春夏秋冬中的秋菊走了出来。 “好利索了吗?”锦兰姑姑依旧面无表情,说话生硬有着薄威。 阿妍躬身一揖,赶忙回答道:“托娘娘福,已经没事了。” 锦兰姑姑微微点点头,“嗯,那就好,娘娘想尝尝你说的吉祥节节高。” “嗯,前日夏荷姑姑跟奴才说了。” “那让秋菊领你去吧!” “那奴才先退下。”谦卑得再次躬了躬身,便与秋菊往清婉宫的厨房走去。 皇宫中,除了御膳房各个宫殿都有小灶,虽然不大,但比起大户人家的厨房,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里面烹饪材料也是应有尽有。 她在厨房中忙活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看好火候。 一旁的秋菊偶尔有帮着搭手,阿妍心里有数,监督是第一,学手艺第二,但她不介意。 “这笋干是怎么做得?” “挺麻烦的,笋要新鲜,然后炖煮一个半时辰,再漂上一夜,总之,姑姑想要以后就跟奴才说,奴才做,或者我们一起做可好?” 秋菊其实是个很爱笑的丫头,年龄也就十八岁,只是品级比阿妍高,所以尊称她为姑姑。 “你家在哪里呀?” 阿妍正在煽火的动作顿住了,一副愁容攀了上来,是呀!家在哪里?就算逃出宫,也没有家,想到这有些感触得竟然涌上一层水汽。 也许是太久没有人关心过了,哪怕她的一句随口问是哪里的人,都让自己这样失态。 她赶忙收回情绪,露出招牌笑脸,“姑姑,我忘记家在哪里了,只记得这个笋干是家乡菜,伤过脑子,但也想知道还有没有家。” 秋菊看见她变化的表情,知道他是想家了,这点她自然理解。 “咱们做奴婢的,做好本分,谨言慎行别犯错,等过些年能出宫了,你再出去找你的家吧!” “秋菊姑姑人真好,还一点架子都没有。” “溢了……溢了……” “奴才来,姑姑你歇着,那烫手。” 她趁着秋菊转身时候,往锅里撒了一把糖和鱿鱼干的粉末。 她只放少许,要保证品尝不出这两种作料,却能增加鲜味。 没有办法,凡事留一手,自己只要有利用价值,才可能多一些路。 ———————————————————————————————— 清宛宫内殿非常华丽,两旁罗帐轻轻摆动,上面金丝细绣的海棠花卉分外醒目。 不管是案上还是软榻边,都有不同的鲜花植物,看来兰淑妃确实很喜欢花。 阿妍老实得伫立在中央,等待兰淑妃出来。 一个下午的忙碌,应该不会白费。 小片刻后,帘幔被撩起,兰淑妃与锦兰姑姑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奴才拜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安康。” “起来吧!”兰淑妃不再说话,缓缓坐了下来。 锦兰姑姑执起筷子夹了一块笋放在精致小碟上。 兰淑妃无语凝视了一下,优雅得执起银筷夹了起来,细细品嚼着。 而后她小巧的双唇终于有了弧度,虽然没有说话,但谁都知道她这样该是很满意这份味道。 锦兰姑姑又夹了一块肉放置她的碗内,兰淑妃尝了一块,玉眉挑起有着惊喜的样子。 阿妍本对这份手艺有点自信,此刻看到兰淑妃的表情,心里小小得意了一把。 “很不错,赏” “谢娘娘,能得娘娘喜欢,是奴才的福气。” 一旁的春桃取了一个锦盒放入她手中,这个赏赐有多沉她心里有数。 “你叫夏言?”兰淑妃又尝了一口肉,取帕子拭了拭嘴。 “是的,奴才名唤夏言。” 兰淑妃定定得看着他,而后说道:“皇上都夸你机灵,这吉祥节节高不妨送去御书房,给皇上尝尝。” 阿妍一听,心里被敲了一下,楚翊禁止后宫妃嫔送汤汤水水去御书房。说白了,后宫的人全都禁止主动出现在他生活的殿前。 而楚翊也就偶尔才到后宫出现片刻,宠幸妃子也是办完正经事就走,从不在后宫留宿。 而谨贵妃算是最被皇上呵护的,却也是在皇上的正合宫内留宿几次。 兰淑妃怕是因为谨贵妃受宠着急了,这笋干肉如果等皇上驾临时奉上,说不定要一两个月。 但兰淑妃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要自己将东西送到皇上那,可这不是开玩笑的,那暴君一时阴一时晴的,这是犯他忌讳的事,怎么能做? 兰淑妃见她犹豫不答,又再次问道:“该怎么说,你应当懂吧?” 阿妍心内一紧,看来不容推脱,强行压抑住乱颤的心,终于启动双唇,有些无奈得应道:“淑妃娘娘思虑多日,几番波折,终于炖煮出别具特色的笋干,一心等着陛下品尝,却枯等数日。奴才看着不忍主子这般憔悴失落,私下做主呈给皇上。” 兰淑妃听完,甚是满意,微微点了点头,“那去吧,回来后另有重赏。” “奴才谢娘娘!” 有没有命回来,谁知道?活着回来,她兰淑妃目的达到了,回不来,名字也在皇帝脑袋里面晃过了。 而自己呢?典型的一个炮灰?穿越古代混得一塌糊涂,连女人都做不成的渣渣一个! 如果把自己的经历写成穿越故事,估计是最最丢穿越女脸的一个。 心里这样想着,动作不敢蹉跎,还是只有硬着头皮奉旨行事。 从清婉宫出来,不远就是御花园,然后再向东走好一段距离才是皇帝所在的前殿正合殿。 阿妍入宫有些年头,以前只有楚渊带她上屋顶时,才看到皇城内最高殿宇的正合宫。 那时候遥望着就觉得金碧辉煌,有机会想去参观参观,哪怕是外围那九龙石雕摸上一摸也好。想着自己触碰时候,一定仿佛身在二十一世纪的故宫九龙壁。 回不了现代,这样臆想一下也不错。可没有想到,今天提着食篮去正合殿,不知道会不会横着出来,别说想象回现代,回不回得了清婉宫都是未知数。憋屈,太憋屈了。 她心里这样想着,已到了正合宫门外。 因为还是昏时,宫门还没关闭。她在门口徘徊犹豫着,宫门两旁值守的守卫纹丝不动,但他们的眼珠都随着夏心妍来回踱步而左右移动。 “你干什么的?”其中一个块头最大,皮肤最黑的守门侍卫终于朝他吼了起来。 这让阿妍忍不住就想到自己是执行任务的地下党,面对的正是帝*阀,“你什么地干活?” 她不敢径自多想,赶快说出来意,“奴才是清婉宫当差的,想拿这给万岁爷尝尝。” “正和宫规矩,不让外面往里面送东西,你们家娘娘不知道吗?” “是这样的,那个……” “趁没人来,赶快走,看你年纪不大,别留在这,要不丢了性命也是活该。”那个大块头侍卫挥着手打发着,她清楚他是好心提醒,让她别处心积虑做些不安分的事。 嗯,也只有这样,这淑妃娘娘交代的事,咱有办了。只是门口的守卫柴米不进,咱没办法进去,也算有交代了。 她正准备悻悻得往回走,“是什么事?”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阿妍回过头去看清楚。 是一名长相很斯文,带着儒雅的太监,他的袍子是暗红色,头上帽子也是镶了金边,一看就是太监首领,不用想也知道是御前的人。 “奴才见过公公,公公万福。”她不清楚他是什么身份,但捂定级别一定比自己高很多,所以只能唤他公公。 “这是什么?”阿妍顺着他的眸光一看,知道是问自己手上的食篮。 “呃……是……是奴才想孝敬淑妃娘娘的,不知为何,竟迷路走到这里了。” 那名首领太监若有所思的睨了她一眼,淡淡得问出:“想孝敬皇上的?” “公公……奴才……奴才这就回去,公公您放了奴才吧!”那名首领太监似乎知道她的目的,这刚好是正合宫的忌讳。 第九章 和她很像 “这殿前,皇上不让后宫的人来,你既知晓,日后切莫再犯。” “公公说的是,奴才逾越了,奴才这就回去。”她转身准备开溜。 “这篮子留下吧!” 听到这句,阿妍一下顿住了脚步,有些错愕得看了看这个首领太监。 他淡淡得笑了笑,“我会帮你呈给皇上,以后不要再来了。” 好人呀!还没有自称咱家,而是用我。“唉,奴才谢谢公公。” 说着,她将食篮递去给他,不再做停留,揖了个礼离开了。 事情处理得还算顺利,心里的石头也就放下了,她略显惬意得往回走。 北华皇城的后宫到处是亭台楼阁,仿似苏州园林。可是殿前就不一样了,建筑风格也相对磅礴,大如广场的平地随处可见。 她此刻没有心情欣赏气势恢宏的风景,她要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一路走来有几波御林军来往巡视,虽没有唤住她,但都有详详细细得打量一番。 让阿妍感到分外别扭,搞得好像真是个居心不良的贼人。 她不觉加快脚程,眼看就要到了进入后宫的兴晖门。 却望见前方穿着紫色龙袍的楚翊朝这边走来,阿妍赶忙往旁边靠了靠,颌首站在不起眼的位置。 待前方的人走近,再俯身跪了下来,没有吱声。心里嘟囔着,真是越怕见到谁,就会刚好碰上谁。不过看这时辰,这暴君是自己溜达一圈回来了。 楚翊还没登基前,就有傍晚或晚饭后到处散步的习惯。他总是一手反扣在后腰,慢慢得游荡在寝宫周围,还不许人跟着。 这个在她五年前就知道的,看来今天这时候是被她碰上飘一圈的皇帝了。 阿妍暗自期盼着他像幽魂一样继续飘过去,可这个想法被眼前定在地上不再移动的龙靴消灭了去,心里苦哇!“奴才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你跑殿前做什么?”楚翊的声音依旧清冽,但是语气却是平淡听不出情绪。 “奴才……奴才……”看来他是真的记住了自己,因为有些心虚,不能直接说出此行目的,所以突然结巴了起来。 “平身吧!” “呃,奴才谢皇上。” “跟朕来。” “……”阿妍心中诧异,想着自己又不是楚翊的随从,跟着他做什么? 但不敢抗旨,唯有赶快迈步跟了上去。 —————————————————————————————— 暮色暗淡,冬日的太阳总是很快落下。 在渐暗的光线里,修长的身影犹如紫色迷雾,静静的在皇宫内漫步着。 后面跟随的清瘦身姿蕴着满满的无奈,亦步亦趋得随在后方。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夜色已笼罩大地,他似漫无目的得闲逛着,可为何要让她这样跟着? 越发寂静的皇城,没有看见其他人,不知是否因天子的来临而全都退避一旁。 只有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前后步行于宫道上。 伴着两旁点起的宫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一阵风吹来,阿妍打了个冷颤,再偷偷瞥了一眼前面继续走着的楚翊。 她一直知道他属于比较莫名其妙的君主,有着许多这样那样的禁忌与习惯,比如比较少穿明黄龙袍,又比如因为认床只在自己的寝宫过夜。 她径自低头想着,额头被撞了一下,条件反射得绕过去。 “撞到朕了!”楚翊不咸不淡的嗓音喷薄而来。 “……”阿妍这才收回有些漂移的心绪,意识到楚翊突然停了下来,而她撞到龙体了? 终于反应过来的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才不是有意冒犯龙体,皇上饶命。”楚翊的一个不高兴是要掉了脑袋的,更何况撞他一下。 “起来吧!” “谢皇上。”她窸窣起身,这才发现已到了御花园旁的碧清池畔。 再看见身前的楚翊,双瞳如浓墨般得定定望着她,一层不安覆了上来,那个眼神虽没有恼怒,却漾着无限纠结与一层她不明白的东西。 她屏住呼吸,两手攥了攥,告诉自己镇定一点,别被他双眸的漩涡吸去心神。 “如果她当时也向你这样求饶,朕就不会杀她。” “……” “朕让她选白绫还是鸠酒,她没有半字求饶。”楚翊竟然阖起了眼,说出的话语尽是无奈。 “皇上……”她不知道,楚翊为何莫名其妙说这两句,但清楚的感觉到,此刻的他有些失落有些不一样。 他睇了睇她,然后说了一句,“她也曾陪朕这样走着。” 说完他略转过身,负手而立,眸光看向远方,沉默了起来。 阿妍只有征征得看着这个伟岸的男子的背影,周遭一片寂静,只有阵阵北风迎面而来,看着他的墨发随着一旁的树叶轻摆。 沉默良久,他的嗓音才再次响起,“你长得和她很像。” 他口中说被他杀了的人?阿妍双眉蹙了起来,难道因为这样,所以那天在彤庭,他才想杀她?选白绫、鸠酒,那就是女的? 阿妍心内又是一个哆嗦,赶忙用袖子捂住鼻子。宽大的冬衣袍袖遮去了她整张脸,只露出灵动的双眸。 “皇上,您不会杀了奴才吧?奴才……可不是她。”她的声音有着试探,亦有着惧怕。 楚翊微转过身子,淡淡得看着她,双眸幽暗深邃,一字不说,王者之气全然彰显出来,使阿妍手心溢出了汗。 “手拿下来。” 她依旧捂住,像拨浪鼓般摇了摇头,“皇上看到脸会恼怒,奴才不想死。” 楚翊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侧过了脸庞,面对着被风撩起涟漪的池水。 因此阿妍没有看到他略略上扬的双唇。 楚翊也清楚身后的夏言是惊弓之鸟,“你这样也算抗旨”。 “皇上……” 夏言一听,果真又跪了下来,还抱住了他的鞋子,“皇上息怒,这张脸长成这样,不是奴才的错,要不将奴才赶出宫去,皇上眼不见为净?” “朕没说要你的脑袋。”他抖动了一下被他抱住的脚,要夏言赶快起来,“你希望被赶出去?” 而下方的阿妍一愣,心想这皇帝厉害啊,一下就看透了。 “奴才是怕皇上想起罪人,让皇上生气,才这样说的。” “你一说话,就不可能让朕想起她。”楚翊的嗓音淡淡,似乎没了先前的惆怅感。 “呃……”阿妍抬头仰望着上方素来不苟言笑的楚翊。 他的双眉蹙了起来,“她不会跟朕说那么多话,永远都是朕说十句,她应一句。” 那么牛?能让皇上说十句只应一句,这个“她”在皇上的心中很特殊。 只是皇上还是将她杀了,发生什么事?既然杀了,又这幅好像缅怀故人的德行,果真君心似海,深不可测。 可是自己这段时间,在后宫里也没听人说自己长得像他的哪个妃嫔? 后宫也只有谨贵妃最受他宠爱,那个已经被他杀了的她又是谁?难道不是后宫的女人? 不过这不是阿妍要管的事情,她此刻只想着脱身和开溜。 “去用膳吧!” 听到这句,阿妍的心肝抖了一下,窃喜着终于放行了? “奴才遵旨,奴才告退。”躬身行礼再向后退,能够解脱,自然做得行云流水。 楚翊很清楚得感觉到她的那份迫不及待,唇角隐隐上扬了些许,“是朕要用膳,你一旁伺候。” “……” 说完他迈开了步子,向前走去,经过夏言时故意顿了一下,感到他全身一僵,就又往前走去。 而阿妍不敢言语,依旧无声的跟在他的身后,如同鬼魅。 看着前方依旧悠闲走着的人,心里憋屈与无奈不言而喻。 看来拿竹子抽得满身血还是不解气,一定要使用无敌抠心爪,将那黑心肝的心脏直接抓出来。然后捧在手上,噗通……噗通,眼看着依旧跳动的心,还在喷薄着鲜血,黑心的人流出来的真的是黑色的血。 越想越解气,她的面部也微微狰狞起来,有着复仇的快感。 “在挖朕的心?”楚翊阴阴凉凉的声音不是时候得灌进耳畔。 “……” 她抬头怔怔得望着前面转过身子的楚翊,再看看自己依旧抓举模样的五爪,整个动作和表情都僵硬了起来。 楚翊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做动作时,要考虑到影子是否在前面。” “皇上……”阿妍再次跪了下去,这次抱住了小腿,“皇上,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奴才比窦娥还冤。” 楚翊唇角扯了扯,“朕都亲眼看到了,你还能兜?” “皇上,就是借奴才比天还大的胆子,也不敢这样想,奴才……奴才……。”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圆说。 “说啊,怎么顿了?” “奴才……奴才是听人说至高无上、英明神武、洪福齐天的人在前面走,而在后面的人只要这样凭空一抓,就……就能接触到一点贵气,以后那些孤魂野鬼脏东西都不会靠近……不会了……呵呵。” 突然发觉抓住皇上的龙腿,赶快放手,讪笑着用袖子替他擦了擦鞋子,露出无比狗腿殷勤的笑脸。 反正进了皇宫,早和节操君说来世再见了,帮皇帝擦鞋没什么,还笑着擦呢!因为死人想笑都笑不出来。 “噢,你把朕的贵气抓走?那不是折了朕的福气?”楚渊语调不改,抿住双唇。 “呃……”阿妍的双瞳又闪了闪,又继续说道:“奴才还听人说过,被借走贵气挡煞的人,一定更加长命百岁,万寿无疆,不会折福的,……皇上不会的。”唇角又一次划出一个童叟无欺的弧度。 正所谓大拍马,大成功;小拍马,小成功;此刻不拍马,绝对一场空。 阿妍正准备继续下去时,却听楚翊淡淡得吐了一句,“如若再有下次,就将你这张嘴割了,做成腊肠挂在正合宫门,以儆效尤。” “……”阿妍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点了点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第十章 是在寻死 一高一矮的两人,又继续向前走着。 此刻后面的清瘦身影分外老实,早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们来到御花园的怡心榭,随在楚翊身后从两排跪拜的宫人中穿过。这就是差别,跟着前面的人,是站着看人家的后脑勺。平时自己也是卑微的看地面的,这就是地位上与下的差别。 他们来到水榭内,早先正合宫门口遇见的首领太监也在里面。 然后楚翊就往正中一坐,旁边其它宫人都退了下去。 只留下长得斯文温润的首领太监一旁为他斟了杯酒。 而伫立在一角的阿妍默默看着,心中猜测这个太监一定就是御前大总管,仟翼。 “你也一起坐吧!陪朕喝两杯。”楚翊对着仟翼说道。 “是皇上。”仟总管好像经常这样似地,很自然得就做在了另一边。 屋外的宫人赶忙将碗筷添上。 阿妍这会儿有些头疼了,怎么就变隐形了? 她不是想加入进去,和皇帝同桌吃饭,谁吃得下? 她怯怯得踱步过去,小声得说:“皇上,奴才出来半天了,娘娘与锦兰姑姑该寻奴才了,是不是让……”后面的话,被楚翊冷冷的一瞥给掠了过去,好像是打扰了皇帝用膳,默默的向后退了几步,嘴巴继续紧闭,不再吱声。 阿妍低下头来眼观鼻,鼻观心,任由自己的肚子叽里咕噜。 他与仟翼大部分没有说话,有时候说话很低沉,也很简短,她听不清也不会去听。 忽然,一个精致瓷碗出现在她的眼前,里面装着的正是笋干肉。 阿妍惊诧得抬起头,望见的是楚翊漾着不悦的双眸。 “这是你送过来的。”他的声音无比清冷有着温愠。 “奴才惶恐。”她屈身准备跪下。 谁知竟被楚翊一把拎了起来,脖颈被他的大掌钳住,“这是你做出来的?” 阿妍望着他涨着青筋的额头,才知道身前的皇帝相当震怒,“奴才……奴才只是想孝敬娘娘。” 她心中有的惧意,喉咙依旧被掐着,硬是怯怯得挤出这句。 “是吗?倒是很有孝心。”说着,楚翊的掌上力量更甚,使阿妍因为无法呼吸而瞪大了双眼,她觉得自己真的活不下去了,悲叹如此小心翼翼,竟然还是要命丧于此。 她用力扬起双臂,紧紧拽住他钳制住自己脖子的大掌,可是怎么可能挣脱? 因窒息,整张脸涨的通红,她挥着拳头去捶打眼前一转身就是魔鬼的男人。 “皇上,他只是个奴才。”仟翼抚住楚翊掐住阿妍的手臂,开口劝慰。 楚翊望了望仟翼,在阿妍已经快没气息而没有了动作时,钳制的手终于松了一松。 眼前已经一片黑暗,双唇呈现出黑紫的阿妍瘫软得倒在了地上。 她努力得用力吸着久违的空气,颤抖得咳嗽不停。如此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只为了活着。蜷缩起身躯,双臂抱着膝盖,心里有恐惧亦有恼怒。 “教唆你主子不安分,你以为会耍嘴皮子就可以肆意任行?” 哐当——整碗笋干肉全都倒在了阿妍身上,用了内力甩出去的瓷碗敲打在墙上,变成了碎片飞溅而出,穿过她厚重的冬袍,刺进肉里。 最大块的碎片飞过她的额际,擦伤额头,鲜红顺着脸颊与鼻翼滴了下来,模糊了双眼。 她用手抹了把脸,整张脸都印上了殷红血渍。缓了一缓的她愤怒得瞪视着前方依旧不可一世的男人,“你狠够了吗?拿着我这个奴才的命,践踏很了不起吗?你以为我乐意伺候你们这群人?你以为我愿意跪在你们脚下求饶?谁没有被母亲呵护过,谁愿意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生活?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活着,活着有错吗?让一个奴才连活下去的心都没了,你们就开心了。” 她冷冷得扫了一眼房内错愕的两人,呵呵笑了两声,再铿锵有力的说下去,“我是你们案板上的肉,蝼蚁尚且偷生,自问尽力有做好本分,你还要取我性命。你这种人哪里懂得人权,什么叫人命关天?朝不保夕、如履薄冰的日子谁愿意这样,要杀就杀吧!” 楚翊怔怔得望着眼前原本孱弱无比,只懂遏抑奉承,而此刻却盛气凌人、大义凛然的夏言。 与曾经谦卑的求饶与沉默无语相随截然不同,他在反抗,在不满,在宣泄更是在寻死。 是真的不想活了?他眯起双眸,再次打量起身前自不量力的小身板。 仟翼从之前僵住的神智回过神来,轻轻扯了扯阿妍,“皇上,奴才先送他回去。” 楚翊双眸依旧布满了血丝,额际青筋微涨,还是一副恨戾表情,却没有说回应,只是沉默得继续站在那里。 仟翼一个用力将阿妍向外拉了出去。 他们来到怡心榭门口 阿妍撇开仟翼的手,“谢仟总管了,奴才自己回去。”说着,不再看他,转身便往回走。 仟翼伸手拉住她,压低声音说道:“君心难测,想你进宫并非一两天,既然忍了那么久,何以这般想不开?” 她终于抬眸看了看这个仅仅见过两面,却全无架子的男人。不明白,如此温润的人,是怎么存活在那个暴君身旁的。 她阖了阖眼,颌首答道:“仟总管说的是,刚才是冲动了,事已至此,倘若我还能活下去,有机会定要报答您的。” 他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下,“你不该帮淑妃讨好皇上的。” 她不再回应,抽回自己的手,恹恹得转身,慢慢得往清婉宫走去。因为不少碎片嵌在肉里,每走一步都往身体刺进一分,她强忍痛苦没有流泪。此刻的她不是不怕死,但是上天真让她命丧于此,她哭又有何用? 待阿妍一步一步回了清宛宫,别人一看就知道,应是殿前被教训了,所以她这般血淋淋的出现,没有人觉得奇怪。 她蹒跚得回到厢房,全身早已汗湿,可是厢房一同住着的两个人都在,她不敢肆意脱下衣服拔掉瓷片。 那个疯子不知用了多大力气,竟然碎成这样。 她找了一个不是那么扎人的姿势,摊卧在自己的榻上。 闭起眼眸,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该来的什么也挡不住。 —————————————————————————————————— 夏心妍睁开酸涩的眼帘,窗台射进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抬起手臂遮挡了一下,再揉一揉胀痛的额际。 想不到,自己还活着看见了晨光,无奈得苦笑了一下。 其实活着,有呼吸真好,不应该想不开,更不要再这般绝望! 她伸了伸懒腰,这才察觉不对。 身上衣服已被人更换过,抚摸上额头,也被包扎过了。 是谁?那不是说发现她的身份了? 应该不是同屋的两个人,他们都只有点头之交,没有一起当值,都各顾各的,应该不会管她伤口?那是谁? 无比不安与诧异得征愣起来。 厢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了进来,秋菊手执托盘进来。 “你醒了?昨晚昏得可沉了。”她淡淡得微笑,露出旁边小小的梨涡,让人看起来很安心。 “秋菊姑姑……是你……是你?” 秋菊明白她问什么,轻轻的点了点头,“不过你放心,就我一个人帮你换的衣服,药也是我帮你涂的。” 阿妍双眸凝上了一层水气,“秋菊姑姑,你可别告诉别人,我也不是故意隐瞒的。” 秋菊点点头,“你放心,我什么也不知道。娘娘知道你受伤了,便唤我来看看。” 她拍拍阿妍的肩,“别担心,我只做好分内的事,将你的秘密说出来,对我没有好处,还让你丢了性命。” “谢谢……谢谢你……”她赶忙捂住嘴,不让自己此刻感动想哭的*喷薄出来。 “你别担心,昨夜你虽伤着回来,但后来皇上有来过,和娘娘一起到深夜才离开的。” 阿妍诧异得望向秋菊,那暴君有来过清婉宫?没将她治罪? “娘娘很高兴,说你醒后没事就过去见她。” 她不去多想,拭了拭脸颊上的泪水,扯出一抹笑容,“这是我的吗?饿死了。” “嗯,已经不烫了。” 望着秋菊静怡的浅笑,阿妍心中欣慰一些。 她没有问自己为什么假扮,其实问了她能怎样回答? 不过她感觉秋菊会是她宫内难得的一个友人。 ———————————————————————— 那日后,阿妍的“因公受伤”,兰淑妃虽得了皇上训斥,却受了临幸,好像格外激烈,所以心情很好。 赏了不少东西给她,她也顺利成了兰淑妃的随侍。品级虽然没提多少,但总算有了自己的单间,但薛副总管心里总归会痒痒的。 现在年关将至,她还没机会单独摸进兰淑妃的卧房。这就有些不妙了,虽说她是暗自庆幸反复的皇帝那天后,再也没踏进后宫,所以她也没再遇到。 以前楚翊也曾一两个月不踏入后宫,但现在与以前不同。现在有个最受宠的谨贵妃,楚翊没进来,谨贵妃可是有两晚去了正和殿。 所以其他的一个个主子就坐不住了,不少人已经蠢蠢欲动,其中自然包括兰淑妃。 这样就让阿妍小小焦虑了,兰淑妃坐不住,很有可能又会给她任务。 因为那天虽然是狼狈不堪得回来,但楚翊领着她在皇宫中走了个把时辰,不少人是知道的。 兰淑妃有啥动作有什么想法,很有可能会把她算进去。 她可是一万个不想再看见那个疯子皇帝,而且她觉得平静很久的薛副总管,之前顾及她在娘娘跟前刚出头,不少人看着,不好马上排挤,这会儿该是忍不住要行动了吧! 所以阿妍也在头疼先保住当前,别让薛公公给谋了去。 第十一章 另有打算 腊月二八,下了很大一场雪。 皇城四处也格外安静,没有必要的话,自然都躲到屋里烤火取暖。 阿妍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的手,再揉了揉耳朵,呵了口气,继续走在洁白柔软的雪地上。 她的主子兰淑妃喜欢花,而此时的梅花傲雪怒放,所以寝殿里也日日要放上片片芬芳的冬梅。 她将手上花篮攥得更紧一些,恐僵硬的手将花洒落地上。 用力吸了吸依旧弥漫着淡雅梅香的空气,抖抖脑袋,加快步伐赶回清婉宫。 阿妍还没走出几步,视线所及之处竟出现了极不和谐的一幕。 干净、纯洁、漂亮、幽静的雪地上,竟然出现了残暴、嗜血、冷情、狰狞的人——楚翊。 谨贵妃的手挽着他的臂膀,两人全都披着纯白狐裘大氅,含情脉脉的一对璧人正踏雪抒情。 她赶紧停下脚步,驻足于一旁,那日楚翊竟然当做没有事发生,但她心里对他一点都不感激。 如果不杀她都要感激的话,那世界上要多少个人对他感激涕零呢?所以少她一个不少。 他们相互搀扶,有说有笑得越走越近,她俯身叩拜,等他们过去。 此时传来沈倾玥似嗔似笑的怨怪,“你说不坐撵的,现在倒嫌走得慢。” “倾儿累了?”那声音分外轻柔。 伴随着沈倾玥清脆悦耳的笑声,终于走了过去。 阿妍站起,眼角余光掠见那个暴君竟然背着谨贵妃而去。 看来喜怒无常的人也可有一直清风拂面对待一个人的时候。 她迈开靴履继续往回走。 穿过御花园北角,竟看到兰淑妃与锦兰姑姑秋菊等人迎面而来。 难道是楚翊近来首次步进后宫,兰淑妃收到消息,匆匆赶去? 思虑间,兰淑妃已近在咫尺,赶忙揖礼。兰淑妃等人没有搭理她,径自行了过去,阿妍眉头蹙了一下,向前一步,“娘娘留步。” 兰淑妃停下脚步,“怎么了?” 她压低嗓音,低声说道:“娘娘可是往梅园?” 兰淑妃没有说话,淡淡得看着她,但是眼神已经告诉她正是要去梅园。 “娘娘,奴才方才采梅而来,有遇见皇上与贵妃娘娘。奴才认为……” 她略顿了一下,肯定兰淑妃在等她下文,才俯身更加轻声说了下去,“娘娘此去不妥,皇上与贵妃娘娘也是多日未见,正眉眼含笑戏水鸳鸯。娘娘兀自行去,首先暴露了娘娘有心争宠而布了眼线,另外若扫了陛下兴致,娘娘可是得不偿失。” “那能如何?皇上久没踏入后宫,亦不准去殿前,这难得的机会,如若放过,让本宫还要枯等到何年?”兰淑妃蕴了抹不甘,虽说她心里也觉得这样去见皇上有些不讨巧,但却没有其他办法,因为楚翊对后宫女人的规定,让她们太被动了。 “娘娘,您是太过思念皇上,这才乱了心神。想那后日便是除夕守岁……”阿妍话还没说完,便被焦灼的兰淑妃打断。 “守岁?他定然还是到沈倾玥那,哪有我的份?” “娘娘,你想呀?后宫之中,虽有珍妃、庄妃与其他若干小主,但除了后进宫的谨贵妃目前受宠,可娘娘您不论家世还是德行亦是受皇上敬待的,别的主子哪能跟你比?所以虽伴着谨贵妃守岁,而独自守岁的娘娘,多少会让皇上心中挂念。”阿妍继续耐心劝慰。 “挂念?怕只怕狐媚胚子在怀,没挂念的闲暇。” 阿妍浅浅一笑,他当然不能肯定那暴君对兰淑妃是什么心?但是告诉她,你的男人心里有你,就多少会动容一些。所以兰淑妃嘴上不认可,但是心里应该觉得皇上会顾念一下自己。 人呀!特别是女人,就是容易自己骗自己。对你有没有心,平时的嘴脸不就明摆着吗?只是作为当事人谁愿意去承认? “就算皇上没时间挂念,娘娘只要新春时,设个赏梅宴,请后宫各主一同团聚赏梅,届时娘娘精心布置,有备而行,自然能提醒皇上对您的情意,娘娘的一手宣琴可是无人能及。” 被她这么一说,兰淑妃也暗自斟酌起来。因为这个夏言说的不无道理,现在去巧遇皇上确实暴露了争宠心思。不如按照他的建议,有意设宴邀请各宫与皇上赴宴,届时好好表现,那才能抓住皇上的心。 而且也就几日之遥,大过年的,前日才与沈倾玥亲亲我我,而自己按名分与排位唯有枯守到天明。不看自己跟他的情分,也看父亲一生效忠的脸面。 想到这,兰淑妃莞尔一笑,“本宫还是回去吧!” “娘娘,您慢点。”阿妍躬身虚扶着兰淑妃向前走去。 没走几步,兰淑妃竟然瘸了起来,将力道沉沉得压在了阿妍的身上。 她心中疑惑,又望见前方几名宫人正抬着轿撵而来,淡粉帷幔配上淡粉珍珠华美至极。 宫妃中喜爱淡粉的,一看就是珍妃娘娘,看方向应该也是往梅园而去。 呵,瞧这些人可够忙的。 阿妍心中多少有些数,没有做声,继续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兰淑妃往清婉宫行去。 轿撵停在几步开外,珍妃从撵上优雅得下来,“姐姐这是怎么了?” 兰淑妃一进宫便被封妃,而珍妃虽也是侯门出生,但家族没多大实权,故而算是慢慢提的份位,所以她见到兰淑妃便“谦逊”得喊着姐姐。 兰淑妃似有意得叹了口气,再悠悠得说起来,“想出来走走,谁知脚一滑,扭了。” “怎这么不小心呀,妹妹还有急事,要不还可送姐姐回宫。”珍妃的双眸很美,大而清亮,看起来很清澈,睫羽细长一颤的话,便是一幅婉约动人的摸样。 “妹妹客气了,你有急事,不妨快走吧!梅园那妹妹还是别去了,我宫人方从那儿摘梅而来,雪厚着呢!全都冻起来了,滑得很。” 珍妃浅浅一笑,“谢谢姐姐提醒,妹妹知道了。” “那妹妹先走了,姐姐可要慢点。”珍妃径自上了轿撵,心中不屑。自己得到消息就兴匆匆连撵都没来得及备便往梅园赶,瘸了脚只有悻悻回来,还不让她去,以为皇上上月在清婉宫折腾半宿就在后宫不一样了? 轿撵缓缓行过,兰淑妃唇角漾起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因为她敢冒着皇上不悦而去,那是仗着父亲的地位,而珍妃凭什么?就算皇上不治罪,扰了沈倾玥献媚,她能抗得住? 她詹雨兰能做的事,你阮雪姬能做?想到这,心中突然畅快起来。 而阿妍的心里也对赏梅宴格外期待,因为她肯定不愿出现在赏梅宴。不是因为不想看到阴晴不定的楚翊,而是另有了打算。 农历二十九除夕 昨日提醒兰淑妃别去梅园,结果珍妃去了。据说回来后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屋子摔了个遍,然后圣旨就下了,罚珍妃禁足三个月,降为昭仪。 这消息,让兰淑妃乐了半天。不过也没有耽搁筹划赏梅宴,同时又给了阿妍不少赏赐。 阿妍自然也求之不得,想着以后出去,自少有银子傍身。 今日各宫主子忙着酬天神,而她没什么事。因为清婉宫这事都是锦兰姑姑与春夏秋冬她们负责。 所以她将兰淑妃后来给她的赏赐分成好几份,张鲁那几人和秋菊自然少不了。 张鲁之前因为她而挨了板子,本就实诚的人,她心里一直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后来的赏赐和这次的她多少会算上他一份。 她从张鲁的屋子出来,两只脚蹬踏了几下地面,觉得舒展一些后才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没走几步,小言子就突然噌的一下冒出来,和阿妍撞了个满怀。 哎哟,这腰呀! 小言子年龄小,比较敏捷,先她一步爬起来。伸手就要拉阿妍,她自然不客气,正准备把手搭过去时,小信子的灼灼眸光定在了她一侧地面。 阿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只镂空金簪印入眼帘。她心下一惊,难道是陷阱? 不等她完全考虑清楚,一旁就有声音响了起来,“这不是陈贵嫔寻了几日的金簪吗?” 果然…… 第十二章 出手反击 “速去禀报薛副总管。”小言子话音刚落,就有几个人冒出来,将阿妍拧按在地上,她的双手被反扣在后背。 “你们给我想清楚了?”她往后面的几个太监吼了过去。她现在算是淑妃身边的人,所以这几个太监动作顿了一下,心里也觉得万一这次的事不能整垮他,以后对自己没啥好处,想到这,动作也轻柔了一些。 小言子一看,他们几人犹豫,“你们干什么?偷东西的贼人怕什么?” “你们松开,我自己会走。”阿妍气势也不弱,后面钳制她的几人有些无措。 她一个用力挣脱,快速的站起来,“要送我去哪?说,我跟你们去。”再凌厉得瞥了一眼小言子。 小言子微征了一下,才开口道:“去芳棂阁,问问陈贵嫔,确定一下簪子,如若是的话,自然要由她来定夺。” “打狗要看主人,这是清婉宫,主子是淑妃娘娘。娘娘办事公正,如若有错不会轻饶,理应由淑妃娘娘处理。” “你这奴才还这嘴硬,人脏俱获还想狡辩。”薛副总管赶了过来,没来得及喘气就恶狠狠得数落起来。 阿妍嗤笑一下,如今已撕破了脸,她不再需要往日那般低声下气,“怎么?如此怕我见到娘娘,薛公公心虚了?” 薛副总管双眼眯了一下,“你从芳棂阁过来时,陈贵嫔的簪子就不见了,这两天才往外通报到处寻找,你就急着处理了?你是贼人,我怕什么?” “是吗?想来薛总管办事谨慎周详,那又为何怕我见娘娘。” “楞着干什么?还不压下去。”他不理会夏言的抗议,命令旁边的太监将他压走,“你们放开,跟你们走就是。” 阿妍挣扎着,余光掠见张鲁跟她做了一个手势后拐出了回廊。他一定是听到自己喊着要找娘娘,应该是暗里去找秋菊帮忙了。实诚的张鲁并不会愚钝,她的心里欣慰了不少。 就这样,阿妍被他们一推才走两步的架势,慢慢腾腾得往芳棂阁走去。 经过清婉宫正殿大门,她突然跪到薛副总管跟前,一改之前凌人气势,反变得唯唯诺诺,“薛公公,那是娘娘赏赐给奴才的,给奴才留一点可好。” 薛副总管不解,“你偷了主子的东西,还敢说是人家赏你的……” “怎么回事?”兰淑妃的声音响起。 阿妍心里踏实了一些,偷偷瞥向秋菊,秋菊的眼帘阖了一阖,表示没有问题。 众人跪地,“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福安康?” “这是做什么?大过年的,闹的什么?”兰淑妃的声音有着满满的不悦。 “启禀娘娘,夏言这奴才手脚不干净。前日陈贵嫔到处找寻丢失的金簪,可谁想今日竟在他身上掉了出来,所以……” “娘娘冤枉,明明是过年了,嫌弃奴才孝敬的银两不够,昨儿非要奴才将娘娘赏给奴才的东西全部给他,奴才已经用了一些,就求公公手下留情,结果今儿就说奴才是贼人。” 薛副总管一听,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先是睁大了两眼狠狠得瞪视着他,再一脸凄惨得哭状带着哽咽说道:“娘娘,别听这小子瞎说。明明是他自己不小心掉出了陈贵嫔之前丢了的镂空金簪,结果反倒打一耙说奴才冤枉他。” “娘娘明鉴,奴才离开芳棂阁有段时日,如若那金钗是奴才拿的,何以不早些出手,而偏偏等陈贵嫔到处寻找时才露出马脚?”阿妍怎能任由薛公公说,自然也义正辞严得辩解着。 “娘娘,你莫要相信他的狡辩,他身上的金钗明明是几个人全看到的,怎么会是奴才冤枉他?” “娘娘,奴才说的都是事实。昨日薛公公嫉恨奴才得了娘娘赏赐,硬是要奴才多孝敬他一些,奴才好生恳求薛公公让他留一点。结果他威胁奴才如若想在清婉宫活下去,便要懂得规矩。奴才昨夜想了一夜,觉得奴才本分是为娘娘效忠,留着钱财没有什么用,娘娘怎会亏待了奴才。于是今日已将还剩下的赏赐全送进他房里了,结果他还不肯放过奴才,硬要置奴才于死地?”她越说越愤愤不平,与哭丧着脸的薛公公完全不同。 “娘娘,冤枉……可别听他胡说。” “娘娘,奴才一心想为娘娘多办些事,从未有过其它想法,娘娘明鉴。” 兰淑妃被他们一人一句的措辞争辩搅得心烦意乱,“全给我住嘴。”顿时一片宁静。 而后,她瞥了一眼依旧跪地的阿妍,询问道:“你说你将本宫赏你的,全被他拿走了?” “嗯,是的娘娘,奴才一心想在娘娘身边多侍候几年,所以就尊了薛公公的要求。”她的态度无比真诚,蕴着无尽的无奈与憋屈。 兰淑妃侧过脸庞,“锦兰,你带两人去搜搜,看夏言的赏赐是不是在他那。” “奴婢遵命。”锦兰带着春桃与秋菊等人退了出去。 “你们先全部进来,大门口杵着,让人笑话。”说着,兰淑妃便往殿内走去。 所有人也老实得跟了进去,身畔薛副总管的眼神怨恨满满,似乎欲将她瞪死。可她不在乎,本来没有他的一手好戏,她都和秋菊、张鲁商量好了这一手,只是事发突然,中间设计环节稍微变动了一下。 这样做不单单为了自保,更是要将他拉下马来,为了明日做着准备。 半饷后,锦兰与春桃他们回来了。 阿妍与薛副总管等人全是沉默得跪在大殿中央。 锦兰姑姑将小包袱放在兰淑妃身畔的小案上,打开后里面的东西,所有人全都清楚明白那些是什么. “这是在薛副总管的房内找到得?” 兰淑妃问完又打开里面夹着的信条,摊开看去,正是夏言所书,“恳请薛副总管高抬贵手,奴才只剩下这些,求薛总管给条生路。” 这样一来,完全符合了他之前所诉,而薛副总管膛目结舌,不敢置信得呆望起来。 兰淑妃杏眸一瞪,案几上拍了一下,跪着的众人更加俯低身躯,“好你个薛唯安,本宫待你不薄,你竟然利用本宫的宠信,在清婉宫作威作福。本宫赏点东西给奴才,还全需要进你的口袋。如今东西从你屋里搜出来的,你若没做,人家为何先前要偷偷往你那塞珠宝?你若没有对夏言不满,何以那么巧今日他便成了贼人?夏言脑子再笨,岂会盗窃良久等到风吹草动才处理金簪,分明是你利欲熏心,有意针对。本宫用一个人也要看你的脸色不成?竟然还牵扯上陈贵嫔?本宫如何说的?私下少和不必要的人多接触,你……你竟然如此胆大,全然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所有人都知道兰淑妃盛怒当中,全都沉默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唯有薛副总管不能再无语应对,他扑了过去,“娘娘,奴才冤枉呀!奴才一直恪尽职守,从不敢有半点忤逆之行,娘娘明鉴呀!” 阿妍依旧颌首,悠悠得带着一丝随意吐出一句,“娘娘可多询问清婉宫内所有人,便可知晓奴才所言是虚是实。” “是的娘娘,问问别人,奴才可没有讹诈他们。” 阿妍暗暗摇了摇头,平日作威作福,还以为别人对你有多尊崇。自己怎么跟别人虚伪得表着忠心,别人对你的忠心难道是实打实的? 这薛副总管一碰到事,以为大祸临头,头脑就懵了? 去私下再问别人,如今眼看着你犯了娘娘忌讳,估计以后地位难保,谁会替你说好话?自然不会去得罪正主身前的未来新星,只要将你平时欺压他们的事编排一下说上一些,你就没翻身余地了! 怪只怪薛唯安平时太不得人心。 “先将他压起来,带下去……” “娘娘,您要替奴才申冤呀,奴才冤枉呀!奴才跟您三年啦,鞍前马后娘娘最清楚奴才……” 薛副总管的声音慢慢消失,阿妍眉头蹙了起来,因为他最后一句明显点出了,他为兰淑妃做了不少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不是引起主子的思虑吗?提醒主子自己知道了太多秘密了。 他这是一着急,说错了话,恐是命不长也。 结果如她所料,翌日便传出了,薛副总管禁足厢房内,一时想不开上吊自缢了。 阿妍唯有暗自叹息一声,觉得兰淑妃竟然没有忌讳大过年的出人命? 不过她不清楚这事到底是兰淑妃身边谁做的? 深不见底的水,她早就不想淌了。后天初一,是她计划出宫的日子。 第十三章 如愿以偿 除夕的皇城,到处是高挂的大红灯笼。 廊下屋檐都布满了红色帷幔,增添了不少喜气。不管依旧长青的植物还是只有枝干的树枝,皆嵌上了许多红色绣品。 阿妍眺望过去,映入眼帘的妖娆冶艳,却没有一丝热闹过节的心境。也许是住在这皇宫的主宰者心性太冷,所以庄严的建筑似乎陇上一层洗不尽的阴郁。 也可能是她曾经热爱生活的心,已渐渐被现实的残酷腐蚀了去。所以她觉得这里没有辉煌,仅有凄凉。 她行走在长长的回廊上,今夜没有当值的宫人全都聚在了厢房,他们有着自己的团圆饭。 而阿妍拒绝了几人的邀约,独自一人漫步在清婉宫内。明日她就要离开了,且不管能不能成功,这里毕竟是她成长囚禁了十余年的地方。 “夏副总管在此想什么呢?” 听闻叫唤,阿妍侧过脸庞,望见的是一脸端庄模样的秋菊,“怎么,跟我玩这套?”噗嗤——秋菊有些俏皮得一笑,那浅浅的梨涡在她的笑容上应显出来。 她疑惑秋菊为何没有与兰淑妃一起去谨贵妃那,因为宫中还未有皇后,所以皇上自然让谨贵妃张罗这一切,“娘娘去玥栖宫吃团圆饭,没让你随着去?” “没呢,锦兰姑姑与夏荷去了。” “是吗?那我们一起去张鲁那噌点热闹去?” “不了,我就过来看看你,等会儿就去春桃那,给你。” 阿妍手上多了一盒糕点,“啧啧啧……我要是男人,娶你准没错。” 嗤——“你要是男人,准能娶上许多许多漂亮媳妇。” 阿妍做出一个握拳状,往她脑袋猛得敲了一下,“哎呀——” “咱家问你,你以后可想出宫嫁人?” “你问这做什么?”她看起来是思虑了一下,继而摇了摇头,“不要了,我从小就在这长大,再往前宫外的事情一点都记不得了,出了宫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宫里能活,出去怎么不能活呀?”宫中更是人心难测,个个为了荣华泯灭了人性,可秋菊却一点都不幻想离开这个皇城。 “可我只懂在宫里活着,才不出去嫁人呢!” “得,跟你呀,说不清,明年见啊!”说着她转过身去,往自己厢房行了出去。 是呀,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宫内,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一直教的是安分守己,自然没有想要出去的那种*与冲动,看来是要独自出宫了。 正月初一春节 阿妍再次细细巡查清婉殿,一整个下午皆忙碌着布置晚上的赏梅宴。 整个殿堂都充斥着淡淡的梅香,两列全都饰着粉梅的宾客席案,显得清丽脱俗。 虽说时间仓促,却还是尽量做到面面俱到。 转眼申时已过,陆陆续续便有嫔妃款款而来。当然,皇宫中重要级的人物自是等大家到得差不多了才会出现,所以兰淑妃也不例外。 阿妍为兰淑妃今日所穿得华服做了些小设计,兰淑妃很是满意。 其实就是在之前的华服上,用钩针嵌上几朵立体的梅花。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妩媚而脱俗,因此兰淑妃格外欣喜,他也自然成了兰淑妃的形象顾问。 此刻,兰淑妃头上的发簪又一次丢了出去,也许沈倾玥的美貌引起了她的自卑,总之是怎么带,怎么换都不满意。 这一幕被刚走进的阿妍看见了,她思虑一下,“娘娘,今日众人知晓皇上也会来,又逢新春,一定全都锦衣翡翠,这样满满一屋,什么珍奇首饰也不能引起皇上侧目。” 兰淑妃再次扫了一眼一列托盘上的首饰,“那夏言的意思是?” 她点了点头,“娘娘不是已经心中有数了吗?” “你这人精,没你提点,本宫倒有些钝了。锦兰,去取几枝饱满的梅花来,咱们换个发髻。” 阿妍再次默默得退向一旁,她暗暗掠了一眼一旁的床榻,庆幸还是一模一样,那个密道机关就在床沿。 经过一番忙碌,终于打点清楚,不得不感叹女人出门着实啰嗦。 一行人簇拥着精心装扮的兰淑妃向正殿而去。 还未进入主殿,管弦、丝竹的悠扬乐声已灌进耳畔,各宫妃嫔与小主都已入座。 没有想到的是,皇帝楚翊已经到了,而首领太监仟翼正俯身为他斟酒。谨贵妃正依偎在她的左侧,眉目含情得为他拢了拢颈上衣襟。 他似乎往谨贵妃的耳畔呵了一口气,只见谨贵妃微微一缩,绝美的面容攀上红晕,似嗔怨般推了皇上一下,惹得皇上浅浅一笑。 也许是这一幕,令兰淑妃揪起了心房,她的手攥了攥,眸内漾起了戾色,不过很快就被隐拭下去。 阿妍跟在兰淑妃身后,她有意站在随行的秋菊与冬梅中较不醒目的位置,也偷偷打量着殿中各人。 这个皇帝妃嫔其实不算多,一个谨慎贵妃下面还有淑妃、庄妃。而日前被降了份位的珍昭仪,现在是唯一的一个从二品妃嫔,其余都是四品以下的嫔。 算是坑还很多,萝卜倒是不多,所以大家跃跃欲试,尽管无法和谨贵妃一较高下,但却为夺得皇上偶尔侧目而费尽心机。 她淡淡得看着逞娇斗媚的佳丽们,清楚都是争先恐后的给正中的那个男人做泄欲工具,而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得暗涌着。 阿妍无谓得浅浅笑了笑,冷冷得看着此刻奢靡之下的阴晦。这一切被当中明黄男人看在眼中,他的双瞳划过一个流光,隐绽的唇角很有意味得微微上扬。 当阿妍察觉到那抹深邃的眸光时,身体攸得一僵,突然感到今晚必有事发生,双眉不禁聚拢了起来。 她向一旁挪了一步,“锦兰姑姑,奴才觉得淑妃这身过于素雅,手上还是配那个百蝶镂金的镯子更显身份,你瞧谨贵妃手上的……” 锦兰姑姑面不改色,但是还是略微一掠那个方向,再似有似无得点了下头。 阿妍领会,随即默默得退出了大殿。 她迈开步伐,快速得向兰淑妃的寝屋而去。刚才狗皇帝的眼神分明写着秋后算账的味道,难道楚翊没有急着要她性命,而是想猫捉老鼠般慢慢游戏? 他人的心思本就难猜,特别还是一个性格反复,甚至可能有些扭曲的人,更是揣测不得。今夜不管何人蕴量了什么,而最后又如了谁的意愿,也不能阻止她苦心谋划的机会。 来到寝殿外,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层不寻常的迷香气息。她赶忙取出帕子,小心翼翼得踱步过去。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她屏住呼吸躲在一旁的梁柱边。直到出来的倩影匆匆离去她才呼了口气。但她心中疑惑,没想到是夏荷?刚才她左顾右盼的神色,显得鬼鬼祟祟,是要做什么? 心中疑惑着,再四处一打量,几个之前值守的宫人与宫婢全倒在月台的假山角,看来是迷晕了,恐引起注意,才拖到那里隐蔽一些。 想不到,夏荷竟有不轨。 不过这不是她管的,她顺势摸进寝殿的内堂,准备翻身上榻研究机关。 却被一侧柜子露出的红绸吸去心神,她走过去细看,轻轻一拉,整件衣袍颓然落地。艳丽的大红纱裙上,绣着一朵镂空牡丹,雍容无比。 阿妍的心噔得被敲了一下,看来是有人指使夏荷陷害兰淑妃。大红衣裙、艳丽牡丹全是只有皇后才能拥有的? 她双眉紧蹙,这事可大可小,全凭那皇帝一念之间。 为了秋菊不被连累,她慌忙将衣袍搂进怀中,再快速得查找一翻。望着微微打开的首饰盒,过去一看,果真有娇艳的牡丹首饰,再次拿了起来。 匆匆爬上榻去,轻轻将床沿上镶嵌的白青玉往上拨动,另一边床柱往右侧转了三转,又将白青玉换一个方向压了下去。 轰隆……一声,床下的暗门打开,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爬到床底,顺着梯子往暗道而去。 暗道很阴暗,她先取来事先准备好的湿帕,捂住鼻翼。再取出火烛点上照明,在一旁石壁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关闭洞口的暗格。 这个密道很大,有一些岔道,她阖下眼,回想当年楚渊牵着自己所走过的每一个细节,所幸一切还算顺利。 阿妍从皇宫附近的一间无人居住的旧屋的炉灶中爬了出来。 拍一拍身上尘土,新的一年新的人生,她有着美好的憧憬。 她想去探寻康王楚渊,要看看他在康沅是否还顺利,但她不想去王府找他,毕竟事隔多年,也许早已物是人非,所以仅仅想到故人所在的州郡看看。 远离京城,也许可以在楚渊所在的州郡开间小铺子。 她摸了摸怀中揣着得银子,足够一路盘缠与做小生意的本钱。 思及此,她不再在走神臆想,速速脱去身上的衣服,还有将拖挂着的大红纱裙丢在了地上,露出厚重宦官袍子内的女装。 阿妍用火折子点燃了这些不能留下的衣物,直到化作一堆黑灰。 她再环视这个破旧的屋子,到处都是蜘蛛网与厚厚的尘土,晚上要在这将就一夜,待明日城门大开,她才能混出城去。 阿妍在旧宅熬了一宿,终于等到了东方隐隐出现了瑰丽朝霞。 她有些迫不及待得冲了出去,待来到城东的安隆门,被紧闭的城门撩起不安。 城门墙上的公告处有张贴,阿妍是踮了半天脚尖,才看清上面告示。 竟然有江湖匪类混进京城,昨夜作案竟让不少民女失踪。正各方搜查中,所以京城整个城门全都封闭。 她顿时泄了全身力气,自己真是个倒霉催,每次总有那么些小茬子。有些恹恹得踩着街道的青石,典型得一个压马路的路人甲。 此时街道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阿妍这才想起今天初二,北华国有初二回娘家的习惯,因此今日才更加频繁看见豪华马车穿行来回着。 当然,还有不少巡查的衙役与京城的守卫都来回穿行着,好似形势很急切的样子。看来确实发生了大事,连大内的侍卫都能看到。 不过阿妍倒不会心虚,虽说她是个逃逸的宫人,可是这样大规模打着幌子找自己的可能性实在很小。宫人失踪,一年内总有那么几次,自己这个只是其中之一。 就算是捉拿她,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一身女子装扮,眼睛到脸颊,故意一层漆黑胎痣,人家的回头率哪怕再高,都是认不出她的。 她在街边吃着第二晚碗阳春面,一旁摆摊的老汉有些诧异得掠了掠她。 阿妍才不当一回事呢,他家的阳春面那么大碗,应该是很少人吃第二碗才对,而穿着裙子,长成这样还能吃得下,还能吃那么多的,得到这样鄙夷与稀奇的目光本就不奇。 要知道她之前城中做小乞丐时候,就对阳春面不知流了多少口水了。后来楚渊买过给她吃,不过还是很难过足心瘾,有这样的机会,撑死也好过馋死。 待面汤见底,她呃……的一下打了个饱嗝,很是满足的笑了笑。 阿妍放下铜钱,起身准备回到旧宅躲几天。因为全城搜查,她不能住客栈,要不遇到追查变成身份不明可就不妙啦! 可她刚才吃的时候没发现,一站起来就知道什么叫吃饱了撑着。 阿妍这时都已经直不起腰了,唯有俯下躬着身子慢慢向前走,懊恼着常常一放松警惕就犯二,吃成这样的人怕是没几个吧! 人呀!关在笼子久了,一出来就有些脱缰野马似得把持不住了,前头还在忏悔着自己不怎么节制,一转身的时间,穿过半条街,弓着背的阿妍手上不但多了糖葫芦,还有不少包裹。 人有钱了嘛,自然有了购物*了,犒劳犒劳自己还是应该的。 以前和楚渊出宫,她也会要求买那么多东西,可是那时候都不用她提的,全是他一个堂堂二皇子伺候着她。 想到这,再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小七米行,她突然驻足不前,脑中漾起一份思绪,再也迈不开步子了。 第十四章 小七米行 皇宫中有个典藏阁,里面有许多皇宫主子比较不常看的书籍,却也一直有人轮班值守着。 因为僻静,那时还是二皇子的楚渊总是偷偷拉着她往那里跑。 有一次,他急匆匆得把阿妍叫了过去,然后一把将她抱住,那日的楚渊神秘兮兮的样子很异常,她被他凝重的神情吓了一跳。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忍不住询问道。 楚渊紧紧环住她腰际的手拢得更紧了,将头深深得附在她的发间,深深得吮嗅着,声音覆上一层暗哑,“你到楚翊宫中做侍女一年了,昨夜我梦见了……” 阿妍被他莫名其妙的话语搞得一头雾水,停止了挣扎,更加关切得问道:“怎么了?梦见什么了?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被她这么一说,楚渊才将环扣的手松了一些。 已经十八岁的楚渊有着修长的身型,浑然天成的王者气韵中有着一层温润。阿妍定定得凝望着,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楚渊的手还是一直紧紧攥紧她的小手,“昨夜母后在我被窝中放了个女人。” 噗嗤——“就这事?把你吓成这样?” 阿妍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子已被他用力一扯,“你这没良心的小乞儿,你相公差点被人抢走你还笑。” 她看得出他很认真,也是真的不开心,便赶忙说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是二皇子,你母后一定在给你张罗皇子妃呢!现在还没侍寝丫头,许是着急了。” “我就要母后把你许给我,别人都不可以。昨夜梦见你给楚翊侍寝了,不要我了。”将她的手放置在他的胸口上,“光想想,这里就被刺得生疼,我差点被别人吃了,你怎能是这般轻松的反应?且还能如此达理的安抚一番?” 阿妍被他这么一说也错愕了起来,是的,他们相交多年,如同亲人那样牵挂彼此。 本就没有想过会离开他,可她怎么说他都好像很不悦,便只得劝道:“你别想有的没的,你已二九,过两年便及冠。我虽不明到底是小你四岁还是两岁,但还是往小里说,要明年才能及笄,你母后哪能让你一年后再懂鱼水之欢?” “你真要气死我是不是……”接而他咬牙切齿得挤出四个字,“家法伺候。” 阿妍眨了眨杏眸,老老实实得举起两手抓住自己耳垂,然后微微蹲下双膝,好一副小媳妇模样。 “知道错了没?”楚渊故作气派得挺了挺腰,将双手扣在胸前,做足了家长的架势。 阿妍没有说话,闪着水眸老实得点点头。其实她真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但他不高兴,便顺着他,希望他能好受些。 楚渊这才栖身坐在了书架旁的地上,再拉了拉阿妍的衣袂,让她一起坐下。 阿妍对他浅浅一笑,“不生气了?” “坐下吧,还有事跟你说。” 缓缓坐在了他的身畔,“什么事呀?” “我瞒着母后在外面设了一个暗站,是米铺。” “你要做什么?培养自己的势力?那要小心呀!被你父皇、母后知晓可不行的。” “放心吧,也就打开门做生意。”接而很深邃得看着夏心妍,抬手拂了拂她的墨发,“我已经长大了,自当要有自己的筹谋,不为母后,不为皇位,仅为你我的以后。” 楚渊这话说得很认真也很真诚,阿妍心中激起了浪花,有感动亦有期望。 她不清楚自己对他到底是习惯还是依赖,但知道他的心里满满都是自己。不管多无助的时候,有一个人关心着你,就是你活下去的动力。 她对着他安心的笑了笑,点点头:“有时候你就别太忤逆你母后了,她排斥我其实怕你太过上心而误了大事,她做的事我都理解,但是人要看以后不是吗?所以你筹划时,也要稳当一些,凡事多虑虑。” “嗯”楚渊点了点头,突然瞪大眼珠,一脸玩味的看着她,“你知道我米铺叫什么吗?还有联络暗语是什么吗?” “什么?” “小乞丐三餐不继,却绑住了本皇子的心,以后保你米粮不愁,故而就叫小七米行。” 以为是多有意思的事情,原来是这样,阿妍头顶三条黑线划下。 她望着楚渊溢着一丝促狭放大的俊脸,不自禁得向后缩了一缩,“你要干嘛?” “你知道我米行对外经营,然后能进后堂议事的暗语是什么吗?” “什么?” “蚂蚁对大象说:‘我有了身孕,是你的。’” “……” “吓晕的大象爬起来,说:‘那好吧!我还要一个。’” “结果蚂蚁吓死了?” “是呀!没听过你讲的这笑话的人,误打误撞也不容易对上。” “……” “这个不好吗?怎么这个表情?那你帮我想一个。”他又靠近了她几分,“不然就亲你了。” 阿妍有些微恼,一把将他推开,“容我想一下成吗?” 楚渊不说话,炯炯的双眸没有离开过她的脸庞。 “你要不能误打误撞的,那我说两句你看看。” “嗯,等着呢!” “佛祖有言:武功在高,也怕菜刀;孔子曰: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啊……”才出口,阿妍就遭了楚渊一个脑门崩。 “你脑袋里怎么就这些奇奇怪怪,莫名其妙的东西?” 阿妍双眼一瞪,“你爱用不用,是你让我想不一样的,这会儿说出来,不用算了。” “用,怎么不用,娘子如此用心,我怎能辜负。但是逼是什么?” “……” 往日的这一幕犹在眼前,阿妍沉静在回忆中,在街道上久久没能挪动一步。 是的,不尽快去找楚渊实在说不过去。熙太妃怨她五年前的决绝,那五年前她到底做了什么?伤害了他什么?应该要快些问个清楚。而且熙太妃曾对她还活着而有些惊诧,那楚渊是否也以为自己已不在人世?应该要快些报个平安才对。 想到这,她迈开步子,向前迈步而去。 小七米行不大,铺子前两个伙计正在卸货,一个人正在一边记数。 她走到柜台,对着正在低头敲打着算盘的掌柜说道:“武功在高,也怕菜刀。” 那个掌柜有些惊诧得抬头望着她,嘴上的胡子似乎抖动了一下,有些微征后说出“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然后,那个不惑之年的掌柜冲着正在盘算卸货的伙计喊了一句:“阿虎,你这看着,我到后边去一下。” 扬手请阿妍往后堂去,他微躬的样子表现得有些恭谨。 米行的后堂倒是很大,别有洞天,还分前院后院。 他们坐定在后院阁楼的一个厢房,掌柜为她沏上热茶,这才相对而坐。 “小姐是康王的人?” “曾有幸认识康王,他曾留下这话,让我日后可凭这句来米行看看。” “那小姐这次是寻康王而来?” 阿妍点点头,“多年不见不知他是否记得,也就来试着问问,不知掌柜能否联络一下?” “米行倒是有信鸽可以传递消息,只是不知小姐是何身份所以信中无法言明。” “哦,劳烦掌柜了,只需画一件碎花棉袄,如若他记得便能知晓我是谁。” 掌柜抚了抚鼻下的胡须,思虑后点了点头,“那好,鄙人这就去传信,那飞鸽传书需要些时日,小姐是另有住处?到时如何寻你?” 阿妍被他这么一问,有了些许为难,因为她属于没有户口的黑人,也不好说她还藏身旧宅。 “掌柜无事的,过几日我再过来问问有信没?”她想城门不知何日才能开,届时出城前过来问问便好。 掌柜倒是没有细问,点了点头,“那就依姑娘所说,鄙人这就给康王传信。” 阿妍也没多耽搁,也向掌柜告辞,迈出米行,看见一只信鸽从头顶飞掠而去,双唇微微翘起了一抹弧度,楚渊,还是那个曾经相依的你吗? 再看着熙攘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已没了先前的惬意。 她缓慢踱步,又来到了以前常流连的酒庄后院。十余年了,有些斑驳的外墙已变成一幢华丽的宅子,阿妍觉得恍若隔世,感叹一切已是过去,看来这一世只能在这时空度过,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平平安安足矣! 心中掀起的惆怅郁结于胸,内在的空虚与寂寥伴随而来。 孤独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它啃噬着乐观的精神,腐蚀着积极向上的心。 她有些自嘲得笑了笑,自己不能被自己打败,未来生活是美好,只是要靠自己创造,不能颓废亦不能沮丧,她深深嗅了嗅周围的气息,让自己珍惜得来不易的自由。 回到藏身的旧宅子,踩在院中满是枯叶的地面,沙沙声响传来,仿似提醒自己,过不了几日便要离开京城,去寻找将来。 她给自己打完气,再凝望着屋内一层层的蜘蛛网,以及屋中厚厚的尘土,卷了卷绣袍准备开工。好歹要在这歇个数日,那就先清洁一番,回头备上被褥便可舒服窝个几日。 —————————————————————————————————— 转眼十余日过去,城门依旧封闭,打开之日遥遥无期。城内的人开始有些舆论,为这样封锁而感到不满。 但理论上封城不可能长久,此次封锁为了捕捉歹徒,确实过分劳命伤财! 城内官兵虽然没有之前那么频繁来回奔波,但也没听说哪家姑娘遭遇劫持。 不过这不是阿妍想知道探讨的事情,毕竟中央政局与她无关。 只是她听说的流言中,有一条不得不引起深思,那便是兰淑妃因私藏凤袍与金凤步摇而获罪被贬入冷宫,跟着她娘家的詹氏一族也受牵连,兰淑妃的父亲轩武将军被禁足府中。 那夜阿妍明明已将牡丹红袍取走,竟还是出事。而且还是这个罪名,可叹宫里的人行事有多高深。 当然,能做到这个的,可能性最高的唯有两人,谨贵妃与皇帝楚翊。也或者是夫妻披肩,同心协力铲除“外人”。 看来谨贵妃登上后位势在必行,而那些五品以下的嫔妾应该只是挤破头想往还有空缺的妃位爬去,而还没空筹谋拉下位高权重的兰淑妃。 因此比较有可能的是,楚翊要推谨贵妃为后,帮她铲除阻碍,另外巩固自己政权。 而如果是谨贵妃的话,本得圣宠,无声无息行事刚好合了皇帝的意思,又没谋命,皇帝就算知道是谨贵妃为之,亦是当做不知道的。 皇家的夫妻关系本就复杂,夏心妍只是担心秋菊是否会遭牵连。 毕竟寝殿出事,如若跟着兰淑妃被谴冷宫,也是要成为主子出气的筒子。而若被贬入其它地方,也有的是其他妃嫔的丫鬟压榨。 命运就是这般反复无常,今日笑魇如花,明日便垂泪到天明。 ———————————————————————————————— 北华国的习俗正月过年三盛世,初一贺春节、初十赶庙会、十五闹元宵。 今年据说逢玉皇大帝大寿,所以从初八起,城内的云霄庙便开始盛大的庆生活动。 阿妍藏身在废弃宅子十余日,按捺不住跑去小七米行问了回音,可惜全无消息,不由失望了一把。 再寻思着,今日正月十三,庙会最后一日,人流也不如前几日那么多。前日迎神,各家各院全都虔诚叩拜相迎,当时前头舞狮,一旁敲锣打鼓放鞭炮,热闹非凡。可怜心里直痒痒的阿妍只能躲着偷偷挠。 因此她今日继续将左脸眉毛以下,易容上一层到脸颊的“胎痣”,再拿出纱巾遮住脸颊,然后兴匆匆往云霄庙而去。 没想到,临近庙会的街道依旧人声鼎沸。阿妍想自己应该是接踵人群中的一个尘埃,而感受感受这种盛筵机会不多,于是便也放开手脚随性得逛了起来。 街道两旁除了平日里的商铺,还多了许多临时搭建的布棚,成为了小商品的售摊。她被眼前的琳琅满目的工艺品摄去心神,特别是一旁阿婆的剪纸画很有神韵,细腻却不失大气的风韵。 她留下铜钱,挑选了一副百花图,小心得收好。 又被一旁艺台表演的口技吸引过去,忍不住驻足伸颈欣赏起来。 当表演结束,周围观看的人全都微笑,默叹。夏心妍也不禁喃喃自语道:“人有百口,口有百舌,不能名其一处也。”又摇摇头,想不到在古代待久了,也文诌诌起来。 她转身准备往另一边而去时,掠见一个男子鬓角已经微白的中年男子竟然一直盯视着她。 阿妍有些不明所以,却不忘转身加快步伐往庙会深处走去。那名不惑之年的男人也躲避着接踵而来的人群,提速向她追过去了。 第十五章 被劫持了 那名不惑之年的男人也躲避着接踵而来的人群,提速向他追过去来。 阿妍不禁有些慌乱,莫名其妙被一个男人盯着,还跟着来,瞥见一旁幽深小巷,连忙往那里拐了过去。 这条巷子人很少,她使足全力往另一边巷口冲去,眼看就要到了,却被闪出的几个大汉拦住了去路。 她仓惶得回头,背后追赶而来的中年男子与几个随从也已靠近。 阿妍眉头蹙了起来,心中警钟直敲,“你们要做什么?” 前后的人都没靠近,停留在她的几步开外。 “这位姑娘莫怕,老朽没有恶意,仅是看你像一个人,所以前来确定。” 阿妍瞪大双眸,非常难以置信。打量身前说话的这名中年男子,他身着棕色锦袍,说话间有着一股儒雅之气,便问道:“你是要找和我一样脸上有黑痣的人?” 那名男子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慈祥,再微微笑了一下。 阿妍心中疑惑,她像别人?可现在最大特点不就是那块黑痣吗? “姑娘可否将面纱取下?” 她心想着取下就取下,这个人自己决计不认识。她随意得将纱巾往外拉了一下,又快速得遮了回去,“看清了吧?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说着便转身准备离开。 可是身畔那几名大汉纹丝不动,依旧挡住她的去路。阿妍心中不悦,却也没有其它法子,只能睨向那个中年男子。毕竟他是主子,这几人应该都听他的。 “老朽还有几句话想问姑娘。” 阿妍不解,只能无奈得应允着点了点头。 “姑娘腰际左侧是否有一颗朱砂红痣?” 阿妍心中一惊,是的她肚脐左边确有那样的红痣,这个男人……? 那名中年男子见到这个表情,已知道了答案。 “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个中年男子双眸竟然闪现了一丝水气,双唇微微得颤抖得说出,“老朽……有个女儿,走失十余年,你虽有意遮去真容,还易容成这般,但你双耳与那只未遮瑕的眼睛已像足了清姬。” 他向前一步想要握住阿妍的手,又因为她的生疏神情而顿在半空。 阿妍这里又如何能相信,虽说他道出那个隐在衣下的红痣,可现在一半脸黑乎乎的,哪有人双目这样如神?即便一眼看透是易容,却还能通过另一只眼睛与露出的耳朵判断像故人? “清姬是你的娘亲……已去世十年了,如今寻到你,日后到了地下我便能向她交代了。”他的语气有着沉重,也有着一种懊恼。 阿妍狐疑得看着此刻有些激动的人,不禁问出:“你如此确定?那敢问你女儿是何时走失的?” 那人怔楞了起来,炯炯的双眸一刻都未离开过她,却也没有回答出她的问题。 阿妍双手向他握拳一恭,“小女本就有父有母,不会是您走失的闺女,世间相似的人何其多,巧合亦是无处不在,所以这位老爷思女心切着实令人感动,但小女确不是您所述的人,请高抬贵手,放小女离去。当街这样拦着……不大好吧!” 阿妍虽然独自一人时,会感到空虚,也常常会暗自凄凉。但是眼前的人不管是善是恶,就算是这具身子的父亲,也已过去十多年。 此时横空出现,向往自由的自己又怎会想要这层情感羁绊。 更何况,他还未答出女儿何年走失? “爹不会认错的,自小你便生得随了清姬,多年来爹一直懊悔当初将你娘俩弃于偏宅,谁知再见到你娘亲时,却是她油尽灯枯之时。她深深思念在外无踪的妍儿,临闭眼都不得安生。”他语中的懊恼与沮丧没有掩去,眸中漾着悲痛字字恳切得说着。 阿妍心中打起了鼓,只因他的目光有着恳求也有着期盼。 她阖了阖眼帘,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去确认原主身份,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创造以后的人生,而眼前的这位好像是抛妻弃女后追悔莫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再次放缓语气,一字一句说着,“这位老爷,小女真不是您要寻的那人,小女自幼就有爹娘在身边,怎会是您的女儿。” 说完,她不再想多耗时间在这,再次转身准备离开。 “妍儿……”他有些焦灼得拉住了她的手臂。 “小女名唤小七,并非您口中的妍儿,请这位老爷自重。”阿妍对他的死缠烂打有了些许不耐。 “还是随爹回府吧!爹日后定好好待你,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他似不甘心,还是继续苦苦劝慰着。 阿妍却想,突然冒出来说是这身子的爹就要认?连名字都不知道,就跟着他走?自己还没发烧,没病糊涂呢! 她睨了一眼一旁似警觉很高的几个跟班,心中恼怒却又不能强闯出去,有了些许不安,瞥见巷口已有数人驻足围观,全都对这边发生的事窥探着。 阿妍赶忙提起嗓音说道:“想强抢民女不成?民女上有父母下有兄弟,根本不认识你们,却被你们这般拦着去路,试问京城还有王法吗?” 一旁的又多了几个围观的人,她哪能指望有人帮忙报官,或者替自己出头,于是就在身旁那些堵截的随从有了些许分神之际,一个奋力便往人群钻。 可是一个较小身躯,怎抵得过那几个粗使的壮汉。随后她感到一个绢帕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一阵晕眩的立刻拢了上来,昏迷时她唯一想到的是这些人有备而来。 —————————————————————————————— 幽静的房间里,桌案上的香炉袅袅升起一缕青烟 徐徐吹过的风儿穿过窗棂,拂起淡紫色窗纱,躺在床榻上的夏心妍微微蹙了蹙眉。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抖,缓缓睁开酸涩的眼帘,感到还不适应光线,眯起眼的同时,用手揉了揉胀疼的额际。 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一动都不想动,对了,被那个老男人劫持了。 恢复意识的她吃力得撑起身体,看清这里是一个洋溢着细腻温婉的女子厢房。 突然后颈一阵不适袭来,许是落枕,不由得用手轻抚难受的地方。 随后又发现原先身上的粗布麻衣已换成柔软舒适的亵衣,阿妍有些无措。 她浑身都还很不舒服,所以显得很是笨拙得套上绣鞋,想要出去看看情况。 “小姐,您醒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阿妍停下手上动作,循声望去。 一个长相一般却有一双明亮勾魂的大眼丫鬟,正将手上托盘放在房中的小案上。然后再转身向外说了句:“玉竹,小姐醒了,速去禀报老爷。” 接而有娴熟得打开一旁雕花橱柜,寻了件厚实的外衣,给她披上。 “小姐,让紫烟帮你吧!”她的声音清脆而柔媚,听见的人哪怕有着不悦也会消去大半。 “这是哪儿?” “这是顾府,我们老爷是大理寺少卿。”她似乎知道阿妍的疑惑,便清楚的解释到。 阿妍淡淡得看着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小姐定是饿了,喝点粥吧”自称是紫烟的丫鬟,很贴心得将她搀起,阿妍略略撇开她的手,说道:“我自己过去。” 虽说脚还有些许麻痹,但缓慢蹒跚着还是来到桌案边。 暗自思量着,看来那个顾老爷是硬要认她这女儿了。路上认出她?阿妍觉得不像,好似早有准备一般。 抿了抿桌上的小米粥,带着桂香却毫无胃口,又放下银匙。 “你叫紫烟?” “是的,奴婢名唤紫烟,以后便是着惜妍阁的大丫鬟。” 惜妍阁?阿妍心中有些不屑,“那你可知你家老爷为何将我带回来?” 紫烟轻轻得点了点头,她看起来不是十五岁得小丫头,少说也快双十了。 “老爷说,小姐是当年清姬姨娘所出的三小姐,却走失多年,至今才寻到。让夫人与少爷都好生照顾,说小姐定受了不少委屈才怨恨他……” “夫人?少爷?哦,那你说说府中有几位夫人少爷小姐的?”看来是铁了心非要认她做女儿,可能短期是跑不了,过阵子放松警惕便再寻机会。如若没有机会,更说明动机不纯。 紫烟正欲回答,听见有人上楼的脚步声,便先停了下来。 待见到来人,忙福礼道:“奴婢见过老爷。” 顾老爷捋了捋胡须,微微点头。 他坐在阿妍的对面,望着她显出淡定从容的双眸说道:“妍儿醒了?为父见你不愿相认,这才出此下策,切勿介怀。” 阿妍悠然得浅浅一笑,“不知你的女儿是哪一年走失?那年又是几岁?几月丢失?身上穿什么衣服?又是哪里走失?” 她一顺不顺得注视着对面的这个人,他虽很镇定的样子,但是隐隐蹙起的眉头体现了他的若有所思。令阿妍捂定自己先前的第一感觉,应该不是单纯认女儿才是。 “我当年将你娘亲休弃,她一直住在偏宅,最后一面便是她撒手人寰之时,当时她只勉强提着一口气,嘱爹将你寻回。却来不及细问你何时走失,走失时身上装扮。” 阿妍依旧心平气和得继续追问:“哦,是吗?那顾老爷如此肯定小女便是你的女儿,那你说我的娘来不及交代?那当时偏院没有下人可问?或是没有去向邻居打听打听?既然如此思念心切,样貌细节记忆如新得认出小女,那难道之前没有详细先了解进一步情况?” 阿妍正耐心等待着回应,顾老爷许是没有想到她竟会如此直白犀利的步步紧逼。 阿妍自然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她的不情愿是绝对的,另外如果是真的爹她发发情绪绝对没事。 如若是假的,那此人的做法不是受人指使,便是另有目的。总之是有原因或有目的,那干脆将东西摆在账面上没什么不可以。 而看他难以回应的沉默样子,阿妍更加判定有内情,而自己似乎被人盯上,到底要做什么尚不明白。 第十六章 入住顾府 想到这,她秀眉不禁拧了起来,从一开始彤庭醒来,蒙面人的搭救和后来说的话都让人感觉云里雾里。 而今她在宫外亦是做得隐秘之极,却依旧挣脱不了那个影子般的大网,这种感觉令人很不舒服,甚至喘不过气来。 她打算近一步问下去,也可以说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时,一个有些黑瘦的女人款款迈进了厢房。这个女人可以说是让她很难忘记的,一张挺秀丽的脸上,却有着几乎长在下唇上的门牙。 阿妍真的第一次看见如此纯正典型的龅牙,“妍儿醒了?” “妍儿,你刚才所问的,回头爹再与你解释清楚,先来见过夫人,你唤她母亲便好。”他说这话时眼神很真诚,似乎恳求着阿妍先圆一下场子。 阿妍唯有叹了口气,既已被动入局,毫无办法的情况下,就先遵循游戏的安排吧! “……顾夫人。”唉,母亲二字真叫不出口。倘若此时危在旦夕,叫祖宗可以保命,这种事阿妍会做。 但是现在似乎没有一定的必须性,假爹都可以不理会,这别人的娘……她决定不让自己别扭,就叫夫人。 龅牙夫人倒是面不改色,微微笑了笑,“我呀,可想有个女儿了,现下终于实现了。”再转身对顾老爷说,“老爷,别为难了孩子,以后时间久些,妾身与妍儿便会亲昵些的。” “妍儿刚醒,我们还是不要久待,让她好生歇息。”顾老爷特意对阿妍微微点了点头,“明日爹再来看你。” 说完,便携着龅牙夫人离开了惜妍阁。 —————————————————————————— 顾老爷是北华的大理寺少卿,正四品官员,名叫顾允庸。他有三个夫人和两个儿子,没有女儿。而之前说的清姬,其实是有这么个人,不过没有生孩子就被赶出府了,顾老爷向家人解释阿妍是清姬离府后才发现身孕而生的女儿。 而龅牙夫人名下的两个儿子,一个长子是龅牙兄叫顾谦,是夫人亲生的。一个非龅兄顾诚是其中一个早逝的姬妾生的,后来过到龅牙夫人名下。 这对兄弟原本倒是很哥俩好,只是最近闹了些小别扭,产生了小情绪所以绝交了。 而自从顾老爷平静沟通了后,阿妍知道了他是奉了康王楚渊的命令,才这样做的。于是阿妍倒是安心得在顾府做起了大小姐,等着几个月后楚渊回京。 也许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所以也就有些八卦了。 其实也不能算是多事,主要是这两位兄长都非常照顾她这个“妹妹”。 不但没有觉得这半路跑出来的妹妹惹人嫌,反而变了法的套亲昵。 不过没有几日,阿妍就发现一些端倪了。不得不说这两兄弟是真把她当妹妹,而且较着劲得“爱护着。” 比如豪爽的龅牙大哥前日送了一块玉佩给她,她高兴得说了一句:“谢谢大哥,有大哥真好。” 结果晚上俊朗的非龅二哥就给了他一块不可多得的翡翠吊坠,非要她说一句:“还是二哥更好。” 这就让阿妍对兄弟俩为何事而赌气有了兴趣,但是让紫烟去他们院里打听,结果下人没有一个知道的。使得好奇心作祟的阿妍决定卖萌求真相,她步出闺阁,向龅牙哥的小院而去。 顾府不是很大,整体设计有些简易,但还是透着一种雅致,这可看出这府里的主人独到脱俗的眼光。 会这样感觉,实在是接触了龅牙夫人后得到的感触。果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量。龅牙夫人本是州郡知府的大家闺秀,所以才识、家教都很好。说话也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的那种刻意细嗲,虽与她声线不是很适合,但接触几次也就习惯了。 阿妍还是很感激龅牙夫人的,没有之前提防的排斥感,觉得她做事合理,懂得以德服人。还有安排给阿妍的吃穿用度,对于一个从四品官员的小姐来说已经算非常了得的。 而顾老爷受楚渊所托照拂自己,竟然如此有模有样、大张旗鼓得摆了归宗宴,所有亲人好友邻里宣布了便。不但让阿妍有了正式的身份而庆幸,更觉得如果是真的该有多好。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管顾夫人叫母亲,不过对她的崇敬已经埋在了心里。 思虑间,已来到了龅牙哥的小院。 他正在院中练剑,看来已武了很长时间,全身汗湿。 龅牙哥性格很好,不是很善言语,一张国字脸显得人很憨厚,但是一执起自己的长剑,那武动起来的寒光四溢,犹如被一把有生命的宝剑气贯长虹,凛然之势大有气吞山河的感觉。 感觉到了她的来临,龅牙哥赶忙收了气息,将剑收进鞘中。 阿妍明眸一笑,贝齿轻启说道:“大哥武艺超群,开春的武试定能夺魁。” 龅牙兄擦了一把汗,披上了外袍,“哪那么容易成武状元的,也就是试试而已。” “大哥一身好武艺,二哥那手好字京城有名,这顾府可是能出文武状元的风水。” 龅牙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个说法也只能我们私底下说笑,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原本我与二诚这年岁都未娶亲,而现下又多了一个双十未出阁的你,有的人嚼了些舌根。” 顾谦顾诚这对兄弟一个二十三,一个二十二都未娶亲这个原因她是知道。因为龅牙大哥曾经定过亲,只是人家悔婚了,因为龅牙遭了嫌弃,有些阴影,所以婚嫁方面是一拖再拖。 顾老爷夫妇知道这大儿子脾气,一般事项都可以安排,但犟脾气一来谁也没辙,这才拖了几年。而大哥都未娶,二哥的自然悠优哉游哉也没娶亲。 没想到现在加了一个二十岁的自己,其实阿妍真不知道这个身子是二十岁还是二十二岁,但是顾老爷公布的官方年龄是双十。但也属于大龄了,在北华这年龄的未嫁女是过期的,连选秀都不许参加的。 没想到单身三兄妹,都能让人说道,这就是国势稳定,好日子过得太惬意惹的事。 “妍儿别屋外楞着,进去喝些茶水吧。”龅牙大哥边说边转身进了厢房。 小厮已将二人茶水备妥,龅牙大哥迫不及待得一饮而尽。 “前日二哥给了我一本京城的手札,里面记载云香楼荷叶鸡非常出众。我想着与大哥二哥一起去尝尝,兴许能尝出秘方,给你们烧桌新菜。”阿妍轻执着茶盏的盖碗,一边轻轻得刮着茶末,一边很自然得说明了来意。 龅牙大哥楞了楞,浓郁的剑眉拧了一下,有些泄气得说了一句:“没想到妍儿会烧菜?可二诚许是会拒绝你的美意。” 阿妍莞尔一笑,询问起来,“原先大哥与二哥亲密无间,京城大都知道顾家少爷感情深厚,可为何府中人说近月来你们……” 说到这,她见龅牙大哥眸中显出忧色,语气蕴着一丝无奈,“二诚心里不舒服,这事……你别管。” 阿妍若有所思得沉默了片刻,轻啜了一口清茶,盖上盖碗悠悠说道:“阿妍也仅是关心二位兄长,其实什么都是自家兄弟。大哥如若不把小妹当外人,不妨说一下到底为了何事?难道你们二人真要一刀两断,就此两不相交?” 龅牙兄叹了口气,沉默不语起来。 阿妍有些不悦得嗔怒道:“妹妹这样问你,也是不想父母为你们二人这样担心,平日好像挺关爱妹妹,这会儿妹妹的好意你却见外,觉得妹妹不管为好?”说着说着,好像竟有了些许因委屈而抽泣的哽咽感觉。 龅牙大哥见阿妍这样有些急了,面容表情也紧张起来,却好似有苦难言得不知所措。 阿妍手捂鼻翼,做着欲哭样子,其实只是掩住自己忍不住上翘的双唇。因为龅牙大哥是铮铮汉子,哪能看见女人一哭二脑三上吊的,自当会心软的。 可自己像小女人这样故作矫情,有些要破功,所以赶忙遮住。 果不其然,龅牙兄长叹一声,委委说出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龅牙大哥与非龅二哥竟有这么一段故事。 非龅二哥自小生得五官清秀,言行中总是带着一抹俊俏与空灵。加上形神兼备的一手好画,更是京城中的才子之一。北华民风还不至于非常作古保守,所以心仪他的闺中女子示爱的事常常发生,可非龅二哥却从来不为所动。 龅牙大哥见母亲老是劝他成亲,原本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就想着如若弟弟能娶妻生子,那么也就先将自己的事给缓上一缓。 可谁知非龅二哥搪塞的借口总是,大哥不娶他做老二的急什么?往返几次后,才终于肯坦诚其实他心里早有心仪的女子,只是…… 那天一早,非龅二哥便拉着龅牙大哥往城郊杏林游玩,其实游玩是假,想要邂逅佳人才是真的。 他们躲在一旁窥探,那位出生颇高的侯府三小姐詹雨萱,虽然是庶出,可她的父亲轩武将军乃是声明远播的一品武官,而嫡长姐兰淑妃更是地位非凡,这等皇亲国戚,哪是一般人家?门第差异实在太大。 龅牙大哥就劝慰非龅二哥还是断了念想,可是非龅二哥哪能甘心?想那詹三小姐未及笄时便令他一见钟情,而今二八年华还未定亲,他哪能就此切断这份暗埋的情愫。 正在二兄弟躲在一旁嘀咕之际,非龅二哥正欲对龅牙大哥的劝解表示不满,意外发生了。 詹小姐因贪玩甩开跟随的侍从,亲自爬上杏林中的一株老槐,欲将摔落地上的雏鸟放入鸟巢。 结果爬到一半,被发现了的婢女侍从的尖叫吓了心神,一个不稳当,便从高处落了下来,眼看便要亲吻地面。 这可好生了得,少说也有二三十尺的高度,不说丢了性命,少说也要断手断脚成为废人。 说时迟那时快,龅牙大哥飞身出去接住了大惊失色的詹小姐,吓出一身冷汗的三小姐瑟瑟发抖得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此时躲于隐处的非龅二哥也赶忙出来,分外急切得数落着一旁陪同下人。 阿妍觉得,当时的英雄救美一定分外唯美。 龅牙大哥飞身过去,接住了惊慌失措的三小姐,旋转着缓缓落于地面。 而周边被气流飞卷而起的淡黄杏叶,飘飘洒洒渲染了这方小天地。在龅牙大哥怀里的娇小佳人,拂去了先前的恐慌,平静得搂住他的脖颈,那双清澈无比的水眸望着他魁梧矫健的身影,隐隐闪耀起了炙热的红色桃心。 詹三小姐那颗平静的少女情怀,竟激扬起了层层涟漪,爱情的小火苗就此燃烧了起来。 起初,龅牙大哥因为门第因为自卑更因为非龅二哥,还躲避着三小姐的邀约。可人家三小姐性子不但活泼,却也不失豪迈之气,竟继续传递着相思情诗。 这所谓女追男隔成纱,龅牙大哥哪能经得住如此可人的撩拨? 所以……所以……就这样沦陷了。所以……所以非龅二哥也就失恋了。 第十七章 莽夫之勇 那时候龅牙大哥是怎么劝非龅二哥的? “二诚,这并非我们这样人家能肖想的,且不说门户就说年岁,我们也年长颇多。” “二诚,大哥知晓你待三小姐真心,可是何必跳这没有奔头的火坑?” “二诚,张大人家的二小姐才貌也非等闲,她对你亦有那意思,大哥觉得这还靠谱些。” 好了,回头龅牙大哥就自抽嘴巴子,和人家情不自禁得两情相悦了。 说起来这事儿,龅牙大哥本没错到哪里去,一个铁汉被这柔情打动,实属人之常理。 可非龅二哥生气也是原由的,被撬了墙角本就不好受,加上还是自己拉着去作陪的大哥,他这捂了那么久的初恋没了,也是憋屈得紧。 得……阿妍一拍大腿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这个结还要从非龅二哥入手。 说完,龅牙大哥又叹了一口气,阿妍对这詹三小姐敢爱行为很是欣赏。独具慧眼得对他情有独钟,如此懂得欣赏内在美的女子,她心里由衷升起了敬意。 这詹三小姐是粉腻酥融娇欲滴,龅牙大哥的牙遗传了龅牙夫人,任何情况那两颗标致都是在下唇上藏不住的。 那两人亲亲时,大哥的门牙可真需要小心了,要不耙到家的凝脂肌肤可不得了。 要是在二十一世纪,大哥上个整形医院,那就是标准的铁汉猛男,可惜这里的科技可没那么发达。 观着正在走神的阿妍,顾谦有些不解,但还是说道:“方才三妹说约大哥与二诚一起去云香楼相谈,就算他去了,大哥近日也是出不了门的。” 她被龅牙大哥的这句唤回了心神,“大哥为何不能出门?春后才武考,难道要闭关修行?足不出户?” 他原本炯炯的双眸黯淡了些许,“爹知道了这事,詹三小姐过几日便要入宫,爹恐我生事,便将我禁足了。” 阿妍这才明了,小情人竟这么快就要分飞?难怪有时感觉他是强颜欢笑,竟然有那么重的心事,“想这顾府哪能困得住大哥,这詹府已有了一个女儿进宫,还嫌不够?” “宫里现在是谨贵妃得宠,兰淑妃先前因藏凤纹饰品被囚冷宫,虽因有孕而被接了出来。但詹家还是想再送个女儿进去,相互帮衬,以保龙子平安降生。”他的话,才让阿妍知道,兰淑妃竟能有幸怀孕,这算不算峰回路转呢?这可是那暴君的第一个孩子,兰淑妃未来的成败可就靠这肚子里的娃娃了。 但这和大哥现在的问题完全无关,“大哥打算就此放弃?任由不愿入宫的三小姐幽禁于深宫?” 他双唇微微颤抖了一下,许是没人听过他的心声,情绪有些被激发出来,却还是尽力克制,他搁在小案上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我哪能甘心,可又能做如何,她不愿入宫亦是已被家人拘禁阁楼,日夜有人守着。就算她愿意入宫,等待她的哪能是安身日子?她的娘亲与侯府夫人素来水火不容,所以这二人所出的姐妹亦是视彼此为眼中钉。倘若进了后宫,这兰淑妃必然借机将她除去,不会给她任何翻身机会。” “竟是这样?那詹将军为何将女儿往火坑里推?”阿妍有些愤慨起来。 “侯爷哪里知道呀?这女人家在家主面前都是和睦得可以,背地里较真也就让他感觉一些意味,更多的还是姐妹和睦,谁也不犯侯爷的大忌。而在侯爷眼中,女儿能侍君那是为了詹氏一族的荣耀,是身为詹家子女应有的本分。” “大哥,那也不能让她进宫,想当日我在……”发觉自己差点漏了底,转而说道:“皇上是个暴君,杀人不眨眼,妃嫔一个不说话都可以随意掐死……” 话到一半,她的嘴已经被龅牙大哥捂得严实,“这话不许再说,有些事哥心里正思量着。” 撇开他的大掌,“那大哥有何打算?” 龅牙哥若有所思得看向墙上那柄悬挂的佩剑,“能怎么办?她不能出来,独闯将军府谈何容易,唯有……” 阿妍心中一惊,大哥莫不是想趁三小姐入宫之际劫了宫轿吧?这可是灭满门的大事,他是真被逼急了,想逞莽夫之勇。 她双眉深拧,今日要是她没有这般与龅牙大哥相谈,恐是会有大祸,她赶忙劝解道:“大哥莫要冲动,兴许还有其它办法。” 听她这么一说,龅牙大哥的嘴抿了抿,露出了门牙长期扣在下唇的印记,“小妹的意思是还有其他办法?” 阿妍微微得点了点头,斜眼瞥了一边开启的木门。 龅牙大哥领会,赶忙起身关闭好了,又回到小案与阿妍依旧隔案而坐,却压低了身躯,做交头接耳状。 “这事还需从长计议,大哥先要告诉我侯府的一些情况,还有想办法打听三小姐入宫前真不会出府半步吗?” —————————————————————————————————— 顾府的大小姐这几日脾气不好,怎么说?因为要出府,老爷不让所以绝食起来了。 这顾老爷亦是焦头烂额,这可是上头嘱咐好生照看的主,怎能这般受委屈呀? 所以顾老爷也跟着吃不下了,在主厅上是来回的踱步着。 龅牙夫人的双眼凝视着自己的丈夫,双瞳如同摇晃的秋千般,左右晃荡也已一个下午了,心疼得不行,“老爷,您还是吃点东西吧,这妍儿只是想出去走走,您何苦禁足呢?当日她虽不情愿相认,可如今孩子们相处甚是融洽,不会一去不回的,如若怕不安全,何不多让几人跟随便是。” 顾老爷瞥了一眼苦心相劝的夫人,有些无奈得摇了摇头,“有些事你妇道人家怎会知道。” “老爷是觉得妾身并非研儿生母,不能管你们父女之间的事吗?她入府至今,妾身可有半分亏待,今日见她这般脾性,虽有些过,可老爷无原由的做法,她使些性子也是正常。再说,谦儿说了会护她周全,定不出纰漏,他们也就出府街上走走,孩子这些要求,老爷怎能执意拂去?难道真要让两孩子苦闷府中,不见天日?”龅牙夫人切切相劝,一老一小都茶饭不思,她这女主子怎能安心? “那……便照夫人所说,多几人跟着,再让丁山与阿全暗中跟着,应当不会有事。”顾老爷捋了捋下颚胡须,终是做了决定,而且他也知道夏心妍还有隐卫暗中护着,应当不会有事才对。 做了决定,他这才安心得坐入餐桌,吃起了热过数遍的饭菜。 而另一边的夏心妍,收到了龅牙夫人的传话,亦是开怀得扒起了美味,早就饿得前胸贴肚皮了,哪可能再坚持多久。 可是这龅牙大哥似乎来得有些慢了,她边吃边等得心急起来。本就为他张罗的事,怎反倒皇帝不急太监急? —————————————————————————————— 夏心妍与龅牙哥在大街上行走着,没有丝毫掩饰面容,如若真好巧不巧碰到曾经宫里的寥寥几个熟人,也没人敢认出她来。 为了能混个正脸,她可是精心修饰了眉形,更是略施粉黛,让自己添上更多的妩媚。 倘若故人见了,定只觉得有些神似,谁敢肯定?天下巧合无处不在,长得像的人怎可能没有,她会心一笑,心里暗想:“咱也算是有正式户口,有正式成分的人了。” 她与龅牙大哥故作惬意得往城东的玉缘坊走去。阿妍还是第一次这样光明正大的穿街过巷,为自己此刻能有个人样而感到欣慰。 眼看就要到了玉缘坊,阿妍被前方一对乞丐吸去了目光。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手拄着一跟树枝,腿脚行走很是蹒跚,而一旁的小女孩顶多五六岁,搀扶着年迈的老婆婆,向行人乞讨着。 她想起曾经孤苦的自己,不知不觉眼中微微泛起了水汽,待惊觉后,赶忙隐去还未流下的泪珠,对着一旁跟随的紫烟说道:“你将银两取些出来。” 紫烟方才看见她双眸看向那对可怜乞丐的不舍,自是知道小姐要做什么,没有怠慢赶忙从钱袋中取出碎银子。 那名小女孩不停得向路人请求施舍,路上行人大多回避不去理会,也有比较恶劣的横眉相对。 阿妍取出银子,还向顾谦要了一些碎银,正准备亲自过去拿给那个小女孩。可跃入眼帘的,却是她被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推倒在一旁,那个老婆婆竟惊吓得脸色一白,赶忙下跪向那几个人求饶赔罪。 老婆婆定是一生受人欺压,第一反应并非扶起孱弱的小女孩,而是祈求那几个人原谅。 奴性,一直被权贵欺压而嵌入骨髓的奴性。 眼看着一旁摔倒的小姑娘也爬起来,跟着老婆婆磕头,阿妍的心似被什么刺了一下。 她狠狠的攥紧了拳头,深深得吸着周边的空气,暗暗告诉自己要忍、要克制、别多事、要低调、有……正……事。 但心中另一个声音喷发出来,一声怒吼直直剜入她的心间:“忍无可忍,勿需再忍。要不这气憋得晚上一定睡不好觉。” 阿妍向前迈出几步,瞪视着前方一行人中,那名长相十分妖娆,五官精致胜过女子的白衣男子,瞬间化作咆哮狮子,“这天下就没理了是不是,这祖孙是大富大贵还是享尽荣华,就这么让你嫉妒成性?你是高洁得就像墓碑上不可恭维的金字铭牌?不小心触碰了衣袂怎么了?你的外在见不得人是不是?黑心肝黑心肠,黑头黑脸长得是个人样都没有,跟禽兽一般似地见人就咬?你是担心人家不知道禽兽的尊贵,还是为了保住禽兽的名誉能永传四方?我还真没见过一个畜生,就这么怕被人当人看。” 前方白衣男子手执折扇,俊逸的脸庞散发出一种很复杂的气质,就像那种涉世已久,对自身的锋芒与尖锐收放自如的那种感觉。他身旁几个随从作势要冲了上来,却被他扬起的扇子止住动作。 而本就戒备守护于阿妍身边的顾谦与随从,也是蓄势待发。两队人马除去阿妍刚好十六人,相对而立剑拔弩张起来。 路上行人有一些已经驻足围观了起来,阿妍给了紫烟一个眼神,示意她去扶起跪地的一老一小,心里衡量判断起来,自己这边是十个人,那边六个人。 龅牙哥的武功了得吃不了很大的亏,而看前方的那个主子模样的男人衣装,也就普通大户人家,应该不至于高得到哪里去,想是个惹得起的主。 没想到头次上街,就成了惹事的主,不过嘛,打群架指不定还蛮有意思的。 第十八章 妇人之心 阿妍这边玩心略动,见那一边执扇的白衣男子双唇划出一抹弧度,含笑三分的样子越发显得妖娆,她心中不禁暗唾,一个男人长得如此狐媚,简直就是悲剧。 而白衣男子轻叩着手中折扇,显得有些慵懒的模样,可说出的话语却分外尖锐龌龊,“你以为打扮得像只蝴蝶,做着泼妇模样就能变成女人了?这好好走路的人是禽兽?那像母狗汪汪叫唤便是人样?现在这世道着实可怕,不就不愿与你春风一度吗?至于没事找茬惹人注目?本公子守身如玉有错吗?本觉得你样貌不错有心结识,谁知上回一见面便如狼似虎,想要*帐暖。本公子被你的放浪行径吓怕了不行吗?今日见到这老妇苦求,想起你苦求我与你行雨水之欢的场景了?怎么这般触景……” 他的话还没说完,龅牙大哥得一声怒吼已经响起:“莫公子七尺男儿,说的是人话吗?”说着已经飞身出去,凌空踢出一脚。 那个被称作莫公子的人闪身躲到一旁,恭手便是一礼,“顾兄不必恼怒。” 龅牙大哥又是奋力劈过去一掌。 一旁围观的人,都对着气着牙痒痒的阿妍指指点点。 莫公子却似要息事宁人,对着龅牙哥再次施礼,“那位定是顾府大小姐,顾兄多有得罪,算是不打不相识,改日登门赔罪。” “你欺辱妇孺本就有辱斯文,舍妹数落你几句,你竟毁她清誉,下作。”龅牙大哥依旧不罢休,顿时两个身影纠缠起来。 两边的家仆楞了起来,因为他们两人虽然出手的劲道不小,但莫公子倒是都在有意避让,而龅牙大哥也没有伤及他的要害。既然不像有大事,也就一旁守着见机行事,几个回合后,两人终于分开。 阿妍拉住气恼的龅牙大哥,狠狠睨向那个长得狐媚还很欠揍的莫公子。 那名男子却面不改色依旧蕴着浅笑,竟还又礼貌恭礼道:“不才还有要事,改日登门谢罪。”然后他们一行人没有再停留,全都迈开了步履走了过去。 两队人马交错间,阿妍清楚得听到那个欠揍的狐狸男人嘟囔了一句:“因为那几句没人要你,就来找我,我会负责的。” 阿妍想起那句话,加上现在这句轻浮的样子,顿时大怒,脾气一来失去理性得撸起袖管准备冲过去,龅牙哥顾谦赶忙拦着她说道:“妍儿,别忘了咱出来是做什么的?” 阿妍这才想恍然,今天出来是帮大哥守媳妇的。很不情愿得咽了咽那口气,不大乐意得问道:“大哥认识那个人?” 龅牙大哥点了点头,“是光禄寺莫少卿的三公子,与二诚齐名于京城。” “光禄寺少卿?正五品官员的公子?你爹……呃,咱爹比他爹还高一级,这男生女相的,看了就吐。” “人家的妹妹可是宫里的正四品容华,也是皇亲国戚呢!” 阿妍心中不屑,楚翊的女人千千万,全都皇亲国戚?再皇亲国戚家里有一杆子多少小妾、多少娘家一屋子也是皇亲国戚?想是他连后宫谁是莫少卿的女儿都不一定知道,哪还认他这亲戚? 想到这,转而一惊,觉得自己想多了会耽误正事,赶忙将银子交给了那个老妇人,问清她们住的地方,改明儿叫紫烟再去接济接济。便也不敢再影响龅牙哥的终身大事,兴匆匆得往玉缘坊而去。 其实玉缘坊不是卖玉的商铺,而是一家茶楼。她们来到二楼的雅间,打开对着街道的雕棂木窗,正好能见到着轩武将军府邸的侯爷府大门。 —————————————————————————————— 另一边 匆匆离去的莫公子迈进清韵楼,推开那间事先定好的雅间竹门。 “你比朕预料得迟了一些。”楚翎的嗓音响起,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 莫昭见到突然出现的他没有过多惊诧,反而浅笑说道:“没想到,皇上竟亲自在此等候。” 楚翎淡淡得瞥了一眼身前白皙外妩媚的男子,取起桌上的茶蛊,轻抿了一口,说道:“你本不该与朝中官员相邀,朕此次是亲自来,如若还有下次,定然不是如此简单。” 莫昭手中折扇轻叩几下,便径自坐到跟前,对上楚翊透着一抹冷清的眸光,“皇上似乎过于心敏,本就只是有事相托管巡守,这才相邀,当日协议并无禁止寻人。” 楚翊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案桌上的的手,有律得敲着桌面。 两个绝色的男人在厢房中相对而望,若有所思。 楚翊的俊逸不乏男子气概,莫昭长得就比较娇媚,精致得五官总有种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慢条斯理得转动了两下左臂膀,做了做放松的样子,“方才在街上遇见了个有趣的女子,那嘴巴毒得很是够味,忍不住就拌嘴挑衅了几句,这才耽搁了一下。”说着扬眸凝向楚翊,“如若想请皇上赐婚,不知可会应允。” 楚翊眼眸划过一丝光芒,“嘴巴毒?怎么让朕想起你那最小的胞妹,可是毒得举世闻名,你该不会触景生情吧?” 莫昭呵呵笑了一下,“皇上明鉴,只是觉得这样女子带着有趣,其实确是因言谈的犀利方式太像胞妹,这才随意一想。”他说着说着明亮的双眸黯淡了下去…… “莫容华身为朕的嫔妾,只要她安守本分,朕自会为你寻找幺妹。你切勿再与朝中其它官员联系,记住自己的身份。”楚翊话语很严肃,但是表情却很平静。那种云淡风轻,看你如何想的样子。 —————————————————————————————————— 侯府大门终于打开,一顶装饰小巧却很华贵的暖轿被人抬了出来,一旁随着丫鬟与随从数人。 突然一个怒斥声惊住所有缓缓步出的人。 只见华丽的朱漆大门两边的威武石狮边上,一个灰袍道士背对着大家,正扬手拍一个稚嫩小道士的脑门,“天降祥瑞,紫气东来这你看出来了,可是这府邸西侧明明还略带青煞,你难道没见着?为师教了你多少次,这次天象如此明显,你还能断错,怎能接我衣钵。” 那有些肥嘟嘟的小道士满面委屈,“师父……师父……徒儿只是觉得青煞并未明显……” “你走吧,莫要再跟着了,如此愚笨愧对无量天尊。” 小道士一听脸色唰的变得苍白,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师父……师父,那抹青煞应不会带来血光之灾,瑞格甚是明显,徒儿才……” 那名道士依旧背对着众人,他随意得将拂尘一扫,“瑞格明显难道就没有性命之忧?倘若他人请你度劫,你这般侥幸心理怎能是我徒弟,你走吧……” “师父,你原谅徒儿一次吧,徒儿以后……”可怜得小徒弟恳求着,双手还抱着那个道士脚踝,不让已经侧转过身的师父离去。 “放手……”道士甚是恼火,想要将徒弟踢开。 但他微侧身之际,双目余光却掠见一旁已经有几个观看良久的人,而那边撩起的轿帘证明,正前那个全身华贵服饰的妇人是从轿中出来的。 道士停止了所有动作,低声对着地下的徒弟说道:“别这丢人,别人看着,你起来吧!回去为师再与你算账。” 那名匍匐于地的小道士一听师父变了主意,不敢再怠慢,敏捷的爬了起来,悻悻得随着师父转身离去。 “这位道长请留步。”一声略显细腻的声音唤住了他,而说话的正是那个身着碧绿锦袍的华美妇人。 那名道士叩起拂尘,拱手一揖,“贫道方才被这孽徒气糊涂了,这才喧哗,夫人切莫见怪,贫道这就离去。” 那名妇人正是詹三小姐詹雨萱的娘亲,今日便是要去寺里为女儿祈福,听闻他们的谈话,怎能没有忧心?于是她清秀的容颜覆上了一抹急促,焦灼得向他追问着:“妾身想问道长,方才你们所言是何事。” 那个灰袍道长停下脚步,抬眉打量了身前谈吐秀气文雅的夫人,点点头笑道:“夫人莫要担心,贫道看你乃有福之人,定能平安一世,夫人别把方才贫道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所谓的青煞并非在夫人这里。” 继而,他又一次转身准备离开,这次那名夫人更加急切了起来,“道长别走,能否请道长进府小坐片刻,帮妾身女儿看看,卜上一卦可好?” 那名道士蹙眉犹豫,夫人继续劝慰,“道长乃心善之人,如若府中有煞需挡,道长帮忙提点亦是功德一件。” 那名道士思量后,终于点了点头,“好吧,贵府紫气东来,但却有阴霾邪气,煞气因此而生,贫道随你去看看就是。” 那名妇人一听此言,顿时舒展了眉头,“道长,还请这边……” 另一边的阿妍与龅牙哥顾谦依旧坐在玉缘坊的雅间,透过打开的窗子看见了这一幕。 而熟识唇语的他已经将所有对话低声得告诉了阿妍。 阿妍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加上一个赞许的眼神。 然后扫了一眼伫立雅间外的几名随从,发现他们都纹丝不动,满意得压低嗓音与龅牙大哥继续嘀咕。 “你那个道士找的还不错,只是进去后,忽悠的水准还能那么稳吗?” “这个放心,他是真做过道士,后来才做我师父的。” 阿妍微扬秀眉,很是认可得点了点头,“自己人好,信得过。” “妍儿,届时三小姐……”阿妍知道他要说关键词,一个凌厉制止了正在问话的龅牙哥。 龅牙哥的门牙抿了抿下唇,没了声音。 “紫烟,劳你去楼下掌柜取笔墨来。”她对站在厢房外的紫烟吩咐了一句。 紫烟做事很麻利,没小片刻就备妥所需的物件。 阿妍先在宣纸上写下:“届时三小姐出府去寺里参拜化劫,劫持她的人一定要万无一失,你去下定金时宁可多出银两也不要暴露了身份。” 龅牙大哥也洋洋洒洒得写道:“这个你放心,这事拖的人是我的师弟,他现在已离京,先前去翼夜堂时也是易容的。翼夜堂做事稳当,劫个人而已。” 看着人家那字,阿妍拧了拧眉,自卑哇!不过还是继续在宣纸上画着蚯蚓,“三小姐就交给你了,安置的地方可安全?” “安全,就在玉缘坊名下一个废弃的酒窖,玉缘坊是候府的产业,越危险越安全。” 阿妍看见这个,眼前精光闪过,看来龅牙大哥有勇,还不失细密思量的头脑,她继续问道:“届时赎金三万两,你让他们分五个地方放,那五个地方暗藏换交赎金的地方可寻好?” “辗转五个地方全已布置妥当,届时他们防不胜防,抓不住蛛丝马迹。” “三小姐那你不会想陪着她两日吧?” “自然要陪,难道让她一人凄苦冷清?” “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三小姐单纯,万一露了口风就功亏一篑了。” “那妍儿的意思是?”阿妍点了点头,龅牙哥用祈求的双眸痴痴得望着她,仿似再说:“亲妹子,能不那么狠吗?哥舍不得。” 她哪会不知道他心里的你侬我侬的,继续书写道:“以防万一,必须硬了心肠。并且要你蒙面弄破衣裳,扯坏肚兜,嘴巴的帕子也一定要堵严实,手脚捆劳了,加上暂时聋哑的药,万无一失。” 龅牙大哥双眸暗了暗,嘴巴也扒拉了下来,门牙在下唇颤了颤没有回应。 阿妍当做没有看见,继续在雪白宣纸书写,“她一回候府,必须谣言四起,毁了声誉才不能进宫。” 龅牙哥瞪大双眸,许是没想到这妹子那么腹黑,不大认同。 阿妍径自继续写道:“到时候可能会被候府赶出府,或者很难再寻到其它人家。你瞅准时机,立马上门提亲。我恐父母反对,故而你要自己掏钱请媒婆登门,你已先斩后奏,父母也没有其他阻拦的办法。三小姐遭此大劫,在他们眼中你的身份卑微,却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嫌弃是否贞洁,只求贤妻,候府那边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反而偷着乐。” 龅牙哥看完,有些犹豫了,显得征愣起来。 “至于三小姐这边,你日后可以告诉她。妹妹建议还是不说,日后一生一世好好待她。她亦感恩你的不离不弃,更万幸自己没有进宫才是最佳抉择。” 龅牙哥沉默良久,终于在纸上书了几字,“妇人之心果真……” “这法子再毒也是有将来的,总比你……”然后她搁下手中羊毫,杏眸一瞪,微微拧起的秀眉满满写着愤慨,仿似在说,“还不是为了你吗?你要听不听,嫌毒可以不用,你们的终身大事我操啥心?” 龅牙大哥很识趣,大门牙抿了抿,双手取起阿妍身前的茶盏,咧嘴一笑,大有孝敬您老的意思。 阿妍被他的憨样一逗,不禁噗嗤一笑。其实龅牙哥和龅牙夫人都挺好,而且看久了蛮可爱的,那詹三小姐会有福气的。 第十九章 真的变了 五日后顾府 龅牙大哥将事情办得非常周密,所以很快便尘埃落定。 只是苦了詹三小姐,正如夏心妍的先前预测,她被候府夫人以败坏名声之名送往了庵堂。詹三小姐却因刚烈而誓死不从,更被侯夫人冷情得赶出了詹府。 而詹三小姐的生母虽是府中的二夫人,可这样的事也只能哭泣恳求着侯夫人,无谓的徒劳哪能阻拦这一切的发生? 那一日下了很大的雨,一道道闪电如同巨蟒般一次次在天上咆哮而过。 龅牙大哥当时的神情很憔悴,想必一定心如刀割,他小心得抱着孱弱的詹雨萱回到顾府。 这可吓坏了府上的一家大小,不过令阿妍没有想到的是,龅牙夫人其实一早就知道儿子的全盘计划,正暗中筹划着上门提亲。结果龅牙大哥便已把媳妇带回来。 她看着詹三小姐被儿子抱进自己的院子,那上下嘴唇是想合都合不拢了。 夏心妍此刻心中对龅牙夫人更加得赞许起来,难得大户出生的龅牙夫人如此开明。 这个时空的妇人就算清楚人家还有清白,但也不愿意接受名誉有一丝受损的人做儿媳。 可这龅牙夫人实在明智,倘若心里不舒服,但是反对岂会有用?万一一条筋的龅牙大哥一辈子不讨媳妇……还不是照样没好日子过? 所以知足常乐,他们小两口甜甜蜜蜜才是真的。 但是阿妍也担心非龅二哥,前几日张罗着龅牙大哥这边,却没来得及顾及非龅二哥,所以她一有空闲便来到二哥顾诚的竹园。 此时华灯初上,他这里却幽暗一片,阿妍径自推开了的虚掩的雕花木门。 昏暗的屋内混沌一片,待手中的灯笼幽光隐隐照亮厢房,才能看清那匍匐在地上的修长身影。 阿妍赶忙取过紫烟手上的夜灯,示意她在门外候着,而后便独自迈了进去。 进去的瞬间一股熏天酒气迎面扑来,阿妍不禁拧起了双眉,再用手扇了扇,这才缓过一些。 然后她迈过去把灯火点上,而后才蹲下身躯,轻轻得拍着非龅二哥的肩头:“二哥……二哥。” 顾诚依旧趴伏于地面,仅是嘟囔了一句,“你等一下,我等会儿就好。” 阿妍望着地上微微颤抖的身型,知道朝下的他是在用手捂住面容,因为不想旁人看到他哭泣的样子。 她轻叹一口气,“大哥说了,他对不起二哥,明日便搬去府外。”趴在地上的的顾诚听到这句,终于坐了起来。 他的两眼通红,布满了血丝,抬手用大掌搓了一下面颊,便挑了挑俊秀的眉说道:“搬什么搬?我都没说搬他跑什么劲?” 阿妍感觉他这样说应当是想通透一些了,便蕴了抹浅笑,“我估摸着,他其实是怕三小姐反悔,所以想躲着你。要不以二哥平时招女子心系的架势,他估计会寝食难安。” 顾诚一听,虽知道她是安慰的话语,不过这样一说,确实心情好了很多,“反悔是自然的,以后有的是时候守着如花似玉的大嫂。” 阿妍听闻此言心里一乐,这一家子明理,所以这非龅二哥怎能除外? “嗯,你日后一定娶个更水灵的姑娘,把她捧在手心上供着。” 噗嗤……“那是菩萨,不是媳妇。” 顾诚一边说着一边蹒跚得要爬起来,可他喝了很多酒,虽然头脑还算清醒,但四肢还是有些麻痹瘫软,所以扶着他起身的阿妍几乎承受了他整个力道,着实吃力。 良久后 待适当漱洗一番的顾诚,已经精神了不少。他换了件袍子回到厢房,见到阿妍正欣赏厢房那扇名贵的琉璃屏风,笑道:“妍儿喜欢?那二哥送你吧!” 阿妍莞尔一笑,“人家以七彩琉璃屏风换二哥的云海丹青,二哥因此名扬北华。我不过是仔细瞧上一瞧,这一看才知道,二哥的画怕是价值连城吧!” “不过那人刚好很是喜欢那幅画,我本不卖的,可他竟强买了去。” 阿妍轻轻抚过屏板,心中感叹一下这份美轮美奂,而后才绕到后面书架上,取了几本小札攥在手里,“这个我带回去看,下回还你。” 顾诚嗯的一声,径自取起侍从备好的醒酒茶,轻抿了一口,又望向一边未下完的棋局发起呆来。 阿妍觉得他状态还是不大好,便劝慰道:“人一辈子总有不如意的,也就是一个女子与自己擦肩而过,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大嫂日日在府里……想那些不可能的事,你的心里不舒服了,他们两人也难受。不如退一步,让自己好受些,待你的缘分来了,咱抓住别溜走。别像这次那样,人家都未知晓你的心意。日后看准了就马上出手,就不会夜长梦多了。” 非龅二哥顾诚轻轻得点了点头,张口说道:“日前你让紫烟送过来那顶玉冠,二哥便明白你的意思。” 阿妍扬眉,一副不可思议、不明所以的模样。 “你是告诉二哥,既已弱冠,便应有容乃大,海纳百川,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怎能因这点不如意而忘却其它?明日我便去与大哥谈谈,让他别想太多。我顾诚大丈夫一个,何患无妻。” 阿妍开怀一笑,“我只是送个心意给二哥,哪有那么多寓意?是你看见上面浪花雕纹而想到海纳百川,与我何干?不过我只知道大哥就此为了那棵树放弃了整片森林,而二哥你……还有一大片树林跟你招展伸枝呢!” 顾诚的情绪真实释然了许多,面上已经有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 见他想通了,阿妍也不再多留,“那这几本我带走了,改明儿我烧桌好菜,犒劳我孤独寂寞冷的二哥。” “切,大哥有了大嫂你就在二哥这卖乖?前些日子见你缠着他缠得可紧了。还是二哥做了这垫背,安抚你没了大哥疼爱委曲难受的心才是。” 阿妍含笑不应,迈开秀履离开了他的竹园。她与紫烟并肩而行,缓缓得往自己的惜妍阁而去。 经过大哥的小院,紫烟突然说道:“没想到,詹三小姐竟会到咱们顾府,我听说候府会将四小姐送进宫,圣旨都已经下了。” 阿妍浅浅一笑,“候府也就想多一个女儿当娘娘,指望着可以光宗耀祖呢!” “可那四小姐竟死活不愿意,这做娘娘有什么不好?”紫烟自己念叨着,阿妍没有去理会她。 ———————————————————————————— 二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夏心妍小心得存放好楚渊的手书,尽管上面只有“保重”二字,不过她觉得许多事应该还是没有变的。 她望向屋内那盆未凋谢的水仙,可能是心情好了,觉得萦绕四周的那份清雅香气竟然使自己舒心不少。 顾老爷说他回京时日将会延后,看来她还是要在此多等候一段日子了。可她也有些疑惑,为何不让她去找他呢?这相隔五年多,竟变得这般神神秘秘,让人有些别扭的性子了。 阿妍兀自想着,忽被陡然响起的鞭炮唤回心绪,这应该是告知詹三小姐要进门了。 她赶忙理了理自己身上衣裙,再抚了抚头顶的发饰,觉得应该还完好,这才跨出屋去,往正堂而去。 今日府里的人打扮都很喜庆,所以身后紫烟的发顶上也比平日多了一些珠花。 而龅牙大哥虽说是头次小登科,但因为有了之前的事便也低调着办了,但该有的礼节却也没有少掉半分。 新娘子詹雨萱是从顾府的偏园接来的,候府那边唯有她的娘亲偷偷塞了一些嫁妆,这也可见詹家人的薄凉与势利。 其实龅牙夫人原本没想着那么快就办喜事的,毕竟之前被绑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本想缓和一下再做打算。 可是这两厢情愿的二人处在一个院子里,而龅牙大哥现在还没一个通房,所以这二十多年的库存估计是忍不住了……所以干柴和烈火很容易点着了……所以龅牙夫人就有些急了,这万一肚子里有小娃娃,被多嘴坏心的人修饰一番……所以这几日便找了个好日子,就这么把事情给办妥当了。 其实今天的好日子不单单詹三小姐有了归宿,据说还有四位官家小姐也有了夫君,而且还是同一个人——楚翊。 其中侯府的四小姐詹雨馨便是其中之一,倘若三小姐詹雨萱没有嫁给龅牙大哥,那么便是她进宫给那狗皇帝当妾,那是倒霉悲催的人才会有的命运。 所以这詹雨萱是个有福气的人,虽说让她吃了些苦,但是情况还是挺好的,有何不可? 阿妍想着龅牙大哥能将她的雏形计划加以修饰执行得如此周详,顿觉这个大哥高大上起来。有能力的人,才值得让美人托付终身,难道不是吗?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绕过了回廊,紫烟依旧无语得随在身侧,转眼已到顾府大门。 只见那朱漆门外狮舞引门,着实热闹非凡,不少路人早已驻足一旁观看着精彩。 而龅牙大哥的迎亲仪仗好像还没有到,但隐约已传来唢呐、锣鼓声,阿妍判断应该转过街角就能见到了。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如此纯正的古典婚礼,心中很是期待。 “大小姐,老爷在书房有事找您。”阿妍听到话语,转过了脸庞,望见传话的老管家。 她心中有了疑惑,龅牙大哥这就要进门拜堂了,这顾老爷是有何要事?难道楚渊还有其它事? 想到这里,她没再流连此刻的热闹,转身便与管家往顾老爹的书房而去。 顾老爷书房的门敞开着,而他正负手站立在中间,面容显得很是焦灼。 阿妍心中揪起一缕担忧,走进厢房便直接问了起来,“老爹找妍儿有事?” 顾老爷凝望着她,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吐出:“本想早些告诉你,但爹还是按照康王吩咐,此刻再说予你听。” 阿妍蹙起了眉,今日大喜日子本不该如此严肃,到底为了何事 “宫轿已经到了,正等着你呢?”阿妍心中顿时一惊,宫轿?等着她? 她扯出一抹冷笑,“今日进宫的可是另外四家小姐,何时轮得到我这超龄又无闺秀之仪的人进宫?” 顾老爷亦是早就知晓她会这样说,叹了口气,“这是康王的意思。” 阿妍心上犹如一柄利刃刺了一下,“他为什么信里没有说?送我进宫又为哪般?我能为他做什么?说不定我一进宫便成了一具白骨。康王应该知晓我是从宫里逃出来的,可竟还要把我送回去?” 她的语气有了些许颤抖,因为她想不明白,却也知道可能没有其它路径可以逃避,就如那次巷口,一块手帕便可让她任人宰割。想到这,她的眼眶涌上了一些水气。 “康王说宫内会有人照应你的,届时回京再与你解释清楚。至于康王心里想什么,爹也不大明白,只能奉命行事。”顾老爷不慌不忙得解释着。 阿妍已经开始有些浑噩起来,身体已经失去平衡,她冷笑一声,“到时候妍儿已身在后宫,他如何能当面解释?你是爹?唤你的话你受得起吗?”越到后面越是吃力,最后终于没有了意识。 待阿妍从昏迷中醒来,已身处华丽轿撵内。第一个反应便是撩开轿帘向外看去,却已经行在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宫道上。 阿妍的睫羽微微颤抖,双手握得紧紧得,想将指甲刺进肉中,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此时她余光掠见身旁有一个精致的小木匣子,便打开看去,跃入眼帘的竟是满满一盒首饰。有些不屑得翘起了双唇,再轻轻取出夹杂于内的信条,依旧是简短的几字“乱君心;回京叙”。 楚渊,你真的变了。阿妍不得不阖下眼眸,平静得面对此刻突变的一切。 她判断楚渊是知道她长得像暴君的一个女人?可这个女人被皇帝亲手下令杀了,他竟还让自己去做这不一定帮得上忙,却更可能送命的炮灰。 阿妍紧咬着牙关,不让身体随着恼怒的心而颤抖起来。他何其用心良苦,从她跨入小七米行开始,便已迈进了这个陷阱。 精心为她冠上顾家大小姐的身份,亏自己还无知得对这一家老小掏心掏肺,简直愚蠢之极。 而入了宫,接应自己的人是熙太妃吗?楚渊应已从熙太妃处清楚她当时在宫里的所有事情。而入了宫,她也没有退路,就算刚开始大家以为自己只是长得与失踪的夏言一样。 但是兰淑妃也是迟早能肯定出她以前的身份,到时候一个欺君便是万劫不复,所以她唯有按照楚渊的指令,与接应的人合作,才能保住性命。 而楚渊这么做得目的?难道仅是尝试自己是否抓住皇帝的心吗?还是为了多一个让谨贵妃失宠的棋子?最终是想要得到沈相的支持才对吧! 自古宠幸与家族便不可分割,看来楚渊的心已经大了,已经不再是处处受母后钳制的小南瓜了。大到可以将她化作他夺权路上,试着劈开新路径的棋子了。 楚渊……我们真的变了……你把阿妍往绝路上推,阿妍就真的会乖巧得如你的意? 宫轿继续缓缓前行,阿妍睁开双眼,定定得望向前方,暗暗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什么也想不了,能一次次看见升起的太阳才是真的。 其它都不重要…… 第二十章 不得不救 宫轿终于停了下来,轿幔被撩开,前方站立着不少人,有嬷嬷也有宫女太监。 听到她们恭迎的话语,阿妍知道自己该下轿了,双手依旧紧紧攥着,不是适应不了,是一切变化得太快。 片刻后她才缓缓步了下轿撵,仰望上方阳光下闪着金黄光芒的琉璃瓦,再瞥向身前的深红殿宇,那朱漆大门顶上悬挂着金丝楠木匾额的新秀宫三字跃入眼中,阿妍不由扯出一抹苦笑。 这里是新入小主集中居住的地方,多么刺目,多么可笑。从宫女到太监,现在又成了新秀宫的一名小主。倘若只是选秀,她还能想办法不被选上。但她知道那只是梦,因为楚翊停止选秀,仅召四人入宫。 她不明白楚渊是何以做到的?明明名额不是顾家小姐,可到最后关头宫轿却是来顾家接人。 现在只能与那几个同日入宫的小姐那样,留在这里学习宫仪,然后等着册封圣旨。 楚渊……阿妍再次想起他,突然感到吼间一股腥甜涌了上来,她抑制不出,就这样喷薄而出。 轿前驻立着迎接的人全都大惊失色,阿妍用手捂住溢出的鲜血,有些不可置信,想不到自己竟急火攻心,气到吐血。 她只觉得眼前昏暗一片,旁边有一个太监赶忙搀扶着她,恐她跌倒。然后她只知道自己浑浑噩噩得被别人背进了新秀宫。 —————————————————————————— 春寒料峭,细雨如丝 阿妍倚着窗棂望向窗外,雨纱如雾萦绕着整个小院,她眸内的黯然没有隐去。 进宫已一月有余,那日吐了口血,新秀宫中所有人以为她得了不治之症。 当时被安排在跟前伺候的宫女沈俪还有太监长生均苦恼了起来,也许他们没想到自己的新小主竟是病秧子,心中焦急着决计是没了出路。 直到太医诊治说只是血热妄行,调养一段时日便好,他们才松了口气,觉得起码有了些盼头。 后来紫烟也被送进宫了,陪着她在新秀宫中学习宫规宫仪。阿妍本是个好学的人,但是那些所谓的妇德、妇言、妇容、妇功还真是很不对胃口。 不过还好病着,所以嬷嬷审考时她老是最差,也没什么好跟她计较的。 此次一同进宫的还有礼部侍郎之女廖玉卿,也是她们四人中,不但出生最高,样貌才识也是比较出众的。所以册封时,她被封了从五品婉仪,赐封号怡。 而另外分别是岑州盐运使之女张涟熏和国子监祭酒之女左可晗,二人均被封为正七品常在。她们二人入宫后关系很好,只是左可晗很爱哭,什么事都能垂泪半天,日日一个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们这四人,属阿妍被封的品级最低,是从七品选侍。本来按照顾允庸大理寺少卿的正四品官员,当是比张涟熏和左可晗的父亲高那么一点,不过谁让自己“各项指标”都比别人差那么一截,所以品级最低也无可厚非。 这次被选入宫的几名,据说都是由国师根据生辰八字测算出来的。原本入选的是詹侯爷的四女儿,可是临到入宫前她突然发了天花。这才从候选的人员中顶替一个,而顾老爷早就杜撰好了她的八字呈送上去,这样一来,年龄略大而未被选入宫的这个原因便因事态紧急而忽略不计了。 而楚翊一代君王,几年还未有子嗣诞下,竟会采纳别人谏言,真的任由国师选择命中多子的官家小姐入宫,还非要四个,称四喜临门,简直就是荒唐之极的昏君。 虽然这段时日,她们都没面见过皇上,但阿妍很清楚,迟早碰得上。 想到这,阿妍不免咬牙切齿,种马,典型的一个种马,而且这个种马动不动就几个月没有步入后宫,竟还觉得是女人的问题而再次引进可旺丁命运的种猪,这让被连累的阿妍怎么可能没有闷堵? 而撇去皇帝这边不说,另一边谨贵妃与兰淑妃亦或其它各宫主子,早就已把新人摸了个透彻。 因为册封那日叩拜各宫主子,没有见到谨贵妃与兰淑妃她们有任何疑惑的目光看自己。照理宫里的夏言无端失踪,现在冒出个顾心妍,还是顾允庸半路领回来的女儿,身份肯定是要令她们怀疑的。 估计是觉得直接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人家等着慢慢探出真相吧!事情往往越是平常应对,越显得欲盖弥彰,而阿妍唯有好生扮演好顾心妍这个角色。 “小主,该喝药了。”紫烟的声音拂去片刻的静思,为阿妍端来了热好的汤药,“这起风了,您怎么没加件衣裳便站在风口?” 紫烟说着,放下手中托盘,再到一旁取了外衫,替她批上。 阿妍望着桌上黑乎乎的汤药,不禁蹙起了双眉,一口气憋坏了,受罪的还是自己。 她深深得嗅了嗅清新的空气,这才执起碗来,一饮而尽。紫烟很体贴,立刻将备好的话梅塞进她的口中,这才缓解了那份苦涩。 阿妍浅浅得笑了笑,虽说紫烟应该是楚渊的人,但宫里除了她再没有可用的人了。 她用绢帕拭了拭唇角,自从入了后宫,她一改往事大大咧咧的做派,硬将自己憋成小女人的言谈举止。看着她们正宗官家小姐的柔美是那么自然,可到自己这……总觉得有那么点矫情与别扭。 但是又没办法,唯有那样似水柔情一些,才能缓住对她有所怀疑的几个人。毕竟她精雕细琢后,容貌言行完全不同,声线也用了原来的声线,不再是故作低沉。 阿妍望向窗外烟雨,装作不经意得随口问问,“紫烟,可曾打探到消息了?” 紫烟正将承药的碗放入托盘,“嗯,兰淑妃真的有处罚那叫秋菊的姑姑,据说还关起来了。” 阿妍心下叹了一口气,兰淑妃真的拿秋菊开刀了。只因秋菊曾照顾过伤病的她,所以兰淑妃这样做不单单为了审出秋菊的话,将她关进柴房更是为了做给自己看的。 若阿妍为了自保不去理会秋菊,看兰淑妃对薛公公的狠戾,少一个一直身边伺候的秋菊,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阿妍苦笑一下,兰淑妃这般急着揪出她的身份,怕是认为当日赏梅宴的凤纹祸事是出自失踪的夏言之手吧! 去救秋菊的话,真是有性命之忧,欺君?逃宫?哪个能活命? 不过秋菊待她有恩,她不能不救,想着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了,“更衣吧!是该去拜见各宫主子了,看看她们愿意见我这小小的选侍吗?” 之前新入宫的几人,全都去各宫拜见过了,可她因病而耽误了,现在好转本就应去赔罪。 “小主,这还下雨呢?”紫烟好意得提醒。 阿妍莞尔一笑,下雨才好,路上人少,省的麻烦。 —————————————————————————————— 紫烟做事很麻利,很娴熟得为她绾了一个素雅的发髻,知道阿妍不喜繁琐,头上也就只插了一支白玉发簪,她们便没再耽搁,打着纸油伞踏出了芙蓉阁。 新秀宫位于后宫的西侧,阿妍与紫烟走了不少时间才到了东侧的玥栖宫,欲叩见执掌凤印的谨贵妃。 她们在宫门外等候了很久,终于有个嬷嬷出来传话,那是谨贵妃的奶娘赵嬷嬷,“见过顾小主,娘娘正在休息,不大方便打扰,所以娘娘请您改日再来。” 阿妍眸清似水,了然一笑,“那就有劳赵嬷嬷待本主向娘娘问安了。” “这是娘娘赏赐给小主。”赵嬷嬷执出一旁宫婢托盘上的一支玉镯,拿给她。 阿妍望着透润的手镯,心内明了,浅浅笑了笑。 “嫔妾谢谢娘娘赏赐,娘娘万福金安。”她朝玉镯福了一福。 赵嬷嬷两眼如灯,开口说道:“雨天路滑,小主小心慢走。” 说出的虽是客套话,但架势却很不可一世。 阿妍颌了颌首,紫烟朝赵嬷嬷施了礼,大家都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去了。 阿妍依旧紫烟同撑一把伞,两人并行着,走了好一段距离。 紫烟径自小声嘀咕了一句,“确实不一样,在小主面前连奴婢都没称一句。” 阿妍没有回应,本就是小小常侍,在楚翊的后宫里,几个这样品级的能出头?她望向前方宫道,停下了脚步。 “小主是在想该去宁心宫还是清婉宫是吗?” 阿妍莹莹一笑,“现在去庄妃娘娘的蕙兰宫比较顺路,淑妃娘娘宽厚仁慈,对人亲切,我们缓一步她是不会计较的。” 听了阿妍的话,紫烟微楞了,蕙兰宫和新秀宫都在后宫西侧,而小主既是要到各宫请安,先到执掌凤印的玥栖宫本是应该。那接下来要不就应去身为长辈的熙太妃那,或者便是身怀龙种的兰淑妃那。可她反而说离庄妃娘娘的蕙兰宫顺路,这不是明明要绕过东边的清婉宫往西面回去吗? 她不明所以,却只能跟在阿妍身后。因为进宫后,小主想什么她一点都揣测不到。 落雨渐大,她们双脚早已湿透,步过御花园裙下也被沾上许多泥污。也许因为雨天,路上宫人倒是不多,紫烟望了望前方,“小主,您是否先回去换身衣裳,裙摆有些湿了。” 阿妍淡然一笑,“无妨,今天该走得都要去一趟,前面便是蕙兰宫了,我们这样才能显出诚意。” 第二十一章 拜访各宫 惠兰宫的庄妃娘娘与皇上同岁,本是先皇指定给楚翊的太子妃。 只是一直到他登基都未大婚,后来楚翊将她纳入后宫,却是从一品的夫人。曾经有过身孕,只是没有保住,据说以后都不能为人母了。她失去了孩子又遭此噩耗,真是雪上加霜。楚翊为了安抚伤心欲绝的她,这才封了妃,赐封号庄。 不过,一个女人心里要的岂是这些?没了孩子?丈夫寡凉,试问怎么可能毫无怨言?自此这位庄妃娘娘便看淡一切,将自己禁锢在惠兰宫中,鲜少与他人有交集。 而楚翊对庄妃娘娘,亦有一些愧意,毕竟她本是先皇指定给他的原配,却从未做过正妻,后来还无法生育,更是与后位无缘。 所以这位庄妃娘娘虽在后宫没有多大权势,而娘家也不如谨贵妃与兰淑妃那般庞大,但她若说上一句话,皇上多少会放在心上一些。 阿妍在惠兰宫的主殿等候小片刻,便见到一个笑吟吟的女子轻快得从内殿走了出来。 她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上身栀色小袄,配上淡黄烟纱,让她周身都有着一层清灵之气。 阿妍知道,这就是庄妃娘娘,因为早听闻简出的她在自己宫里从不着宫装。 “嫔妾见过庄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阿妍不敢怠慢,很拘谨得向她行了一个礼。 庄妃未语已含笑,上翘的双唇配上明亮的双眸,有着几分俏又有几分媚,她虽没有谨贵妃的倾城,亦没有兰淑妃的娇媚,却有着另一层的美,犹如静静绽放的茉莉,淡雅却出尘。 “莫要拘束,这里没有外人,赐坐。”庄妃清淡得浅笑言出。 阿妍福了福身才迈至一旁,屈身坐下。“嫔妾自入宫便一直病着,从未向庄妃娘娘请安叩拜,多有怠慢。今日好转,特来向各宫娘娘请罪。” 她开口讲明此行目的,因为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今日她一个一个宫去拜见,没有厚此薄彼。倘若去了清婉宫出不来,那么兰淑妃亦是有些牵扯。 庄妃往贵妃椅上倚了倚,一旁宫婢赶忙帮她理了理垫枕。 “惠兰宫只求安逸清静,所以不需要讲那些有的没有的俗礼,今日细雨不停,你略有好转便赶着向各宫请安,玥栖宫去了吗?” 阿妍点了点头,蕴了抹浅笑道:“自是去了,但贵妃娘娘在休息,不敢打扰,而后便来拜见庄妃娘娘了。” 庄妃双眉一挑,睨向阿妍,“那兰淑妃那该也去过了吧?” “嫔妾等会儿便要去清婉宫,拜见淑妃娘娘。” “你倒有意思,这次新进宫的几人,都是先去了玥栖宫,而后去了清婉宫。想那兰淑妃有着身子,尊贵无比自是应先去拜会,你却绕回本宫这,而后再去,就不怕她心中不是滋味?”庄妃向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似乎领会了什么,向外走了出去。 阿妍依旧浅笑,“贵妃娘娘午后小歇未起身,兰淑妃想必也未起身。而玥栖宫往蕙兰宫需要小半个时辰,嫔妾知晓庄妃娘娘比淑妃娘娘早入了一年宫,拜见娘娘本属应当。不想娘娘竟如此和蔼,竟能接见嫔妾,嫔妾心中感激。”她的这番话答得有些技巧,不去言谈其他小主先后顺序,更是没有不敬淑妃也不刻意捧着庄妃。 庄妃从容得点了点头,双眸若有所思得凝着阿妍。 “你是叫顾心妍是吧?”阿妍微微得点了点头。 庄妃抬起皓腕,从发髻上取下一枚斜插着的镂空金簪,行至阿妍身前。 阿妍赶忙要站起身子,却被庄妃轻轻按了按肩头,示意她别动。 庄妃亲手将那枚簪子插到了阿妍发髻上,再左右打量了一番,嫣然一笑的一刹那,又显出了阿妍第一眼见到她时的那份俏丽活泼的样子。 “你虽还只是选侍,却也是个已有品级的小主,发髻这般素雅会被人指着说道。比如矫揉造作、故作姿态,反正想要抹黑的话,你就白不了。” 阿妍也明朗得笑了起来,“谢谢庄妃娘娘提点,嫔妾以后定当注意。” “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要多笑笑,本宫比你虚长几岁,以后私下便别庄妃嫔妾的称了,就叫姐姐便好。” “嫔妾惶……”恐字还没出口,又看见庄妃故作凌厉得一瞥给掩了过去,阿妍噗的一笑,赶忙用帕子遮掩了起来。 “在这,你可以大胆这般笑出来,别让我感觉你是后宫中的漂亮纸人。我闺名叫秦珂,父亲便是那喜欢四处游历的秦伯公。” 庄妃的亲近让阿妍很意外,虽说皇宫中人人都带着一层皮,可是她的确感觉那么真实那么自然。 庄妃见阿妍有些征征的样子,双眸眯了一下,此刻她透出的大气婉约浑然天成,完全找不到瑕疵。 她微微靠近了阿妍些许,于她耳畔嘀咕了一句:“小心你身边的所有人。” 阿妍听闻此言,有些诧异得望着她,庄妃却无谓得笑了笑,“时候不早了,还是先去清婉宫吧!日后多来我这坐坐,鲜少出门但却欢迎妹妹常来与我话些家常。” 阿妍领会,今日庄妃不会向她多说什么,便也没再耽搁,依旧很有规矩得行礼告退后,迈出了惠兰宫。 殿外等候的紫烟赶忙将伞打开为她遮挡雨滴,阿妍笑笑说道:“想不到庄妃竟很亲和,看起来灵动不已,犹如二八妙龄少女,皇上定是觉得她清雅脱俗,遇事却端庄大体,才赐封号“庄”的吧!” “奴婢只听人说过,庄妃宛若芙蓉出水,平日与世无争,只求一方清静日子。” 阿妍缓缓得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得望着依旧落下的雨帘,接下来该去宁馨宫见见熙太妃了。 她刚步出惠兰宫正要向右拐去,“小主……”紫烟轻唤住了她。 “怎么?宁馨宫不是往这边去的吗?”阿妍觉得自己应当没有记错路。 “不是的,小主,是奴婢方才听人说熙太妃日前已往皇陵陪伴先皇与贞太后了。”紫烟赶忙解释。 “熙太妃何时动身的?后宫都没有消息传出来?” “奴婢也不大清楚,只是方才与惠兰宫的一个公公说了几句话,才知晓的。” 阿妍点点头,“那我们去清婉宫吧!等会儿经过新秀宫,你绕进去让长生去宁昕宫看看,探探这消息属实便好。” 这后宫中,不能因为随意打探的消息而轻易相信,所以既然要叩拜各宫,熙太妃必然不能少去,谨慎确认一下比较好。 而初见的庄妃,尽管阿妍感觉不到任何虚伪,但只要换个立场想想,庄妃会轻易真心与初见的自己有那金兰之意?如若如此单纯,岂能在后宫清净?她是顾老爷曾说过会接应的人……还是另有目的? 春雨绵绵未见停歇,阿妍不再多想,与紫烟继续前往清婉宫,怕是自己进了清婉宫,非要呆上一些时候才能出来了。 —————————————————————————— 清婉宫自从正月的宫宴出事后,宫里的人大部分都已重新发落与处置了。 阿妍在殿外侯了很长时间却没见到熟识的面孔,也不见进去通报的人出来。 她唯有继续与紫烟原地候着,直到夜幕初临,晚风吹起她已淋湿的裙摆,凉飕飕得让人忍不住颤抖起来,锦兰姑姑才从里殿迈了出来。 “让小主久等了,娘娘方才有事,这会儿才有闲暇,小主请进吧。”锦兰姑姑语气平淡,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心中想法。 阿妍颌首,让紫烟殿外侯一下,便随着锦兰姑姑进了内殿。 兰淑妃很优雅得斜倚在主位的榻上,如今三个多月的身子虽没有显怀,但她已改穿柔软宽松的华服。 阿妍步了过去,屈身向她行了一个宫礼,“嫔妾拜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兰淑妃没有正眼看她,而是依旧保持之前执书的姿势。 阿妍不敢起身,还是保持着躬身行礼得姿势。 良久后 兰淑妃才将手中书籍随手放下,“顾选侍的能力可不一般呀?在这宫里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 兰淑妃此时的眸光甚是凌厉,看来考虑再三还是因为气不过而决定撕破脸。阿妍不清楚秋菊招认了没,但是此刻的她亦没有隐瞒的必要。 她径自站起身躯,往殿内打量一番,“淑妃娘娘,嫔妾有要事想与淑妃娘娘相谈,能否……” 兰淑妃浅浅一笑,看了看锦兰姑姑,仿似先前便也有这番打算。 锦兰姑姑领会,手臂一扬,殿内两旁几个宫人退了下去,独留下锦兰姑姑与春桃二人。 阿妍此刻断定,兰淑妃的真正心腹应是这两个人,那么薛副总管的事,很可能就是他们两人其中一人执行,那她们应该也是会武的。 春桃迈了几步,来到阿妍身边,一脚踹向阿妍的膝窝,使得她一个踉跄跪趴了下来。那前倾的手刚要收回将身子撑起,又被春桃一脚踩住,并且刻意用了很大的劲道辗转着触碰的重力点,令阿妍的五指传来一阵阵剧痛。 阿妍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痛楚,开口说道:“娘娘想让嫔妾跪,只需一句话,勿需这般费力。” 兰淑妃缓缓得坐直身子,由锦兰姑姑虚扶着,向下方走了两步。 “一个贱婢,冒充太监,混进清婉宫,有胆背叛和陷害,还敢明目张胆得做了小主,今日你既来拜见……倘若突然暴毙?你虽先到别处,让他人知晓今日你会来清婉宫,也许是有了一层保障,想本宫会顾及名誉,不会让旁人知晓轻易对新人用刑。但是你猜错了,本宫就是直接要你的命的。” 兰淑妃一惯娇媚的神情已变得无比阴冷,“你突在清婉宫内发起了疯癫,欲杀死本宫与腹中胎儿。终未如愿,被宫内的人发现,本宫可算是躲过一劫。” 阿妍早料到兰淑妃定会认为凤纹的事情是她做的,轻哼了一下。春兰便更加用上一分力道,让她不能不紧蹙起双眉,勉强挤出一句,“想不到兰淑妃做事如此直截了当。” 兰淑妃宛然一笑,抚了抚自己的腰际,又由锦兰姑姑虚扶着,好似快要临盆的产妇那样小心翼翼得走回榻椅。 “是呀,只有傻子才会这样明目张胆得让人消失。本宫并非傻子,不可能做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而有时候这样直接,反而是一种撇去怀疑的办法。所以是你行刺在先,本宫为护龙种而取你性命,一个曾混进宫的细作,竟然陷害本宫,这样一桩桩一件件的直指本宫,反而是冤屈得以昭雪的机会。”兰淑妃越说越咬牙切齿,攥着绣帕得手也紧了紧。 春桃从袖中取出匕首,望着兰淑妃的双眸,等待着指示。 阿妍因手指的刺骨疼痛而泌出了一身冷汗,痛苦得说道:“娘娘就不想知道嫔妾背后是谁吗?” 兰淑妃一个冷笑,明眸闪烁着清淡吐出,“你还能是谁的人,本宫被贬入冷宫谁最如意,这还用问吗?”说完一个冷冽眼神扫向春桃,春桃得令,扬起手臂向匍匐在地上的阿妍刺去。 第二十二章 延缓敌对 春桃得令,扬起手臂向匍匐在地上的阿妍刺去。 阿妍一看形势不妙,喊了一句:“是皇上。” 春桃的已用力刺下的手猛然一抖,阿妍赶忙继续说道:“是皇上让我出宫扮作顾家小姐,而那日梅花宴中淑妃娘娘寝宫里的饰品与我无关。” 春桃没有放开阿妍的手,继续被她踩在地上,她侧目望向另一边的兰淑妃,用眸光询问娘娘是否继续,还是先收手听候指示。 兰淑妃听见阿妍的话,双眉紧紧得蹙了起来,瞳眸内的幽光更加冷冽,而后她才缓缓得扬起手臂,示意春桃先缓上一缓。 春桃得令,飞起一脚用劲将阿妍踢出了一丈以外,阿妍跌落之际,一股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滴落在殿中的繁花图样的地毯上。 阿妍还没能爬起来,兰淑妃的嗓音已灌进耳畔,“你说是皇上?”这个语气有着她满满的不屑与怀疑。 阿妍拭了拭唇口残留的血渍,扶着身旁的殿柱爬了起来,喘着粗气艰难得说道:“要不我何以敢以这个身份再次出现?这样进宫不是等着被拆穿而尸骨无存吗?如若后面是其他人操控,做这选侍又能做什么?可事实不是那样,是我女扮男装被皇上察觉了,而当晚清婉宫出事前,便是奉皇上密令去到寝宫外。当时我曾在娘娘寝宫中发现了异动,已将红袍牡丹绣纹的衣袍毁去,只是来不及禀报皇上,已被隐卫带出了宫。” 兰淑妃一副无法相信的模样,但是却有些激动起来,她双唇颤抖着说出,“休在这狡辩,如若毁去了,为何那些依旧在房内?就算你并非说谎……那你后来竟没有将本宫冤屈诉于皇上听?还好上天怜悯,赐麟儿护身,让本宫得以重获天日,有的是时间与你们慢慢算清这账。” 阿妍阖下眼眸,微微摇了摇头,“想是皇上发现我是女子,一时兴起这才将我变换了身份,却也没有多放心上。宫外到宫内,嫔妾都没有再见过皇上,更没有机会将那夜的所见禀报。” 兰淑妃的一只手紧紧攥住了扶住她的锦兰姑姑,另一只手缓缓得抬了起来,用食指指着阿妍,抿住双唇虽然依旧有些微颤,但是没能再说一句话。 春桃见到兰淑妃气得不轻,扬起臂膀又扇了阿妍一个巴掌,那样矫捷的身手,她如何能躲得过去?伴随着脸庞*辣灼痛袭来,她鼻腔的鲜血也随之流淌下来。 “大胆贱/人,你以为这样说娘娘便信了你?还勾引皇上,简直找死。”春桃说完,又揪住了阿妍的长发,而后向身后扯去,一个顺势将她往殿中一旁的梁柱上撞去。 阿妍被迫顺着她的手势而俯下身去,还未来得及挣脱,已经在电光火石间,整个头顶磕碰到那坚硬的石柱,她感到整个脑袋嗡得一下似要爆开,眼前只觉一片青光。 她本能的用双手扶住已经微懵的头,有是一缕鲜红顺着指缝溢了出来,她思维有了些混淆,却只能不大清晰得说出,“怎么说,本主都是皇上安排好,正正紧紧抬进宫门的,娘娘继续这般对待可要思虑清楚!” 兰淑妃仰天笑了几声,再一个冷眼扫向阿妍,“你一个小小嫔妾,妄图伤害龙种,就算是皇上帮你换了身份?可是你居心不良伪装潜伏于后宫,本就当诛。就算皇上被你迷惑,本宫却不会轻饶了你。” 阿妍凌凌得扫了春桃一眼,再对上兰淑妃那鄙夷的目光,“谨贵妃怕是也怀疑我的身份,但人家按兵不动,便是想看淑妃娘娘如何应对,莫要为了出一口气,落下能够让人游说操纵的把柄才是。” 兰淑妃被她这话一说,有些疑惑起来,怎么她会说沈倾玥按兵不动静观其变?难道她不是沈倾玥的人? 阿妍见场面好像可以缓一缓,便艰难而带着蹒跚得扶着一旁小案,先坐在小案一旁的太师椅上,又强撑着一丝理智拍了拍疼痛欲裂的头,这才继续说道:“淑妃您此刻冠我谋害之罪,故意这般往自己身上泼了脏水,目的不就是要让他人反思回去,觉得淑妃娘娘不可能如此愚昧,除非有天大苦衷与不得已。” 她见淑妃似乎静听她的下文,便继续说道:“嫔妾虽是皇上即兴而放的奴才,但圣上做事向来不喜旁人多事,所以谨贵妃觉得事有蹊跷却不会当面挑破,而淑妃娘娘这样做,反而恰巧如了谁的愿?如若再加以编排一番,淑妃娘娘又要有多细密的周全,才能做到让皇上觉得您并非草菅人命轻易谋害宫嫔的人?” 说到这,阿妍小小缓了一下,仰起头让鼻翼的鲜血缓上一缓。 兰淑妃双眸闪了闪,方才的狠戾随之隐了下去,“是吗?那你就捂定你能说服本宫现在不杀了你,才敢来的?” “娘娘要我一个小小嫔妾的命,费些周章便好,何必这般等着嫔妾认招上门?” 兰淑妃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转身往主榻走去。她走的很是缓慢,似在努力斟酌着什么,又似在犹豫着什么? 终于她似乎做了决定,转身对阿妍扯出一抹笑容,又恢复了一些往日的妩媚,“想不到,顾选侍对秋菊那丫头倒还有些情分。” “秋菊是娘娘侍女,只是曾在清婉宫当差时有些交集。嫔妾想不到的是,淑妃娘娘也是性情中人,竟也有如此意气用事的时候。” 阿妍鼻翼的血终于止住,她理了理自己已凌乱的衣裳,调整了一下几乎刺进肉中的簪子,才缓缓说道:“嫔妾只愿如熙太妃那般能安生于后宫便知足了。” 说完她定定得望着兰淑妃,因为她定然清楚话中的意思,熙太妃一生效忠贞皇后,自己的这个投诚她应当会掂量一下。 见她没有反应,阿妍继续径自说道:“放眼后宫女子,唯有谨贵妃与淑妃娘娘能有资格……”这边顿住了,因为谁都清楚后面是什么话。 兰淑妃表情微微凝重了起来,轻启皓齿,“继续说下去。” “后宫之中繁花锦簇,可以百花争艳却不能永远独领风骚。而皇上雨露均沾亦好过独宠她人。想必贵妃娘娘是清楚个中道理,虽依旧荣宠,但为了日后长久打算……”由于受了内伤,她说得有些吃力。 阿妍轻轻吸了口气,缓了缓微喘的气息才继续说道:“但近日与嫔妾一同进宫的怡婉仪颇受她的欢喜,相必临幸之日不远了。”说完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兰淑妃有时虽不是很睿智,但悟性却极好,有些事点一下便可通透。 而刚才她说的这句,想她会明白,如若想要做皇后,就不能如此跋扈,反而要学会隐忍,盼望着后宫莺莺燕燕们尔虞我诈、明争暗斗方能永享鳌头。 而如今形势未定,她与谨贵妃一人受宠,一人有孕可谓平分秋色,如若多些帮手好过孤掌难鸣。 阿妍觉得她一下子也没法想得十分透彻,便继续分析:“怡婉仪乃礼部侍郎之女,其能力与为人应很有一套,倘若她又受皇上眷顾,而现任尚书已年迈,恐会告老了吧!” 她又添上一把火,让她清楚谨贵妃的父亲虽为文官之首的沈相,但却非独揽大权,还需笼络旁支。而詹侯爷为武将之首,但也不是掌握了北华大多的军权,若想登上后位,两强相争必须好好谋筹才是。 兰淑妃听完双唇向上一翘,执起一旁杯盏抿了一口燕窝,“你倒很会审时度势,倘若今日谨贵妃接见了你,是否便换一种方式说予她听?” 阿妍见她已恢复了一些理智,便也清楚她当是想清楚一些,也明白了现在后宫之中不一定能多一个朋友,但少一个敌人或者少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反而才是上策。 阿妍继续言道:“嫔妾心中仅娘娘为尊,蚂蚱尚且有肉,多一人忠心于娘娘未尝不是好事。” 她刚才先提了皇上,就是想让兰淑妃以为倘若皇上又想起了曾经被他变换身份的小太监的话,想要帮衬与她,总好过其他人容易一些。而后又提起怡婉仪,就是让她明白人家谨贵妃已经有了好帮手,而她可不能这样孤军奋战才是。 兰淑妃淡淡的睨向她,轻声说道:“顾选侍如此聪慧,真正想法不见得如此简单?” 阿妍了然一笑,“嫔妾并不愚笨,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不会去想一些绝对得不到的东西,倘若日后侍寝,也不会有娘娘您的福分怀上龙种的。” 她的话就算兰淑妃现在不明白,过一会儿便应思寻得到其中寓意,终身不孕这点会让她有所心动的。 “有人来了,是冬梅。”春桃的一句话,让所有正在对话的人遁了声音。 兰淑妃淡淡得看了一眼阿妍,仅是有些狼狈其余无碍,倒也没再说什么。 “娘娘,冬梅有事禀报。”接而冬梅迈了进来。 冬梅在中央向兰淑妃行了礼,“启禀娘娘,新秀宫芙蓉阁的太监长生前来寻顾选侍,说御前副总管晋公公传话说,皇上今晚召顾选侍侍寝,唤她回去好生准备。” 阿妍一听傻了眼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边向兰淑妃胡扯说皇上给她安置身份,后边皇上便召她侍寝了。 而且新进宫的四人,怡婉仪的份位最高,怎么也应她先陪睡,怎么先轮得到自己头上,不是要成为众矢之至吗? 兰淑妃这边能胡扯延缓敌对形势,难道楚翊也已经发觉她的身份?这个最高级别的魔鬼……她一时还真真没有招架的法子。 第二十三章 讨要秋菊 阿妍不敢思量太多,也不能露出惧怕面圣的神情,强行抑制住紧张的思绪,瞬间换作一份欣喜若狂的喜悦模样。 “真的?皇上终于想起我了。”她猛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而后因身上伤痛,难受得又跌回了座椅,面容攀上一抹哀愁:“嫔妾休息一下,便可去承欢殿,只是见到皇上,这身上的伤……这样淑妃娘娘方才这般……。” 兰淑妃心下也震撼不已,这也是她没有想到的,与锦兰姑姑对视了一番,才悠悠说道:“如今你有伤在身,自然需要传太医前来,这皇上……顾选侍这边唯有推辞一下。” 阿妍一副无奈表情,终究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能给楚翊侍寝在她人眼中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现下兰淑妃亲口让她别去,她表现得失望而真的没有去,正好表明了依附的诚意。 兰淑妃见她没有忤逆甚为满意,想着当给她一些甜头才行:“将秋菊那丫头放出来好了,只是打破本宫最喜爱的花瓶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阿妍听到放行的命令,她心里的石头却依旧没有放下。只因还未思寻到讨要秋菊的方法。 如若让兰淑妃看出她们是真有情意,那么秋菊便是钳制的把柄。而装作满不在乎,又难保失去兰淑妃信任的秋菊是否会就此丧命。 仅管跟着她回芙蓉阁也不一定有明天,但起码在出事前,将秋菊打发到浣衣局,然后在楚翊那边再东窗事发,可能她还能保住一命。 阿妍顾自想着,这边的春桃向她微微福了福身:“请顾小主到内殿梳洗一番。” 春桃的前后差异应是得益于兰淑妃的指示,想是兰淑妃现在已经暂时放下了杀她的心思,但是不等于日后就完全没了芥蒂。后宫之中全无交集都可能是谋害的对象,更何况今日她在清婉宫受到这样待遇,兰淑妃亦是会担心有后忧的。 阿妍心如明镜,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朝倚在主榻上的兰淑妃颌了颌首,便随着春桃往内殿行去。 兰淑妃的美眸微微眯起,有着一丝慵懒的样子。此刻的她尽显妩媚,就好似方才的狠戾仅是幻觉,从头到尾都是那般浅眠小憩着。 但阿妍脑中还是混乱,因为她思量再三,都没有想到讨要秋菊的法子。 她望了望铜镜内的自己,深深得吸了一口气,任由春桃帮忙修饰着娇容。 先前衣裙有了血渍,现在已更换了一袭淡粉素腰的细纱席地长裙,竟让她平添了一份华美,更将她原本的清逸覆上了一层妖娆。 但她没心思细细打量,任凭春桃娴熟得绾着长发。 方才春桃的奉命行事她会记在心间,只是现在孤立无援,倘若能让她存活下去,而且活得久活得好,不为报仇亦为了生存她也必须记住。 阿妍幽幽得叹了口气,讨要秋菊的法子思前想后怎么都不可行。看来唯有用另一个办法了,本来是想留着面对谨贵妃时再用的筹码,现下唯有用它来换秋菊了。 待春桃将她的妆容都整理好了,她回到主殿,殿中央硕大的紫铜熏香炉冉冉飘着青烟,淡雅檀香氤氲。方才溅洒到血迹的地毯也已换上了另一块,整个殿堂似乎一直这般温馨宁静。 阿妍提起罗裙,轻移莲步行至依旧似小憩的淑妃身前:“嫔妾见过淑妃娘娘。” 兰淑妃缓缓睁开眼帘,面容含春威不露得浅笑说道:“拾掇一番果真是妍姿俏丽的可人一个,难怪连皇上都挂念着。” 阿妍嘴角依然上翘,已没了先前紧张的情绪,她轻启皓齿柔柔应道:“是淑妃娘娘为嫔妾准备的衣装华美,嫔妾分外感念娘娘不计前嫌。” “顾小主本当回新秀宫好生准备的,可你似冒雨前来请安着了凉。一会儿钟太医为本宫请脉,你也让他瞧瞧,好生调养一番,才能侍候皇上。” 兰淑妃还真帮她寻了个拒寝的好理由,只是如果楚翊是对自己这个顾心妍身份产生怀疑,那这样回应似乎有些掩耳盗铃。 但那也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嫣然一笑:“那嫔妾恭敬不如从命,这身子骨当真需要好好静养才是。” 兰淑妃对她的回答甚为满意,微微点了点头。 此时锦兰姑姑手执托盘从内殿行了过来,端至阿妍的跟前。 阿妍领会是兰淑妃赏赐,于是执起当中那支琉璃星蝶簪,蕴了抹欣喜的神情笑道:“嫔妾谢过淑妃娘娘恩德。” 兰淑妃浅笑:“并非让你挑其中一支,这些全是赏给你的。” 阿妍听闻,黑亮的双眸突然亮了起来,双唇笑得更是开怀:“真的,那么多首饰,嫔妾……嫔妾无功受禄了……”她的目光没有离开过托盘上的珠宝首饰,喃喃念叨着。 兰淑妃依旧淡笑凝望,觉得不过就是一个奴才,终是见钱眼开,俗不可耐。 阿妍这边料想淑妃是这样想的,她自是要露出贪念,才让她鄙俗不堪,以为自己是有弱点好控制。 “顾选侍先前因何进宫做了太监?”锦兰姑姑双眸甚是犀利,直命核心得问出疑问。 阿妍向她微微点了点头,一边抚摸着托盘上的首饰一边应道:“先前我便是进宫做宫女的,名唤夏心妍。想必掖庭应是能查得到这个名字,而后我贬到彤庭已是女伴男装,却不记得许多事了。为了保住性命便一直不敢声张,先前彤庭闹刺客,嬷嬷来询问才知晓之前竟是在宿丘宫当差。” 锦兰姑姑半垂着眼帘,不再说话。阿妍知晓这样说确实牵强,任谁也不会去相信,可是这是事实,她也没办法。 兰淑妃又取起杯盏,没有再追问下去。 阿妍犹豫了一下,还是试着问出:“不知淑妃娘娘要如何处置秋菊这丫头……”兰淑妃听了她的问话,那双水亮的杏核瞥了过来。 阿妍又再次叙道:“其实她挺讨人喜的,现在嫔妾刚进宫身边没有个贴心的人,如若娘娘想将她贬罚至其它地方,不如让她随了嫔妾吧!” 兰淑妃没想到她竟直接开口要人,故作无谓得捋了捋宽大的袖袍,抚摸着边沿刺绣的繁花纹饰,才柔柔言道:“本宫入宫两年,她便在清婉宫伺候了两年,平日安分守己得,这次有所欺瞒……但她知错能改倒不枉本宫苦心栽培。” “嫔妾真是斗胆了,以为娘娘会彻查身边的人,比如夜宴从你房内出来的夏荷,遂便想许是该换一批人伺候了,这才觉得娘娘若也要打发秋菊,不如让嫔妾带走吧!”她故作惬意得随口吐出一句话。 兰淑妃坐直了身躯,微眯着眼细细得打量着方才还觉得贪慕虚荣,此刻有些得寸进尺的人:“你是说那夜你见到夏荷?” 阿妍缓缓的点了点头,蕴了抹浅笑却很肯定的神情。 兰淑妃眉头蹙了起来,贴身伺候的人除了春桃和锦兰,其它人竟没有靠得住的。 冬梅秋菊与夏荷都是后来自己一手提携上来的,当时锦兰也废了心思考验,却还是除了纰漏。不对,不能听这小狐狸的一面之词,不过真需要用些心思去调查调查了。 阿妍见兰淑妃依旧在拧眉思量,她站起身来,向前迈了几步说道:“嫔妾有一句话想近身说予娘娘听,是关于贵妃娘娘的。而嫔妾是真心想要一个贴心的丫头,求娘娘成全。” 兰淑妃颌首允许,因为她对于沈倾玥的事还是很有兴趣的,知道她在跟自己做交换,希望她要说的话能值得起她要秋菊的这个愿望。 春桃听闻她要近兰淑妃身,忙从一旁行至主榻边伫立。 阿妍走近屈膝跪于兰淑妃身前,低声说道:“谨贵妃右手皓腕一直带的是链戒。”见她点点头便又继续说道:“而为何她的手背一直要靠手镯与戒指之间的精美饰纹遮挡呢?” 兰淑妃一听她的话,不禁也疑惑起来,难道有端倪? 阿妍望着她的若有所思,微微点了点头,但是没有说话。 兰淑妃望了一眼锦兰,“将秋菊叫过来吧!” 阿妍浅笑嫣然,“淑妃娘娘定然知晓沈贵妃的胞姐是康王妃吧?” “难道内有玄机?”见到阿妍点头,“那快些说。” “贵妃娘娘如此倾国倾城,怎可能先前全无人评说?而尽是康王妃为第一美人?而且嫔妾在宫外便听闻康王妃于去年八月已仙逝,这谨贵妃不是进宫未满半年吗?” 兰淑妃一双娇颜尽是惊诧,“难道她瞒天过海,转换身份?”接而她兀自想了一番,皇上既能帮夏言换身份,若早有意沈倾城,那她死遁改嫁的事也并非不可能。 只是康王任由王妃改嫁?这也说不过去,她凝眉望向阿妍,“怎可凭空揣测,此事关系重大。” 阿妍浅笑,“嫔妾曾听人说康王妃自幼便很得贞太后欢喜,常常进宫侍奉。有一次贞太后在殿中差点跌倒,当时还是沈小姐的康王妃竟用自己身子给她垫底,避免太后跌在地上。这才将手磕碰到一旁暖炉,那炭火一下便烙了她的如玉肌肤,据说手背疤痕很深,难以除去。” 兰淑妃这会儿有些心领神会了,知道这消息意味着什么,这可真真需要与父亲谋划谋划才行。这是可以打七寸的消息,让沈倾玥与后位无缘的消息。 想到这,她的双唇又凝上了一抹笑意,阿妍看得出这次并非敷衍,而是真心开怀。 “想不到,秋菊这丫头那么得你欢心,在清婉宫许久都未见你告诉本宫,如今为了秋菊这丫头……” “娘娘多虑了,有些是在宫外碰巧听闻,有些是曾经在掖庭听闻的事一串联得出的一些想头,至于真假还需娘娘明鉴。唯今娘娘才有资格登上凤座,良禽择木而栖,嫔妾自是心甘情愿侍奉娘娘。而嫔妾也非一定要用这揣测换秋菊,仅是在芙蓉阁没个贴心的人儿,而又觉得娘娘该清理清理一些闲人了,这才斗胆提了出来。” 兰淑妃了然一笑,心下判定她暂时不能有啥不轨,还是随了她这个意思好了,便道:“清婉宫后面荷塘荷叶已有了一些碧绿,你随本宫去观赏一番。” 阿妍诧异,没料到兰淑妃会这般转移话题,难道她真要用秋菊钳制自己,可自己底牌已露,如若弃了秋菊也无不可,她何以这般不近人情? 兰淑妃巧笑嫣然,媚眼一眯,“顾选侍见那荷塘一定分外欣喜,不巧落入荷塘,正是秋菊那丫头救起,于是更换了衣装头饰,看过太医无碍,仅是伤寒调养便可。本宫分外内疚,便命秋菊随你回芙蓉阁照顾便是。” 阿妍一听,这才有了一丝欣慰,自己是有一些小聪明,可这后宫的女人哪个是省油的灯? 第二十四章 两次传召 阿妍回到新秀宫的芙蓉阁,安顿好秋菊再遣走紫烟她们,就慵懒得倚在榻椅上。 她刻意不让紫烟点上灯火,想要在黑暗的房内思虑片刻。 今夜这样辞去召寝,但倘若是楚翊有意为之,这也仅是片刻的缓兵之计。 此刻的自己如同瞎子过河,只能闭眼探寻,能走多远都是未知。一抹愁绪拢上,她不由得捏了捏紧蹙的眉心,向往的自由生活唯有封锁在自己杜撰的梦境里,那份美好早已遥不可及。 想到这,阿妍的双眸有些酸涩,试图抑制心中想要哭泣的念头,深深嗅吮着周边的空气。 还好紫烟的声音飘了进来,掠去了她那份悲切的心境:“小主,沐浴的水已备好了。” 阿妍用手轻拍自己脸颊,让情绪缓和一些:“嗯,好的。” 厢房内,硕大的浴桶上漂浮着一些药草,紫烟当时在殿外候着,所以不清楚她在里面的遭遇,不过知道阿妍落水,这才备了药草浸浴,为了给她驱寒。 阿妍将原本要伺候的紫烟遣下,自己坐入水中。抚触上生疼的部位,不觉顿了顿动作。 在清婉宫内被春桃踢飞的一脚不轻,当是受了内伤,她咬着牙用棉帕轻轻擦拭着肌肤,额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她不清楚当时如何能忽略这个疼痛,从头到尾犹如没事的人一样,把前去的目的依次办了下来。 紫烟在屋外侯了半天,先前还听闻里面有着微微的撩水声响,而后便没了一点动静。 她看了看时候,觉得温水当是凉了,于是叩响了门:“奴婢紫烟询问小主是否更衣了?” 她朝里面连唤数声均无回应,唯有径自推开雕花木门,绕过绘着芙蓉花开的屏风,望见的竟是倒在浴桶内似昏睡过去的小主。 紫烟立刻心下一惊,有些慌乱起来。 翌日 阿妍慵懒的皱了皱眉,从朦胧中苏醒。 一直守候在房内的紫烟,听闻到动静,赶忙行了过去,小心翼翼得询问:“小主,您可好些了?” 阿妍轻轻揉了揉酸胀的额际,还有些昏沉,身体非常酸疼,勉强支撑要坐起来:“我怎会回到房里的?” 紫烟赶忙将她扶起:“您昨夜沐浴时晕过去了,吓坏奴婢了。” 她这才明了,扬起脸庞对上她有些焦灼的眼眸,双唇划出一抹弧度,示意她不用担心。 紫烟颌了颌首,轻声说道:“太医夜里已经来过,说小主应是落水,水中受了冲撞而受了内伤,加上伤寒,这才虚弱得晕死过去。” “那太医开了药了吗?” “嗯,开了,也已煎好,等着小主醒来喝一些。另外淑妃娘娘方才派人送了一只千年人参,说给小主补身子的。” 阿妍静静得听她叙述,没有回应,靠坐在床沿任由她用湿帕为她擦拭面颊与手掌。 此时,房门再次被叩响,秋菊迈了进来:“奴婢秋菊见过小主,小主万福。” 阿妍依旧浅笑,紫烟在这里,她不能与秋菊随意话家常,唯有客气询问:“你醒了,这里不比清婉宫,你要慢慢适应才行。” 秋菊点有,又再次说道:“方才谨贵妃身边的赵嬷嬷来过,带来了给小主补身子的药材。” 昨日在清婉宫的一出戏,加上秋菊一起回了芙蓉阁,谨贵妃怕是会揣测到一些端倪吧!可她这样故作关切得慰问,好似有母仪天下的仁德,但在阿妍的眼中反而是心机十分了得的女子。 但阿妍面上不能表现出来,便轻声说道:“嗯,方才是因没有醒来,无法亲自道谢,改日再去月栖宫拜谢贵妃娘娘吧!” 阿妍似又想起了什么,挥手让秋菊走近一些,而后低声对着她们说道:“你们留意一下,芙蓉阁内的其他人私下与谁有交集。” 见到紫烟与秋菊颌首,阿妍阖起双眸,想要歇上一歇。 “奴婢去端膳食,小主先小歇片刻。”秋菊见阿妍没有回应,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便也没再说话,知道她是真的还很累。 ———————————————————————— 在芙蓉阁修养了几日,阿妍气色各方面好了许多。那日随着谨贵妃送了一些东西,庄妃也前来探望了一次。 而让阿妍感到意外的是,陈贵嫔竟也很客气得送了一些东西。 另外那次借故拒寝后,楚翊似乎也没有其它动静,仿似一切非常正常。 她每日睁眼望见晨光,心中都会小小庆幸。自己曾女扮男装,又再潜逃出宫确实是大罪。但是对楚翊这人,却很难琢磨,不是一定要摆在眼前实打实的证据,或者别人亲口指证才会将人治罪的主。 而这般宁静,却有着诡异,难道他另有打算?如若没有察觉到自己?那日为何撇去其它新人,而是先宣自己侍寝?如若怀疑又不治罪?如若正常……好似不应该这样才对。 阿妍于院内竹榻上阖眼思量,听闻传来细碎脚步声,不由扬眉望去。 秋菊很规矩得行了礼,已没有往日私下的随性与真率,“奴婢见过……” “秋菊,你别见外,这里没有旁人。我在这有一日没一日的,心虚着呢!你不愿去别处硬留着陪我,便是当我姐妹,日后无人,别这样生分。” 秋菊浅浅一笑,颊上的梨涡显现:“嗯,奴婢前来提醒小主,陈贵嫔后日生辰,虽无宴请小主,但您落水修养,她亦是有送了滋补的灵芝来,所以这生辰小主是否要筹备什么给送过去?” 阿妍点了点头,“你就把锦盒里,那只最大的金钗让长生去变卖,换一尊金佛好了,能换多大就多大,量力而行便可。” 秋菊领命,立刻去楼上取金钗了。那只金钗是她被封选侍时的赏赐,对于别人不算什么,可对于她却是为数不多的贵重财产。 其实顾老爷后来有将不少钱财物品捎进宫中,只是阿妍觉得是楚渊给她的嫁妆,看了也是气堵,所以那几个柜子一直堆在一边库房锁着。 阿妍起身,准备回榻上歇一下,刚准备迈上阁楼木梯,便见长生风风火火得跑了过来,“小主,小主。” “怎么了?你主子好好的,你这是什么神情?”长生长得还算俊俏,可是就是不够稳重,有点事就一惊一乍的。 长生咽了咽口水,说道:“奴才方才从浣衣局回来,遇见了御前副总管晋公公……他……他正往芙蓉阁来。” 什么?楚翊身边御前正副两个总管,一个是仟翼大总管,另一个便是年初刚刚提升为副总管的晋公公。 而上回传达侍寝消息的便是晋公公,那又往这来?阿妍不由心中大骇起来,望见一脸窃喜的长生,心下大喊:“你的天快塌了……傻傻分不清楚得笑什么笑?” 阿妍来不及细想,晋公公已行进院子,阿妍向长生使了个眼色,便赶忙朝外走了几步。 晋公公眉梢微弯,想她一揖:“奴才恭喜顾小主,皇上今夜召宣小主往承欢殿侍寝。” 阿妍故作镇定得浅浅一笑,以掩饰心中那份鄙夷,“谢谢晋公公了。”再瞥见长生已领着秋菊过来,便继续说道:“晋公公辛苦过来通传。” 说完,向秋菊那迈了两步,执起她手中托盘的珠宝亲自塞进他的怀中。晋公公已是不惑之年的一个老宫廷了,对这规矩自是了若指掌,便也很是淡定得接受了。 “那奴才就不打扰顾小主准备了,戍时便有轿辇前来接小主去承欢殿。”晋公公双手一恭,浅笑说着。 阿妍面容显出一份娇羞神色,微微得点了点头。 晋公公不再言语,与同行的小太监转身行出了芙蓉阁。 他要回去向仟总管复命,也没想在后宫多做停留,可是才行出新秀宫没多远,便见先前与顾选侍一同进宫的怡婉仪行了过来。 他心中有些明了,上前迎了过去,“奴才见过怡小主。” 怡婉仪微笑颔首,“没想到前来新秀宫探望张常在与左常在,竟会碰见晋公公。” 他轻扬了眉,笑着言道:“奴才仅是奉命来此通传。” 怡婉仪淡笑不语,眸光缓缓瞥向前方新秀宫的大门。 她的心中百味杂沉,却还是轻柔得溢出问话:“晋公公是来告诉顾选侍晚上侍寝的?” 晋公公了然一笑,也没去隐瞒,“奴才到后宫,基本上就是为皇上办事的,今日确实是让顾小主准备准备。入夜,奴才便派人前来接顾小主去承欢殿。” 他话音未落,便察觉到怡婉仪身体隐隐僵了一僵,双唇才扯出一抹略微生硬的笑容,回答到:“那本主当要恭喜顾妹妹了,顾妹妹如此温婉静怡,得皇上侧目当是应该。” 晋公公淡笑着一揖,“那奴才不打扰怡小主了,奴才这就回正合宫向仟总管复命。” “晋公公稍稍留步。”说完她略微靠近了两步,将手中一个秀囊放入他的大掌中,继续说道:“本主只想问公公一句话。” 见晋公公有些狐疑,赶忙又说道:“皇上两次召选顾小主侍寝可是有何缘由?以前皇上从未宠幸过五品以下的小主,所以承欢殿一直是空设的,可如今……” 晋公公原以为是什么事,竟是这事,便安心得收了那些银两,“怡小主莫要多虑,先前四位新入小主,与皇上都未相处过,皇上自是不知小主您的好。可为了子嗣自是会依照国师劝解,所以小主您迟早是会得到宠幸的。而皇上也不知道要先宠幸谁,以前总是随性一念去找哪位娘娘,我们做奴才的也是皇上到了这宫才知今日是谁能承圣眷。而此次一同进宫的四位小主,皇上全都还未见过,自是不知谁是蒲柳谁是璞玉,仅是拿了四个瓶器放于前方,然后站在几尺开外,将羽箭往小瓶口上一置,最后进去的羽箭标着哪位小主便宣召哪位。” 她听闻此言,方才那被揪起的心才得以落下,原来那顾心妍仅是运气好,风水迟早转到自己这,于是蕴了抹浅笑说道:“竟是这种天意,日后如若有机会,晋公公可要多提携提携,本主自是……” “小主天资雍容,他日定得圣宠。”晋公公悠悠回应。 怡婉仪朱唇始终噙着微笑,但他看得出她这笑容比方才真切,果真是肤浅女子,随意一句吹捧便开怀释然。三两句便从忧心忡忡变为小小雀跃,怎能是做大的主?看来现今后宫之中还真没人可以是谨贵妃的对手。 这人啊,如若一接触便看得些许透彻,便难成大事。兰淑妃虽有些手段,不过性子还略微有些骄纵,不及谨贵妃做人处事处处周详。后宫之中佳丽皆是,目的也是昭然一个,却仅为少数人能如愿,而现在的年轻帝王高深莫测,不知心中所想,想要争一席之地岂是凡夫俗子能行的? 而那顾小主当真有些运气,四人中两次投掷羽箭,都是她的羽箭命中,不知这份天意与运气能行到何时? 现下后宫,入宫后提升份位的实在不多,仅仅只有那一入宫便一直病着的莫容华,也是因病久了,皇上某日一念之间觉得应配更好的侍奉才提升份位,并非得了君心而得到封赏。 他一边顾自想着,一边无语得向怡婉仪躬身揖礼。 怡婉仪浅笑不语,颌了颌首,才提起纱裙款款向新秀宫行去。 待他们行出一段距离,一旁跟随的小太监才提醒晋公公道:“公公,您方才似乎忘了提醒顾小主皇上的规矩了。” 晋公公双眸一眯,瞥了一眼,“少在那多嘴,顾小主两次都能中选,可能是运气也可能有高人帮忙,或者是皇上有意为之也不奇怪,所以不需你我多言。” 那小太监心下一惊,“高人?公公您的意思是仟总管……”话音没落,便被晋公公一个凌厉给堵了回去。 第二十五章 猫耍老鼠 夜幕降临,微风轻轻掠过肩舆的帐幔,似乎在拂拭着阿妍的忧愁。 阿妍透过正前方一泻而下的紫色珠帘,隐隐看见那些许雾气笼罩得有些不真实的承欢殿。 轿辇停了下来,阿妍缓缓步下,先是适应一下如凉水的空气,才赤足踏上闪着温润光芒的白玉地面。 今夜她按照规矩不着亵衣,仅覆了件湖蓝外披,领口微敞着,半掩半开得露出如玉香肩,一头松挽的墨发随意垂落于身后,显得飘逸而别有风韵。 她走进承欢殿内四面望去,里面十分幽静,殿旁的素色纱帐,被清风绡动着,如掀起微波的湖泊。 那一畔的白牙床边悬着的罗帐上遍绣着洒珠繁花,正中的衾被叠得齐整,一畔烛火摇曳,在朦胧光晕笼下,隐闪着将要发生的暧昧氤氲。 阿妍静静的立于中央,凝听他们将殿门关闭的声响,而后双唇渐渐翘了起来,因为正如她所料,楚翊还没过来。 她缓缓行至榻前,将被衾与玉枕拨乱,摊成有人躺过的模样。再取出先前暗藏于袖中的玉簪,往自己的大腿内侧刺了下去,一阵剧痛忍不住使她轻哼出声。 阿妍咬了咬唇,忽略已汗湿的衣襟,又向一旁划开。终于殷红的鲜血流出,将湖蓝锦缎染上了一块暗红血渍。 而那顺着大腿流下的鲜红浸染了脚踝与脚底,使得她每走一步,都拖拽出红色血印。阿妍这才收起玉簪,任由眼眶闪着雾气,再面容无措得打开殿门。 前方太监有些征愣得望着她,怎么这样惊慌得跑了出来?殿内有鬼不成? 刚刚赶来的晋公公赶忙行了过去,“顾小主,您这是?皇上一会儿就过来了,您再耐心些。” 阿妍心中不屑,看见你不就知道楚翊就快来了吗?感情还以为自己等了不耐烦了?这进去才多大功夫?有那么迫不及待饥渴思汉子? “晋公公,我好像癸水……癸水来了。”她的双眸蕴满焦灼,苦恼得向他道出缘由。 “顾小主这……这怎没点信号?说来就来呢?”晋公公望见她走过的地方所染上的血渍,对这突临的事情困惑不已,倘若圣上来了,一看不能伺候,败了兴致可怎么办?难得皇上按着祖制临幸妃嫔,可这…… “本来入宫后身子骨就一直病着,就好似不是自己的,谁知现在连这准信都没了,何时……何时才能侍候皇上?”她唏嘘着哽咽说着,话里有着伤感也有着无奈。 “上回落水,这回……许是顾小主与皇上缘分还未到,小主莫要着急,奴才这就派人送您回芙蓉阁,您可要好生调养才是。” “谢谢晋公公,那本主……”她咬了咬下唇,做出很不甘心的样子说了下去,“本主先回去了。” “你们两个送顾小主回去,小心些!”晋公公朝阿妍行了一礼,便吩咐起来。 阿妍跨上轿撵,帘幕轻轻垂下,随着轿起,她飘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下一些。虽然那道伤痕依旧淌着鲜血,但能缓一步面对楚翊,才是现在最应该做的。 晋公公目测着轿撵缓缓消失在夜幕中,侧身准备回去禀报仟总管,看看该换哪位小主侍候。却掠见两个颀长的身型正从一侧的回廊踱步而来,走在前边的正是皇上。那雪白锦袍上栩栩如生的金丝绣龙在廊檐宫灯的映照下,微闪着璀璨光芒。 他不敢蹉跎,赶忙迎上前去,躬身行礼,“奴才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楚翊停下步履,眸光落在敞开的殿门,淡淡得询问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晋凛不敢怠慢,微垂着眼眸应道:“今日本是顾小主侍寝,可谁知她方才于殿中等候陛下,却月信突至。奴才便命人将她送回芙蓉阁,本想禀报皇上,是否要换其它小主侍奉?” 楚翊眉宇轻拧了一下,嗓音也凝了几分清冷:“不用了,朕今日累了,就在承欢殿歇一会儿。” 他说完便径自迈步走进殿中,仟总管如先前一样无语跟随着皇上,也进了承欢殿。 晋公公心里纳闷,这皇上历来认床,只在正合殿内的寝宫龙榻入睡,今儿独自在从未来过的承欢殿歇息,还有顾小主方才那癸水可是滴在地上了,多晦气啊? 而另一边行入殿中的楚翊,将目光缓缓掠向殿中那一道道的印渍,再探向前方白牙床,上面被褥凌乱,好似方才真有人在那小歇等候着? 他行了过去,撩起垂下的帘帐,抓起那方靠近玉枕的被褥,放在鼻翼下轻轻得嗅了嗅,而后神色清淡得瞥向一旁一直沉默的仟翼,说了一句:“衾被拥香不应是这个味。”便也不再说话,仅是轻轻一笑,转身迈了出去。 仟翼依旧颌首站立在楚翊的身后,没有说一句话。 正在殿外思量的晋公公,等候着进去侍奉的仟总管出来,不想却见他与皇上一前一后得又走了出来,于是赶忙叩拜行礼,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于迂回处,才缓缓站了起来。 他心里嘀咕,就说嘛,皇上认床,怎么可能在陌生地方的床榻能歇得下。 —————————————————————————— 时间如梭,转眼已是十日。 阿妍那道疤痕已结疤,前些日子有些小痒痒,现在是真的全好了。近日她依旧汤药不断,其中女子补气补血调经的更是少不了。 她心下也是忐忑不安,楚翊的举动过于异常,次日竟还赏赐了许多珠宝与调养身子的上好药材。而那送来的仟总管见到她更是一幅极其平常仿若陌生人一般。 可越是平静越让她有些揣测了,难道楚翊当真在玩猫耍老鼠的游戏? 阿妍被这种透着不寻常的事态牵着,有些喘不过气来。犹如受惊的小兔,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心惊一下。只因混在这后宫,明知死亡随时都可能降临,这种不安让她有些崩溃。 她将手中的书籍随手甩向一边,看什么看?怎么看都乱如麻,故作镇定亦是如同在油锅上煎熬,她决定不再逃避,还是勇敢面对才是真理。 阿妍想到这,心中那缕烦忧不再凌乱,这几日的不思饮食,这会儿终于有了胃口这会儿想要吃碗阳春面,秋菊做的还是比较地道的。 因为先前一直不喜欢有人一旁杵着,这会儿是要出去唤人才行。她迈开绣履,才走出厢房,便看见一个华丽的步辇停在芙蓉阁前。 那步辇车门垂挂着珠帘,前后两端分别饰着金龙的头与尾,阿妍心下一惊,楚翊銮驾竟杀到这了?这回是跑不掉了是吧? 阿妍不敢多加判研,赶忙迈出几步施礼迎接,芙蓉阁几个下人察觉到御驾,全都出来跪在她的身后。 楚翊缓缓迈着步伐来到她的身前站定,眉宇之间显得悠然恣意。 他站在阿妍跟前沉默不语让她不免心下乱颤,他曾说过那个和她很像却又杀了的人,而现在自己已是女儿装,他又会如何? 阿妍压抑住那份不安,做出从容淡定得应对模样:“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楚翊眉目清淡,一扫身畔依旧跪着的其他人,说了一句:“起吧!”便径自朝芙蓉阁内而去。 阿妍望了望一旁的仟翼,可他竟然面无表情,看不出心中所想,也没有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温润可亲。 她只得心下嘀咕,诺诺得随着楚翊高大身型进了厢房。 楚翊径自往芙蓉阁厅堂的主榻上一靠,两只脚架上了榻前的椅子上,那惬意随性的模样,仿似已婚多年的相公进了夫人房内。 阿妍心中腹诽着,却不敢表现出来,依旧乖巧静怡得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紫烟与秋菊他们没有进来,所以厢房内只有他们两人。 “顾选侍身为后宫嫔妃,见到朕难道不应欣喜若狂?怎么如此清冷应对,连杯茶水都没给朕安置?” 而这边站着的阿妍原本还有些无措,不过也在这一瞬间突然想明白与理顺了一些事情,这还要归功于楚翊竟会如此“厚爱”得亲自驾临芙蓉阁。 她心中冷哼着:“装?你还装?” 但阿妍的面上还是很平静得回答到:“那臣妾这就请人去备茶水,皇上莫要嫌弃才是。”她即刻便转身准备出去张罗。 “算了,就坐这。”楚翊说完,便把架腿的小凳子往前轻踹了一下,示意她坐下。 阿妍心中咬牙切齿,这算什么?不过还是撇了撇嘴,缓缓行了过去。 她屈身坐在了楚翊身前的小凳,还未坐定,便见楚翊从袖中取出一柄折扇往她身上一抛,阿妍赶忙伸手接住。 “朕热了,给朕扇风。”楚翊说完,唇角微微一扬,阖下了眼帘。他的一只手撑扶着额际,做出小憩状,见迟迟还未有动静,便说道:“还不开始?” 他的嗓音有着一丝慵懒与淡淡的温凝,阿妍只得站立于一旁轻轻为他扇了起来。 厢房内,再无其他声响,除了抬手转动手腕的阿妍,还有便是一旁袅袅有着薄烟的香炉。 良久过去,阿妍自觉手酸得受不了了,两手交替亦是实在懒得继续,偷偷扫了一眼那方闭眼宁静的楚翊,应该是睡过去了,这男人着实莫名其妙,出牌没有章法。 阿妍缓缓停下摇手的动作,隔空扇了他几个巴掌,再吐了吐舌头,这摆明着就是整她。不就是最高统治者吗?还不是要处心积虑玩弄着权术才能站稳脚跟,在这里牛气有什么用?小人…… “怎么停了?继续扇!”依旧闭眼的人噙了抹浅笑,缓缓逸出几个字后,便又恢复了方才的沉默。 如若不是阿妍清楚得看见了他蠕动的双唇,铁定会以为自己是幻听。 她心中有着不情愿,但也没有其他办法,想着是等他先摊牌,还是自己把天窗打开? 如果没有判断错的话,很多事情应当是她现在分析的那样才合理。 倚在榻上的楚翊缓缓睁开眼帘,眸光落在有些微微征愣的阿妍身上。 阿妍心中敲打着,也感觉到他的注视,扬眉对了上去,不得不说他此刻微翘起双唇虽然俊逸非凡,但还是让她感觉一种清冷的感觉,一个才二十三岁的男人,却没有那份应有的阳光气息。 楚翊的目光缓缓挑向门外,眸中漾起一份慵懒与轻魅:“朕该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 “你似乎想明白一些了?” 阿妍收敛起目光,微垂下颌说道:“皇上如此宠待臣妾,臣妾自是斗胆有了一些揣测。” 他深邃的眼神似乎继续打量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其实女人还是别太聪颖为好。”语落,他迈开鞋履朝外走去。 阿妍无语随在身后,很规矩的送走了楚翊,而后唤上秋菊,让她跟随回到先前的厢房,不许其他人打扰。 秋菊站在阿妍身前显得有些局促,双眸闪着不安。 阿妍淡淡得对她说道:“我本当你是姐妹,却不想你竟是他的人,枉费我感念你曾经帮过我,没想到你却是受人指使?” 第二十六章 游戏套路 秋菊双眸闪出一丝有所隐瞒的愧疚:“奴婢本是仟总管安置在清婉宫的人。那次夜里小主在殿前受伤回到屋中,奴婢便是按着仟总管的吩咐,代冬梅去看您的,本来淑妃娘娘是吩咐她过去的,不想却发现您竟是女子。” “你说你是仟翼的人?那他之前可是知晓我便是女子?”阿妍心下不屑,楚翊那次在怡心榭是让仟翼坐在对面同桌吃饭的,可见就算是主仆也相当亲密得多,是仟翼的人不就是如她先前所料是狗皇帝的人。 “奴婢不清楚,仅是受了命令去探望于小主,发现小主的女子身份,奴婢未向淑妃娘娘禀报,却禀报了仟总管。” 阿妍终于明白顾老爷当日认女,能轻易答出她腰间那颗暗痣的原因了。 只是楚渊……他们竟然搬出楚渊,看来小七米行早已易主了?也就是说那日她踏入小七米行的那一刻,便是将自己送货上门了。 阿妍眸光微敛了些许,向秋菊直接问出:“那紫烟呢?和你一样?” 秋菊微微摇了摇头:“之前奴婢与紫烟从未有过交集。” 阿妍轻笑一声,其实这个问题哪里需要问,入宫之后她有想过楚翊可能需要一个宠妃,然后那个宠妃所出的家族将会壮大起来。只是她原先觉得会是怡婉仪,没想到这狗皇帝竟然从头到尾自己制造了一个顾府大小姐。 没错,阿妍先前斟酌了一番,觉得当初顾老爷认女太过蹊跷,后来说是楚渊授意,这才让她没了判研的心思。 现在想来,根本与楚渊无关,应该是这狗皇帝为了自己的一盘棋子,而即兴将她卷入了这个棋局。 如若阿妍觉得如果自己所料无错,这顾允庸将要平步青云了,而龅牙大哥顾谦春试后定会入朝为官,到时候父子一文一武,正好对上谨贵妃与兰淑妃一文一武两个世家。 只是楚翊当真要培养这朝臣的第三方势力?那就是说他没想过立谨贵妃为后? 阿妍不是站在帝王的位置,自然不能完全洞悉楚翊这个君王的想法。 但前两次召寝都被自己如此蹩脚得推脱,而楚翊那边却毫无动静,加上今日亲自驾临芙蓉阁,这些不寻常终于让阿妍明白了,楚翊当真想将朝堂权势建立三角甚至四角划分的这个规划。 想到这,她没办法再想下去,只明白楚翊要玩的这个游戏的大概套路,而自己便是其中一个棋子。 她瞥了一眼秋菊,轻叹了一口气,难道因为知道秋菊是谁的人而将她赶走?再来一个还不是一样? “你去帮我煮两碗面吧!记得菜多下些,还要加上一个荷包蛋。”她要化气愤为食欲,楚翊不让她逍遥,反而操控在掌骨之间,那么她就慢慢让他后宫掀翻了天。 楚翊……是那日顶撞而让他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能耐?有那么无聊吗? 倘若说他对假装成太监的自己有了男女之间的兴趣,阿妍觉得这个可能性实在不大。 —————————————————————————— 翌日 皇上亲临新秀宫芙蓉阁的消息不需一日便已传便整个皇宫。 阿妍将兰淑妃传来的信条揉成一团,让紫烟为自己梳妆。 想那兰淑妃果真比较沉不住气,这才多大的功夫就表现如此直接,所以她在后宫的根基,当真还不如后面进宫的谨贵妃或者看似无为的庄妃来得稳当。 阿妍今日选了一件绣花罗衫,下系的浅蓝烟撒花绫裙,显得行步之间风流秀曼。 她自是需要精心装扮一番,显出那份意气风发的味道。当日为了钳制兰淑妃,不得已说自己的身份变换乃楚翊所为,不想如今竟然变成事实,那么更应做出喜不胜收,有些小人得志又有些惧怕兰淑妃的那种模样。 现在她在这后宫之中还是岌岌可危,皇帝有意让所有人盯着你,你就跑不掉。虽然身边有那么几个他的人,即是对自己的监视,又是为了护着这颗棋子的安全,但是这安稳日子估计是别想有了。 整理清楚,阿妍也不再蹉跎,唤上秋菊一道前去御花园,按照信条上的吩咐与兰淑妃来个御花园巧遇,随口话话家常。 现在后宫之中还没有皇后,而楚翊曾为了让谨贵妃的玥栖宫能清净,免去了“闲杂人等”的请安。所以宫妃之间很少会面,偶尔接触也是三个两个,不至于天天喋喋不休得聚成一圈。 兰淑妃约见的养心斋靠御花园的西北角,那里有许多叠筑的石山“堆秀”,最高的叠石如同一个小山,磴道陡峭,设计了二十余丈的一线天,养心亭便是在那叠石顶上让人小歇的地方。 如果坐在亭中向四周望去,周边的奇石罗布,佳木葱茏,自然会使人情趣盎然、心旷神怡。 阿妍远远得便望见亭中一袭金棠色长裙的兰淑妃,本就娇媚的气质与样貌,因艳丽的着装显得格外妩媚。可是她面容上略显烦躁,似乎有什么事烦忧,正用手轻揉着眉心。 她没有停顿,行到养心亭的石阶下行礼,“嫔妾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兰淑妃目光幽幽的落向屈身的阿妍,瞬间展眉笑开道:“是顾妹妹啊,进来陪本宫坐坐吧!” 兰淑妃对她称呼的转变,并没让阿妍有多大意外,她唇角轻扬,眸光微敛:“谢淑妃娘娘。” 这才缓缓起身,独自步入亭中,而紫烟与秋菊只能与冬梅他们驻足几十步开外,听候吩咐。 一旁的锦兰姑姑走进,她执起精致的瓷壶,将少许热水浇灌进去,轻巧娴熟得嵌上壶盖,再轻轻摇了几下,倒出清洗的水,用茶匙舀了一些繁花银罐中的茶叶。泡茶的样子自然质朴之中有着优美雅韵。 一瞬间,清醇的淡淡茶香扑鼻而来。 “这冲茶的水是春桃今晨来园子内寻的花间清露,顾妹妹尝尝。”说完,兰淑妃已取起杯盏轻啜了一口。 阿妍浅浅一笑,也执起前方杯盏抿了一口,“这泡普洱当是贡茶,有着清甜与自然的普洱香醇,茶水入口细腻而不涩口,也只有兰淑妃能够有此好茶。” 兰淑妃闻言,眉梢微扬,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这是皇上前几日让仟总管给本宫捎来的。” “皇上待娘娘果真有心了。”阿妍嘴上这样奉承心中却轻哼起来,想那狗皇帝对后宫的女人可真是一直“体贴”得很。平时是如何的不闻不问,才会因为身边的仟翼捎来一罐茶叶而由衷欢喜? 这殿前和后宫才几步有?每天傍晚不是要徒步溜达一个时辰以上?那么亲自去探望有孕的宫妃又有何难?这样一个男人还让这后宫的一堆女人挤破头往他怀里钻,阿妍实在鄙夷。 但淑妃娘娘又换上一抹愁苦模样,轻叹一声,“好什么呀,皇上昨儿个都能有空在芙蓉阁坐上一个时辰,而本宫这……”她的眸光落向自己的腹部,一只手轻抚在上面。 “淑妃娘娘不知,嫔妾原是做奴婢奴才的命,现在能成为后宫小主,许是老天爷都觉得这福分有些过了,上回侍寝,嫔妾就……” 兰淑妃听完轻笑一下,“皇上待妹妹如此有心,提升份位之日怕是不远。” 接而她似想起了什么,“本宫见妹妹喜欢这茶,又好似懂得细品其中滋味,嗯……冬梅,你带秋菊回宫中,将那另外一罐赠予顾选侍。” 阿妍一听,心下有些思量,倒不是怕兰淑妃将秋菊带走,秋菊的主子是仟翼,倘若仟翼都已不要她的性命,自己也断不会再冒险去讨要她了。 只是她今日有意带上紫烟秋菊两人,便是担心兰淑妃将婢女支开,然后使唤她做一些为难的事。 不想所料无错,兰淑妃并没看在两个人跟随而止住今日相邀的目的,反而那么快便开始一个一个使唤支开了。 兰淑妃见阿妍若有所思,便轻声说道:“顾妹妹莫要多虑,只是这罐茶叶乃皇上所赐,本宫自是不舍得给你,而清婉宫内的,却是家父托人捎进宫的,妹妹喜欢当然应与妹妹分享,秋菊稍后便回。” 阿妍暗暗拧了拧自己大腿,竟然让人看出变脸了?这演戏的功底还需要加强才行,还好让她以为是担心秋菊,如若其他事情,这样喜形于色是要吃大亏的。 阿妍浅浅一笑,似乎有些窘迫小人之心的尴尬模样。 “本宫其实确有些知心的话想与妹妹说上一说,只是你身边那叫紫烟的丫头信得过吗?”兰淑妃见秋菊一走开,便很快进入了正题,压低嗓音轻声吐出这句。 阿妍思量一下,兰淑妃暂时不能明目张胆在这对自己怎样,定是看自己在楚翊面前好像有点不同,所以应该会搞出点什么事,然后试试自己的可利用度与服从系数。 但她此番也不能当面拒绝,于是嫣然一笑:“紫烟,你去帮本主采摘一些杜鹃花,让芙蓉阁添些朝气。” 紫烟领命,很快按照吩咐离开了。 阿妍眸光探向兰淑妃:“不知淑妃娘娘是有何烦忧?竟需如此谨慎?” 兰淑妃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轻启贝齿:“顾妹妹无需再如此生疏,唤兰姐姐便好。” 阿妍没有吱声,尽管心内却嗤了一声,瞧瞧、瞧瞧,这般“和蔼可亲”可真不是你兰淑妃的做派,越虚伪便越假,这个道理你不懂吗?为什么恰到好处的耍性子反而更能抓住男人的心? 不过她面上还是装作不解得点了点头,似恭候她的下文。 “还不是那陈贵嫔,在清婉宫的芳棂阁老是不安分。本看在她父亲一直感念我爹的提携,便让清婉宫内的人别与她接触便好,谁知竟不安分,不知天高地厚得日日打探本宫的饮食起居。更是还与那怡婉仪走动频繁。妹妹是知道的,怡婉仪与谨贵妃甚是亲密,据说闺中便有交集。” 她的这番话明着是诉苦,暗着是让她出谋划策,最好表现出愤愤不平为她叫屈,然后自发得表示处理那不懂得“感恩”的陈贵嫔。 兰淑妃这个考验奴才们的忠心与殷勤度的法子,是正常一般级别的套路。 见阿妍没有马上应答,兰淑妃果然又添上一句:“当日你在清婉宫,只不过是从她芳棂阁换了地方,她便记在心间,与薛唯安串通一气想要陷你于不义。本宫那是警告过她,谁知竟惹她不悦,反和别人图谋起来。” 阿妍了然一笑,兰淑妃为了表现自己仁德,也算是忍了陈贵嫔有一段日子了,因为陈贵嫔就那斤两,与她过不去反显得自己无肚量,干脆晾一边还能给别人宽厚大度的评价。 而如今她还真明着将阿妍当做枪子了,这处理得好她少了一个碍眼的人在跟前。倘若处理不好,露出弊端也是阿妍自讨苦吃,与她兰淑妃何干?谁会可怜这个从七品选侍是个炮灰? 第二十七章 公然拒寝 不过阿妍这会儿倒是没有什么为难的,因为她本就需要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是楚翊棋盘上的什么角色,是一时戏谑还是暂时观察的棋子,亦或是已经摆上了重要位置?当然后者可能性不大,不过投石问路一下倒无不可,如若所料没错,楚翊必定还会找她。 “娘娘性子仁德,素来都没与陈贵嫔计较,谁知她竟还不知安分,娘娘放心,嫔妾都觉娘娘不需这般苦恼。寻个事,将她打发到一边算啦!” 见兰淑妃颇为为难的样子,阿妍又转而说道:“陈贵嫔既然不愿放过臣妾,如今嫔妾换了身份,她那张嘴在背地里怕是不会老实的,当真需要好好教训教训,也就正六品贵嫔,哪能这样跟娘娘较真?” 兰淑妃甚是满意得点点头,她的表现算是入了她心坎里的预期了:“妹妹果真与她其它人不同,处处为本宫考虑。” “娘娘见外了,为娘娘分担一些事本就应该,而嫔妾这番也是为了自己能有个清净。” 兰淑妃听完,用绣帕轻轻掩住双唇,眉开眼笑起来。阿妍看得出,这次的笑是真心的,那种目的暂时达到的开怀一笑。 接而她们便有一些没一些的说了其他的话语,阿妍将以前现代曾听说的孕妇需知搬了一些给她说着,兰淑妃自是颇有兴致得交流起来。 直到觉察到前方款款而来的谨贵妃与怡婉仪,才将谈话终止。 “嫔妾(嫔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嫔妾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谨贵妃皎若明月的面容明媚一笑,“妹妹莫要客气,您有身子,全起吧!”她话音落下,再伸出手虚扶了一下兰淑妃。 “嫔妾见过婉仪小主,怡小主吉祥。” “妹妹无需如此客套,快起吧!”怡婉仪清亮的嗓音响起,阿妍这才缓缓站直身躯。” “没想到,本宫与怡婉仪在御花园走走,竟碰上妹妹你们在此歇息,我们姐妹平日里都各忙各的,甚少有机会聚在一起话些家常,今日巧了,大家一起亭中歇息一下吧!” 阿妍心中了然,哪能如此巧合,这正好说明谨贵妃宫中耳目着实细密,后妃一有走动便了若指掌。 她随着谨贵妃兰淑妃的身后进入亭中,待她们坐定,这才坐在一旁的位置上。 “听闻庄妃与顾选侍甚是亲密,也不知她最近身子调养得好些了吗?顾选侍近日可有往惠兰宫探望于她?”锦兰姑姑一旁沏茶,谨贵妃一边凝视着她娴熟的动作,悠悠得向阿妍问了起来。 阿妍自是心中有数,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随意一句话,好像是关切得询问着庄妃,暗里却是挑拨着让兰淑妃对她忌惮与猜疑。 如若说兰淑妃做事稍显耿直不够睿智,那么谨贵妃可见段数略高一些,也阴了一些。 阿妍莞尔一笑,淡然得应对道:“庄妃娘娘和蔼可亲,一直深居蕙兰宫中,恐是觉得嫔妾与她年岁相近,这才喜欢嫔妾偶去叨扰,前几日嫔妾便去拜见时,庄妃娘娘竟赏赐了许多鲜美的枇杷。嫔妾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品尝到如此清甜的枇杷。”说完,又有些拘谨得微敛了神情,露出说了没有多上台面的话时的窘迫神情。 “顾妹妹对吃的东西懂得就是比我们多,前几日嫔妾去新秀宫探望一同进宫的张妹妹与左妹妹,她们那便有不少的零嘴,据说全是顾妹妹的大哥捎进宫的。” 阿妍略显羞涩,接应道:“那是张姐姐与左姐姐不嫌弃嫔妾的东西,嫔妾先前闺中便有些贪嘴……” 她们便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得说了会儿话,兰淑妃先说孕后常常乏困,要回宫歇息了。 谨贵妃面对兰淑妃那种略带炫耀的话语,双眸虽然依旧柔情似水,没有半分不悦显露出来,但阿妍从她对别人说都回去时,那无意瞥向兰淑妃背影的眼神便知晓,那兰淑妃肚子里的龙种若想平安降生,着实需要经历九死一生。 阿妍也不在御花园多加徘徊,与紫烟秋菊回到芙蓉阁,远远便瞧见当日接她去承欢殿的步辇停在门外。 阿妍心下一噔,又有事忙活?应付完女人不够,又来男人?果真清净不得。 她容显淡定得跨入院中,见晋公公在院中似乎翘首以盼了好一会儿。 他见阿妍回来,赶忙行至跟前躬身一揖:“奴才见过顾小主,皇上有旨,赐顾选侍凝香池沐浴。” 阿妍听完微垂了眼眸,淡淡道:“臣妾谢祖隆恩。”然后朝秋菊渡了一记眼色,秋菊领会赶忙往阁楼走去。 晋凛见到这情形,知晓是顾选侍要秋菊张罗打赏的意思。 他的心中不禁敲打了起来,要知道北华皇宫内仅有三处温泉汤池,一处是正合宫内皇上寝殿内的龙宸池;另一处则在帝后所居的正阳宫; 而还有一个云敛池是在御花园旁的清沐苑内,那是只有二品以上妃嫔才能进入汤浴的院落。 此时皇上赐浴的汤池正是正阳宫内唯有帝后能享用的凝香池,照这个情形来看,这顾选侍必是要侍寝的。而且还是扶摇直上、一步登天的架势,这个打赏是万万要不得。 他赶忙很是恭谨得开口说道:“顾小主千万别跟奴才客气,这轿辇已等候良久,顾小主是否能快些准备,这皇上……” 阿妍明白他的意思,淡淡一笑:“那就劳烦晋公公再稍稍侯上一下了。” 她说完,便迈开秀履往芙蓉阁的厢房行去。 阿妍缓缓迈上月台,正要步上回廊旁通往二楼寝室的木梯时,硬是生生拌了一跤。 还好紫烟敏捷,迅速得扶起了她,此时阿妍也感觉得出,以紫烟如此敏捷而迅速的动作,一定是有经过训练且身怀武功的。 阿妍这边是想摔却没摔着,不过还是抬手扶着头部,唏嘘着说:“头……头好晕。” 晋凛这边先是因她差点跌倒而小小惊吓,此刻却错愕起来,明明没摔着才对,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接着,阿妍用丝帕掩住口唇,暗暗将手指往喉内伸出一抠,便嗷嗷呕吐了起来。 这经过阿妍纤长手指卖力过的呕吐本就真实,加上她刻意加工处理一番,可真变成大吐特吐。似要将自己对后宫女人的不屑全吐干净,也要将楚翊的一次次召寝吐它一吐。 直到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眼眶内涌上泪花,她才气若游丝得吐出一句:“晋公公,本主怕是得了侍寝综合症了,两次侍寝皆无法如愿,觉得是老天爷不让本主有这福分。现下终是患了这心病,待日后好些,才能侍奉皇上了。” “顾小主,这什么什么侍寝综合症?没听过这病啊!小主还是别闹啦,圣意难违啊……这机会可是……”晋凛知她是有意拒寝,虽不明缘由,却耐心的劝慰着,可他的话还没说完,阿妍便打断了。 “怎么没有这病,有婚前恐惧症、婚后疲劳症、产前忧郁症、还有都市综合症,这名堂可多了。”阿妍正要依依叙述起来。 紫烟很是时候的搭了一句:“小主好像好了一些,现在说话底气已经足很多了。” 阿妍心中怒啊!一个凌厉凝了过去,这丫头虽说是狗皇帝的人,但是现在还属于芙蓉阁名下,这当面胳膊肘往外拐拆她台,她怎能有好脸色出现。 紫烟的声音嘎然消失,有些悻悻得朝后退了一步。 阿妍转过脸庞,对晋凛扯出一抹分外灿烂的笑容。那晋凛以为她转了主意,顿时也散去愁云,眉开眼笑起来。 阿妍突然敛住笑容,再次扶额,又嗷嗷虚吐了起来。然后走几步嗷几下,又用丝帕掩住鼻翼,就这么兀自折腾得往阁楼上厢房走去。 晋凛苦笑着看到她如此明目张胆的拒寝,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心中哭喊,这要怎么禀报皇上啊?看皇上对顾小主的意思,说重了自己没有好处也就罢了,万一成了出气鬼那就冤枉了。说轻了?可这顾小主明明做得那么明显,她是豁出命来耍性子,让他这跑腿的人可怎么折腾啊? 而进入厢房的阿妍可管不了那么多,折腾一下午确实有些困乏了。她松软得摊在了雕花木床上,征望着上面的梅花图案,良久后才阖下眼帘,静静的睡了过去。 其实阿妍也就是有那么一个犟性子,她可以卑躬屈膝得求生存,放弃尊严遏抑奉承得讨生活。 可是她当真没有办法将自己那样洗干净,然后心甘情愿得供男人享用。而且那个男人还挺让她怨恨的,是冤枉楚渊,然后将她囚禁在这个深宫的凶手。再一想到自己还要在他面前老实巴交,做着违心的服从模样就咬牙切齿。 但其它可以,就是侍寝不行。如若在活命与尊严之间做出抉择,她一定义无反顾得选择活命,因为自尊不能当饭吃,却可以换来性命,只要有命,尊严可以慢慢挽回。 可是让她玩命与侍寝选其一,她会做出那种好似豪迈汉子般不屈的一面。这个当真办不到,她无法接受与无爱的人做那种最亲密的事。 正所谓尊严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性子故,两者全都抛。 ———————————————————————————— 夜幕降临,新月如钩 芙蓉阁内显得格外宁静,人人都因顾选侍公然拒寝感到危在旦夕,那种岌岌可危的气氛弥漫了整个院落。 可唯有阿妍依旧稳如泰山得坐在桌案上吃着宵夜。 她一头乌云般的秀发,随意的披散于肩后,在朦胧的灯火下显的柔亮与润泽。因为没有办法等到刚刚洗净的发丝全干,她便已迫不及待得品尝起秋菊准备的阳春面。 见到这整整两大碗最爱摆在面前,心中甚为满意。这绝对能犒劳犒劳她的五脏六腑,更能将那份原以为很渺小的不安感觉压制下去。 正在她津津有味得吃着,突然感到一抹黑影拢下,挡住了她的视线,阿妍不悦得蹙了蹙眉,抬首望见的竟是一袭雪白袍服的楚翊,正如一尘不染静静绽放的雪莲,无语得凝视着她。 往日他穿任何颜色的锦袍,皆有那不可替代的帝王标识绣嵌着。可今日却没有龙纹,那头墨发也是不扎又不束,微微飘拂于身后,显得飘逸出尘。 他黝黑深邃的冰眸子,加上唇间噙着那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在略显柔柔的烛火映照下,让人觉得邪魅与性感。 当然,这是一旁紫烟所领略到的慑人心魂的美妙画卷。 而看在阿妍眼中,却是如同无声降临的索命鬼魅,正等候着锁魂时辰到来白无常。不过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先前做夏言时的那种惧怕,因为自从那次差点被他活活掐死,她已明白在这个人面前就算再如何小心翼翼,也是无济于事的,生杀全在他的情绪与一念之间。 既然什么都没有用,不如随性一些也好,只要不无法无天拔了他的龙须,其它做什么都好像判断不出是否会惹怒于他。 就比如她曾经的谨慎小心,却换来屡次的险些丧命。而那次义正辞严的反驳怒斥,反暂时没了性命之忧。 一畔的紫烟很快就将错愕的自己唤醒,赶忙行礼道:“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心中纳闷为何外面没有人通传一下。 而阿妍也是怔了一下,然后将挂在口中的面条咻得一下吸进嘴里,才用手背拭了拭唇角的油渍,起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楚翊沉默了片刻,威肃的嗓音才拂响整个厢房,“你还知道朕是皇上,口中说着臣妾,却做着没有一点妇德的事。” 阿妍沉默,反正你要扣罪名扣帽子全都凭你一张嘴,此刻她不说,说了也没用。 “怎么?哑巴了?朕记得你能言善道才是。” 阿妍微抬起脸庞,静怡得示出一抹浅笑,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先前虽是正面反抗侍寝,但是如若这个男人要用强,她又如何能挡? 楚翊深幽的瞳眸微微眯了眯,突然抬手撩起她耳畔垂在面颊的那束发丝。 阿妍一时惊诧,硬生生的向后缩了些许,原本依旧弯曲行礼的姿势已因躲避而站直了身躯。 阿妍的躲避,使那束散发从他修长的指尖划下,宣告了她拒绝了他的接触。 楚翊抬起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依旧没有说话。微征小片刻的他将眸光落向桌上依旧完好的那碗阳春面上,而后才浅浅一笑,道:“免礼。” 接而楚翊径自坐了下来,对紫烟吩咐道:“将筷子取来。” 阿妍双眸大瞪,自己没和他好成这样吧?一个帝王也不怕陌生人的东西有毒? 楚翊看她那副神情,戏谑心起:“顾选侍料到朕会来?所以多备了一份?” 阿妍虽然显得从容平静,心中的骂声早就响了起来。开什么玩笑,妍姐我最喜欢的阳春面怎么可能进了你那黑腹暴君的肚皮。 “是方才臣妾想要吃,谁知有只蜘蛛在面汤上爬了一圈,这才备了另一碗。”阿妍轻灵的嗓音缓缓的掠过厢房。 楚翊蕴了抹原来如此的神情,却抬手执起紫烟刚刚备妥的银筷,夹起了内里的面条。 “呃……方才臣妾已用吃过的筷子触碰过了。”楚翊依旧浅笑,没有停止动作。 阿妍继续说道:“臣妾被蜘蛛一吓,不小心口水掉了下去。”楚翊竟然还是面不改色,夹了一大口正要往口中送。 “许是一紧张,轻咳了一下,有痰落进面汤内。”楚翊终于变了变脸色,将银筷很不情愿的放下,那落下的声响彰显出了他的心情甚是不悦。 “朕见你是胆子不小,公然忤逆圣旨,还火上焦油,你在挑战朕的脾性?” 阿妍瞬间化作惶恐委屈的模样,闪烁着灵动的双眸,颇为无辜得说道:“臣妾所说都是事实,不想却触怒了皇上。” 楚翊再次凝望着身前甚难把控的人:“事实?什么侍寝综合症是事实?整个太医院翻遍了所有医书都无人知晓,简直闻所未闻。” 阿妍听完,有些惊呆,她哪里想到自己胡诌一句,竟让整个太医院闹翻了天?这可不关她的事,是狗皇帝你要折腾。她越发有些想要笑出声来,紧紧抿住双唇不让自己破功。 楚翊却似有些尴尬得将大掌握成拳状,放置嘴唇轻咳了一下,这才悠悠说道:“竟是为朕着想,不想让朕吃了虫子爬过的汤面,那么你去给朕再做一碗。” “……” “顾选侍如此有心、真实,必定会亲自为朕准备才对。”他真实二字说得格外顿挫有力。 “……尼玛。”她用嘴唇无声得吐出这两个字。 “你在嘀咕什么?” “臣妾是说遵旨二字。”她说完蕴着浅笑,暗咬着牙行礼退出了厢房。 第二十八章 不眠之夜 夜色渐浓,潮气已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芙蓉阁二楼的主卧内硕大夜明珠置放于一畔,如皓月般光亮美丽。 楚翊正斜倚在雕棂床边的软榻上,手中执着书籍,看起来无比悠闲惬意的模样。 而梳妆台边依旧烛火摇曳,阿妍有些拘谨得坐在一畔木椅上,暗暗得打量着那个心中蛰伏着魔鬼,却看似谪仙般洒逸的男人。 这个男人吃完汤面便径自来到厢房,仟翼也送来了他就寝时的所有用品。现在芙蓉阁旁可谓重兵把守,那些随侍的人都在外面听候指示。 阿妍心中有些明了他之前所做的一些意图,但是却也不解他竟然那么“委曲求全”而自己先前的公然拒寝,阿妍也就赌他可能不会严办的一种可能,但也只是赌,因为身前的人实在很难琢磨。 可他前来芙蓉阁过夜,倒是阿妍没有想到的,此时她思寻着是吃点可以排毒的巴豆,还是给这个男人的茶水里下点这个东西,亦或者两人都一起排排毒,一个晚上忙着出恭,不就啥事都没啦? 突然听到楚翊鼻腔轻哼出声来,阿妍将眸光探了过去,只见他将手中书籍甩向一边,幽幽得说道:“朕见你是这宫中胆子最大的人,此刻又畏畏缩缩起来了?想不到顾选侍欲拒还迎、佯装羞涩的本事不输任何一个女子。” 阿妍懒得理会他说出的难听话语,毕竟狗皇帝的嘴里怎么能吐出象牙来?她挑起秀眉,生生扯出一抹笑容,那缕不屑没有掩去:“臣妾想直言不讳得问皇上几句?” 楚翊目光眺向她身畔摇曳的烛光:“你早该问出口才是。” “皇上何以如此废周章?这份‘良苦用心’,臣妾惶恐。” 他对上阿妍的眸光:“你拐跑朕的一个女人,就不许朕拿你填上一个位置” 阿妍更加不屑,装蒜?她可不相信是因为她设计了詹雨萱这事,让他生出了将她充进后宫的想法?是早有图谋,顾家大小姐可是早就冠上的。 “还有就是朕想看看,你到底是想活还是不想活,能活还是不能活。” 阿妍了然一笑,当真是日子过得太逍遥所以找游戏玩:“这世上没几个不想活着的人,臣妾仅是千千万中的之一而已。” “但你有时又傲得不想活。”说完他定定得望着阿妍,径自说道:“那个密道已被朕封了,你别再想那条路。” 阿妍自从再次入了这皇宫,便没想过还能从老路线跑出去:“皇上多虑了,臣妾今日不同往日,怎么还会想着往宫外吃苦受罪?” “你的话若能信,天上便会有一片月亮的可能。” 阿妍简直咬牙切齿,她的话不能听?难道他这个狗皇帝嘴巴说的话就实诚?最肮脏卑鄙的人竟然这样总结自己。但她压下心中恼怒,将双唇紧紧抿住,不打算说一句话。 “说话?怎么又不说话?” “臣妾说什么都是废话,不敢乱说了。” “……” “……” 楚翊微眯了眯眼,细细打量那个看似老实,其实又如脱兔的人。 而那边的阿妍却将眸光瞥向一边,不打算理会这个男人。 楚翊又再次拿起书观看了起来,阿妍觉得奇怪,为嘛她这边都没乱了方寸,可楚翊好像有些乱了心绪,那无比淡定的模样却是明显得故作惬意,因为他将书拿倒了都不自知。 良久过后,阿妍一直偷偷探查着他的动静,依旧没翻一页,看起来却还是一个气定神闲的模样,一直保持刚才的姿势未动分毫,包括手上倒立的书籍。 “你没其他要问的?”楚翊似漫不经意得问了一句。 “臣妾倒是想问,但是又不知当如何问。” 楚翊又一次睇向她,扯笑一下:“你的口才了得,怎可能是犹豫如何问,怕是想指着朕鼻子问却不敢吧!” 圣名啊,可谓是道出阿妍心声,但她面上可不能承认:“怎么可能呢?臣妾本就有所欺瞒身份,又跑出宫去,如今还能逍遥于芙蓉阁,怎敢有那以下犯上的心思。” 楚翊听了她说的这句,竟莫名得呵呵笑了起来,双眸如琉璃般溢出神采,阿妍真不觉得那句有什么笑点,说他莫名其妙,真是个脑袋有些奇怪的主。 他那边越发如孩童一样哈哈大笑,哪里还有一国之君的庄重形象,阿妍更加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是个神经病,正常人怎么可能因为正常的一句话,笑得那么不正常。 终于楚翊拍着大腿笑了半天后,才缓了缓气息,说道:“你不问,那好,换朕来问你。” “皇上是要问康王?” “你不是也想要知道小七米行到底怎么回事吗?” “皇上是想与臣妾好好谈谈?” “难道你不想好好问问。” “想!” 楚翊眸色又浅凝重了几分,启动的双唇似硬挤出几个字,“你是康王的人?” 阿妍就知道他会这样说,便更加淡定得应对着:“臣妾当日小七米行已经说了,与康王仅是结识,于是便怀着一种侥幸逃生的心,去了小七米行寻寻而已。” 楚翊的手握成拳状,轻轻有律得叩击着软榻边的小案几,似在思考她话中的真实性:“仅仅结识?竟然无深交,是如何结识?一件碎花棉衣又是怎么回事?” 阿妍听闻这句便知小七米行当真变成楚翊的暗站了:“皇上为何不质问臣妾因何女扮男装混在宫廷中,却对臣妾与康王是否结识而不断询问。” 楚翊深吸了口气:“是否是心平气和你便觉得朕温文尔雅?”他轻阖下眼帘,似在调整气息,接着又说了一句:“你女扮男装怕也是因为康王?” “皇上多虑了,试问康王要臣妾一个假太监混迹在宫内墙角处能做什么?还女扮男装诸多弊端,所以臣妾当真不知,为何在彤庭醒来便是太监。” “那你先前不是故意假扮?” “先前臣妾本是掖庭打杂的一个普通小宫人,名唤夏心妍。可彤庭醒来却已是‘夏言’。” 楚翊淡笑着,抿了一口案几上摆放的茶水:“朕看你的卷宗,先前是在宿丘宫值事,平日竟与他人毫无瓜葛?” “这也是臣妾一直很纳闷的事情。先前的五年,宿丘宫的五年臣妾一点都不记得了。” “凭空多出一个‘夏言’,卷宗记载完好,除了皇宫权势了得的人,怕是很难办到才是。” 阿妍点了点头,“臣妾也苦恼憋屈着呢!”说完,她朝楚翊笑了笑。 楚翊依旧轻叩着案击,将眸光落在她的脸上:“日后你有什么便直接问朕,本就是话多的性子,硬装闭嘴无语,会让朕想起另一个人。”说着,他微眯了眼,一字一顿得说了出来:“会让朕想杀了你。” 阿妍听完,惊诧得瞪起了水眸,这暴君方才有些不正常得那样傻笑,然后又正常得谈了几句,转眼又变成了嗜血的魔鬼,这人怕是不是神经病而是变态吧? “说话。” “呃……” “朕问你,你与康王到底是如何结交?为何你一进宫,那熙太妃便两次想要取你性命?是怕你说出康王什么秘密?” “……” 阿妍更加无语起来,想不到熙太妃真的对她如此怨恨,看来熙太妃去皇陵的事并非真正陪伴先皇,而是皇上有意为之。 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思绪,说道:“臣妾当真不知当中蹊跷,这五年来到底发生何事确无从查起,皇上乃是一国之君,后宫之中若要调查,相信比臣妾更加易如反掌。”她将疑问推给楚翊,此刻只能这样回应,毕竟她不可能承认与康王交情匪浅。 想到这,她开口问道:“皇上许臣妾有事便直接问,臣妾为保性命这便直接问了” 楚翊淡笑不语,又是缓缓得取起茶盏啜了一口。 “皇上如此费周章,该不会真的喜欢臣妾吧?” “噗……”他的手瞬时抖了一下,口中的茶差点喷了出来,还好控制住了,仿似听到多么嗤之以鼻的事。 “你想太多。”他放下杯盏,面容恢复了先前从容。 阿妍倒是淡淡一笑,“皇上既对臣妾无那份兴致,那日后能否别召臣妾侍寝了?” “不可能。”他简短的三个字,让阿妍含笑的面容僵了一僵,“你既已洞悉朕想要你做什么,那便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情,至于侍寝?”他朝她身上来回睨了一下,笑道:“侍寝是要,但朕没胃口碰你。” 阿妍轻哼一声,最好说的是实话,起码说明你这狗皇帝是种马中的挑食者。 “皇上委以重任,臣妾定当恃宠而骄,逍遥于后宫才是。” “你想明白了?” “臣妾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心如明镜的。” “那就寝吧!朕累了。”说完楚翊站起身,往床榻走去。 他掀开薄被便要上去,“臣妾床榻怎能让皇上屈尊,皇上从未在后宫留宿,今日已在臣妾这留了大半夜了,明日定当整个后宫沸腾起来,皇上……皇上其实已不必留在这里……” 听见阿妍的这句话,楚翊停止了躺下的动作:“怎么?你敢赶着朕离开?” “呵呵……”阿妍有些尴尬又有些傻傻得生应得笑了笑,“臣妾怎敢?是听闻过皇上的规矩,这才小心提醒皇上其实不必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楚翊拍了两下身边的床板:“过来!” 阿妍瞪大眼眸,不是说没兴趣碰她吗?这是做什么?送过去?还是送上/床去!这人有病,自己可没病。她双目盯着方才楚翊一直斜靠着得软榻,没有说话。 “朕没兴趣碰你,但是你要躺在这给朕架手。”见到阿妍更加不理会的目光,“要朕点你的穴还是自己乖乖得躺着?” 阿妍依旧呆楞,没有回应也没有动作。 她能怎么回应?又能如何反抗,这个男人至高无上,一念之间想看看自己这卑微蝼蚁如何挣扎求生,硬是冤枉楚渊,设计将自己讹诈进宫,险些丧命不说,还要看这个人的脸色,一句让她过去什么架手,这还不是陪睡?可她竟真没有一点反抗的办法。 想到这,阿妍双眸已含上了水汽,当中的委屈无奈百感交集,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翊见她气得通红的脸庞上落下了泪花,想不到她竟也有小女人的时候,叹了口气道:“你要睡榻就睡榻吧!朕拿引枕……架手!” 阿妍疑惑得看着他,似不相信这人竟那么好商量? “楞着做什么?还不给朕把引枕拿过来。”说完,他微扬了扬下颚,意思那边软榻上的方形引枕。 阿妍领会,拭了拭脸颊泪花,赶忙过去将绣花引枕给他取了过去。 而后,楚翊躺了下去还背过了身子,他的一只臂膀真的搁在了那个不大的引枕上,似搂又似架,看来是真有这习惯。 阿妍这才遮去夜明珠的光华,再将烛火吹灭,回到靠近窗子的软榻上,透过微开的缝隙望向窗外星星点点的夜空,看来今夜会是个不眠夜了。 第二十九章 彻底无语 楚翊痴痴得凝望着软榻一角正蜷曲着抱膝浅睡女子,他眉目微拧着,双眸有着淡淡的愁绪和一层浓浓的纠结。 淡淡的月华穿过雕棂映照在阿妍的脸庞,微微颤动的睫毛让人知晓她只是不小心睡了过去。那顺着双肩披散下来的墨发,遮去了大半的脸颊,显得静怡而优雅,与平时的她截然不同,反而有着另一种风情。 终于楚翊还是情不自禁得走了过去,小心得抱起她,正要往床榻而去。 他怀中的阿妍被这一动作惊扰,竟警惕得睁开了眼,有些弥蒙的双瞳蕴了抹惊诧,正要反抗起来。 “别动,说了不会碰你。” 阿妍听到他格外温柔得说出这句,竟有些微征起来,没了挣扎的动作,。 楚翊将阿妍轻轻得放在床榻里侧,她正要起身,被他的大掌一压:“你别紧张,朕……就是睡不着,你陪朕说说话。” 她依旧诧异得凝望着身前的男人,他的嗓音有些低沉,没有往常的薄凉感觉,反倒还有着一种异常的温柔,好似害怕自己被他惊吓到一般。 “你不要这样看着,而且还一字不说,让朕又想起……” 阿妍又想起他说的那个被杀了的女人,立刻警惕心起,说道:“皇上,臣妾……臣妾不知说什么?” “你随便说,只要不是像一幅画,只有样子却没声音就行。” “皇上,臣妾真的惶恐。” “没事的,就是陪朕聊聊,朕……无聊。” “噗……”阿妍忍不住笑出声来,其实他这个颠覆的样子好像与之前完全不同。 “你真没什么事和朕说?下午去御花园没一点事?”楚翊躺下,再将两只手掌垫在自己的脑后问出一句话来。 阿妍这才想起兰淑妃的意图,以及自己配合得应承了那事,原本想来测试一下自己这颗棋子到底是当什么来使唤,谁知被他此举异常的的状况给惊扰了。 她不再犹豫:“呃……好像兰淑妃心里有些郁结,似乎陈贵嫔惹她不悦。” 楚翊听她这句,竟笑了一下,侧过身子,将手肘曲起,握拳撑扶太阳穴的位置:“她让你对付陈贵嫔?” 阿妍没有马上回应,因为她要思寻一下怎么说,担心说得过分直接,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楚翊见她没有声响,知道她在考虑要怎么说,轻叹了口气说道:“你想怎么对付陈贵嫔?” 阿妍双眸瞪得更大了,这个问题不是让她更难回答吗? 她原本只是想直接问一下他的态度是怎样?底限又是怎样?想让她打破谨贵妃与兰淑妃之间的僵持,那么是佯装受宠,弱弱无为还是目中无人一些? 可谁知楚翊竟更加直接,问出了她不知是正面回应还是避过的问话。正面怕君心难测,一个不小心便又惹怒了他,避过却又明显敷衍他所了解的一些情况。 “陈贵嫔本就不应在那个位置上,他的父亲近来擅离职守,是该给他一些警示才是,明日朕将参他的本子全找出来,治他一治。你日后再去寻个茬子找她说道,朕在此歇息,她定不敢在你跟前摆出什么架势,届时以你这张嘴巴将事情抹上一遍,只要皇宫传开,朕顺势降了她的品级移出清婉宫便可。” 阿妍没有想到,自己这边为难,他倒是帮她安排好了行事路线:“皇上是在帮兰淑妃扫去心结?” 楚翊听了,嗤笑一下:“你记住,兰淑妃你别怕她,朕才是你的后盾。” “皇上刚才的样子有些……” “有些什么?” “兰淑妃可是身怀龙种,皇上似乎有些不在意的感觉。”阿妍本来应该小心一些,但是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她那孩子生不出来。” 楚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阿妍惊起了惊涛骇浪。 没错,这才是自己认识的冷血皇帝,不把性命当回事,包括那未出世的孩子,刚才说这话时的样子就如同清风扫落叶般随口张来。 阿妍有些无语起来,尽管她也想要兰淑妃好看,但是对肚子里的孩子她没有任何怨怪,想她一个普通旁人都对未出世的孩子感到惋惜,而他竟如此冷情。既然不许人生孩子,那还播什么种? 她这边兀自暗暗鄙夷,楚翊的淡凝如水的嗓音又灌入耳畔。 “你……应当在她手上吃过苦头?竟然还有妇人之仁。” “当日在清婉宫,臣妾确是差点丧命,可那是因为进宫才遭此劫。”阿妍有些愤慨,也暗暗说出其实他才是罪魁祸首。 “她杀不了你。” “怎么可能?”阿妍心中嗤之以鼻,当日春桃的匕首可是就差一丝丝便刺了进去,要不是上天怜悯,她岂能用几句话扭转了形势?运气是有,上天庇佑也是有的,可他嘴里说出来好似运筹帷幄、未卜先知似的。 楚翊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平躺了下去,然后拍了拍身侧位子:“躺好。” 阿妍不为所动,没有理会他。 “你若不老实躺下,朕这就点了你穴,让你自己躺老实一些。” 阿妍有些气恼,一双水眸毫无掩饰得凝了过去,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是让你躺着陪朕说话,说了不碰你就不碰你,朕对你……还没那心思。” 那你什么心思?没啥心思赖在芙蓉阁,没啥心思这边拉着自己扯家常?这是一个帝王做的事情吗? 莫名其妙的彤庭醒来,莫名其妙的黑衣人,莫名其妙得被你这狗皇帝耍着玩,更是莫名其妙得以为被楚渊这样出卖气伤了身子,现在更是莫名其妙得必须与这个罪魁祸首有得没得乱搅一通。变态,整个一个变态,扯得自己都要成不完全变态了。 阿妍兀自心里骂着,瞪大得双眸彰显了心中的怒意,却被楚翊的大掌一拉,倒在了他的身侧。 阿妍想要起身,楚翊一个手臂压了下来:“说话,别让朕的耳朵清净下来。” 阿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中的情绪,见楚翊在身边当真没有其它动作,便随口问出:“小七米行是皇上的……” “终于忍不住问了?嗯,康王设了那里,那个掌柜原是朕的暗卫,后来被安排在那做了小厮,自从朕收了那里。可他不愿再入仕途,朕便将小七米行赐给了他,让他从商。那日你进了米行,那掌柜恐你是康王曾经遗漏在京中的棋子,便飞鸽传书禀报,也派人跟踪了你。” “那皇上就这样……就这样……” 楚翊了然一笑:“就怎样?给你个家世背景?这些是朕的意思。”他一副你本就是杀头之罪,这样对你已是格外开恩的嘴脸。 “臣妾是说皇上竟然以康王之名书信,还惑君心……臣妾没那胆子。” “这些都是仟翼做的,与朕无关,朕的意思他总能办得很好,至于个中详细,朕全然不管。但你如此在意康王书信,怕是并非结识那么简单吧?”楚翊似乎耐心回答,却也步步逼问着阿妍,令她有些无言以对。 心中懊恼当真是自己送入了虎窝,还不能发威,现在还必须当着病猫,想到这她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更郁闷得是,现在还和这个人并排挺尸躺在这,而且这不是最难受的。最最憋屈的是自己还要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嘴脸来应对他的不杀之恩,这还让不让人活啊? 阿妍避开他提到楚渊的话题,转而问出:“皇上故意这般对臣妾,是因为要平衡权势?” “你既知晓朕的寓意,便当明白自己这后宫之中谁才能让你依附。” “那谨贵妃……谨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的,皇上何必如此废周章。” “她……她为朕吃了不少苦,朕不会亏待她的,但是皇后之位不能是她。” “那皇上心中的皇后究竟是谁。”阿妍话音一落,本是微阖眼眸的楚翊睁开了眸子,掠向她的目光有着冷冽与几分愠怒。 “臣妾多嘴了。” 楚翊没有立刻回应,沉默了一下,他的嗓音才拂去片刻的死寂:“如今你身份不明,不肯向朕承认以前的事,朕也没有追究。只是你在这后宫做好你如鱼得水的宠妃,保住自己的安危,顾允庸还算牢靠,朕会委以重任。沈相与詹函朝中根基太稳却不是好事,连封个皇后朕都要左右顾忌,因此他们必削。” 阿妍屏息静听,没有错过他的一个字,他这是坦诚吗?不愿承认心底到底要封谁为后,对她的多嘴有些不悦,却还是将心中的话说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按理自己不是他玩弄的棋子吗?宠妃而已,谁人不可以?就算要让顾允庸上位,他冠上其他可信赖的女人就行,为何要选和他全无交集的自己? 此刻他的怪异与透出心声让阿妍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是因为自己长得像那个一样的女人吗?可他又一直提醒她让他别想起她,到底是什么女人,而他心中藏着不可触及又不能问及的皇后人选又是谁呢? “别不说话,朕已说过多次了。” “皇上,臣妾如果在后宫得罪她人,被人诬陷犯下大错,你……” 楚翊了然一笑:“你自是会成为后宫的风尖浪头,但你的脑袋是朕留在你脖子上的,朕要你活,你便死不了。” “皇上并非一次想要臣妾脑袋吧!” “可是你脑袋不是一直还在那?既然几次都留了下来,那么以后自然就让它继续留着,你只要记住,别信任何人,朕的话你必须信。” “……” “楚渊?不管你曾经如何结识,又有何交集,他不再与你有任何关系,你现在是朕的人,别辜负了朕,要不然朕会如何不是用嘴说的。” 阿妍不想再多言楚渊!只是两眼望着上方,想起他不让她闭嘴便随口说道:“皇上的厚爱,臣妾定然记在心中。” “记在心里是最好,下一次朕不会再纵容你抗旨不尊了。” “皇上有命臣妾定然遵守,但侍寝……皇上心中既然有心仪的女子,还有谨贵妃国色天香,皇上何必委身臣妾。” “你想多了,日后即便你求着朕与你*帐暖,朕都懒得理会,你只是朕闲聊的一只鹦鹉而已。” “……” “朕说的抗旨不尊是说命你去煮汤面,你竟然让他人代之,胆子不小。” “……” *** 天已破晓,窗外树枝摇曳鸟儿鸣唱 阿妍睁开朦胧睡眼,当忆起昨天不知被楚翊硬扯闲话到何时而不自知得睡了过去,那份残存的丝丝睡意完全驱散了。 她嗖得一下坐了起来,身上衣襟完好,轻轻吁了一口气后才翻身下榻。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阿妍知晓是紫烟或秋菊听闻她起身的动静了:“进来吧!” 紫烟与秋菊两人轻轻推开房门,行礼后便将呈着漱洗水的铜盆放下,再径自到床榻那方整理榻上凌乱的被褥。 阿妍正要抽下棉帕,见到她们两人对视的眼神有一些怪异,莫非床榻上有什么东西? 阿妍情不自禁得走过去瞧个清楚,这才发现薄薄得衾被上竟有一块殷红血渍。 哪里来的血?没行房啊?那男人自己留下的?她思虑着又走回盥洗台,取起水中的帕巾欲净面时,中指一阵噬疼传来,她不由抬起手看清楚。这一看她明白了,指尖有一处明显被利刃划伤的大口子。 难道是狗皇帝拿她的中指滴血来着?为了证明她被宠幸了?这也太……太缺德,太……太不君子了。睡穴?一定是被点了睡穴才做了这个“小手术”的。 阿妍心中大骂起来,破/处的血不用那么多吧?拿针刺上一个洞挤挤不就完了,那么大一个口子,太黑心了,这暴君想证明自己所向无敌,把别人的初夜伤得不轻? 昨夜还觉得他兴许有些莫名其妙,但还不至于阴晴不定得毫无章法,此时阿妍顿觉楚翊依旧是黑心肝黑肚皮的狗皇帝一个。 她心中想着,手上帕子都快被她捏成泥了,而一旁的紫烟重新铺就好床榻便将更换下来的取了出去。 秋菊依旧留在房中行礼说问道:“奴婢请示小主是要在房中用膳还是移步楼下?” “皇上什么时候离开的?”阿妍咬牙切齿得挤出这句问话。 “皇上刚离开,说了不需吵醒小主,谁知小主便醒了。” “刚离开?看这日头已有午时了,不用上朝了?” 秋菊微微点了点头:“晋公公原本很是焦急来着,说皇上自登基以来。第一次睡过时辰而未上早朝的,本想提醒皇上,却被赶来的仟总管止住了,仟总管说皇上难得能好好安寝,不许旁人打搅,所以没人敢影响皇上与小主歇息。” “……”阿妍腹诽万分,这家伙做戏还做全套啦,整一夜不够,还来个不早朝,这下后宫与朝堂怕只要是个人都认识这个顾心妍了吧! 谨贵妃是去个正合殿都让人盯得两眼快成金鱼了,她这不是让后宫掀起飓风吗? 而接下来几日,楚翊的行动是变本加厉得表现出让飓风升级的一系列措施。就在各宫还在商讨着她这个初呈恩露的顾选侍时,楚翊的册封圣旨便下了,封阿妍为从五品温怡,虽没有封号,比那一起进宫怡婉仪低个半级,但从从七品到从五品可是跃了三级,这还算是枚小炸弹吧!有另一个更大的炮弹就是——赐居汀兰苑。 这汀兰苑位于后宫之中最大最华丽的宫殿正阳宫内,正阳宫乃帝后的宫殿。而此刻无后所以正阳宫无主,她虽居小苑但却是华丽丽得入住凤巢了,楚翊这可玩得有些大了吧! 估计这消息一出,怕是顾允庸的门槛要被踏破了。到底是楚翊急着削分势力,还是急着封他心中的皇后? 这回真是一夜之间变换了情况,阿妍不得不再次适应适应了。 而这接下来的日子,阿妍发现自己有些适应不了了。 虽说住在正阳宫的汀兰苑的这几日还算清净,因为她没出去,也没人来。也许是各宫大主没有动静,那小的也不敢妄动。看似暴风雨前的宁静了几日,可阿妍还是有些受不了。 只因楚翊这个人渣日日不让她清净,这夜夜“秉烛夜谈”谁受得了,阿妍纠结着自己这黑眼圈越发浓烈,精神状态也委实不正。 紫烟与秋菊们却都当是她连续七日侍寝而“疲劳辛苦”的代价。可阿妍的苦哪是他们能知晓的啊! 这会儿,楚翊又是在身畔神采奕奕得要自己说话,他是变态,非要她这张嘴唇上下蠕动他就甘心,阿妍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皇上,臣妾觉得是否该传御医。” “你觉得朕有病?” “也不能说是病,臣妾怎敢断言皇上龙体,只是让御医瞧瞧有没抑郁症,那个病症就是不能安寝,心烦意乱。” “朕好的很,心无烦躁,你倒说说什么是抑郁症、什么是婚前恐惧症、婚后疲劳症、还有……还有都市综合症。” “……”救命啊!这日子没法过了!这莫名其妙啥时候是个头啊! 第三十章 试着挑事 已至初夏汀兰苑中弥散着一缕幽香。 正合宫中四处可见牡丹的玉笑珠香,阿妍晌午好好得补了一觉,再嗅一嗅幽凝馥雅的淡淡花香,顿觉心旷神怡。 她很是惬意得伸了伸懒腰,数日不能安寝让她几近抓狂,楚翊似乎很喜欢别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不管你说什么,只要是个话唠就行。 不知以前他一直宿在正合宫内,是谁给他喋喋不休得耳语陪睡?还有就是他还真可以完全不睡,这都过去大半个月,除了那日芙蓉阁他没有上朝,其余倒是没落下过正事。 现在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宫,已经有了些非议,不过大动静目前倒是没有。 此刻,秋菊缓缓得朝她走来,阿妍瞧见她的额际沁出薄薄的汗珠,许是从外面回来:“奴婢见过主子。” 阿妍微微颌首,示意她起身。自从知道秋菊是仟翼的人,她与秋菊之间已没了那层熟络。 “方才奴婢去打听了一下,陈贵嫔这会儿应是去御花园赏花。” 阿妍眸光一转,轻俏笑道:“哦,那我们也不妨去御花园逛上一逛。”说完,她便迈开秀履朝苑外而去。 她们来到御花园的碧清池边,池畔的碧清亭内,站在角落有几名宫婢,而中央的两名妃嫔正围桌而坐。 阿妍与秋菊两人停下脚步,朝亭内看去,那喜爱浓妆的陈贵嫔正在其中,另外还有先前一道进宫的怡婉仪。 阿妍浅浅一笑:“看来她们还真接触频繁,这怡婉仪初入宫门,倒是十分活跃。”她说完便迈开秀履,蕴着一分雍容,做出几分得宠样子,款款得穿过逶迤曲折的玲珑回廊,朝碧清亭而去。 其实她并非真要挑事找陈贵嫔麻烦,兰淑妃那应承的事按现在的情形,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因为楚翊的做法已超过了阿妍的预料,更超过了兰淑妃认为可以控制她的范围,但向来有些沉不住气的兰淑妃现在竟一点都没有动静,这不得不让阿妍自觉兰淑妃是在小心斟酌着行事,怕是她们当时延缓战局的短暂“联盟”已名存实亡了。 但楚翊那夜说了将陈贵嫔拉下的话,结果她的父亲陈都尉真遭到了楚翊的贬斥。所以阿妍这边自然也要按照他这个老板所说的找点茬子才是,要不大boss都已行事,小跑腿不当一回事,那是不行的。 那边亭中的二人也知晓她的到来,早已没了声息。就这样看着与昔日委实不同的顾心妍犹如一只彩蝶,轻盈得向亭内而来。 陈贵嫔似乎微征一下,终反应过来自己乃六品贵嫔,应向这个一步登天的顾心妍行礼。 另一边的怡婉仪虽与阿妍平级,且还多了一个封号,但是没侍寝的主怎么能与日日伴君侧的她相比,遂也一起站起,静待阿妍的到来。 “顾温怡万福安康。”陈贵嫔规矩得施礼。 阿妍笑应:“贵嫔妹妹客气了,咱们一起坐吧!”转而向一旁浅笑微颌首的怡婉仪说道:“婉仪妹妹当不会介意吧?” 怡婉仪静怡得点点头:“顾姐姐今非昔比,姐妹们怎会介意,都替你欣喜着呢!” 阿妍含笑不语得看着怡婉仪,昔日几人一起呆在新秀宫,张常在与左常在一人如姣花照水,而另一个却弱柳拂风。但都不及这怡婉仪能打会算,精明外露。 当时在新秀宫中,阿妍典型的一个病秧子,毫无前途可言,她可是完全不予理会鄙夷得紧。所以那时候阿妍仅与张、左二常在有些交集。 而兰淑妃曾说过,怡婉仪与陈贵嫔走得近,看来物以类聚,什么人就喜欢和什么人搅在一起,难道是因为有共同语言? 阿妍心中想着面上却嫣然一笑:“婉仪妹妹客气了,咱们几人一同进宫,妹妹天资聪颖又清丽可人,日后一定能得到皇上宠幸的。” 她这话一出,陈贵嫔与怡婉仪二人都苍白了一些,只因她们二人侍寝遥遥无期,而陈贵嫔更是进宫一年有余,依旧还是原封货一个。 阿妍知道此刻自己说什么都会让人诸多腹诽,谦虚也好、跋扈也罢总会让人说道。因此她也不再多言而是径自坐了下来,陈贵嫔与怡婉仪也依次屈身坐了下来。 “顾姐姐,你身上的衣裳从丝绸到做工,刺绣到裁剪缝制,怕是京中少有的,皇上待姐姐真好,这该要好几千两吧?。”陈贵嫔极露骨得谄媚道,阿妍轻笑着没有立刻回应。 她这身衣裳哪值那么多钱?自己向来是有什么穿什么的主,这一不镶金丝,二没银边的,闭着眼睛捧人的也就陈贵嫔一人会做这白目的事。 阿妍知道陈贵嫔是个无脑且冲动的主,此刻虽水准有失但还有些理性巴结一番,,但只要拿针一刺,定能挤出点火花出来。 “姐妹们身上衣裳也都名贵,唉!我这心里纳闷着呢!”众人疑惑,阿妍何出此言? 她继续言道:“前几日宫里碰到一个奴才,也不知是哪个宫的,竟然在一旁说我是像极了曾经陈贵嫔身边的一个太监,叫夏言来着,还偷了你的金簪子跑了。” 陈贵嫔一听,原本刷得犹如上了层墙漆的脸庞更加苍白了些许,她心中固然有疑这顾心妍是夏言,但碍于身份没有当面点破,仅和怡婉仪说道了一次。 当时怡婉仪让她以后别再多说,说各宫主子都没声张,自己还是保命莫要再提,这才在顾心妍告病期间送了些许药品过去,想表示说就算她是夏言也好,金簪之事已是过去,日后姐妹和睦相处才是正道。 却不想这顾心妍此刻提及,是现在得宠而计较自己与薛公公合计冤枉她那事?还是她顾虑自己会到处扬言她曾经是太监这个身份? 陈贵嫔蕴上一层不安:“顾温仪怎会像那夏言呢?夏言早就不知所踪多日,如今长什么样,妹妹都不记得了,许是哪个奴才胡说八道,当真要好好教训才是。” “可他们说是贵嫔妹妹亲口说的。” “温仪姐姐这是在冤枉妹妹吗?妹妹近日可都与怡婉仪走得近,也拜访几次谨贵妃,你可以去问问她们,妹妹可曾说过这话。” “贵嫔妹妹莫要动气,我也就将奴才之间听到的说上一说,自己怎么和奴才长得像,心里苦恼,姐姐若没说自是问心无愧的。” 阿妍见陈贵嫔脸色当真又变了些许,心中清楚她定是在暗骂自己这昔日的奴才如今得势这般嚣张,当然她应当也会心虚当日的事,担忧自己会报复计较来着! 其实顾心妍是夏言的事,宫里那些个敏感的主子应该不会不晓得?不过皇帝楚翊都掩着,谁敢继续声张? 阿妍见陈贵嫔这番嘴脸,想她回芳棂阁必是破口大骂,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又兀自转移了话题:“听人说,京城来了一个戏班子很是本事。” “是的,谨贵妃前日曾说道来着,不知皇上会为谨贵妃将那戏班子请进宫吗?”怡婉仪很积极得应答道。 阿妍知道她的斤两,她这是有意提起谨贵妃,让她知晓谁是后宫之主,皇上依旧不可能忘记谨贵妃的。 她心中自是明了自己的位置,反正扯淡谁不会,就扯些有的没有的。于是她又径自岔开了话题,聊了些其他话题。 良久过后,阿妍觉得陈贵嫔已是坐不住了,她那张嘴怕是憋坏了。刚才那样有意点了她的不安,这会儿决计是坐不住了,于是她便先称自己有些累了,要先回去了,这才将这无聊的三个女人乱凑戏的剧场告一段落,领着秋菊一直朝御花园的北角走去。 身后随行的秋菊很是纳闷,因为按她的分析,这顾小主应当是要回汀兰苑等候长生探查陈贵嫔回芳棂阁都说了些什么才是,因此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小主这是要往哪去?” “没事就是随意走走,没个目的。”阿妍的回答,自然让秋菊知晓是在打着哈哈,她已不会如当初那般真诚相告,便也不敢再多问下去。 阿妍当然不会直接告诉她,是要去后宫之中最边角的湘兰苑了。 而她这一趟的目的便是要探查那湘兰苑的主子,莫容华。 这个莫容华闺名唤莫幽,是光禄寺少卿之女。 阿妍记得曾与龅牙大哥在街头与她的兄长莫昭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莫昭的放荡言语可是让她记忆深刻。 当然此次阿妍去拜访莫容华并非冲着那言语轻浮的莫昭,而是为了证实近日自己思前想后而归纳的一些头绪。 倘若喜欢人说话是楚翊的一个怪癖,但是这样精心打造一个宠妃便是他一个帝王的阴谋。 因为楚翊要阿妍的崛起决计是要未来三分后宫的形势,然后再封一个他人都没想到的主做他的正宫皇后。 所以楚翊要的便是朝堂与后宫之争拉锯不下,最后宁愿看着那一无权势二无宠爱想来弱弱无为的人当皇后,也不愿三人中有实力的人得到皇后之位。 想到这,阿妍便很想知道楚翊心中到底是想封谁为后,那是日后正主,也可能是她日后局势不利时的一根稻草,所以现在她便要去打探一番,知晓虚实对自己有利无害。 而阿妍之前几日虽没步出汀兰苑,但是后宫女人基本已经摸了一清二楚。所以她今日一定要见见这位在众妃嫔中最为神秘的莫容华了。 只因她进宫两年,从进宫起便一病不起,足不出户,楚翊曾经一念之间下旨提升了她的份位,让她移居最最清净的湘兰苑,并且禁止任何妃嫔探视打扰。 这时间久了,大家也都快忘了这个莫容华,但阿妍却觉得这最有可能是楚翊一心隐藏与保护的女人。 思虑间,她已可见湘兰苑的院墙,穿过这片紫竹便是湘兰苑的大门。 这在外面便可见到此处格外精巧华丽,要知道皇宫之中到处可见金壁辉煌的玉宇琼楼,但明显这栋苑落格外玲珑别致,果真废了好些心思才能一眼望去如此别具一格。 真不愧是昔日楚翊的母妃曾居住过的小苑,如今住在这的莫容华怕是在楚翊心中举足轻重吧! 她与秋菊一穿过那片秀逸的紫竹,望见那湘兰苑不高的苑围,阿妍蕴上一层浅笑,想要进去拜见。 谁知竟被突然闪现的几名太监拦住了去路,阿妍没想到竟有人守门,楚翊还当真不让人进去打扰:“本主是汀兰阁的顾温仪,来拜见莫容华。” 那些守门太监中一个长的棱角分外分明的人屈身一揖,开口应道:“皇上有令,任何人都不许打扰莫容华修养,顾温仪还是请回吧!莫让奴才为难。” “嗯,这位公公说的是,本只是走到此处有些累了,想讨要杯水,既是这样,那能否劳烦公公去取些水来?”阿妍柔声应道,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未刁难他而他这奴才岂有不理会之理? 阿妍也就是为了找借口多留几下,既然不让进去,那也不能白走了冤枉路。接而她又露出些许疲劳的样子,揉了揉小腿。 “那请小主再次等候片刻,奴才去取些茶水,奴才仅是奉命行事,谢小主体谅。”这里奴才也应是知道汀兰苑的顾温仪此刻的名号,所以从头到尾倒还算恭敬恳求的样子。 阿妍淡笑颌首,那名太监便转身往苑内而去。 没过几时,一名长相十分夺目的宫女行了出来,她那立体的五官放在二十一世纪当是非常时尚与性感的一类美女。 “奴婢阿灵见过顾温仪。” “你是?” “莫容华方才便在院中赏鱼,听闻顾小主有心探望,特嘱奴婢请顾小主进去。” 称作阿灵的婢女话音一落,便听闻之前取水回来的的太监说道:“皇上有令,莫容华休息决计不允……”他的话未说完,便听阿灵不悦得打断:“我们莫容华在后宫之中也是四品妃嫔,如今有人拜访,而主子本就在院中赏花,何来打扰之意?” 阿灵说完,又再次向阿妍行了个礼:“请顾小主随奴婢来。” 阿妍颌首,示意秋菊在此等候一下,便与阿灵步入了湘兰苑,她很期待这名莫容华是个怎样的莲花仙子般的可人,因为只有那样才符合她先前的判断。 而方才那几个太监这样紧张值守的态度,更加让阿妍捂定这名莫容华对楚翊的特殊性。 第三十一章 反咬一口 湘兰苑内到处可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景色很是别致,阿妍迈进中庭便见假山旁的出尘女子。 只见她一身淡黄云烟衫,一头青丝绾成涵烟芙蓉髻,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新优雅。她坐在一张轮椅上,细腰下用一条绣着点点红梅白色织锦覆盖了双腿,阿妍没想到这位神秘的莫容华竟是残障女子,当真天妒红颜。 她不敢多想,提群轻迈过去:“嫔妾见过容华娘娘,娘娘万福安康。” 莫容华将手中鱼食全数泼洒进池中,才侧过脸庞轻点着头。 “娘娘让你不必多礼,顾小主快起身吧!” 阿妍听见宫婢阿灵的话语,却没有变换行礼的姿势,只因莫容华本人没有免礼。 阿灵向前迈出几步,将阿妍扶起:“我们娘娘已不能出声了。” 阿妍这才恍然,没想到如此佳人竟口不能言、腿不能行! 莫容华双唇划出一抹弧度,显得分外静怡与雅致,她朝阿灵比划着手势,阿妍觉得应当是这个时空的手语吧! 她长得与莫昭一模一样,不愧是孪生兄妹,只是完全一样脸,在莫昭这个男儿身上显得过于妖娆,而莫幽身为女子便没了那层突厄之感,反显得清丽如香草。 “我们娘娘说,在兄长的家书中有提及曾在街头遇见过顾小主。” 阿妍浅浅一笑:“嫔妾……见不得老弱妇孺受那份不公,脾性上来便随口说了一些话语。” 慕容华依旧笑得典雅,继续向阿灵比划着:“娘娘说,兄长曾说当时对顾小主言辞有些过了,让娘娘如有见到顾小主,定要向顾小主请罪。” “莫公子有心了,本是小事,竟劳烦了娘娘记挂在心上。”阿妍轻声应道,心中有些疑惑,这莫昭当时说得那么轻浮轻佻,会如此彻悟上心?说都说啦,大可不必还劳烦宫中久病的妹妹向自己解释赔罪吧?这就有些过了。 此时,一旁有太监抬了一章木椅过来,莫容华扬了扬手,示意阿妍坐下。 阿妍颌首示谢后这才坐了下来:“嫔妾今日在御花园闲逛,竟叨扰娘娘休息,心中有些惭愧。” “娘娘说,顾小主不必客气,这里本就清净,常年不见一个宫中姐妹,顾小主能来,她很是欣喜,希望小主能常来坐坐。” “娘娘不嫌弃,嫔妾定当时常来此拜访娘娘。”阿妍很是规矩客套得应着话。 此时,之前那名棱角分明的守门太监的嗓音响起:“启禀容华娘娘,仟总管在门外寻顾温仪,说是皇上传召。” 莫容华将双眸瞥向一旁水池,满容尽是不悦。看来楚翊似乎一直将她管得很紧,让她感觉自己犹如囚犯一般得闷堵。 阿妍也没想到,自己这才迈进汀兰苑仟翼便寻了过来,是真的碰巧寻她,还是因为对莫容华的紧张? 她没有多加斟酌,起身向莫容华告退。 莫容华双眸显出的那抹孤寂,似乎很期盼她能再与她聊聊。 阿妍蕴着浅笑,轻轻点头。因为如果她真是在邀请自己下次再来,那么莫容华便会明白,她这样点头就是表示一定会再来的。 阿妍坐在轿辇内有着忐忑,楚翊竟让仟翼用龙辇将她请回去。这可以见到,他是真的很在意自己到汀兰苑这件事。 回到汀兰苑,她步下轿辇,对前方驻足迎接的紫烟扬手,紫烟知晓她是有事吩咐,便靠近了两步,阿妍在她耳畔低语:“你去芳棂阁一趟。” 紫烟点头,她知晓阿妍是让她去芳棂阁找先前已买通的宫女兰香。 阿妍吩咐完,这才迈履向汀兰苑的厅堂而去。 楚翊正在主榻上把玩一列精致的小瓷瓶,面容上没有一丝怒意,阿妍本以为他应该是老大不高兴才是,可是这样看来,好像是自己多想了。 她驻足正要拜见,楚翊的嗓音喷薄而来:“你去汀兰苑了?” 果真不能用外表判断这个人的情绪,她心中腹诽着,却还是笑道:“臣妾下午出去走走,有些口渴了,便拜见了莫容华,顺便讨口茶水。” 楚翊眸光淡淡得瞥了她一眼:“想不到你的竟会对那里产生好奇,是否有事瞒着朕?” “臣妾与莫容华素无交集,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怎会有事隐瞒皇上?” “日后莫要再去,否则你的腿别想走出这汀兰苑。” 阿妍听到这句,瞪大眼眸凝望向他,紧抿的双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话,怎么词穷了?”他低头睇了睇一旁小案上摆放的精美瓷片:“你过来看看喜欢哪一个。” 不就破瓶子吗?阿妍随意得一瞥,掠见那些如鼻烟壶般精巧的小瓶上都绘着如仙境般的山水风景,便指着其中一个烟雾萦绕着奇峰怪石的白色瓷片却没有言语。 楚翊知晓她喜欢那个:“吱一声会死啊?有那么不知本分的鹦鹉吗?” “……” “这地方就是远一点,不过确是人间仙境。” 阿妍不知他在嘟囔什么,也懒得理会他,试问谁爱理会把你当成有翅膀畜生的主? “奴婢秋菊有事禀报。”秋菊恭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阿妍侧过脸庞探去,“进来吧!” 秋菊朝楚翊与阿妍福了福身子:“是玥栖宫的管事前来通传,说贵妃娘娘传顾温仪过去。” “有问什么事吗?” “启禀小主,那傅管事说是陈贵嫔与怡婉仪在玥栖宫哭着求贵妃娘娘做主。” 阿妍嗤笑一下,她这还没出手呢,她们到先蹦起来反咬了? “是因为什么事?”楚翊倒是比阿妍先问出话来。 “好像是因为陈小主与怡小主下午与小主在碧清亭聊了一下,后来说小主打伤了怡小主,还抓伤了陈小主,陈小主手背全烂了,太医说是中毒。” “这也太睁眼瞎了吧!下午在亭子坐着,可是好几个人看着呢?她们可以让几个宫婢指证,你秋菊就不能证明本主连摸都没摸她们?”阿妍听闻秋菊的话,便不满得牢骚起来。 楚翊却毫无表情,反倒执起了方才那个瓷瓶看了起来。 “那臣妾就去玥栖宫了,皇上是要回正和宫,还是也一道去看看贵妃娘娘?” 阿妍这样说,其实是让楚翊与她一起过去,她一人势单力薄,那些人又做了苦肉计,两个人她一张嘴,楚翊在那,起码那些人不敢乱来。 楚翊自是知道阿妍的用意,但是这样拐弯抹角让他有些不悦,早说过让她有话直说,也曾交代过她的靠山是谁,看来她还真一句都没听进去。 “你先过去,朕要略迟一步。” 阿妍觉得他这应该算是答应了,便行礼说道:“那臣妾就先行去玥栖宫了。”转而,便与秋菊再次走出汀兰苑,前往玥栖宫。 玥栖宫虽没清婉宫富丽堂皇,但主殿两侧嵌着偌大的水晶玉璧,让第一次来此的人有那种宛如天宫的错觉。 当然,主要是主榻上那倾城之姿的女子,更是让人恍若进入仙境的重要因素。 不过阿妍觉得这都是外貌,她的内心应当不会如此如仙脱俗:“嫔妾见过贵妃娘娘。” 她从容得朝主座上的谨贵妃行礼,一旁委屈坐着的怡婉仪与陈贵嫔是看都不看一眼。 “顾妹妹起身吧!”谨贵妃的嗓音依旧轻柔悦耳,她淡淡得掠了掠一旁泪眼朦胧的两人,又开口道:“怡婉仪与陈贵嫔二人说,与顾妹妹言语上有些不洽,顾妹妹是气急了,还是怎么了?这打人不打脸,妹妹这次这般,本宫有些为难。” 阿妍侧过脸庞,看向一边憋着的二人,瞧见那怡婉仪右侧脸颊通红肿胀,竟被掌撸成猪头了。虽然抬手用绣帕遮掩住,但是那肿得厉害而歪向一边的双唇,阿妍便知这伤的着实不轻。 她双眸依旧泪光闪烁,看向阿妍的眸光蕴着无穷的委屈。 阿妍从这缕目光分析,觉得她满满得只有委屈与怨怪,却无那种仇恨。 从她对怡婉仪的了解,这样即势利又爱算计的一个小姑娘,是不会为了无限而舍得将自己虐成这个模样。 那是陈贵嫔帮忙得?应该也不是,她向来没有主心骨,只有一张败嘴,就算二人合计好了,但是让她出手将怡婉仪的脸打成这个模样?怕是没有这个胆子与觉悟。 那怡婉仪这脸伤成这样,一不是自己打的,二不是陈贵嫔打的,让各自奴婢动手的话,那是不要命了才敢将主子伤得几近毁容?应该是有第三方合起来算计自己,而且这第三方地位还不小才是。 阿妍再将目光探向一旁一句都没说的陈贵嫔,她手背上的抓痕几近模糊,这才多大时辰,便溃烂成这样,这毒的程度也是不轻啊!此刻这个陈贵嫔如此老实,竟没忍不住乱说道,看来也是被呵斥闭嘴才会这般老实“本分”。 阿妍心中以最快的速度判研了一番,再偷偷看向谨贵妃身旁站着的赵嬷嬷,那交叠在胸前的双手上明显没有一丝指甲痕迹,怎会如此巧合?这时代的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决计是要有特殊事情,才会让她修剪得如此彻底才是。 所以更让阿妍捂定是这赵嬷嬷领旨而亲自行凶的,这才需要快速剪去浸过毒液或毒粉而被腐蚀掉的指甲。 当然,这只是阿妍的独自猜测,心中虽觉得与事实相差不大,但这个局势对自己可真是十分不利。她心下想着要如何拖延时间,加入楚翊是否会来替自己解了这个局? “顾妹妹受皇上宠爱,但也要拿捏一下身份才是,现下整个后宫都知晓你当众行凶,如此跋扈凶残,本宫也只好依规矩来办。” 阿妍双眉微蹙,知晓她这是连解释与审讯都直接绕过,一句话便定夺了事实。 “嫔妾惶恐,从未知晓与妹妹话些家常,便能让她人面目无法直视,手部溃烂成这般,娘娘倘若治罪,嫔妾心中着实不服。”阿妍敛起眸光,淡淡回应了一句。 “妃嫔之间因为言辞不妥而起冲突本就不当,既入了这宫,便要为皇上多想一想,怎能使着性子这般行事?陈贵嫔与怡婉仪已在本宫这认了错,坦诚自己确有言辞冲撞了温怡妹妹,而妹妹你却依旧理直气壮觉得自己全无错处吗?”谨贵妃的话说的冠冕堂皇寻不了破绽,阿妍心中也苦无证据与权势反驳她们的勾结陷害,今日楚翊不来,自己怕是要栽了吧! 可是因为他,自己踩成为后宫所有人的共同敌人,而那罪魁祸首的昏君竟然姗姗来迟。阿妍袖中的手微微攥了起来:“那贵妃娘娘的意思,嫔妾是犯了何错?当如何治罪?” “皇上待顾温怡不薄,顾温怡怎能这般恃宠而骄,不把贵妃娘娘放在眼里?温怡小主的意思是娘娘执意想着办你?”赵嬷嬷甚是凌厉得吐出一句,谨贵妃扬起皓腕,示意赵嬷嬷不要多言,赵嬷嬷这才收了话语。 “本宫也是依照规矩来办,温怡妹妹当真要怪本宫,本宫也无话可说,本宫本就是代执凤印,许多事情若要严办,还是有人非议。温怡妹妹施毒在先,施暴于后,杖责一百降为宫婢已是免了妹妹的死罪。但念她们二人确有言语冲撞了温怡妹妹,而温怡妹妹颇受皇上欢喜,那便罚你去彤庭闭门三月,潜心研佛修心,希望妹妹日后出来可要懂得礼让一些才行。” 阿妍心中冷哼,这进了彤庭怕是出不来了吧!这边明着没要她的命,不就是做给日日歇在汀兰苑的楚翊看的吗? “想不到朕的妃嫔竟连貌合神离都做不到。”楚翊的嗓音拂响整个殿堂。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安康。”众人全都跪拜行礼,楚翊迈履穿过殿堂,坐上了正前方的主榻。 “皇上来臣妾这,怎得没人通传一下。”谨贵妃蕴了一缕怨怪,娇嗔得说道。 “朕就是随意走走,却见倾儿有正事要办,便在外面驻足了一下。” 楚翊这话明显已道出早在殿外听着动静,此刻正在谨贵妃要置办时出现,众人皆清楚怕是为了保这顾温仪吧! “皇上,臣妾治理不当,这才让这后宫生出事端,念在温怡妹妹仅是初犯,这初入宫门锋芒未敛,让她去这彤庭三月反省,皇上是舍不得了?”谨贵妃有着一丝不悦,双眸竟因委屈而溢出了些许水汽。 阿妍依旧驻足中央,抿住双唇没有说出一句。能说什么?难道你一句打了我,我一句没有打得辩驳起来? 这回她要看楚翊如何处理,只因他们之间可是说好她出面找茬子,他帮着降份位的,谁知人家直接联合指着鼻子这样反过来诬陷。 她的嘴此刻不辩,看他如何替她撑腰,他不是说是自己的后盾吗?此刻她倒要看看这后盾坚固与否。 “倾儿就是这般仁慈,将人打成这样,哪是关上几个月能反省的?”楚翊淡淡瞥了一眼一侧的怡婉仪,令羞于见人的猪头脸一阵惶恐起来。 “那皇上的意思是?” “倾儿不做这恶人,朕来做,她们二人既然承认言辞有误,陈贵嫔本就六品贵嫔,对顾温怡无礼在先不知礼数,即刻贬为宫婢。” 陈贵嫔一听此言,立马屈身跪了下来:“皇上,臣妾知错,皇上饶了臣妾吧!” 楚翊再淡淡得扫了一眼怡婉仪,怡婉仪面容骤变,也立刻屈身跪了下去:“怡婉仪既已受了皮肉之苦,那惩戒则免去好了,即刻撤去封号降为采女,日后需知晓谨言慎行才行。” “臣妾……臣妾谢祖荣恩。” “皇上,那温怡妹妹又当如何处置呢?”谨贵妃柔柔得问出,此刻绝美的面容让阿妍感叹自己识人还有些准头,果真是仙女的外表,恶毒女的嘴脸。 “顾温仪怙恩恃宠,如此傲岸不群,即刻杖责五十,贬为浣衣宫婢,以儆效尤。”楚翊的话音落下,令在场的人有着惊诧,只因大家竟好奇皇上并非保她,而是将她贬为最低等的宫女。 阿妍心中气堵,这是为了哪般?好——很好这才是阴晴不定的狗皇帝,这才是在挚爱面前清风拂面的楚翊。 阿妍气恼自己竟又一次相信人,先前竟然觉得得他会为自己开脱澄清。这是什么后盾?落井下石的臭石才是。 “仟翼。”楚翊又扬声唤起在殿外随传的仟翼大总管。 仟翼进入殿堂:“你们两个出来吧!”他扬声指着陈贵嫔与阿妍,让二人跟随他去领罚。 第三十二章 浣衣美差 阿妍与陈贵嫔二人随着仟翼出了玥栖宫,她面容淡定得对上陈贵嫔满腔怨怪的眸子,阿妍心中轻哼,她此番成为宫婢怕是不被虐死也是性命不保。 以她陈贵嫔这嘴,这去掖庭吃苦受罪的,难保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而谨慎小心的谨贵妃何以容下她说出那些?这便是自作孽不可活! 如果说阿妍是因为楚翊而遭到群体围攻而有性命之忧,那谨贵妃这样对付她,主要是想探探楚翊的态度而再进行下一步打算。 阿妍觉得楚翊对自己的贬斥行为,应该是很让谨贵妃满意才对。 阿妍不想再去费思量,老实得随在仟翼的身后。他们来到御花园通往各宫的岔路上,仟翼对一旁跟随的两个太监言道:“你们送她去掖庭领差事。” 陈贵嫔愤愤得瞪了阿妍一眼,一张嘴虽没声音,但是一张一合的样子便是在开骂着,她一边诅咒着一边随着另一个太监向掖庭方向而去。 阿妍摇摇头,她这样的人能在后宫活到今天,应该是上辈子积了小德才是。可自己呢?够憋屈的,还有五十板子等着自己呢! “请顾主子随翼来。”仟翼的嗓音分外温润,与方才指派让人带着陈贵嫔取掖庭全然是两个态度。 “我已不是主子,仟总管莫要叫错。” 仟翼没有应答,仅是浅浅得笑了一下,扬手请她朝这边去。 阿妍这才迈开秀履,随着他往浣衣局而去。 可是她觉得越走越不对劲:“浣衣局不是往这边去啊?如若是要去惩戒院也不是这边走。” 可仟翼没有回应她的话,反倒驻足微弯身躯,再次扬手示意她往这边走。 阿妍纳闷,唯有随着他继续朝前走去。 直到进了正合宫大门,阿妍才知晓他的目的地竟是这里,但是自己不是被贬为最底层的浣衣宫女吗?到正合宫做什么? 仟翼还是不理会她的问话,直接把她带到楚翊寝宫偏殿的一个屋子:“顾主子今日起便在正合殿当值了,您是皇上的贴身侍婢,这是您的屋子,您先小歇一下。” 阿妍不知道楚翊到底要做什么,竟把自己安排在正合宫?还是她大总管仟翼喊着主子的宫婢?还您呢!有这么不搭的吗? 仟翼没有理会满面疑惑的阿妍,便要跨步离开了厢房。 阿妍赶忙唤住他:“仟总管请留步。”见到仟翼诧异得回首望来,她赶忙继续说道:“奴婢只是想请求仟总管帮忙。见到他微微点头:“奴婢先前所居的汀兰阁内,那卧房主榻上的赤红色的锦盒,能否劳烦仟总管替奴婢取来?” 仟翼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得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停下步履,转身出了厢房。 阿妍开始观望起这个三进的卧房,前面着紫檀木桌案,一旁精雕细琢的多宝格上陈列着许多流光溢彩的古董瓷器。 她向内走去,穿过悬挂着珠帘的圆形雕棂木门,便看见中间这一段竟是书房,靠墙的书架陈列着满满的书籍与手抄,正中间的书案文房墨宝有序排列着。 而绕过精美玲珑的屏风,内侧那四面纱幔低垂着的镶玉牙床,上面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这间厢房陈设之物华美精致,不输宫中任何一位主子的卧房。楚翊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为哄佳人开心,当面贬斥,背后却将自己金屋藏着? 以他的性子与地位,何必如此绕行?但是阿妍依旧闷堵,满腹的不平情绪怎么可能散去? 她就这般静怡得呆在这间华丽的房间里,有人送膳食便吃上几口,反正也没什么胃口。无聊时取几本书架上的书籍看看,反正架子的书籍都是合她的胃口的小札与精彩民间故事的书。 不过让她颇为意外的是,一旁金丝楠木的衣柜内竟有几件华丽的男子袍服,从上面不是很明显的绣文阿妍才知晓竟是楚翊的衣袍。难道这是他的房间?没道理啊!明明又不是正合宫寝殿中的龙榻。 此时月上中天,她在厢房内踱步了几圈,这才掩去月明珠的光照,转身爬上卧榻,暗自诅咒楚翊晚上吃啥吐啥,腹内胀痛却蹲在茅厕就是排不出来。 反正就指望楚翊周身不顺畅,她心里的憋着的这口气才能顺畅些许。但是还是翻来覆去入不得梦,看来真的有些神经衰弱,这能怪谁?全是那傲娇变态楚翊的错,她越想越气,突然房门被人推了开来。 进来的人虽然脚步不重,但阿妍已听出就是那狗皇帝的步履声响,难道他真不睡龙榻睡这里? 她赶忙伸手向下,抓住刚才屋内转悠几圈后,才决定使用的三鼎香炉,只听楚翊靠近,径自坐在榻上脱去鞋履。 阿妍举起玉石香炉便朝他的脖颈猛砸了过去,楚翊听闻阿妍气息的改变,侧身一转,却还是没有躲避她的一击,硬生生承受了后腰传来的一阵钝痛。 “是朕……。” “管你是正是副、是仙是鬼,深夜鬼祟摸进别人卧房就该诛杀。” 楚翊迈出几步,取下掩盖住夜明珠的锦巾,望见榻上怒气冲冲的阿妍。 他眯了眯眼:“你在恼朕将你贬降?你是朕的人,朕想如何就如何?若不想为奴,便应更加本分乖巧得讨朕欢心。”说完他轻揉了揉后腰:“竟敢弑君?当真是嫌命长了?” “哦,奴婢不知晓竟是皇上,奴婢以为是贼人。”说完她掏出枕边那赤红锦盒内的一块镶金玉牌:“奴婢有免死金牌,皇上不能出尔反尔杀死持牌之人。” 楚翊双眉挑了挑:“前日向朕讨要这牌子竟是想这般无法无天?谁给你的胆子?是朕待你太好?你要清楚让你丧命岂是这牌子能挡得住的?” “那我是本分乖巧亦是随时丢了小命,皇上真要做违信之人,我也无话可说。就如皇上明知是谁被诬陷又是谁人冤枉我,却还是同流合污不愿还人家清白。反正今日不知明日事,随时都可能闭眼不醒,干脆死了算了,何必假意谄媚奉承?”阿妍被楚翊的话一说火气有些冒起,这说话势头也不收敛了,反而愤愤不平得将憋在肚子内的怨气一股脑得全吐了出来。 “朕对你和颜悦色几下,你当真以为自己不一样了是吧?现在是连奴婢都不说了?”说完,他取下自己束在龙袍上束腰的绣带,阿妍见他接下来的动作竟是脱衣服,有了一丝紧张:“你要干嘛?” “你想知道?”楚翊面不改色,淡淡扫视了一眼向内退缩的阿妍。 阿妍只听哧声响起,他竟将褪下的龙袍撕成数缕残布,接而他一个跨步上前,迅速得抓住了她的两手皓腕,整个人扑了过去用强壮的身躯抵制欲退缩逃避的阿妍。 阿妍大惊起来,双脚蹬踏全身努力扭动挣扎,欲摆脱上面这个颠三倒四的男人。 楚翊不顾她的反抗,将她的两手按压在了头顶,然后用残碎的布条将她的双手牢牢捆绑。 这样阿妍是如何都无法挣脱这份钳制,唯有大骂起来:“楚翊放开我,你说过不碰我的。” 楚翊将阿妍双手捆好,再狠狠得打上了一个死结,接而把犹如绳子的剩余布条用力一抽,然后牢牢扎系在一侧床栏上。 阿妍就这样被他死死得捆在了床榻上,楚翊这才起身,避开阿妍顺势踢出的一脚说道:“朕曾说过,即便是你求朕,朕对你都没那心思。” “你还说过你是我的后盾呢?所以你的话能信才是见鬼。”阿妍依旧恼怒的蠕动双手,想要挣开束缚。 “少白费力气了,那个结是朕打的,天下没几人能解开。”说完,楚翊转身准备踏出房去。 “你混蛋……你将我这样捆着……我……我怎么起夜?” 楚翊转身瞥了瞥榻上狼狈的阿妍,双唇翘起一抹弧度:“有胆子拿香炉砸朕,就没胆子在床上出恭?” 阿妍一边摩擦着双手,一边试着用嘴啃咬那些布条。最后发现根本是徒劳后,抬头望向依旧驻足观看好戏的楚翊。 “你到底解开不解开?” “你咬啊,咬破了朕换一个铁链给你锁上,待朕气消了便给你解开。”说完,他不再理会阿妍,而是悠悠得离开了这个房间。 阿妍气恼得踢了踢一旁的衾被,无比郁闷自己竟这样被他捆在了床榻上。 * 翌日清晨 淡白微青的天空,唤醒仍在沉睡的大地 阿妍被一阵轻轻得敲门声掠去了睡意,她缓缓睁开还有些迷离的双眸。 她的双手依旧被紧紧捆绑着,有些不适得动了动手臂,腕上传来隐隐的疼痛。昨夜因全力挣扎,许是留下了淤青。 门外的人依旧有律的敲着,阿妍侧过身去,懒得回应外边的动静。 终于,屋外的人不再继续,而是径自推开了房门。 阿妍再次睁开微眯的眼帘,望见晋公公与另一名小太监行了进来。 “顾主子,皇上命奴才来领主子去干活。”晋凛自己说这话也怪别扭的,领着主子去干活?但这好像又是事实。 “干活?我都捆成这样了,还干活?”阿妍没好气的瞥了晋公公一眼。 “顾主子,皇上说了,您是浣衣宫女,让奴才领您去洗衣裳。” “仟总管还说我是皇上的贴身宫婢呢!怎么?在他的金銮殿洗啊?” 晋公公有些别扭得笑了笑,亲自行到榻边,用刀片将她捆了好多圈得龙袍划断。 阿妍轻揉着酸疼得手腕与肩颈:“……有这样德行的皇帝吗?” “……”一旁的晋公公知道阿妍在数落皇上,赶忙将眼神瞥向顶上的雕梁,然后与一旁的小太监对了一个眼神,仿似在说,“我什么都没听见,瞧,今儿个天气不错!” 阿妍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这狗皇帝玩的什么?自己对他发了脾气,他也就以暴制她的躁,却是真的没有取她性命的意思。 而且她看这晋公公与仟翼唤自己主子的口气,他这暴君的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越来越一头雾水的阿妍决定懒得揣摩楚翊的心思,谨慎小心依旧被他设计耍弄,还差点就有性命之忧,那她就放开手脚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好了。 楚翊……咱们走着瞧! 阿妍很是“乖巧”得翻身下榻,晋公公二人转身出了房门,在外等候她漱洗更换好婢女的宫装后,这才领着她来到殿后一角有水井的地方,那里已备了满满十几大桶衣裳,全是楚翊的龙袍,有冬天的,也有夏季的。另外还有龙榻上的帐幔与褥垫,褥衣。 “这该不会让我一人,一天全洗了吧?”阿妍望着大桶内的衣物,有些目瞪口呆起来。 “皇上吩咐了,他寝殿内的帷幔、丝褥、帐幔全都要日日更换,还有皇上寝殿与御书房的打扫全由顾主子亲力亲为。”晋公公将需要的交代的事项一件一件得说了出来。 他的心底很明了皇上对顾小主怕是不简单,指派他来做这事情,看来皇上是让他参与私事了,所以他心中也敲自己,这事决计是多少银子都不能说出去的事。 阿妍深吸一口气,浅浅笑道:“我这一双手,只能一直不停歇了。” “那顾主子,您在这先忙,奴才要回去复命。”说完他朝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赶忙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着的糕点。 “顾主子,您先吃些东西才有力气,那奴才这就走了啊!” 阿妍接过糕点,颌了颌首:“谢谢晋公公,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千万不能客气,万万不能。”说完似又想起什么,转而又说道:“奴才一时忘了,皇上还说他的一日三餐与下午夜晚的羹汤宵夜全也由顾小主亲自准备。”他说完,又很是恭谨得朝她拱手一揖,不敢去看阿妍无比惊诧的表情,领着小太监就这样离去了。 阿妍望着有些空荡的苑角,看来不用几个时辰,这里便陆续会架起晾晒的竹架,皇帝寝宫到处晾衣服,想必开朝以来是没有这先例了吧! 楚翊,……阿妍的双唇划出一抹笑得有些狡黠的弧度。 *** 翌日清晨 楚翊微眯了眼眸,望着身畔的一个绣枕,目光越发深远,好似深深回忆着什么。 仟翼的嗓音于殿外响起:“皇上,奴才是仟翼。” 楚翊唇角动了动,缓缓说了句:“进来。” 仟翼双手执着花梨木托盘,驻足在龙榻前,将目光落在楚翊置放榻前鞋履的位置。 “放这吧!”楚翊微敛了眼眸,似漫不经心得说了一句。 仟翼便将托盘上的袍服全数放下,便躬身倒退着出了寝殿。 楚翊翻身下榻,将仟翼收回来刚刚干了的衣袍套在了身上。昨日他亲自翻箱倒柜将所有的外袍、亵衣全数翻了出来,连那些一直穿的、与未穿备用的全都没落下一件,为了就是要让她好好得享受浣衣宫女的“浣衣美差”。 今早还好仟翼心敏,晓得去收回洗尽的朝服,这才得以有了替换。 他整理完毕,匆匆得迈出了殿。突然想起昨日她忙了一日,虽没闲暇为他准备膳食,但也该是有够累的,便开口吩咐起跟随于身侧的仟翼:“让晋凛不需唤她早起,今日让她想睡多久便睡多久。” 仟翼听在耳里,自然知道皇上口中的她指的是谁:“奴才记住了。” 楚翊便不再耽搁,迈开步履朝金銮殿而去。 进入大殿,众朝臣听闻“皇上驾到——”都全数叩首跪拜。 三呼声落,楚翊如往常般将龙袍一甩,明黄色的龙袍下摆划出一个完美的撩开弧度,随后便端坐于金銮宝座上。 他正要说出众人等候的:“众爱卿平身。”却听闻身下哧的一声裂帛声传来。 万籁无声的大殿被这个声响掠去寂静,楚翊全身僵硬了起来,只因他清楚得听见了那个声音,更亲身感受了在众人面前裤子爆裂的窘迫心境。 他有着些许不安得挪了挪身躯,确定现在这个姿势与站起来后,能将臀后那道裂缝遮挡。 他这才暗暗咬牙切齿,面容却依旧保持泰然自若的神情说出:“众爱卿平身。” 第三十三章 面见顾谦 楚翊的一口气是憋到了极点,他下朝后便气势汹汹得准备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算账。他见屋门关着,便飞出一脚踹了过去,两扇门板被砰的一声打开,之间原本屋内的人全都惊诧不已得望了过去。 楚翊这才知晓早朝时突然不知所踪的仟翼竟是在这里,难道她出了什么事? 屋内的仟翼与晋凛正欲叩拜,楚翊便说道:“免了,她怎么了?” “启禀皇上,顾主子高热刚刚退去,这才睡下。” “怎么好好得又病了起来?药开好了吗?”楚翊的眼神淡淡瞥向一旁的晋凛,似在质问着人进了正合宫,可是让你照看来着,现下才一日就病了,不问你问谁? “皇上,顾主子本就身子骨还未调养好,这昨日浣衣劳累,而因忙碌没有及时更换溅湿与汗湿的衣裳,受了些风寒。”晋凛不敢怠慢,赶忙解释起来。 楚翊一听,双眉蹙了起来,没想到她竟如此不能折腾,便走过镶玉牙床前,用大掌轻抚住她的额头,因退热而发了一身汗的额上还有些汗珠。 他收回手掌:“让她好好睡一下,正合宫没个婢女也不行,去让紫烟与秋菊两人到这来吧!” 说完,他转身坐在了墙畔的雕花木椅子上,双眸凝望着平静睡去的人,哪里还有先前汹涌澎湃的气势,他对屋内的两人说道:“你们下去吧!” 待屋内的仟翼与晋凛全都跨出房门,楚翊的双眉更加紧拧了起来,虽再无一丝声响,但心情笼上的那层阴霾早已显露了出来。 良久后,房外紫烟与秋菊的嗓音传了进来:“奴婢见过皇上。” 楚翊听闻她们的到来,起身打开厢房门:“你们在这守着,小心伺候着。” 说完,他亲自将厢房门轻轻得关了起来,这才迈开步履,朝大殿行去。 屋内榻上的阿妍听闻雕棂木门关好的声响,竟缓缓睁开了眼眸。 她的双眸有着捂定有着思绪,楚翊待她似乎有一种情愫,要不何以气恼至极的来到这里,却因听闻自己生病而烟消云散? 楚翊到底是怎样的人?博爱?滥情?他绝不是怜香惜玉的翩翩君子,喜欢自己与他闲聊?亦或者让自己填补莫容华口不能言的遗憾?既宠着谨贵妃,心中似乎爱着另一人,而对自己这般矛盾是因为这张脸长得像另一人? 阿妍把心中想得到得整理了一遍,又再次阖起了双眸,真是病来如山倒,自从吐了那口血,竟变得身娇肉贵起来了,随意便倒下病个好几日。 玥栖宫 殿内,沈倾玥手执紫檀羊毫轻轻勾绘着。半晌后,一副女子丹青便巧笑嫣然得显于白色宣纸之上。 她将毛笔放下,双手执起那幅刚刚做好的画,再次细细观看起来,觉得气韵与样貌已尽显了出来,这才满意得将它放下。 “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沈倾玥抬首望见些许焦灼的赵嬷嬷,轻启皓齿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那顾心妍被皇上贬为宫婢,进了那正合宫,至今还未能打探到一点消息。” 沈倾玥妍艳的薄唇悠然一笑:“进了那正合宫,若能打探到里面的动静,那才是不寻常呢!” “可是今日汀兰阁内的紫烟与秋菊二人都被唤去正合宫了。” 沈倾玥眸中莹光微闪,片刻后恢复镇定:“皇上果真待那丫头不一般,本宫苦心经营如此多年,竟让皇上这样对待。” 赵嬷嬷一听,脸色变了变:“皇上待娘娘的情意怎是别人能比,娘娘莫要多虑了!” 沈倾玥嗤笑一声,绝美的容颜覆上一层冷寒:“皇上先前没有将事情细究,便是知晓本宫有意将那顾心妍定罪,而他这般贬斥便是护了本宫的面子。可转身将她带进正合宫,不正是暗暗告诫本宫那个顾心妍谁人也动不得吗?” “那丫头到底有什么狐媚手段,竟能让陛下对娘娘您这样?娘娘莫要多想,陛下对娘娘万千宠爱,这情分不是谁都能取代的。” “本宫怎能不忧,自从这顾心妍以女子身份再次进入宫内,本宫便忆起了她是谁。先前只觉面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娘娘以前曾见过她?” “你向前一步,过来看看。” 赵嬷嬷领命,顺着谨贵妃的眸光,向桌案上那幅丹青探去,这一瞥之间便认出画上女子正是先前被贬成宫女的顾心妍。 “这丫头在娘娘的笔下这么一绘,细看起来倒是有点模样,可那也不能与娘娘相比,娘娘这是要?” “你再细看看,可像我在康沅时偷偷画出康王珍藏的那个小宫女的画像?” 赵嬷嬷一听此言,面容瞬时僵了一僵,双目凝重得细细观看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喃喃念出:“想不到,康王如此思慕的女人竟然没死,而且还在宫里。” 赵嬷嬷双眸望向沈倾玥:“这个顾心妍,奴婢觉得非除不可。娘娘多年的苦,全败这个女人所赐。如今皇上待娘娘可是绝非一般,娘娘离那皇后之位仅一步之遥,而这个女人又冒出来横插一脚,简直找死。” “你可知这一步之遥,犹如千里之距。而这个女人绝不简单,但是本宫怎会再输给她。”沈倾玥的嗓音依旧柔雅,就仿似春风拂过一般轻盈,哪怕内心起了杀意,却依旧笑靥如花的样貌。 她继续朝赵嬷嬷言道:“你将这副丹青交给兄长,让他亲自裱好,这份厚礼康王一定会喜欢的。” “娘娘,您该不会还想着康王吧?”赵嬷嬷关切得问出,谨贵妃脸色微变,但她还是必须劝慰道:“娘娘,您听老奴说,这皇上待娘娘是有情意的。您在康沅的这几年,哪一次捎书信于皇上他没有关切得回信的?娘娘现已贵为贵妃,皇后之位指日可待,娘娘莫要再想那一点都不怜惜娘娘的康王了!” 沈倾玥听完竟眸中竟漾出了些许水汽,紧抿的双唇微微颤抖起来,两只手紧紧得攥着:“你懂什么?让兄长给他捎去这副画,便是要让楚渊知道,他的心头肉让他心痛了那么些年,结果不是照样侍奉着别的男人,本宫就是要让他尝尝就在眼前却永远得不到的苦。” “娘娘,您听老奴一句劝,这丹青一去康沅,那康王许会从娘娘手迹看出娘娘您的身份,那娘娘的假死不是暴露了吗?” 沈倾玥对赵嬷嬷的啰嗦苦劝很是不悦,怨怪得瞥向她,终于挤出一句话来:“你以为康王难道猜不出本宫便是他逝去的康王妃吗?” 赵嬷嬷听了这话,脸色一白:“娘娘,这皇上都没说什么,待娘娘一如既往,娘娘只要再对皇上用些心,皇上一定不会让那丫头给动摇了。而那康王,娘娘掏心掏肺得这么些年,可他还不是不念情分得将您休弃?要不是奴婢将您给自己准备的毒药换成假死药,娘娘您……所以娘娘,皇上才是您的良人,咱别再想着康王了行吗?” “你当本宫犯傻吗?会再去想那个休了本宫的人?” 赵嬷嬷见谨贵妃能这样说,心中的担忧瞬间拭去了一些:“娘娘自是心内明了,只要娘娘您想些法子,把皇上的心拉回来,还是早些登上后位为好。” “赵嬷嬷,本宫觉得你当是知晓一些,不想你也是糊涂得可以,皇上若想封本宫为后,岂会让本宫做这贵妃之位?做他的皇后,恐怕还需要费些心思。” “娘娘,皇上是个男人,虽知晓娘娘改嫁之苦,但也会介意您曾与那康王做过结发夫妻,这才委屈娘娘做这贵妃的。可皇上现在不是知晓您是完璧之身,所以只要兰淑妃不能登上后位,那娘娘您……”赵嬷嬷的话还未说完,便已别谨贵妃打断了。 “嬷嬷怕是还不知吧!你以为皇上是左右衡量爹爹与詹侯爷的时势而左右难定谁为皇后吗?如若皇上有心,加上爹爹的扶持,君臣同心岂是一个轩武将军能左右其中的。所以权衡两边仅是旁人觉得皇后之位一直空置的原因而已,却并非事实。”沈倾玥微微阖下眼眸,又恢复了以往的清雅言谈。 “那娘娘的意思是皇上另有考虑?那丫头一夜宠幸便赐居正阳宫的汀兰阁,难道皇上想要封的皇后是那个顾心妍?” 沈倾玥莞尔一笑:“皇上的心思岂是我们随意看得透的,对那顾心妍到底如何现在谁也不知晓,不过皇上确实有心护着她,本宫暂时还真没了法子。” “娘娘莫急,日子还长着呢!那顾心妍不能得意多久,娘娘还是多想想皇上,怀上龙种才是当务之急。” 沈倾玥被她这么一说,瞬间想到了已微微显腹的兰淑妃,凤眸不禁眯了起来:“赵嬷嬷不用再劝本宫,本宫自有分寸,你速将这画拿去给兄长,另外问一下那药备妥当了没?兄长自是知晓本宫问的是什么。” 赵嬷嬷见谨贵妃已不想继续说下去,便按照吩咐行礼退了出去。 *** 几日后御书房 阿妍驻足于御书房的龙案前,因为四下没人,她忍不住探首望了望龙案上那幅绘着壮丽锦绣山河的图,那上面似乎圈圈点点做了记号,阿妍心中暗叹真是毁了一幅好画。 哦,转而一想,阿妍觉得应该不是毁画,这可能是行军打仗的地图,上面圈注的当是地理位置的标记才是。 楚翊还真有怪癖,人家的地图以实用为主,他的却勾绘得如此细腻秀美,一看细节就知道他最会瞎讲究,爱臭美的狗皇帝一个。 那他既然正在考虑军机要事,却让自己在这等候龅牙大哥?想到这,她又攥了攥手中匆忙写给龅牙大哥的几句信笺,想着如果他一如既往待她如亲妹,那她就真指望这个大哥能帮她做好这件事。 她这边思虑着,听闻一阵有律的步伐声渐近,她赶忙颌首静立等候着来人。 “妍儿。”是龅牙大哥,她抬头望向一身戎装的顾谦,看起来意气风发的,与当日在顾府的闲散少爷着实有了不同。 她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龅牙大哥是否已经知晓她其实并非顾允庸的女儿,但是此时他的目光闪现的切切关爱不是假的 终于,她启动双唇轻轻吐出:“大哥……” 顾谦向前迈了一步,好似想将满面委屈与惆怅的她拉入怀中,但又似顾虑到什么而顿住了脚步。 阿妍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住双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想要掩住那份流泪的*。 龅牙大哥有了些许慌乱:“妍儿别哭,前日听闻你被贬为宫婢,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阿妍摇了摇头:“没什么委屈的,只是见到大哥有些意外,一时激动不已。”她努力让自己恢复情绪,继续说道:“大哥……你还当我是你妹妹吗?|” 龅牙大哥唇上龅牙抿了抿,似要张口但却顿了下来,用疑惑的眸光定定得望了她一小会儿才说:“妍儿怎会这样问大哥?你进宫突然,别说你现在仅是一名宫娥,就算做了娘娘我顾谦也是你的大哥啊?” 阿妍终于破涕而笑:“嗯,大哥说的对。” “你那日进宫后,母亲后来才知晓,可为你哭了好几天呢!” “我……我与夫人没接触几次,她为我哭?这是何苦呢?” 龅牙大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你不知道,母亲有多想要一个女儿,她知道先前萱儿的事,说你的性子与她一样,只是她只能想想却从来不敢表现出来,可你不同,随性中有着聪慧,冲动时却也会拿捏分寸。说你当日留在顾家都不大乐意,这回肯定是不愿进宫的。” “想不到她竟了解我不少,倒是我当时在府中没有对她多关心些。” “如今你在宫中,我们都照顾不了你,这见一面着实不易,所以你要学着保护自己,凡是要忍,知道了吗?” 说到这,阿妍才醒悟,龅牙大哥这身装扮与在御书房与自己相见,想来他已为官:“大哥春试真的夺得魁首了?” “没有,应试的人个个了得,大哥仅在骑射与马枪上略胜少许,所以只得了个探花。”他似想到什么继续说道:“皇上有意让我去边关历练,早上竟亲自与我这还未进军营的骑尉商讨了良久,还让我在军中好好表现。” 阿妍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楚翊看重顾谦本就是意料中的事,所以没有任何意外。 “妍儿有什么委屈,告诉大哥,一会儿见到皇上,大哥帮你说说。” 阿妍对龅牙大哥的这个憨样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还真以为皇上是能当妹婿的?受委屈他这大哥能说上什么? “大哥莫要多虑,我如今虽是宫婢,但在正合宫中没有受到什么委屈。大哥只要在边关好好保护好自己,切莫冲动行事,军中不比家里,也有许多人心难测的事,凡是多留些心眼,保住性命才是第一,莫要为所谓的大丈夫宁死不屈忘了家里等你回来的人。” 龅牙大哥抿着大门牙,频频点头:“萱儿已经有孕,大哥要当父亲了,妍儿也要当姑姑了。”说到家人,他便忍不住将这喜讯说了出来。 “真的?大哥你真行,那么快就有消息了。”龅牙大哥抿着嘴,一副心里美滋滋的样子。 阿妍探了探头,只有御书房外驻守的几个人,于是便悄悄将事先写好的信笺塞入他的掌中。 “大哥出去后,没人时候再拿出来看。你掂量一下,能办到便办,办不到千万莫要勉强,只是我一件可有可无的事,大哥要觉得不会纰漏才能行事。” 龅牙大哥将大掌攥紧,见她的表情有些严肃,便知这是正事,虽不知晓是什么事,但还是点点头:“妍儿放心,回头大哥看了再说。” “记着,千万别让父亲知晓,父亲忠于皇上,这件事不能让皇上与父亲知道。” 龅牙大哥眉头微蹙:“妍儿,如若是大哥能帮的,一定会帮,倘若是啥背弃百姓……” 他的话音还未落,便被阿妍挥手拍了他的臂膀一下:“大哥觉得我会让你做祸害百姓的事?你回头打开信笺便知晓了。” 龅牙大哥抿了抿大门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啊,大哥犯糊涂了,我妹妹那么善良,我是想哪去的。” 此时阿妍掠见晋公公的身影出现在御书房的门畔,她知晓自己该走了。 “大哥,妍儿要走了。” “嗯,妍儿定要照顾好自己,别再一直病着让家人担心。” 阿妍点点头:“待妍儿向母亲问好。” “大哥知道妍儿的心,可既然入了宫就算有千般不愿,皇上都是你的夫君。今日我试着向皇上说想见见你,先前问的时候胆颤心惊的,也担心皇上连顾心妍是谁都不知晓,不想皇上立刻便答应了。现在大哥又知道你即便犯错,可皇上还是将你留在正合宫,整个北华大家都传正合宫内一直是没有女眷的,所以皇上……皇上许是对你不错,起码后宫如此多女人,皇上记得你来着。” 阿妍颌首:“妍儿知道,大哥莫要担心。” “妍儿快去吧,詹将军一会儿会来觐见,许是要到了,你在这不好!” 阿妍不再停留,望了望龅牙大哥健硕的身影,很是心悦得笑了笑,这才随着晋公公离开御书房。 月色溶溶银华悠悠 阿妍静卧于镶玉牙床上,阖着的眼帘没有睁开。她近日借着生病每每都早早安寝,可楚翊却夜夜会到她的房中。 他没有向先前那样硬要她开口说话,也没有与她同榻而眠,仅是在外间的书案上批阅着奏折。 阿妍没有再去思寻楚翊对自己到底是何感觉,她刻意避过揣测楚翊这个人,因为她觉得想得越多,这个人便会越多的出现在自己脑中,万一成为习惯而挥之不去,这是阿妍完全不想要的情况。 因为喜欢上楚翊……不行,喜欢上皇帝是个下下局,万劫不复的下下局,这个不能有,绝对不能有。 她屏息听闻楚翊轻缓的脚步声渐渐走进,今夜他不像前几日就在屏风处望一望睡去的她,而是走到了榻边。 阿妍没有动静,继续暗暗观察着他要做什么。 楚翊没有褪去衣袍,径自躺在了外侧只有不到一肩宽的位置上:“朕知道你不是真的睡,说会儿话吧!” 阿妍睁开眼眸,无声得向内侧躺了些许,给他留了很大一块位置,也是为了离他更远一些。 “朕明日要出宫。”楚翊嗓音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谢谢皇上。” “谢朕什么?没有杀了你?” “……”阿妍没有应答,因为她是真心感谢他让她见到龅牙大哥的。 “明日你与朕一道去。”他侧了侧身躯,又继续说道:“还有出宫别想着逃跑的事,你办不到的,朕需要一个奴婢,所以你随着吧!” 楚翊让她随他出宫,阿妍的心即刻被敲打了一下,因为“出去”二字,多么梦寐以求。 “伤朕还有让朕在众臣前出丑,只此一次,如若再犯,朕定会将你挫骨扬灰” 阿妍终于淡淡得说出一句:“没想过让皇上出丑,本想着皇上穿的时候穿一条烂一条的,到时便推脱因为浣衣时为了干净而用力过度而已。” “这会儿倒不装了?直接承认了?” “嗯,其实皇上要奴婢性命,哪是需要一个理由?而奴婢如此放肆,皇上还能让紫烟她们好生照顾,这份皇恩奴婢铭记于心。” “你能记着就最好,怕就怕你连基本的良心都没了。” “……” 第三十四章 还想出逃 虹销雨霁,天幕湛蓝, 数辆车马行走在城郊的官道上,车队徐徐驶过的地面,被马蹄嘚嘚敲击而溅起了一层层沙雾。 阿妍正倚坐在其中一辆雅致帐幔包裹的马车内,她和一旁的秋菊、紫烟全都一身男子装扮。 由于楚翊此次是微服出行,她们全都乔装成贩卖丝绸的商人。 楚翊化名钟易,是丝绸商行的老板,而仟翼则是管事。 之前楚翊说她只是个随行丫鬟而已,可到头来竟是让自己扮作他的弟弟。本来做二老板没啥不好,随着老板姓钟也没啥问题。 可是黑心肝的楚翊给她冠上的名是个“全”字?这是在无时无刻得提醒着阿妍“忠犬”的本分,要她做一条夹着尾巴做人的走狗。 阿妍心中轻哼,暴君是想看自己咬牙切齿吗?偏不,只是一个化名,谁会计较?她才懒得理会,反正一路走来她就靠坐在马车上假寐。 “公子这般睡法,到了覃(qin)州可会变得胖嘟嘟的。” 阿妍缓缓睁眼,眸光探向窗外,眺望一旁的青山碧水,悠悠得说道:“难得秋菊说话又有了这份随意,唱首小曲来听听,晚上便让你从了本公子,收了你这俏书童。” 秋菊立刻闭嘴无声,小脸显得有些窘迫,紫烟倒是呵呵笑了起来。 突然,感应到行驶中的马车更加平缓,阿妍探出头去,发现竟是驶上青石路面,再望向前方,看起来是座雄伟古刹,晚上可能要在此歇下了。 不多一会儿,众人全都下了马车,楚翊是最后款款踏下的,他神色惬意得环顾着四周。 仟翼踱步过去,向楚翊禀报一切已做了安排,大家直接进入便可。 众人这才随着门前驻足接应的僧人前去禅房歇脚。 *** 阿妍观望着这间甚是洁净的禅房,屋前的参天古树将这小院萦绕上满满绿荫,其他人的厢房皆在左右两侧,此次随行有十余名护卫,至于楚翊暗卫又有多少,阿妍不得而知。 这样是不能深夜逃脱的,不过得知楚翊要在这个灵宣寺呆上数日,看来是有事要办,那么自己是否能四处走走寻机而逃呢? 她这边兀自冥想,秋菊她们已忙碌置办起来。 楚翊算是很善待她,不管如何,一个帝王还是个有些暴戾的性子,之前她的随性他倒没有计较?只是她的行动无时无刻不受限制,就连院中走动都是不允。阿妍真不知道他是怕她跑走,还是恐人打扰了他的正事? 直到夜幕拢下,周边虫鸣响起,仟翼才唤人通知她们前去用膳。 楚翊歇脚的禅房是小院中最大的,阿妍目光轻轻掠过厢房里面的楚翊与仟翼,她们二人早已眉目清淡得坐于桌前,由于外出时早被吩咐不需虚礼,她便径自落座于圆桌旁。 桌上菜肴早已上齐,紫烟与秋菊执起公筷,开始细心的为三人布菜。 片刻后,楚翊才执起桌上银筷开始用膳。阿妍虽有些不自在,不过也只能拘谨得同桌用膳。三人默默无语得吃着,没有说一句话。 待差不多时,她放下手中筷子,正准备接过秋菊递过的锦帕擦拭唇上油渍,楚翊竟执起她的碗,径自往里面添了满满一碗的白饭。 仟翼眉梢微扬,许是没想到皇上会亲手为她打饭。 而阿妍更是“受宠若惊”,这本来和他同桌吃饭,是没有一顿能吃得舒畅的,现在这楚翊还是亲自为她盛饭,这是吃不下也要吞下去。 “嗯,皇……不,是大哥,这饭多了,弟弟能不吃吗?” 楚翊双眸微垂,满面淡定,依旧优雅得往口中送着菜肴,没有理会她说的话。 阿妍唯有撇了撇嘴,端起碗来,努力得将碗中米饭扒净。 一旁的仟翼快速得喝完剩余的羹汤:“三爷继续用膳,属下先去置办。” 他见楚翊微微颌首,便朝阿妍浅浅笑了一下,这才起身行了出去。 “你都不需要吃菜的”楚翊见阿妍兀自扒着白饭,便清淡得说了一句。 “……”和你同桌吃啥都是嚼蜡?你管我吃菜还是吃饭,阿妍心内暗翻白眼。 “皇……呃,大哥。” 楚翊放下碗筷,眉目微挑,一脸的你要说什么就说的样子。 阿妍偷偷瞥向他,观察了一下脸色才又说道:“这难得出宫一次,这灵宣寺周边似乎风景秀丽,我能四处看看吗?” “可以,这灵宣山的后山可是谷下有谷、云雾缠绕犹如仙境,山下还有一个静宣湖更是碧波荡漾,你是想去何处?” 阿妍听闻,显出一抹期待神情:“全听大哥安排。” 楚翊眉梢再次挑了挑,开口说道:“你若想去山谷,那么便领上擅骑射的侍卫,协你进去狩猎便好。若想泛舟,便择些水性好的,帮忠犬你捕获些鲜美的鱼儿回来。” “都行。”阿妍当然配合了,明日只是打探路线,行动还待定而已。 “嗯,那你便考虑清楚,是烹调野味还是为大哥准备鲜鱼膳食。” “……”阿妍无语了,这暴君干嘛屡次让她动手给他做饭? “你想清楚了再将去处传给管事,他会做安排的。” “……” *** 静宣湖果真名不虚传,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漫步在河滩的阿妍没有直接步上他们准备好的画舫。 她眺望远处,前方山林密集,湖水顺着东方蔓延而去,这滩石往西便是来时经过的城镇。 再望向碧波平静的湖面,可见远处有座小岛,那如同小山坡的小岛上布满着细密苍郁的绿树。 阿妍心下有了判定,若想从楚翊手中逃脱,走水路这条倒是可行。虽然出来游船,跟随的人应当水性极好,但是阿妍却也不弱,比起两条腿跑路来说,游泳算是阿妍的娴熟技能吧! 阿妍的双唇划出一抹弧度,她由衷感谢在现代的妈妈当年逼着她学了十年的花样游泳,这回终于派上用场了。心下打探了一番,这才无比悠哉得“游玩”起来。 待昏时将近,阿妍很是尽兴得回到灵宣寺。 踏入小院的门,便见侍卫领头吴山迎面而来,他躬身一揖:“三爷有吩咐,说小公子在寺内等候三日,届时再一同前往覃州。” 阿妍微扬了扬眉,心中雀跃着这情况着实不错,天助我也! “嗯,那行,今日溜达了一日了,你们都去忙吧!我回屋歇着了。”说完,她便迈开步履,朝自己的厢房行去。 走进禅房,反锁好门,从袖中取出之前在河滩的林子内暗藏的几根竹枝,便开始工作了。 她摆放好板凳与床榻的位置,用来固定那根如小拇指粗细的竹枝,又从匣子内挑选了一枚合适的发簪,终于在废了一番功夫后,做出了下水用的吸气管。接下来便是好好养足精神,才有体力行事。 *** 今日已是第三天,楚翊迟些便会回来,那么阿妍算计着是该行动的时候了。 她望了望一旁守着的秋菊与紫烟:“今日三爷不是会回来吗?去告诉吴领头,本公子要去静宣湖垂钓,钓到大鱼给三爷下酒。” 紫烟一听,觉得她似乎想通了而喜上眉梢,可是又转而一想:“大鱼要到湖深的地方,在湖边垂钓小鱼比较多,而上回画舫则是仟总管不知到哪里置办的。” 秋菊一听便也说道:“不如让吴山唤人去捉几只大鱼回来?或去渔农家中买来便可。” 阿妍听了他们二人的啰嗦,蹙起了眉心:“不行,三爷那日吩咐了,让我领几个水性好的亲自弄鱼,那日因为贪玩给忘了,今日无论如何本公子都必须亲自搞上几条鱼,要不本公子可是抗……”她又很有意味的扬了扬眉,才慢慢吐出:“不尊啊!” 见到秋菊紫烟两人一脸恍然的神情,又吩咐起来:“你去唤吴山张罗画舫,这只是小事,必须给爷办好了!” 秋菊领命下去,阿妍心中小小雀跃,这真正的老虎不在,她这病猫也算是唯一主子,拿点小威又有合情合理的出去理由,这院子看守自己的人能不去办? 事情果然顺畅,不稍一个时辰,便听张罗清楚的吴山禀报已备好船只。 阿妍心中暗自庆幸,随着“陪同”的秋菊紫烟与扮成家丁的六个侍卫准备前往山下静宣湖。 临上马车,她似想起什么,转身对紫烟说道:“你别跟我去了,还是在这里帮我准备晚上的一些膳食配料好了,先前我有书写下来,放在禅房的桌案上,你照着置办分碟摆放好,待我回来再说。” 紫烟颌首,领命下去了。阿妍当然要把比秋菊略微灵活的紫烟支开,要不自己的计划怕是很难施行。 第三十五章 一年时间(抓虫) 碧空浩瀚微风轻拂 画舫停在河滩十余丈的地方,阿妍悠闲得坐在船尾晃荡着伸出的双脚,嘴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副极其随意的垂钓模样。 她一直暗暗观察着周边的几人,心中也不断敲打着。 这边侍卫一共有六人,秋菊与另外三名侍卫会水,其余是旱鸭子。至于远处跟着的暗卫,她不知在哪里,不过毕竟在看不见的地方,如要下水绝对需要缓上一步。 阿妍对船上的众人使唤起来,让他们依照自己的吩咐,在不同方位帮忙钓鱼给“三爷”下酒。 其实阿妍真实的目的是要那最近的两人变换位置,这样她一会跳下水去,势必能争取到五秒的时间差,才能在一瞬间有了脱身的可能。 而一旁的秋菊一副纳闷主子竟是这幅纨绔子弟的做派,难怪之前在后宫做个太监也自然而然。这穿上男装就显出本性,这主子还是着女装好。 阿妍见她正在冥想,不禁问出:“你在发什么呆?” 秋菊立刻回神称道:“公子有何吩咐?” 阿妍莞尔一笑:“没呢,你去看看船头那几个有没人谁不会钓的?” 秋菊听完,立刻按照吩咐往船头而去。 阿妍心中默想,别以为我不知道,那紫烟离去前在你耳边嘀咕了一下,一定是吩咐你不要离开我身边半步。 就在秋菊离去,一边侍卫俯身整理备好的鱼竿上的鱼线、鱼饵时,原本装作随意走动几下揉着双肩的阿妍便栽进了水里。 她一下水里,立刻往船底钻去,再奋力的向水下游去。 由于船停在离岸边不远处,所以她努力往反方向而去。因为她的目标并非上岸,而是往湖中心的小岛而去。 她之身在湖底深处,顺着水流往记忆中的方向而去,一开始似乎比较吃力,由于深水处水压略大一些。先前曾在禅房按秒默数自己的一口气约能憋两分半钟,虽与前世有些差距,但是对于现在这个小身板已算不错。 待她一口气已憋不过来时,她计算着应游出七八十米了,于是强忍住吸气*,坚持往前往上又拼搏了几下,这才取出空心竹枝探出水面匀匀得吸换着气息。 许是一阵风吹来,湖水荡漾起微波,令探出一小断的竹枝灌进了少许水,差点把水下的阿妍呛个半死,不过还好经验丰富得调整了过来,这才缓了缓气息后将竹枝含在口中,用一手像前方游去。 此番往湖泊中心的岛屿可谓是反方向而去,先前计算约有八、九里距离,因为不能按节奏探出水面换气,大部分时候需要扶住竹枝,在有些感觉疲劳时,衡量着是时候探出水面看看方向是否错了,要不偏了角度可是又会增加不少水程。 她再次停在水下,取出怀中碧绿的纱巾抱住头部,这才小心得探出水去。先观望了一下那方动静,似乎他们还在船舶附近捣鼓搜索着,心中咧嘴笑得开怀。这才转身钻进水里,继续往湖岛方向而去。 她很谨慎小心,知道有武功的人目距甚远,因此她只是偶尔包住头巾探出首去确认方向,直到快要上岛,水色与先前深水处有些不同,而且已经有些疲惫,阿妍这才用最轻松最标准的蛙泳向前继续游着。 终于可以登陆,一踩上陆地的阿妍先是感到双脚发软,而后才有了湖风吹来时凉飕飕得发冷哆嗦的感觉。她赶忙脱□上衣袍,仅留一件宽松亵衣与亵裤在身上,为了能让衣服干得快一些,她整理清楚便往密林处而去。 首先需要在这岛屿上做个野人生活几日,待那边的动静小了以后才能回到外面陆地上去。虽说正常人不会想到她反倒往如此远的湖岛避难,但还是需要趁未天黑寻棵大树或者山洞巨石作为栖身之地才行。 这次算是阿妍大胆的尝试,两年乞丐生活的经验,让她对自己野外求生有了小小自信。 她手拄着树枝在这岛屿转了半天,结果发现着实比之前以为的大了许多,今日是走不完整个岛屿,就在她着实感觉累得慌时,竟发现远处一个小山头上似乎有个石洞。 阿妍双眸闪着精光,这天无绝人之路,几日的漂泊兴许可以换来后半生的自由,这个买卖她觉得不赔。 想到这,她又摸了摸怀中捆绑在身体内的首饰,心中有了期望。 阿妍终于来到这个约有十几平米的小山石凹内,倒是刚好能挡风遮雨。里面有过他人燃烧过篝火的痕迹,看来曾有人在这里过夜过。 阿妍为找到栖身之所而感到庆幸,因为这里真是难得,一旁山壁还有少许泉水顺流而下,在地面处的微塌槽中储存了一小摊水。 她不敢蹉跎,先在洞外附近寻找一些驱寒的药草,要不以这身子骨,这样湿漉漉得迎着冷风吹许是又病个几日。 所幸不用多时,已经找到了一些常见的能消炎的药草,这就够了,起码保证预防感冒。 回到洞中,她将洗净草药塞入口中咀嚼吞咽了下去,等到那份苦涩缓解后a又立刻张罗着寻找合适枝干准备钻木取火。 良久 此刻天色已暗,洞外虫鸣早已响起,伴随着岩壁叮咚水声,倒是显得不会格外幽静 而山洞内在小夜明珠的弱光下,阿妍依旧没有忙活妥当。 以前行乞时候,她是用要来的或卖野花得来的铜板买火石,所以这个取火经验着实不熟练。 她是经过了一番刻苦研究,终于才让树枝在木柴上犹如舞动芭蕾般转动起来。 但过了许久还是没能成功,阿妍像泄气得皮球似地蹲坐在地上,分析是不是速度不够快,所以热度不够点燃木头。她有些颓废得甩出手中枝干,决定先歇一下再继续研究。 就在枝丫落地的一刹那,阿妍终于掠见洞口处那昂着头对自己虎视眈眈的骇人东西。 阿妍瞬间惊诧住了,双眸盯着那条有小腿粗的眼镜王蛇。 她心中大喊不好,呼吸也随着凌乱,那胸口的心脏几乎要蹦到了嗓子眼,整个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不停得飘荡着:“先别乱动,别让它有攻击*。” 可是,尽管这样还是没有用,自己心中的恐惧还是令她全身颤抖了起来,而那洞口的壁石处攀附的巨大眼镜蛇还在丝丝吐纳着舌头。 阿妍抿住呼吸,颤抖着双唇,此刻脑中想着今日逃跑便是做好了有可能死在路上的准备,怨不得旁人。 皇宫的窒息与楚翊带给自己的那份不安才让她这般赌命式得逃窜,而现在天要亡她,她怨不得旁人。 她这样想着,可是眼眶中的泪花还是涌现了上来,就在那只黑色巨大的眼镜蛇往自己迎面扑来时候,阿妍还是“啊……”得叫了出来。 待她紧紧闭起眼帘等待着那蛇的致命攻击时,听见嗖的一声奇怪声响,其他便只有一阵噗噗挣扎声传来。 她缓缓得睁开双眸,望见的是一支匕首刺进那条蛇的脖颈,将它牢牢得定在了地上,而那条蛇粗壮的身躯依旧奋力扭曲挣扎着,发出拍打和摩擦声。 她吐出一口气,缓缓侧过脸庞望见的竟是一身狼狈的楚翊,那双充满愤恨的眸光,正如利刃般狠狠得钳住还在惊吓不已的自己身上。 —————————————————————— 山洞内篝火燃起,火苗犹如绚烂的金丝在不停得舞动着。 二人围火而坐,楚翊面容严肃,无语得翻搅着差不多要烤好的蛇肉。 “谢谢!”阿妍似呢喃似嘀咕得说了一句。 楚翊眸光冷冽得瞥向她:“闭嘴,要我快些决定让你怎么死是吗?” 阿妍瞬时吞下了涌在喉腔的话语,其实楚翊似乎并没她想的那样恶劣。虽然先前对她一直毒舌冷面较多,但其实也有很多包容与照拂。 她小小心得伸出手去,轻轻扯了扯他满是泥泞的衣角,璀璨的双瞳倒映着一旁燃烧的篝火,眸光有着些许懊恼与负疚,却没有说话。 终于在试着摇了几次衣摆没有得到回应后,她小心得收回了手,双收环扣上曲起的双膝,呆楞得望向燃烧的火焰。 “真那么讨厌那里?”他侧过脸庞突然说了一句,双眸定定凝望着她:“那当初因何进宫?” 她能如何回答?告诉他因为楚渊?因为楚渊是自己当时唯一的一缕阳光?她没有应答出声,却也轻轻点了点头承认自己真的厌恶那个皇宫。 楚翊一手执起架在火苗上方的树杈,上面串起的烤肉还微微冒着热气,滴落的油沫令火苗嗤嗤响起。 “我的母妃也不喜欢那里,心从来都没有在那,哪怕我如何乖巧却还是不能留住她的心。”楚翊的嗓音很小,且还覆了一层暗哑,但是阿妍清楚得听到了每一个字。他好像忆起了过往的痛楚。 阿妍没有去打扰他整理情绪,一小会儿后,楚翊才睁开已布满红丝的双眼,一字一句得说着:“所以你别再想着跑了,我不会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阿妍的心似被什么敲打了一下,因为他那愤愤的眸光令阿妍感触更多的是一种伤痛,有一种难以言明也无法忘却的伤痕。原来他也会心痛,原来以往的不可一世只是他刻意掩饰这份悲切的内心? 楚翊又看向熊熊的火光:“一年。”阿妍诧异得凝望过去,他继续说道:“你在宫里呆一年,我做完要做的事,你若还想离开,我便将你送到我母妃安歇的陵寝去,那里好比仙境,你也不必愁苦于衣食住行。” 阿妍没有想到他竟会这样说,此刻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 “所以别再想着跑了,早说了你办不到的。我最恨别人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也最恨不应该离开的人还是不顾一切的离去。” 阿妍依旧沉默得听着他说的话语,知道他这是最后一次告诫了,如果再次逃跑定是触犯他的底线,那时估计真会被他亲自杀死。 良久,她有些吞吐得问出:“一年是真的吗?” 楚翊将蛇肉递给她:“我说的话从来算数,不像你看着有些精明,却只会满口谎言,也只会一时冲动做着连命都不要的糊涂事。” “……”阿妍此刻依旧无语,怎么到他跟前自己就真什么都不对,今日之事是傻又怎么了?但是她不后悔,无期徒刑的犯人或者死期已近的囚徒争取越狱是正常的,没有什么不对。 突然她还是有些不确定:“那你到时候会不会反悔不送我去你说的陵寝?” 楚翊听到她的话语,面容又覆了一层愠怒:“我说的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是吧?” 阿妍吐了吐舌头,有些怯懦得嘟嘴嘀咕:“到时候你不让我走怎么办?” 楚翊扯了扯唇角:“你觉得我会舍不得你?”说完目光在她身上来回得睇了睇:“那就试试你能不能让我迷上。” 他的话音一落,阿妍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他一个使劲将扯进了怀中。 因为突如其来的动作,她的额头也顺势磕碰到他健硕的胸膛,赶忙用手推拒着欲要挣脱这份钳制。 就在这时,阿妍的眼前攸的黑了一下,她的双唇已被他那透着微凉的双唇覆住。她被这突然袭来的吻给震慑住了心神,而楚翊依旧吸吮着她的双唇继续辗转厮磨着好似寻找出口那般。 他的大掌探寻到她的脊背,微微向自己揽近,使得他们贴合得更加紧密。 阿妍乍停的心智终于清醒了几分,她忽略那不应产生的感觉,用了力气去摆脱他的掌控。 终于楚翊的唇离开了她稍许:“再动就让你知道男人怀里挣扎的后果。”他挤出这句话后又再次覆上了她粉嫩的唇瓣。 阿妍能感受到他掌中传来的那份灼、热,有些本能得又向后退缩了去,可是脑后被他的大掌扣上,使得他能更深入炽烈得吸吮。 阿妍感到自己退无可退,只能一口咬上他正肆无忌惮卷舔的舌尖。 而正沉寂在这份软腻香的他,也顿止住吞吐流连,不过也就那么一瞬间,他也以噬咬的方式继续舔吻阿妍那已经红肿的唇。 阿妍再度张口欲啃掉他那份执意缠绵的翻搅,却反被他擒住下唇,一阵噬疼传来,口中有了一丝腥甜之气。她毫不示弱,也用牙齿反击回去,于是本是有些轻抚撩拨的亲吻变成了唇齿之间的交锋,直到两人溢出的鲜血混搅在一起,口内早已是混沌一片的殷红,楚翊才开松开禁锢她的手臂 阿妍瞪大的双眸怔怔得望向近在咫尺的脸庞,他的凤眸中流淌着一丝深邃难以判定的流彩。 只见他执起衣袂,拭去唇口的血水。 阿妍也用手掩住早已一片痛涩的唇齿,却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想吐?你若敢吐,我就让你肠子从嘴巴抠出来。”楚翊淡凝如水的嗓音传出令人着实气恼的话语。 他见她双眸中的恼意更甚:“我试了一下,刚才那触碰的感觉就好比是地上的生肉,又腥又硬,想着就恶心。” 阿妍顺着他的眸光望去,竟是躺在地上后面半截的蛇尸,她实在受不了这个狗男人这样挑衅后的轻蔑唾弃,“啊……”的一下用劲全身力气尖叫起来! 楚翊被她突然歇斯底里向天吼叫的样子震了一下,全身被这尖刺音调激得僵了起来。 阿妍却瞬间执起了火中还在燃烧的粗壮枝干向楚翊狠狠砸了下来。 楚翊一个愣神,便见她那疯狂举动,侧身一闪准备躲避,不过还是让后侧的腰部遭到了她的一记闷棍。 他闪身站在石壁内,狭小空间内的两人相互对弈审视着。 阿妍见他敏捷躲避,一个使劲将手中犹如火把的树干砸了过去。 楚翊甩袖子一挡,把飞来的“暗器”甩向一边:“你还疯啊!” “是的,我疯了,被你这可恶的男人折磨疯了。”阿妍依旧未减势分毫,怒目而视的回答到。 “就算我不是一国之君,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容你这疯妇撒野。”说着他目光向周边扫了一圈,似在思寻压制与惩戒阿妍的方式方法。 第三十六章 朝堂冲突 阿妍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却见楚翊忽然曲手扶住自己腰际:“你能不能别再打腰了?” 她没想到楚翊竟会这么冒出一句语气柔和带着抱怨的话语,一时心中的怒气被扇去了几分。 楚翊继续轻揉着痛处,往前迈了一步坐在篝火旁:“前日我中了剧毒,虽然毒解了,人还虚着呢!现在我很冷。” 阿妍觉得他说话好像是有些气若游丝的感觉,可先前没察觉他有什么异常,怎么说中毒过就来了症状?心中有着狐疑,却还是靠近几分蹲下握住他的掌心,的确冰凉冰凉的。 再认真望向他俊逸的脸庞,果真与往日相比少了那份血色,看起来微微干枯的双唇也少了该有的粉色。 “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追到这来费了不少力气,刚才那样折腾一下更出了不少虚汗。”楚翊调整了姿势,将头枕在了她的大腿上。 阿妍被这一触碰又是一个惊扰,全身攸得颤动了一下:“别动,我真的累了,那蛇个子不小。” 阿妍听闻这句带着恳求的话语,停止了甩去他脑袋的*:“怎么就你一个人追来?其他人呢?” “其他人若能追上,还能在这烤火?” “那你是如何追得上?不是说中的剧毒才刚解吗?” 楚翊依旧阖着眼帘,懒懒得回答到:“就不告诉你。” 阿妍不再打扰他,似乎他是真的疲惫得可以,透着依旧燃烧的火苗见他这般不言不语得睡着,似乎真的憔悴得可以。 她就这样静静得坐着,突然心中蔓延起楚翊不会就这样睡去不再醒来吧?她伸出食指放在他的鼻息下,感触到的是匀匀的呼吸,这才松了一口气。 “干嘛?”保持不动的楚翊硬生生得吐出两字。 阿妍没想到他并没睡去,原来仅是小憩调息来着:“没什么,怕你睡了起不来,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你听不见。” 楚翊突然睁开了眼帘,似乎眸光远眺着,轻凝得说道:“那就你喊我回家吃饭。” 阿妍没有理会他的应答,拍拍自己酸胀的腿:“我的腿有些麻了,能让我动一动吗?” 楚翊反更惬意得微摇着脑袋,将她的大腿更加压下些许力道:“哪里会麻,这双腿多厉害,多少里路都游过来了。” 这臭男人能这样坏起来就是好很多了,她伸出手臂往他的手臂下方嫩肉掐了下去,再咬牙使劲拧了起来。 “啊……”伴随着摇着牙喊叫的声音,楚翊终于坐直起来了。 “你这女人着实冷心冷肺,不说你无法无天,就说救了你的性命,有你这样的吗?” “报恩是自然的,但不是靠大腿报的。” 楚翊唇间噙着一抹笑意,面上倒没有几分恼怒:“过来,那让我靠一下,我是真的虚软。” 阿妍侧了侧身,将自己愿意献出的后肩显了出来。 楚翊也不客气,向前挪了几分,当真头倚在她的肩头上,而阿妍则靠坐在石壁上。 “日后回宫,莫要这般任性妄为,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有气就回屋发,守着你院子的人都是牢靠的,不会把你的一切传出去。” “以前我没啥错你都要杀我,为何现在为何又容得下我?” “我想有个人在宫里陪我,当年我母妃……”他说到这,有顿住了话语,眸眼中的黯然再次漫了上来。 “我长得像你母妃?” 噗——他嗤笑声起:“她比你好看多了,当年在世时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至今无人超越,你怎么可能跟她相像。” “以前是听人这么说蕊贵妃的美貌,你一定长得像她才是。”阿妍说完也有些疲惫,也跟着轻阖眼睛闭目养神起来。 “可是她和你一样,怎么都不愿搭理……” “搭理什么?” “住口,少多嘴。” “……” 翌日 阿妍缓缓得睁开眼,有着一丝慵懒得眯了眯眼。 “主子,你醒了?”紫烟的声音灌入耳畔,阿妍瞥见她正走向床榻,再望了望周围:“什么时候上船的?” “嗯,主子一直睡着没醒,现在已经快靠岸了。” “哦,那容我缓一下,再起身吧!”看来是楚翊趁她昏睡把她弄上了船,估计真的要与他绑一起了,一年?一年后会按照承诺让她离开吗? * 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绿荫萦绕的官道上,一队人马匆匆疾驰而过,前后策马而行的都是一身侍从装扮的人,中间一辆四匹健硕马儿拉着的华贵马车格外醒目 阿妍从昏沉中醒来,发现睡着睡着竟不小心靠在了楚翊肩臂上,还在上面留了一滩水渍。她心中懊恼窘迫着,靠过去就算了,竟然还流了口水。 “醒了。”楚翊的嗓音响起。 “嗯,白神医开的药让我总是有些昏沉的感觉。”阿妍有些尴尬得回应着。自从湖岛回了宣灵寺,他便寸步不离得将她携在身边,原先出宫后自己一个屋睡的待遇早已经没有了。 突然她感应到马车的速度降了些许:“不是急着回京吗?怎么好像减速了。” “应是快到驿站了,前方可以更换马匹。” “哦,回京后我要学骑马,这样就不会因马车耽搁行程了。” 楚翊竟然咧嘴一笑,阿妍没想到他竟也能有笑得甜美与纯真的一刻。 “以后出宫你还要跟着?你想得美!” “……”切,你就装吧,嘴巴毒成这样,可是妍姐我早就知道你此次出宫除了微服调查覃州那的水利治理,还有便是请当地的白神医帮我看病调养的。 那个白神医医术了得,可是年轻时与人打赌输了,从此不会踏入京城半步,所以连皇家人要请他都必须亲自拜访。 而楚翊这次更是亲自去请,人家可是在闭关谢绝见客中,硬是因为他这皇帝诚意了得,才提前出关为她诊脉的。 楚翊为了她,在硬闯白神医闭关山洞时候触动了机关,这才身重剧毒,虽是解了不过那日虚弱确是没有说谎。 自从阿妍知道这一切以后,在宣灵寺多耽搁的数日,心中对楚翊开始有些五味杂陈了,不过也愿意老实得跟着,出逃的想法好似散去了不少。 不过几日相处下来,阿妍觉得只要楚翊有事时候别说话,他无聊就陪他说几句,其实好像他还不难相处。 由于先前的耽误,使得他此次行程变得很是匆忙,后来收到消息,说是京城朝堂有些冲突,这才连夜赶着回京城。 阿妍心下揣测朝堂冲突可能是她先前拖龅牙大哥办的事情有些关联。 而今,后宫中谨贵妃与兰淑妃都对自己虎视眈眈,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生怕这两个女人有朝一日会联合起来对付自己。即便楚翊肯护,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因此才会暗暗拜托龅牙大哥将谨贵妃是康王妃的传言从詹侯府传开来,消息一出,朝堂冲突在所难免。 如此一来,两派更加僵持,杜绝了结盟的可能,最关键的是,谨贵妃与兰淑妃最好从此大斗特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回京后,我先复了你的份位,而顾允庸该是接替礼部尚书之位了。”楚翊清淡吐出的话语让阿妍心中有些明了,因为礼部尚书日前辞官,楚翊为这事斟酌了好一番。 但先前被贬为十品采女的怡婉仪的父亲是礼部侍郎,按理顾允庸大理寺少卿是刑部的,这样越部门越级怕是不妥才对。 “顾老爹这样接手,怕会引起他人反对吧?”阿妍小心的吐出疑问,其实她知道自己不能管也不能问朝堂的事,但是她想打探楚翊如此直接行事,是不是因为那礼部侍郎因女儿被贬之事影响,而为了接替尚书之位已投靠了沈相。 “朝中有人弹劾那是必然,但是由提出告老的薛尚书举荐,再加上几名良臣帮衬一下倒是可以,不过关键还要看他是否是可塑之才。”楚翊嗓音淡淡,双眸深邃得望向前方。 阿妍点了点头,顾允庸这样上位可能会一石激起千层浪,而自己也会有些牵连,毕竟近来谁都知晓顾允庸的“女儿”可是与皇上亲密得很。 看来这趟浑水是真的没法摆脱了。 第三十七章 皓首男子 汀兰苑 回宫已经数日,阿妍也已恢复份位,而顾允庸任礼部尚书的圣旨也下了,不日便要上任。 这次不单皇宫朝堂炸开了锅,就连民间也都有了传言。 羡慕版:“都传顾温怡是双十都未寻到婆家,不想一朝入宫竟能得皇上垂怜,现下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封妃之日指日可待。” 嫉妒版:“顾心妍先前据说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到了宫里也是骄横跋扈,先前曾被贬成宫女,虽然用了狐媚手段复了位,但皇上总有一日识得她的妖术。” 传说版:“据说这顾大人从小就将这个女儿暗藏起来修习媚术,为的就是此刻迷惑君主让自己的官路亨通。” 反正各个版本基本差不多,阿妍也懒得理会这些。今日是谨贵妃设宴请宫中一些主子在御花园的荷塘赏月。 她心里其实清楚着呢,怕是这赏月是假,和兰淑妃曾经的赏梅宴存了一样心思才是真的! 看来谨贵妃的安全感也在消失中,只因楚翊还是三天两头留宿汀兰苑,而后宫又是一次都没去过,这下连她都着急,觉得自己的地位会有摇摆,这样争宠是必然的,而该打压的龙种怕是也差不多要出手了吧! 因为好的防卫便是提前杀死敌人,而现在谨贵妃有了曾是康王妃的传言,那么必是封后之路的最大阻碍,而铲除敌对之一亦是迫在眉睫。 阿妍也清楚现下自己根基不够牢靠,还不能运筹帷幄,更不能随意出手,必须要等她们露出破绽方能一击命中七寸。 “主子,时辰差不多了,是否要前去御花园了?”紫烟的嗓音响起,阿妍收回了飘荡的思绪,颌了颌首。 此刻秋菊也已候命,三人随着前方执掌宫灯领路的长生前往设宴地点。 阿妍到的时候,许多妃嫔已经到了,皆是珠翠锦衣,不少人趁着天热,穿的霓裳是能露的部位绝对不遮起来,全都为了给某个人看。 她没想到的是很少露面的庄妃竟然此次也赴了邀约,她与兰淑妃坐在两侧的首席。 那宴席场地的前方荷塘上架起的翠竹高台,上面已有不少宫娥正展示着婀娜的舞姿。 阿妍迈着细碎的步子,众人皆侧目观看着如今后宫之中的话题人物。她行至中央,向份位较高的妃嫔盈盈行了一礼。 待坐入自己的位置后,侧转过头,望见庄妃依旧眉眼带笑得注视着她,阿妍微张着嘴无声说道:“改日叙。”庄妃点了点头,两人相视而笑。 而楚翊则来得比较迟,待他坐定,待传多时的太监宫女这才整齐有序得进入,呈上的瓜果茶点皆是根据各桌主子喜好而置办的。 谨贵妃今日一袭桃红裙装,犹如莲花仙子翊般,让其余妃嫔深感自己仅是塘中淤泥而已。 那正中的楚翊则一直似笑非笑得靠坐在主座上,看似慵懒的样子却还是挥不去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 他双瞳向来幽深慑人,手中执起的琉璃杯盏已被身畔的谨贵妃斟过无数次,他似心情很好,虽有与身畔佳人闲话几句,却时不时得瞥向下面那百无聊赖的阿妍,再继续豪饮尽盏中的美酒。 而阿妍在这众莺莺燕燕间显得不怎么雀跃,反而东张西望的比较多。 待圆月高挂,所有乐器突然戛然而止,众人屏息静观到底出了何事? 却见谨贵妃手执莲花步履盈盈得步上了荷塘上的高台,一瞬间琴声伴着悠扬箫声响起,令在场所有人都开始欣赏起她那飘若天人的曼妙舞姿。 随着那伴曲动人心魄的激昂来临,漫天飘下花瓣雨,一股沁人肺腑的花香飘来,谨贵妃甩起的水袖令她美若天仙的容颜更加让人迷醉。 接而衣袂飘飘时高台上扬起了轻纱,她云手轻舒乐声落下,如幻的舞姿这才结束。 可谨贵妃舞完,依旧万般风情得站于高台上,双眸甚是羞涩得凝望向正前主位上的楚翊。 众人顺着她的眸光望去,见楚翊缓缓步了过去,他的眸中漾着一层赞许与一层的迷离。 两旁嫔妃这才知晓谨贵妃竟是邀请皇上共舞,而皇上唇上噙着那抹笑容向高台缓缓踱步而去便是应允。 此举着实羡煞旁人,先前大家还心觉谨贵妃已被近来独受专宠的顾心妍取代,而这顾心妍侍寝的频率竟是史无前例的连承恩露。 而现在皇上愿当众与谨贵妃合舞,便是认了谨贵妃才是皇上心中唯一的挚爱与正妻人选。北华男女合舞素来有一种风俗,那就是不是夫妻不舞,不是挚爱也不舞,这都是因为一个远古的传说而来的风俗。 可就在大家等候着君王步上高台时,却见楚翊偏移了前行的方向,往阿妍那方而来。 待阿妍反应过来,楚翊已有几步之遥。阿妍心下大惊,不会是要与自己合舞吧? 她又见楚翊双眸中闪着慵懒与弥蒙,心下判定刚才那一杯杯下肚的酒精该是有些上脑了吧! 阿妍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想让楚翊有时间反应过来晚上主角在台上,他方向和对象搞错了。 可楚翊依旧没有顿住步伐,还是紧锁着向后有意躲避的阿妍迈近。 阿妍瞪大双眸颇感无奈,闪闪得双瞳似在说:“你别玩了,方向是那边,你过去不会有错,去滋润一晚不影响你权衡之事。” 可楚翊微眯着凤眸,依旧幽深的眸光有着浅笑,继续缓缓向阿妍靠近。 阿妍觉得分外难为情,难道他故意这般,然后在众人面前尽显两人亲昵? 虽然自己不介意什么外面的流言蜚语,但是她介意与楚翊在众人面前那扭捏造作的演戏举动,哪怕是他这样拉一下手或者搂她一下,她都觉得分外矫情,更何况还要做出水眸含情的样子。 她这样想着,又一次情不自禁得向一旁折换了方向,而众人全都鸦雀无声、目不转睛的盯着此刻发生的一切。 眼看楚翊也转向她所站立的方向,阿妍无奈得放出恳求眼神:“别玩了,你有的是其他行事方法,晚上就让我做一个路人甲吧!” 楚翊还是面不改色,双瞳内仅有眼前阿妍的身姿。 终于后退的阿妍脊背顶上一棵老槐,楚翊双臂抬起撑住了树干,将阿妍困在了他的臂膀之间。 阿妍怔怔得望着他,有着不解与这样就好了的恳求。她见楚翊凝望着自己,接而他阖起了眼帘的脸越发放大。 在场的妃嫔有不少人张大了嘴,全都不敢相信楚翊竟会去亲吻一个女人。要知道后宫之中只要打探过楚翊对侍寝女人的喜好与忌讳,其中便有一条绝对不能触碰皇上的嘴,否则便会遭五马分尸之刑,这是曾有先例的。 而从来不想侍寝的阿妍怎会知晓这个,她此刻只顾着这放大的脸马上就要贴附上来,于是小身板一缩,曲起的双膝令她半蹲了下来。 而楚翊刚好一个扑近,硬生生的将双唇奉送到粗糙的树皮上。 他顿时睁开了双眼,有着一丝薄愠得凝向下方的阿妍。 阿妍生硬得扯出一抹笑容,然后忽然一个转身逃离了楚翊双臂圈出的那个狭小空间。 楚翊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迈开大步便追了过去。于是好好的一个赏月宴变成了些许酒醉,步履有着踉跄的的帝王追逐着犹如调皮小兔的顾温怡。 众妃心中嫉愤的同时,又觉得阿妍欲拒还迎挑弄男人的手段的确独到。就在几个回合后,楚翊一个敏捷终于扑住了躲避不及的阿妍,并一把将她抗在肩头,待阿妍还未挣脱已被楚翊带至一畔停着的御辇上。 明黄帷幔垂下,阿妍正要起身逃脱,却被楚翊使出力道的一带,又躺在了柔软的榻椅上。 接而阿妍的耳畔传来楚翊的呢喃嗓音:“叫!” 阿妍不解,不过还是奉命行事得“啊……”了一声。 “你是猪啊,不是这样叫,柔媚一些。” 阿妍终于明白楚翊让她以何种音调发出声响,更是要让所有赏月的人心下明白御辇内正上演着水、乳、交、融的戏码。 楚翊见阿妍还没反应,于是拧了她一把:“好痛!” “再娇嗔一些。”说完又做了一个准备掐她肉的姿势。 “别急啊……”她一边捏着嗓音说出这句,又很是窘迫得望向楚翊。 楚翊强忍心中笑意,赞许得点了点头,示意要的就是这样。 阿妍心中着实觉得他莫名其妙,竟让自己做这种丑事,但还是继续配合得啊……啊……哦……咦……耶……起来! 后来北华关于楚翊与顾心妍常于御花园大战三百回合的传言,应是从这一刻开始! 阿妍心下知道,这回人家背地里叫她妖女的事是板上钉钉了。 而依旧高台上风中颤抖的谨贵妃双眸涨得通红,攥得紧紧的双手,似要将指甲嵌进肉里。 容嬷嬷小心得叫了一句:“娘娘,咱们回宫吧!” 她这才从万般的羞愤中拾起一份理智,优雅得浅笑着对众人扬手,示意大家无声散去吧! 接而仟翼也示意抬御辇的几人起轿回宫。 翌日。 雨后天晴,微风中夹杂着一丝凉爽。 阿妍迈着盈盈步子,缓缓得朝正合宫而去。午后仟翼传话,让她亲自将已备好的炖汤送给御书房的楚翊。 她不知晓楚翊又为哪般?反正领导竟然发话,而午间的阵雨洗涤后,一切焕然一新,这么领着秋菊、紫烟出来走走还是不错的。 待到了正合宫门,便见候在大门的晋公公:“奴才见过顾小主,皇上正在映日台,让奴才为顾小主带路。” 阿妍浅浅一笑:“那有劳晋公公了。”便跟随着晋凛的身后,往正合宫的高台而去。 穿过一列五彩缤纷的壁画,便见前方白玉雕栏前的阴凉处正在低头博弈的两人。 阿妍的方向正对着楚翊,见他面容凝重,双指所持的白字却迟迟未落下。而前方一身青袍的白发老者因为是背对着她,所以看不清也辨不出是哪位朝臣。 阿妍心下纳闷,这楚翊葫芦里又是打着什么鬼主意,她没有深思,行了过去将双手交叠在侧腰处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楚翊这才浅笑吟吟得挑了挑眉,似对她的到来些许意外。 “妍儿莫要多礼,坐朕身旁,这比较凉爽。” 楚翊显出这抹她很陌生的欢愉情绪令她有些讶异,却依旧阖了阖首,向他身畔行去。 而此刻一直背对的年迈老者也侧转过头,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四目相对间,阿妍全身犹如被一记闷棍猛敲了一下,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皓首男子,而是应当风华正茂的楚渊。 楚渊,这满头华发是怎么回事?怎会有如此苍白如纸的一张面容,曾经澄净纯真的双眸此刻却冰寒闪闪。 阿妍被这意想不到的事惊了心神,定住的双脚无法向前迈开一步。 “顾温怡不是来给朕送羹汤的吗?”楚翊的嗓音响起,掠去了阿妍的无措彷徨。 而楚渊却分外淡定,好似从未见过阿妍一般。他很自然得将眸光收回,再次微阖眼帘,似继续思寻对弈之法。 阿妍的心如被利刃剜了一下,微颤的双唇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嗓音:“臣妾……臣妾不知康王殿下在此,打扰皇上与王爷雅兴了。” 楚翊双眸蕴着不悦,恢复了以往的语气:“你既不舒服,便不用操劳这些,还是在那方歇歇脚吧!” 阿妍没有说话,仅是微微得点了点头,便往回走了一些,坐在了一旁几丈之外刚备下的椅子上。 楚翊与楚渊又开始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好似阿妍从未来过一般,而阿妍却只能在身后望着楚渊那后脑毫无青丝的一片雪白,还有一直眉心微蹙的楚翊。 楚翊也没有再理会一旁呆呆的阿妍,唯有手臂轻扬一下示意随从将清茶给阿妍送过去,其余便再无交集。 而阿妍心内却如六月霜降,早已冰冻凝固。她将眸光探向前方浩瀚的天际,相见的酸涩不言而喻。 多年与楚渊的相伴相知,答应过一辈子陪他,如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天涯路人,再也不可能有所交集? 楚翊虽答应过一年后可以选择留下或离开,且不论到时他是否会反悔,就算兑现承诺也是被他送往指定的地方。楚翊所说的那句话其实便是对阿妍占有的宣告,哪怕她不愿留在皇宫,他也不会让阿妍有机会去别的地方与别的人一起生活。 而楚渊又是经历了什么?为何曾经温润清雅的皇子会覆上如此浓烈的阴冷与惆怅? 以前的楚渊给人很飘逸随和的感觉,那种如谪仙的气韵与楚翊的清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现在不但地位有了变化,甚至连气质都已经颠覆。 他的这一头白发配上苍白如纸与冶艳的双唇,显得邪魅又冷冽,这个样子真的不适合他,不应该是他。 阿妍不知晓自己是如何回的汀兰阁,只觉得脑袋空空一片浑噩。好像紫烟劝她用膳时有说自己是突然就这样站了起来,然后魂不守舍得径自回了汀兰苑,甚至告退都没有说一句。 阿妍望向窗外的淡淡月光,摇曳的枝头取代了室外的一片无息。 今夜正合大殿为楚渊设宴接风,不知宴会结束后楚翊是否会前来质问自己先前的失常。 这难道不是他有意窥探自己和楚渊到底有何渊源而施的伎俩吗? 可毫无准备的自己竟如此惝恍无措,只因那个人是楚渊,来到这个时空第一个如此重要的一个人。 阿妍轻叹一口气,准备关窗就寝,用自我催眠来挥去这份绪乱。 可是正当要闭合时,窗棂被人推了一下,阿妍向后退了几步,待看清窗畔所立之人,她顿时惊骇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放过自己 楚渊的白发被灌进的风吹起,周身冰寒似乎将屋内的空气全都凝固了一般。 他向床榻方向走了几步,审视着雅致薄纱低垂的帐幔。 “你便是与他在这里翻云覆雨的?你的功夫好生了得,连沈倾玥都不是你的对手。”楚渊的眉目清冷,一脸的鄙夷与不屑。 “楚渊你听我说,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算我背弃了你好吗?算我没有信守承诺好吗?这汀兰阁都是楚翊的人,你这样夜探后宫很危险的,你还是……”阿妍显出一丝慌乱,言语上也有些没了主心骨似的顿挫起来。 但她的话音未完,楚渊便打断了:“你是怕他发现而误了你多年的夙愿吧!他是你要的够强大,能保护你,给你一切的人?” 阿妍的心又被刺了一下:“楚渊,都是我不好,我看见你好像很恨,其实这是苦了自己,放下吧!回康沅好好生活,人的一辈子就几十年,说没了可能就没了,你有能力让自己好好过下去,别和自己过不去。” 阿妍继续苦苦劝慰着,虽然她不知道楚渊究竟发生何事?又为何凝望自己的眼神竟有彻骨的怨恨?说出的话语因何如此讽刺,但此刻根本不是摸清一切的时候,只能当断则断,这样做对谁都好。 楚渊睁大双眸竟然漾起盈光,充满憎恨得紧盯着一脸彷徨的阿妍,那强行抿住的双唇因憋住怒吼的情绪而使下颚微微扭曲起来:“你抛弃我时,我是如何恳求你的?就算你没留住身子,也没把心给我,但你明明答应我不会将心给任何人的。你怎能这样欺骗我?你为什么不是真的死?是想看我如何为你悲痛欲绝、生不如死吗?” “楚渊,你别这样,我……我……”阿妍的话还没说完,楚渊竟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双手捧着她早已不知所措的容颜,然后覆上她的双唇,将那后面的话语也一并吞掩了去。 他的吻有着怨怪有着暴戾,阿妍不知如何应对得向后缩去,却攸得一下让他的大掌抵住脑后,逼迫自己与他继续纠缠。 阿妍知晓他此刻没有理性,那灌入鼻腔与口中的浓浓酒气令她几近窒息。她扬起手掌将他推拒得拍打起来,可是楚渊反更加狂躁起来。他粗、暴得挑开阿妍的唇齿,狠狠的吸吮着。阿妍的气息几乎被他掠夺殆尽,相抵之间她的舌尖终于溢出了一股甜腥。 楚渊根本不理会她舌上噬疼而响起的嗤声,也忽略他的粗暴令阿妍唇间淌下的殷红。楚渊的气息越发灼、热急促起来,阿妍避无可避,终于在一个空隙间吐出一字:“痛……” 楚渊这才止住了抚触上脊背欲扯开她衣袍的手,那眸光有着沉痛与纠结,眼眶中的水汽让阿妍无法怨怪他方才这样行事。 楚渊似乎有了哽咽,没有说出一个字,捧住她双颊的手却没有舍得放开,反小心得为她捋了捋有些散乱垂附在面颊的青丝,轻轻拭去唇角残留的绯红。 他再用食指勾画着阿妍小巧挺立的鼻梁,然后停在了已经些许肿胀的双唇上。 突然,楚渊警觉得朝厢房门口瞥去:“楚翊来了。” 阿妍心下一沉,拉住他的衣袂,想要他从窗子越上屋顶再见机行事。 可楚渊也在同一时间说了一句:“来不及了。”便闪身钻进床榻边仅有几步之遥衣柜内。 阿妍没有任何喘气时间,厢房的门板已经被楚翊一脚踹开,楚翊沉戾且暴怒的凤眸打量着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他手中的剑已出鞘,迈入厢房时有意放缓的脚步,却预示着滔天怒火汹涌前有意的宁静。 阿妍小心翼翼得凝视着他,紧咬的唇瓣终于开启:“皇上……” 楚翊一个凌厉瞥向她,令她的话语被他眸中那悬深似海的幽寒给淹没了去。他冰冷而疏离的目光掠向那依旧敞开的窗,接而又一个雷厉的速度扫向那雕棂着镂空花饰的衣橱。 阿妍顺着他越发凛冽的目光望去,楚渊的青袍衣摆竟有一角露在外面,刚好夹在了未完全闭合的橱门下方。 阿妍一下子被抽空了一般,攥紧的掌心沁出了汗珠,因为这样被抓出来,怎么开脱都是死罪。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早已无法去思量什么化解之法,见到楚翊大掌再次用力得握了握手中宝剑,终是提脚向那方迈了过去。 因为着急,阿妍凝望着他的双眸早已一片模糊,她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那门外聚集了不少御林军,全都持刀拔剑,只要楚翊一个手势或者一声喝令便会全部涌入。 阿妍赶忙一把抱住正要越过她朝衣橱而去的楚翊:“皇上……”她惝恍吐出的两个字有着无措有着恳求。 楚翊颌首望见她慌乱、有着怯意与茫然得脸,又继续抬脚准备迈步,却被阿妍搂得更加紧密,她用尽力气抵住他前进的方向:“皇上,臣妾有事要与皇上说。” “放开。”楚翊的嗓音清淡,却也非常疏漠,仿似无人时遥远天际随意吐出。 “不放,臣妾有事找皇上,有事要和皇上说,皇上……”阿妍脑中虽然一片混沌,但是还不停的搜寻该如何缓住楚翊,让此刻已心中有数的楚翊放过楚渊,别撕破这层纸。 “顾温仪是觉得昨夜在御花园,朕还没好好满足你吗?” 阿妍听到楚翊这句而扬起了头:“皇上……你有什么就问臣妾,臣妾……” 她的话语未完,已被楚翊伸手一揽,一个旋身两人都坐上了卧榻。 楚翊眉目淡淡得望着一脸凌乱的阿妍,额上尽是薄薄的细汗:“关门!”他的话音一落,房门被外面的人迅速得关了起来。 阿妍心下觉得楚翊可能愿意好好谈谈,她唯有向楚翊承认与楚渊从小相识,然后将所有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说给他听,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目前又能怎么办?……可阿妍还未思虑清楚,楚翊的大掌忽的将她托起,使她的双腿环扣住他腰际的两侧。 阿妍诧异得瞪大了双眸,对上楚翊依旧幽深透着不悦的眼眸,此时楚翊大掌攀上她的脊背,继而将她朝自己一拢,两人便更加紧密的靠在了一起。 阿妍清楚得感觉到他那里的苏醒变化,有了一丝慌乱与无措。 “你是朕的人,朕才是你的男人。”楚翊话音才落,阿妍便觉他的大掌已撩开她的纱裙,瞬时身体一凉,单裤已被他撕扯了去。 阿妍本能的向后缩去,伸手扯下蜷起的裙摆想要遮住暴露的地方。 可是楚翊拽住她的手腕然后顺势一带:“皇上,不可以……” 他摸索着将束、缚褪去一些,阿妍话未说完已清楚此刻传来的痛感是发生了什么。 她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惊叫。她将眸光穿过楚翊的肩头瞥向他身后的衣橱,透过薄如蝉翼的纱幔,里面的楚渊一定知晓现在发生的事。 楚翊将她扶正,用食指轻抚着她依旧红肿的双唇:“还有下次,朕不会饶你。” 继而天空攸得划出一道闪电,映照在楚翊有着愤怒的脸上,环扣住她的大掌一个用力将她微提,便开始了一系列动作。 阿妍清楚得感觉得到他一次次彰显出的愤慨,在他肩后的手深深得扎了进去,那衣袍下的背一定是一道道血痕。 又是一阵轰隆滚滚的雷声响起,阿妍看见前方楚渊将橱门打开,他手中紧握的匕首让阿妍知道小心踱步而出的他要做什么。 她原本磕在楚翊肩上的下颚忍不住颤抖起来,眸光闪闪,张口无声得祈求着楚渊别犯傻,弑君更无活路。 此刻楚翊虽没停下动作,但是一只手已微微探向身侧,阿妍感觉得到他已经抚上了那柄搁在身侧的长剑。 阿妍全身颤抖起来,将楚翊搂住,再祈求的望向楚渊,恳求着他别再走近。终于楚渊顿住了脚步,布满血丝的双眼有着无尽的悲苦与阿妍四目相对了一下,突然仰天无声得苦笑起来,一阵阵闪电划过,将他悲切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随即楚渊一个闪身,转身向敞开的窗子走去,再一个飞跃窜了出去。他的逃离并没有刻意得掩去声响,因为三个人心中都清楚屋子内的所有人。而屋外也传来一些嘈杂声响,定是外面的侍卫追赶而去。 也就这一刻,楚翊将挂在自己身上的阿妍放到了榻上,阿妍不知道楚渊这般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呆若木鸡得盯着帐幔顶上。 楚翊再次俯下:“朕让他这样出去,仟翼已知道朕的意思,他跑得掉。”他的嗓音有着暗哑与抑制,终于将她身上最后一层解去,窸窣着连带自己的束缚一并除去。 窗外终于豆大雨滴落下,哗然声响掠去了他急促的呼吸。 第三十九章 无力理会〔抓虫) 天边露出鱼肚白色的曙光 阿妍蜷曲得坐在床榻一隅,她知道一旁的楚翊也是整夜没有睡,他一直静卧假寐着,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任由她这样曲坐呆楞着。 终于他睁开双眼,定定得望了阿妍一会儿,伸出手抚了抚她的脸颊,那清淡的眸光看不出任何情绪。而后才翻身下榻,径自整理着衣装。 阿妍依旧呆呆得望着一角,突然想起那次是用自己的手的血取代落红的,于是便开始在衾被与褥席间寻找血渍起来。 “你是在找这个吗?” 阿妍抬头望见楚翊手中衣摆扯下的一块残布,上面点点血渍正是自己要寻的东西。 她无声的点点头,楚翊又返回榻上,坐在阿妍身旁,拉起她的手轻轻握在他温暖的掌中:“在生我的气?” 他的声音很柔,有着关切与询问,阿妍被这句话敲了一下,已干枯多时的眼眶又溢出泪光,她没有回应,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因为比起楚渊的性命,她又有什么恼他气他的理由? “你乖乖的在宫里陪着朕好吗?”楚翊的双眸漾着诚意,阿妍咬了咬唇瓣吐出几字:“谢谢!” 此刻心中闷堵得百般不是滋味,但是却还是要逼迫自己说出感谢他没有将自己和楚渊治罪的话语。 “他也是朕的兄弟……但朕以后不会再容许他与你有牵扯。”楚翊说完,轻叹了一口气。 阿妍暗暗纠结嗤笑着,这是在念兄弟之情?想表达你并不是真正的寡情薄性吗?可前些日子与此刻的温柔又怎能抵消昨夜对自己的屈辱? 她定定得征望着楚翊,看不清这个男人的心底想着什么?而自己又是多么憎恨这个毫无招架之力的际遇。这个男人段数高自己太多,不是随意敷衍讨好便可以的,若违心卖笑侍奉,估计唯一属于自己的心都会赔付进去。 她心中惆怅,似乎怎么做都是错,只能平静得吐出:“皇上该上早朝了。”她想要好好静静,不想再看见这个男人。 楚翊却没有听出她的本意,面上显出一抹有些开怀的笑意:“你再睡一会儿,下朝朕带你出去走走。” 阿妍点点头,望着他修长的身型走出了卧房。 继而她无力的瘫软了下来,一夜未阖的双眸终于在盯着楚翊躺过的地方良久后闭了起来。 *** 风轻云净,浮云淡薄 一匹马儿悠悠得行走在城外的小道上,上面的阿妍坐在楚翊身前,静怡而沉默。 楚翊的双臂越过她,娴熟得驾驭着马儿向前行走,也是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绕过城外河道的堤坝,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的紫鸢花丛。那一朵朵犹如起舞的翩翩紫蝶嵌于绿叶之间,让她瞬间忆起现代的薰衣草田。 阿妍被这意外的景致感染到了心绪,竟忘记了身后的人带给自己的压抑与苦闷:“快停下。” 楚翊淡笑不语得勒住缰绳,微倾了一□子跨下了马,再扬起手掌扶阿妍下来。 阿妍下马后直奔入花丛,这片花海让她的心情释怀了许多。 她转过头去,望见楚翊浅笑的凝视,一时将准备脱口而出的赞美话语给咽了回去。 楚翊忽略她望见自己时骤变的神情:“前方有个清幽的小筑,往前走便可。” 阿妍有些木讷得点点头,为自己方才的忘情而感到可悲。 他们默默得向前走着,楚翊自宫外回来以后已经很少毒言相对,可是他们之间产生的那层熟络,因为昨夜而让阿妍原本淡下去的抵触再次隔阂起来。 他们顺着小道一路走去,蔓延而栽的紫鸢花极为繁密,走了一段路才见到前方有座雅致的竹楼,四周紫薇花树环种,那竹楼旁还有一排矮房,袅袅炊烟升起,看来里面有人家正忙着准备膳食。 当走近时,已见仟翼在树下等候迎接,楚翊没有言语,仅是将僵绳交给他,便执起阿妍的手步进竹楼。 这里非常淡雅,透着浓郁的田园风格,阿妍见楚翊带她进来,就径自坐在一旁看起了书。她就独自走到屋外月台上眺望远方,当掠见一畔有张白玉小桌,细看上面还雕画着纵横直线,原来是个棋桌。 她就随意得跪在了一旁的垫子上,执起黑白棋子,自己与自己下起了五指棋。 良久后,她有些许疲乏,便开始用棋子摆起八卦图。 “你是如何百无聊赖都不愿主动与朕说话。”楚翊的声音响起,令阿妍惊诧得回过头去。 “皇上要看书,臣妾怎能打搅?” 楚翊蹲□子,用食指挑起她的下颚:“你这会儿当朕是皇上了?砸的时候?给朕闷棍时候当朕是什么?” 阿妍不知如何回答,微阖下眼帘,将眸光落在他的身旁。 楚翊双眸漾起一缕黯然,曲身背过去也坐了下来。 他们就这样背靠着背坐在屋外的月台上,远处的夕阳西下的绝美风景都没有印入眼内,只因两人思绪全都飘荡惆怅着。 良久过去,天边最后一抹残阳也快被远处山峦吞没时,楚翊才打破这份窒息。 “你跟朕说说话吧!你知道朕喜欢听你说话,不过你现在不说朕也不会杀你,因为……因为你有免死金牌。” 她心内无奈得笑了笑,试着掩去厌意,平静得低声说出一句:“臣妾感谢皇上不杀之恩!” 楚翊蹙起了眉头,她没有肆意发泄怒意,也不屑虚假讨好自己,此刻的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块木头。她的心是那么疏离,人就在这里哪里也没有去,只是这份冰寒却厚实起来,封锁住了那颗心。 她不会再跟自己说什么人权,她变得不冷不热不愿搭理,这种冷应对其实比任何残虐的行径都更让人心痛。 从昨夜到现在她没有不满反抗,也没有显出任何埋怨,似乎只有不想理会。这不是她的性子,但这样掩埋住憋愤的她是因为二皇兄——楚渊。 想到这,楚翊全身僵硬了起来,搭放在地面上的手攥起了拳头。 她再次望向周边,眸中只有平静与淡漠。 楚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接而蕴了一丝淡然,缓缓得说出:“你应该知道自己身份,以后与他不能有任何牵扯。” 他的语气带着王者之威,令阿妍本能得掠去了远眺美景而略微松懈的情绪:“臣妾知道了。” 楚翊伸出手将她拉入怀中,阿妍的额头磕上了他健硕的胸膛。她本能得抬手想要推拒却又顿了动作。 楚翊自是感觉得到她的僵硬,心中无奈却放低嗓音说道:“你就乖乖的好吗?” 她依旧被他揽在胸膛,那份排斥没有挥去。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丑?还是山洞时候率性纯真一点。”接而他的指尖突然抚触上她粉嫩的双唇:“现在让朕感觉你很冷很冷。”他的话语很幽深,好似说给旁人听。 阿妍试探得问出一句:“臣妾……臣妾想问康王会在京中停留很久吗?” 如今楚渊在京城,而这个男人阴晴不定,所以这些话必须当面挑一下,却不能刺他,要不下一刻他要做什么,阿妍猜测不到也阻止不了。 “朕倒是改变了原先的主意,想让他早些回康沅,他本也揣测出朕是想削藩,故而久久拖延不肯入京。结果今日早朝他竟称贞太后陵寝被盗,连内里的棺木都被撬起,还请示想要亲自调查此事。” 接而他望向阿妍:“看来他为了留下来,可是下了大血本了,连如此大不敬都用上了。” “康王的事与臣妾无关,他只是皇上的兄弟。” 楚翊知晓阿妍用意,她撇开关系让他心安,却也提醒他曾说过的顾念兄弟之情:“父皇曾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兄弟相残,朕不会逼他,只要他别轻举妄动。” “皇上深谋远虑,不会让他人走上不归路的。” “朕不会容朕的女人想着别人,所以你勿犯忌讳。” 阿妍听完,扯出一抹浅笑,定定得望着他,却没有说话。 楚翊探出手去轻轻将她额际的那缕发丝挑到脑后:“我只要你在宫里陪着我,陪在我身边……” 阿妍注意到了他突然改变的自称,他不是个随性会放下架子的人,是当真的对她有感情?因为自己的偶尔忤逆敲打了他孤寂冷清的心?还是因为他心中那份神秘的隐晦? 楚翊的嗓音再次喷薄而来:“其实许多事你若有心,朕亦有意,一切便会很好起来。” 阿妍没有判研这句话说的是什么,而是径自问出:“皇上在石洞曾说一年时间,一年后如若臣妾……”她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楚翊蹙起的双眉已知道那后面的没有必要说出口。 时间仿似凝固在这一刻,楚翊没有动过分毫,也没有回应她,一直定定得望着她,那墨色的双瞳有着幽深有着思虑,还有那抹被她的话语挑起的不悦。 良久后,他才启动唇瓣一字一句得说道:“一年后你若不想留下,朕便送你去母妃的陵寝,那地方没人知晓,你能清净一世。” 阿妍没有想到他思虑后说出的生硬话语,却还是愿意兑现当时的承诺,接而楚翊又继续说道:“就算你身在母妃陵寝,但依旧会是朕的女人,这点不容更改。” “皇上的厚爱,臣妾记住了。” “你果真是个无心的人,与母妃一样,如何讨好,如何锦衣玉食都换不来真心。”阿妍全身僵硬了起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类似的话,难道当年楚翊的母妃并非自愿进宫,就算有了楚翊却依旧无力搭理一切? “臣妾惶恐。” 他将她搂得更加紧实:“以后再也不会勉强你了。” 阿妍没有回应,只因昨夜他这般肆意掠夺,在楚渊面前以如此屈辱的方式来宣告自己的所属权,难道是一句再也不会便能磨灭的吗? 第四十章 打入天牢 夜色笼下华灯初上 楚翊携着阿妍回到皇城,才一进宫门便见晋公公在那等候多时。 “何事如此慌张?”楚翊未等他开口便询问起来。 “启禀皇上,兰淑妃午后腹痛难耐,胎儿不保。”晋凛赶忙将事情道出,额际的细汗都不敢擦去。 楚翊双眉微微蹙了蹙:“朕知道了。”接而他望向阿妍:“你先回去,朕要去看看。” 阿妍点点头:“臣妾先告退。”她目送楚翊往御辇行去,而后他的身影步行消失在夜幕中。 晋凛走近,微微向阿妍躬身行礼:“皇上命奴才送顾小主回汀兰阁。” 阿妍颌了颌首,步上楚翊留下的御辇。 整整一夜,他都守在清婉宫,阿妍独自在榻上翻来覆去得斟酌着。 除了整理自己的心绪,还有便是楚翊听闻兰淑妃腹痛时,那微蹙的双眉分析是否是状况越出了他的掌控。 楚翊曾风轻云淡得说出兰淑妃不会生下孩子,而他近日除了与自己相处,对后宫妃嫔依旧不闻不问,所以皱眉不悦绝对不是因为龙嗣不保。 而兰淑妃在他掌控之外滑胎,谨贵妃下暗手的成功率最大,那他是因为沈倾玥的狠戾而不悦吗? 谨贵妃、莫荣华、还有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楚翊对这几人到底是什么情感?而他对自己的占有又出于什么心思? 阿妍很是气恼的蹬了蹬衾被,为自己越来越不清醒转动的脑袋而愤慨。 接而她甩了甩自己不争气的脑袋,用手掌猛拍自己脑门:“别想了别想了先静下心来再说,两只老虎,不分公母,一只像狼,一只像鼠……”就这样,思绪凌乱得念叨了一夜。 好不容易熬到清晨,阿妍略带憔悴得唤来紫烟,让她为自己拾缀得清楚一点,想去御花园走走,好打探打探情况。 可谁知,她一步出汀兰阁,便见一队侍卫匆匆奔来,而领头的竟是仟翼。 阿妍见这阵容便知大事不妙,难道做掉龙种的幕后将什么扯到自己身上?而且还证据确凿,所以楚翊唤仟翼前来押她? 此刻已洞悉形势不乐观的阿妍缓了缓情绪,望着周围的所有内侍有序得将自己围住。 “奉皇上口谕,将温仪顾氏押往天牢候审?”仟翼很是官方的陈词符合了阿妍心中的猜测。 她没有多加犹豫,只是浅浅一笑:“劳烦仟总管带路,我跟你们去便是。”仟翼朝阿妍躬身一揖,扬手示意她前行。 不多时,阿妍与紫烟她们来到天牢中,待粗壮的牢杆锁上厚重的链锁后,仟翼才驻足门外低声对她说道:“谨贵妃领着众位嫔妃今早长跪于正合宫外,说庄妃娘娘指证小主您谋害龙种,此事不但惊动了皇上更是让早朝的满朝文武全都知晓,所以……” 阿妍心惊,竟是庄妃指证?还众妃嫔全都跪于殿外? “皇上昨夜不是一直在清婉宫吗?她们有意在早朝前跪在那?” “皇上昨夜就回了正合宫,而谨贵妃她们没有跪在金銮殿前,但是动静如此之大,刻意一个传出,便满朝皆知,所以今日不少朝臣纷纷上奏,述国之根本,谏言无法拂去。” 阿妍嫣然一笑,没想到事情演变成朝臣与后宫联袂起来一同对付。 “顾主子先在此委屈几日,还看皇上如何斟酌。”仟翼简短说完,便转身行出了天牢。 *** 终于有阳光从窄小的窗口照进来,阿妍扬起手掌试图抚摸那道温暖。 进了这天牢已经三日,她都有些分不清时辰,只能从这一缕阳光感触到新的一天已来临。 昨日秋菊也被送了进来,除了给阿妍带来了免死金牌,也让她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阿妍阖着眼思寻了整晚,觉得此事很是头疼。 首先兰淑妃腹痛流产,太医们百般研究道不出原委,有的说是中毒有的说不是。最后,终于在兰淑妃的绣帕上发现了蹊跷,原来上面的绣线浸过毒液,此毒名唤魂倾,长接触此毒的人会不知不觉迷失了心智,然后听从知道如何控制的人的摆布。 本来这个毒不伤性命,不过还是会让孕妇胎死腹中。 那些太医发现蹊跷后,查看绣线来源,竟是当日“夏言”为兰淑妃亲手缝制的绣花。 阿妍心中明了,自己仅在春节梅花宴上给兰淑妃的霓裳上缝制了立体梅花,看来兰淑妃模仿了自己压线的针脚,从而拟模出了绣帕来嫁祸自己。 可是兰淑妃会拿自己的孩子当牺牲?应该不会,兰淑妃的孩子一定是被人做的手脚而没了,只是她拿不出对付其它人的东西和证据,又不愿白白没了孩子,这才做了绣帕嫁祸的事情。 如若绣帕还能断定是兰淑妃嫁祸,而庄妃连夜的举报却又与绣帕没什么关联。 庄妃?……着实令人头疼的庄妃,阿妍轻轻拍打着额头,没想到庄妃才是最想除去自己的人!庄妃为了什么?以她隐住心思的做派,如若为了后位,大可待后宫一团乱麻时,她再落井下石掀起风浪。 庄妃向谨贵妃禀报说曾在自己身上嗅到一种特殊的淡香,那种淡香很清雅,是一种很难寻到的奇毒,名唤醉千寻。 因为庄妃曾经便是受这种毒香而失去孩子,更险些丢了性命,所以才识得这种毒 药。 庄妃说兰淑妃出事,她诚心探望时发现当日她送给兰淑妃的那尊观音被做了手脚,而那做了手脚的观音并非庄妃送给兰淑妃的那尊。 竟是原先在芙蓉阁时,自己让秋菊变卖金钗而送给陈贵嫔的那尊。看来庄妃处心积虑了很久,那时候还未与楚翊有瓜葛便开始谋划运量了。 如今出事,她不会有半分好处,所以她的证词很是令人信服。 想不到吩咐秋菊换金佛给陈贵嫔,结果秋菊见那尊观音的做工比金佛好,这一差异,便让庄妃抓到缝隙,拿了一尊一模一样的送子观音给兰淑妃,还真用心良苦。 还有这谨贵妃的战略亦是可圈可点,这样行事满朝文武皆知,楚翊想保也要有可信服的证据,否则难平众愤。 而楚翊如若强护?他人又会说楚翊一定因魂倾的毒害而心智受了影响,所以后宫与朝前可谓众志成城,好一个立除奸妇,以保社稷的做派。 这里的文章可真是费尽心机得做大做实在了,而且一队队人马还不一定串通好了,都是一有情报便相互利用,谁说敌人的敌人结盟是不利,这没结盟照样能给你个下下局。 楚翊应该是有心护自己的,秋菊说他已经三日未早朝,想他应该是在躲避朝臣的谏言,也是在拖延时间吧! 阿妍抬头,望着牢内的唯一一缕光柱,紫烟与秋菊没有打扰她的沉默,一直在一旁陪伴着。 她蜷缩着身体,用双手抱着双膝不想说一句话。 脑袋有些昏沉想睡过去时,静谧的天牢好像响起了一串脚步声。这步履不轻不重,不快不慢,越走越近,越来越清晰,楚渊怎么来了? 阿妍低头将脸覆上双膝处,她害怕自己一见到楚渊会流下泪水。尽管受了委屈,心中很是难受的时候很想有个亲人的双肩可以依靠,等好好得哭泣完还可以肆意得诅咒那些嫁祸陷害的人。 但是她不能,她只能用冷漠回应楚渊,她就这样掩住面容,努力得让自己快些平复情绪。 而牢门外的楚渊也只是无语得伫立着,没有发出声响,连紫烟与秋菊的叩拜都不去回应。 良久后,撩锁被打开,牢门推开的“吱嘎”声响起,有几个狱卒走进来准备一把将阿妍拎起来。他们双手还未触碰到她便听到楚渊的嗓音传来:“谁准许你们碰她的?” 那两名狱卒立刻顿住了动作,“将她带出来!”楚渊说完便转身走了。 阿妍随着狱卒顺着狭长而幽暗的通道往前走着,来到了尽头一个宽敞的屋子。 楚渊端坐在中间桌案后面,两边皆是用来拷打犯人的刑具,这是要提审吗?为何他能进天牢? 楚渊没有说话,而是执起案上的杯盏,悠悠品着茗茶,接而轻轻的挥了一下手。 狱卒才示意她坐入前方的椅子上,便转身离开屋子。楚渊将双眸锁在阿妍身上,那双黑瞳仿似黑夜深沉。 阿妍将目光落在桌脚,不去看他带着凌厉与一缕不屑的双目。 “皇上说此事已惊动朝野,便不再是后宫的事,已将此事交予本王审理。” 阿妍轻轻得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话说?” 阿妍又微微得摇了摇头。 楚渊微启的双唇没有说话,又恢复沉默凝视着无任何表情的她。 而她又能说什么?开口跟他述冤屈?还是娇嗔着发泄心中的惶恐? 良久后,楚渊的嗓音才再次响起:“清婉宫的人说那刺绣出自你的手,指出你先前于清婉宫便居心叵测,处心积虑想控制兰淑妃。”楚渊的语调很生硬,犹如秋风般飕飕渗进阿妍的心坎。 阿妍深吸一口气,硬是噙了抹浅笑淡淡得应道:“绣线浸过毒药,那我离开清婉宫时便应该毁去才对,而现在要治罪也应在汀兰苑搜出毒药才能指证,难道不是吗?” 楚渊点点头:“但是清婉宫内负责打扫兰淑妃寝室的婢女,又能指证你那尊观音上的金漆也是附了奇毒的。” “那名婢女在皇上与谨贵妃面前招供后咬舌自尽,我如何跟一个死人辩驳?”阿妍显得一丝无奈,那名婢女一直负责打扫兰淑妃寝室,可是有一日竟发现那尊观音被人窃走,害怕受到惩戒,便偷偷得造了个假的想要乱真。直到陈贵嫔被贬后在掖庭自缢,她奉命整理棂芳阁时才发现陈贵嫔也有一尊一模一样的,便暗中做了手脚调换。 可谁曾想,竟是尊附了剧毒的观音,而自己先前本就与陈贵嫔有些过节,这样又有了谋害于她的动机,只是误打误撞变成谋害了兰淑妃。 如今这般间接东窗事发,根本不能证明那尊观音并非自己送的。中间唯一的巧合便是庄妃竟会那么巧送了一模一样的给兰淑妃,而又那么巧得刚好不见,婢女又那么巧得能够置换,所有巧合加起来便是一串阴谋。 只是那个婢女招供后“畏罪”咬舌自尽,可谓死无对证,让阿妍如何脱身? “你……想我如何帮你?”楚渊的声音有了哽塞,搁在桌案上的手紧紧得攥了起来。 阿妍摇摇头:“如若死了便是我命,万事皆空,如若能出去便是她们不得安生!” 接而她站了起来,往外走去,说下去又能如何?楚翊将楚渊扯进来,是想让楚渊做什么? 当她快到门口的时候,楚渊突然唤住她:“小七……” 阿妍顿住了脚步,依旧没有回过头去,她调整着气息不让自己颤抖。 楚渊蕴了一丝苦楚,有着恳求得艰难吐出:“如若我说家法伺候,你能认错,我……我就原谅你!” 第四十一章 太庙公审 “如若我说家法伺候,你能认错,我……我就原谅你!” 阿妍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流淌了下来,原谅什么?原谅了又能做什么?楚渊,放过自己吧!人活着是为了以后,不是纠结在过去,回康沅做你的逍遥王吧! 她的背影看似没有反应,而后继续迈开鞋履向自己的牢房而去。 入夜正合宫 楚翊抬手抚摸着厢房书架上的书籍,眉目尽是惆怅。 仟翼轻叩房门后才迈进屋子:“皇上。” 楚翊没有回应,依旧站在书架前触摸着随手抽取的一本小札。 仟翼还是恭声说道:“康王进天牢提审,不过没有让人旁听与记录。” “那就是探监。”楚翊将书籍放回原位,然后很肯定得说了这一句。 “她们倒是没有说什么。” “没有说什么?让你呆在暗格里,就是告诉朕没说什么?” “先前仅是说了事情,后来顾主子要出去时候,康王唤了一句‘小七’。” 楚翊听完全身僵硬了起来:“唤小七完呢?说了什么?” “康王说‘如若我说家法伺候,你能认错,我就原谅你!’” 楚翊一听完这句,举起拳头便往书架砸了过去,整个书架摇晃了一下,许多书籍飕飕落下。继而他转向仟翼:“事情去办了吗?” “让他们去做了,也吩咐除了那些孕妇其余都清理干净,消息会封锁。” 楚翊转身向内走去,不多时便更换了衣袍,抓起宝剑便向外而去。 “皇上……”仟翼赶紧追了过去。 “朕亲自去处理。” 仟翼没有更换衣袍,只能呆呆得望着皇上的背影消失于夜幕中,他没有办法阻止,也明了皇上应该是想杀人以泄心中愤恨。 *** 阿妍与紫烟秋菊一样,手脚都锁上了铁链,有些蹒跚得随在前面的士兵向前走着。 她的面容很是淡定,今日公审无疑自己是最被动的人。情况、事件、过程没有一件是明晰的。 本来所有的事发生在后宫,本应由楚翊或沈倾玥来审理的。但楚翊应该是怕自己落在沈倾玥手里吃苦头,这才用朝臣的反应为由将楚渊扯进公审的吧! 因为她的手脚皆有笨重的束缚,所以走起来有些吃力与蹒跚,坚持了很久才走到皇宫太庙前临时布置出公审的地方。 一名宫婢给她面上覆了一层纱巾,因为今日听审有很多朝中官员,所以没有撤去份位的她在众人面前要掩去真容,而旁听的宫妃也都处在两边排开的屏风后面。 阿妍慢慢行至中央,楚渊端坐在正前方偌大的案桌后,两旁都是听审的人,除了刑部的官员,沈相与詹将军都坐在旁听最醒目的位置上。 阿妍环视一周,独独没有楚翊的身影。 就在她还在分辨状况的时候,膝窝被后方站立的宫婢一踹,便屈膝跪了下来。 楚渊眉心微皱了一下,才冷冷得问道:“温仪顾氏,本王问你,那块绣帕上的梅花可是出于你手?” “嫔妾从未见过此绣帕。”她缓缓得一字一句的说着,一旁吏官立刻执笔书写起来。 “但是清婉宫内不少人能指证你曾假扮内侍混迹后宫,其心叵测,行径可疑,而且你说未曾见过只是你一人之言。” 阿妍冷冷得扫视了一圈周围旁听的官员:“皇上一直知晓嫔妾身份,扮做太监混迹于后宫乃嫔妾与皇上两厢情愿的趣事而已。”她沉稳得将这事推给楚翊,也说出她与楚翊之间床弟之事的打情骂俏,暗暗告诫旁听的人,皇帝有癖好喜欢这种新鲜感觉你们揪着这事不放怕是不妥! 一旁的詹将军嗤声响起:“少一派胡言,她混迹清婉宫,百般施计接近淑妃娘娘,更借机引诱皇上,使用魂倾迷人心智,妄想为所欲为!” “詹将军倒是高看嫔妾了,嫔妾若有歹心,在离开清婉宫前便应毁去有毒绣帕,倘若那绣花出自嫔妾的手,绣制一块一模一样的掉包又有何难?还有皇上英明神武,岂是嫔妾施展魂倾便能迷惑的?詹将军这样说是在说皇上愚昧昏庸吗?” “顾温仪可真会辩解,王爷应下令用刑才能让她招供。”詹将军一届武将,平时作风便有些跋扈霸气,此刻自然沉不住性子,开口就建议楚渊用刑。 楚渊冷冷得扫向他:“此事皇上交由本王审理,皇上念将军乃淑妃娘娘生父,这才有了此番旁听公审。”这话很明显是在提醒詹函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詹将军有些不情愿得收了气焰,楚渊再环视一周旁听的官员,周围的空气好似骤然降了温度,每个人识趣得止住欲说出的话语,大家知道这本是皇上的家事,这样公审已经是开朝先例,也是让朝臣们止住言行的举措。 沈丞相捋了捋胡须,悠悠得说道:“扮作内侍与绣线可搪塞,那观音上的金漆便由不得抵赖了。而且人证物证俱在,连京城出售此物的珍品斋的老板都指认出是她芙蓉阁的太监长生与秋菊亲自采买的。” 他的话一出,一旁听审的众人依旧没有声响,却都频频得点着头。 “臣见过康王殿下。”先前一直没有露面的顾允庸的声音传来。 阿妍回头仰望这个名义上是自己父亲的人,他虽是浅浅得瞥了一眼自己,但双眸那缕关切还是映在阿妍的心上。 “下官来迟,方才路遇顺天府尹濮大人,他刚为街头莫名出现数名惶恐孕妇而觐见皇上,臣分析似乎与昨夜城郊那十余条命案有关。”接而顾允庸将眸光落在大理寺少卿石淮的身上。 石淮点了点头:“昨夜城郊一处宅院确实发生血案,死者都是护卫装扮,而那处宅院空无一人,下官正在调查之中。” “此事与今日公审无任何关联,顾尚书就坐便是。”楚渊听闻完,注意到詹将军脸色僵硬了些许,他没有理会,而是命众人继续拉回思绪。 顾允庸双手一恭:“启禀王爷,那濮大人今日所发现的数名游荡的孕妇虽然神智浑噩,但是从含糊的言辞还是道出正是昨夜血案宅院逃出的生还者。” 詹将军双眉蹙起,甚为凌厉得说道:“今日乃公审温仪顾氏,并非讨论城内的命案,顾尚书莫要为了护女而兀自岔开话题。” “谁人没有护犊之心,詹将军急切为淑妃娘娘讨个公道,下官岂能让顾温仪有冤不申。”顾老爹的语速不轻不重,沉稳得很,虽然没有詹将军的跋扈戾气,却有一种以柔克刚的架势。 楚渊扬了扬眉:“顾尚书有话说?那道来听听。” “还请王爷能准濮府尹上堂问话。”因为本次公审并非所有官员都能参加,所以顾允庸要带其他官员上堂,自然必须向楚渊请示。 “准。”楚渊再次瞥见有些坐立不安的詹将军,果断得吐出这句。 接而,顺天府尹濮弨令便出现在公堂,待他叩拜完楚渊便问出:“濮府尹有什么可以为温仪顾氏作证?还请道来便是。” 濮府尹微微躬身:“今晨城内游荡五名失魂落魄的妇人,全都身怀五月身孕,言辞虽不清晰,但还是可知晓她们便是昨夜城郊血案的民宅中逃出的妇人。”说完他从袖中取出一章书写得满满字迹的纸张:“这是她们的供词。”一旁的内侍立刻接过呈送给楚渊。 “上面所述,她们皆是由一户人家同时圈养,声明买下腹中婴孩,待产子后方可回家,谁知却目睹了整个血案而惊了心神彷徨于街道。”濮府尹继续沉稳得叙述着。 观看证词的楚渊颌了颌首,接而转向满头冷汗的詹函:“詹将军,供词上所书那些妇人都是在詹府管家名下的宅子圈养。” “这事……末将不甚了解,管家为何圈养孕妇买下未出生的婴孩。”詹函话语有些闪烁,双眸有些涣散。 阿妍心中整理了一番,便开口说道:“那还请王爷让那詹府官家上堂审上一审,便知晓为何他要圈养与淑妃娘娘相同月份的孕人?是那官家另有意图还是淑妃娘娘早就龙胎有异便一清二楚。” “顾温怡所言甚是,皇上已命人审理了詹府管家詹洛山,这是他的供词。”濮府尹又一次从袖中取出一张证词。 楚渊又一次接过内侍呈上的证词,摊开细阅着,随后朝一旁的朝臣说道:“你们都阅览一下吧!” 接而再将凛凛眸光望向詹函,此刻他已经面色僵硬而苍白:“詹将军,侯府管家詹洛山说按侯爷吩咐寻访数名孕妇圈养,是为了让早已滑胎的淑妃娘娘能够‘顺利产下胎儿’,詹将军还深谋远虑得吩咐多备几人,以保淑妃娘娘一定会生个生龙活虎的‘皇子’。” 詹函拭了拭额际汗珠,终于找到了自己嗓音:“纯属一派胡言,淑妃娘娘龙胎是昨日滑落,这点有太医院的太医作证。” 楚渊微阖眼帘:“噢,这点本王不能定夺,还请詹将军见过皇上,由皇上定夺吧!来人……” 一旁闪出数名御林军将士:“詹将军,请!” 詹函的双唇扯了扯,不过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名将还是瞬间停止了心内的紧张,迈开了他自认还很稳健的步履跟随那几名将士退出了临时设置的公审堂。 此时旁听的朝臣已有了个别不安的官员,而沈丞相的面容沉稳中又有一缕复杂,看不出高兴还是不悦。 一畔屏风处传来谨贵妃柔柔嗓音:“若兰淑妃有隐瞒滑胎的大逆之举,皇上定会秉公办理,而顾温怡用有毒的金观音谋害陈贵嫔未遂,间接暴露了歹心,这也是有宫婢死前坦白的证词的,而庄妃亦是曾经嗅到顾温仪与此毒有过接触的证人,这事不能因为兰淑妃可能成为罪妃而轻易撤去罪词才是。” 康王点点头,接而审思了一下:“不知顾温仪可有什么话说?” 阿妍绞尽脑汁得判断着,今日公堂之事,明显是楚翊在为自己极力解脱而抓出詹将军的诡计。此时楚翊拔掉詹函可谓过于仓促,本来朝堂文武均分,此刻若全部收回詹函兵权,朝上虽还有武将,但不是曾经詹函手下,便是还不足以让楚翊委以重任的人,而这样很容易打破原本沈丞相与詹将军相持,而楚翊中间均衡的三角关系。 而楚翊身为君王必定还要权衡楚渊的实力,所以这次为了维护自己,他打散了许多计划与部署。 想到这,她想起楚翊曾非常自信得说兰淑妃杀不了自己,那么除非兰淑妃身边春兰或锦兰是楚翊的人,这才敢捂定得说当日兰淑妃杀不了自己。 “如若皇上审问詹将军意图瞒天过海混淆皇家血脉,那么必当审理清婉宫中的人,嫔妾从未行过谋害,全是有人嫁祸,而阐述金观音之事的宫人已自尽,那么清婉宫定当有知内情的宫人,请王爷能秉公办理,待那些意图嫁祸嫔妾绣线而滑胎的人审理完毕,便可知毒观音之事是否也是她们怕一计不成而再施一计的双保险做法,那自尽的宫人也是出自清婉宫,此事倘若是清婉宫的人一面之词而定了嫔妾的罪,嫔妾怎能心服口服?” 楚渊缓缓得颌了颌首,看向一旁抿唇无语的众臣,接而扬声说道:“将温仪顾氏押回天牢,改日再审。” 接而阿妍被一旁宫婢搀扶起身,由于久跪,加上手上与脚上那甚是粗壮的链锁,一时不小心失了平衡,又颓然得跪了下去。 楚渊眉头微蹙:“顾温仪还是后宫嫔妃,并非已判死刑罪妇,撤去锁扣。” 他的话音一落,屏风处传来杯盏打破的声音,令所有的人回头看去。 接而又传来略微焦灼的赵嬷嬷的声音:“娘娘有没烫着?” “无碍,只是起身时不小心碰触,已不会烫手。”谨贵妃嗓音虽依旧宛如天籁,但却覆了一缕黯然。 第四十二章 册封为妃 翌日 仟翼将阿妍接出天牢,只因兰淑妃身边婢女春兰“招供”,说金观音有毒之事也是出于兰淑妃的诬陷。 阿妍深知,此事庄妃蓄谋的可能性最大,而谨贵妃在出事前是否合谋还不能断定。但楚翊没有其他证据,只能让清婉宫的人指证已经获罪的兰淑妃这个方法来为自己开脱,这个做法和昨日自己突然闪现的想法很是吻合。 那清婉宫指证的知情人正是春兰,那么春兰应该是和秋菊一样是楚翊的人才对。 阿妍坐在接自己出狱的御辇中判研着,不多时便回到了汀兰苑。她步下御辇,由紫烟搀扶着迈入汀兰阁。 楚翊面容淡定得立在厅堂中央处,双眸中只有阿妍的身影。 他的样子很祥和,仿似用最温馨的一面来静候刚遭受风雨的阿妍,他没有拥抱,也没有呢喃细语来安抚。 阿妍望见他刻意掩去疼惜与愧疚而覆上的那抹浅笑,内心深处被什么敲打了一下,一缕暖流划过心底产生了一丝感动。 楚翊迈近几步,拉起阿妍的手,将她带至用膳的桌案,上面摆放着一碗阳春面,另外还有两个用唇纸染红的鸡蛋。 阿妍无语的执起了银筷,一口一口将里面的汤面吃了下去,虽然味道不好,但是她确实有些饿了,并没去计较。 楚翊则坐在一旁,缓缓的拨着蛋壳,直到阿妍将面与蛋全部吃了下去,楚翊才将红色蛋壳小心得收进一个小布囊内。 阿妍诧异得望着他的动作,没有将疑问问出。 “你去沐浴休息,朕有事出去一下。”接而他便抓起装有红色蛋壳的布囊往外走去。 阿妍侧转过头,想吩咐人备水沐浴,竟见与自己一道从天牢出来的秋菊紫烟还杵在一旁:“你们也下去休息吧!让别人张罗便可。” “主子,皇上一定是拿蛋壳去护城河了。”紫烟没有立刻下去,而是说出这句。 “为什么会这样说?”阿妍疑惑。 “主子方才吃的叫平安蛋,是家人有了劫难为日后平安厄运远走而煮的红蛋。那吃完的蛋壳要丢往河水里冲走,让坏事远走平安常在。” 阿妍点点头:“那为何你知道皇上是自己去丢,他可以吩咐他人去一趟就好了。” 秋菊的嗓音又响了起来:“奴婢也觉得皇上会亲自去丢,本来煮这平安蛋便要长辈或者有分量的家人准备才灵验,而丢蛋壳时候,还要对着那流走的蛋壳说些祈愿的话,是越虔诚越关切的家人去做才灵的。” 家人——这二字又再次敲打了阿妍的心,她望了望桌案上还未收下去的碗,这味道些许怪异的面是他做的吗? 楚翊后宫何其多,自己是他最特殊的家人?他时而会将自己与他母妃扯在一起,母亲何其血浓至亲,家人意识真的会存在一个帝王心间? 良久后 雾气萦绕的厢房,阿妍将全身都没在洒满玫瑰花瓣的温水中,她静望着墨色的发丝漂浮在水面上径自发着呆。 今日詹氏一族灭门兰淑妃也赐死,据说从头到尾都很平静,似乎什么都已看淡看清。 兰淑妃……阿妍将自己没入水中屏息思寻着。一代娇颜就此枯萎,詹函一心为她掩盖滑胎,苦心筹谋部署了良久,谁知她竟恨自己日日与楚翊相守而违背詹函的计策,拙劣得谋划了腹痛流产与绣线嫁祸的事,要不然他们这个家族兴许还能多存活数月甚至数年。 另外,兰淑妃当春兰是亲信,所以楚翊其实很清楚兰淑妃是何时没了孩子,而詹将军圈养孕妇意图冒充皇子也在他的控制之中才对,但他一直不动声色便是需要一些时间准备和部署。 难怪那日听闻兰淑妃流产他略显不悦,而如今事已至此他确实有诸多调遣与决策要斟酌。 这兰淑妃是骄纵任性而断送了性命,后宫之中几人能有好下场,自己如果没有楚翊庇护估计也是见了阎王。 不对,若没楚翊便无此劫,楚翊才是让她陷入这沼泽的罪人! 阿妍想到这里便有了怒意,狂躁得憋不住气息,瞬时将头窜出了水面,再用手狠狠得拍打出水面让水花飞溅,仿似将心中的懊恼挥洒出去,那种什么事都会将思绪转到楚翊这个狗皇帝身上的意识让她非常不安。 待冷静下来后,她不停得问自己现在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想做什么?理清一切,她终于停止了前段时间的浑噩,该做的便是抓住楚翊才能保住性命,而逃不出楚翊掌控但唯一想的还是楚渊平安。 她兀自冥想着,突然感应到楚翊的大掌抚触上自己的肩背,她有些不自在的一僵,回过头去望见的是他蕴着浅笑的容颜。 “朕侯你许久未曾出来,便进来看看。” 阿妍征愣了一下:“臣妾现在是在……沐浴,不便见驾!” “没事,你我二人时候没有什么一国之君,何来见驾。”楚翊搬过凳子坐在阿妍身后,取起水漂为她舀水。 “别……”见他双眸有了一层黯然,她低声解释到:“臣妾不习惯。” 阿妍身子转过面对着楚翊,身躯依旧被浮在水面的花瓣遮盖,淡淡升腾的水汽让她的容颜有了一丝蒙胧,微微泛红的双颊显出她那缕不自在与羞涩。 楚翊抬手抚触上她的面容,拇指轻轻摩擦着:“你听到消息了?” 阿妍知道他是说下旨将谨贵妃幽禁反省一年,还有庄妃也以自己看破红尘为由送去了北华最大的一个庵堂。 “皇上是怕臣妾记恨,才将她们禁足的禁足送出去的送出去吧!” 楚翊的手没有离开她的脸庞:“如果朕说庄妃先前无法生育都是朕做的……你能理解吗?” 阿妍阖下了眼帘,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楚翊避过沈倾玥的幽禁,而承认他曾经歹毒得谋害怀有身孕的庄妃。他既然是帝王,为何要这样迫害宫妃?皇家辛秘本就血腥,他有遭一日也会这样对自己吗? “既然是薄情,又为何要做出内疚的样子?”阿妍喃喃得念叨起来。 “很多事你并不知晓,但是都不重要,你没事了,以后也不会让你有事。” 阿妍抬眸望向楚翊,这个男人时而阴冷得可怕,心思深藏得令人探查不到底。 “臣妾要更衣,皇上在这……” 楚翊竟然笑了起来,而且笑得越发灿烂,他在阿妍面前似乎常常显出笑意,与人们口中的寡言清冷完全不同。 “说过没有国君,你这副做派,朕是不理你这个诉求的。” 阿妍觉得这个人现在就是故意耍无赖流氓,想看自己窘迫尴尬的样子。 她抬手使出一份力道,将桶内的水撩起,喷溅了他一身:“到底出不出去。” “恼了?”楚翊扯了扯微湿的衣袍。 阿妍没有说话,紧紧抿住粉唇像小鸡啄米似得点着头。 “这个样子就对了。”楚翊突然恢复了先前的幽深,双眸凝望着她,好似看着遥远天际。 阿妍被他突然深邃的眸光审视得更加不自在,不知所措时,楚翊缓缓转身说道:“朕回去还有事处理,你自己好好歇息。”接而他才消失在沐浴的厢房中。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典司宫教、率九御以承休。协赞坤仪、应四星而作辅。祗膺彝典。载锡恩纶。顾氏德蕴温柔、性娴礼教。 故册封顾心妍为正一品瑶妃。钦此 “臣妾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阿妍叩首接旨,紫烟接过一旁内侍托盘上的金册金印。 “日后娘娘打理后宫将会操劳很多,皇上让晋凛与菱芸随在娘娘身边伺候。”仟翼向阿妍揖礼,缓缓说道。 阿妍望向晋公公身旁所立的碧衣宫女,那双眼睛十分熟悉,她瞧了一会儿才认出竟是之前清婉宫的春兰。 看来她先前便是易容,此刻才变换了身份显出真容。 阿妍知道楚翊是想多两个老宫廷随在自己的身畔,她无语的点了点头:“仟总管莫要客气。” “娘娘的寝宫还未兴建,皇上说娘娘已习惯汀兰苑的一切,娘娘还未有寝宫之前,还需屈住在汀兰苑了。” 阿妍又是浅浅一笑,其实这些都无所谓。不过明眼人都知道另辟新殿只是借口,这样让她继续住在汀兰苑,其实就是明着告诉他人这顾心妍应该是不会离开皇后才能居住的正阳宫了,这意味着什么?别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不知这楚翊到底想什么?如今詹函刚除,而谨贵妃幽禁,沈丞相老谋深算怕是也会不安才是。现在朝中武将重新调配部署,连守边关的大将都另换他人,文官之前也有詹函党羽自是有清理的地方,而为了稳住朝纲不是更应该稳住沈相才是吗?加之楚翊对楚渊的芥蒂与帝藩之间的微妙关系,他怎能让人有封后意向的揣测?这万一沈相不满而图谋异心,这可会动了国根! 阿妍径自端坐在主榻思索着,直到楚翊走到她的跟前才反应过来。 她这才猛然回神,立刻起身准备拜见,楚翊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接而也坐在榻椅的另一边。 “在想什么呢?” “在想皇上似乎这样册封臣妾有些不妥。” 楚翊摇了摇头,抬起手搓了搓自己耳朵:“朕仅是封你为妃,那些臣子不能多言。” 阿妍轻柔得一笑:“臣妾是顾虑还居住在正阳宫内,怕是朝臣会更加人心惶惶,恐会有后忧。” 楚翊执起她的手,用大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朕斟酌了许久,其实后忧本就存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父皇当时为打压元氏一族而扶持了沈相,另外再将立了大功的詹函委以重任本属无奈。如今元氏早已没什么气候,早些削权与缓些削权都是削,只是方法不同,急有急的动荡,却也有雷厉风行省的夜长梦多的好处。” 阿妍点点头,楚翊说的她只能理解一半,具体想法她怎能了解透彻? “皇上说的臣妾听不太懂,但皇上这样在后宫说着朝政,不怕犯了禁忌?” 楚翊浅浅一笑,抬起手轻轻捋着她的墨发:“你这颗心不知是无情还是重情,看似软泥实则如铁,朕唯有用心捂它一捂,看看它到底能否变热。” 阿妍望向他,他的双眸又漾起那层惆怅,他口中说的到底是自己还是别人?如若是别人,她真的没有做替身的感觉,如若是自己,那他这时的眼神又意味着什么? 她用手轻拍脑门,不想自己再凌乱下去,噙了抹浅笑:“皇上真的用心换心?” “信不信随你,反正你就在跟前,哪里也跑不掉。” 阿妍试着骨起勇气面对:“如若臣妾不跑,但是倘若一年后还是不喜欢皇宫,皇上会反悔吗?” 楚翊的双眸眯了眯:“朕说的你真的一句都没听进去……”他阖下眼帘缓缓吐出:“君无戏言。” 噗嗤……阿妍笑出声来:“皇上欺负臣妾还少啊?” 楚翊睁开眼帘,蕴了一抹戏谑:“日后你若再放肆,朕就把你锁在御花园里,让所有人知道大不敬是如何处置的。” 阿妍突然起身,楚翊诧异得抬头望向她,却不想她站起来便是奋力跺了一下脚,直直跺得他脚趾生疼,忍不住叫出声来:“啊……” 接而他翘起脚,抚住脚踝,瞪向已经一个狐狸转身跑到门畔的阿妍。 阿妍站在门框上,回头看着他的表情,只见楚翊抬手挥了挥:“过来揉揉,朕不治你罪。” 阿妍朝他吐了吐舌头,转身奔了出去。待奔跑到楚翊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笑容已变得些许僵硬。 这样笑对楚翊违背了以前的初衷,在楚翊面前时而灿烂的笑容其实也在笑自己的身不由己。但日日面对他,真能守住这颗心吗? 第四十三章 顾谦违纪 夜,汀兰苑 阿妍静静得躺在卧榻上,已至深夜,但是就是难以安心入睡。 楚翊小心推开雕棂木门,缓缓得走了进来。轻手轻脚得褪去身上衣袍,再小心的躺在她的身边。 阿妍没有改变姿势,依旧平静得保持原状。他的手很小心得搭放在她的腰际处,这段时日,他很忙,她也很忙。但楚翊常常夜间会来到汀兰苑,然后蹑手蹑脚得躺在她的身边。 尽管阿妍白日见他时会轻松笑谈,但他似乎知道阿妍其实还是没有真正释怀。所以他总是夜间熟睡时才会悄悄躺在她的身边,然后格外小心得将手臂跨过她的腰际轻轻搂抱着。 其实楚翊不知道,只要他坐上卧榻,阿妍就会醒来,只是她总是故作无事得装着熟睡。因为一直背对着他,常常一动不动得睁眼到天明。她知道楚翊环扣在腰际的手刻意放轻其实很累,但他似乎不介意,而且也能带着这个意识睡去。 阿妍今夜不准备装睡,转过身子面对着他。 楚翊微微惊了一下,原本小心搁在她身上的手攸得抬起稍许,好似做贼般犹豫得顿在半空中,见阿妍并没有排斥得僵直身子,这才又试着放回原位。 阿妍被他这般拘束与不自然触动了一下,她体会得到他的在意与小心,也感受得到他是真的后悔与懊恼。尽管白日见到他时,他依旧是故作洒脱与桀骜,但很多细节还是透出他是那么害怕冷漠。也只有在这样不经意间,他才会在没有堆砌高傲的心境下显出这份稚嫩与心虚。 “睡不着?”楚翊轻轻咳了一下,问出这句。 “嗯,睡不着。” “在担心顾谦?”阿妍没有回应,但是沉默已经代表确实是担心此刻在边防被关押的龅牙大哥。 楚翊将手伸到她的脖颈下,让她枕在他的臂膀上,感觉到她没有那份僵硬,便向她靠了靠,让她离自己的胸膛近一些,这种搂在怀中的感觉真的很充实。 “你别担心,你忘了朕是谁了?” 阿妍摇摇头:“不是的,臣妾知道这次不一样。上一次皇上将臣妾关押在天牢,为的是名正言顺得化解,可这次顾大哥是自己违反了军纪,军法难容。” “朕已下旨让尚阅离不得自己宣判。” “可是臣妾听说尚将军出了名的铁血手腕,以前他的胞弟为救困在敌军中的副将而违抗撤退指令,尚将军为正军纲不念手足之情,仍旧下令杖毙。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顾谦是朕亲封的先锋副将,本想让他快些立功,却没想他竟然命人将其他营的将士拉下马来,将马匹驱赶而去。” 阿妍蹬得一下坐了起来:“我让晋凛打听清楚了,明明是南燕国借着两国边境民众的小纠葛而起战火,然后早有准备的在战场埋了备有火药的机关,那叫地雷,人踩上去必然引爆。尚将军为了开道,是拿着弓箭喝令顾大哥所带领的那些士兵往前冲,顾大哥不忍兄弟这般白白送命,这才使用马匹踏过雷区引爆的。” 楚翊也坐了起来,弹指一挥,将一旁被掩去夜明珠的锦巾拂去,对上了阿妍些许恼意的瞪视。 “南燕新研制的机关称作地雷?这名字好,贴切。” 阿妍见楚翊根本没有听重点,反打着哈哈道其他,心中恼忧更甚,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爬下床榻,坐入了梳妆台边的木凳上。 楚翊依旧坐在床沿,噙着一抹笑意凝望着她,只要不是木头,她这般真切的表情就是顺眼得让他不忍离开。 “尚阅离刚接任元帅之职,之前是詹函长子镇守边关已有些许松懈,他此刻自然有些激进手腕,但朕当日任命他时曾密函一封,直言顾谦是块领军璞玉,朕必重用。” 阿妍一听,转过头去,水眸闪闪有着希望:“那尚将军不会将顾大哥治罪?”接而她想了想:“本就不应治罪,拿人滚地雷就是不对,拿畜生的命换人命不应治罪才是。” 楚翊双眉微蹙:“边关打仗本就有诸多无奈,此次南燕赵王执意挑起战火是有其它意图,说是为了边关民众以振国威,实则是赵王为在南燕夺储所用的计谋。当然这些你身为女子不必知道,但我军粮草虽有备,却马匹还未补给充沛,好的战马自是难求,而北华素来与南燕对战以骑兵的雷厉骁勇取胜,战马何其珍贵。那些将士既投身军中便应报国牺牲,尚阅离这样执法本就无错,只是顾谦还有些未看清大局而意气用事,但朕也不会让顾谦为此送命的。” 阿妍一字一句听在耳里,此刻楚翊耐心叙述中有着与自己相左的思想,自己没有感受过战场的血腥,自是无法理解那些铁血手段,而他本就习惯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当然不屑妇人之仁,所以尚将军的做法他有着认同,这就是她和他的距离。 但他向来对后宫女子要求严谨,连打探他的生活都不允,更何况与他谈及政事。无疑,楚翊待自己是诚心的,早已放下帝王之尊,没有将自己看成后宫中的其它女人。 而此刻的楚翊似乎早已从一只老虎化成了烈马,只要不脱缰,他似乎可以带着自己任意驰骋。 想到这,她笑了起来。 楚翊愣愣得望着先前呆滞而后傻笑的阿妍,抬起了手臂用力得挥动:“回魂了。” 阿妍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皇上想睡了吗?”她突然想跟他说明白自己与楚渊的一切,有些结本就存在,不是不理会就可以的。 楚翊无声得摇了摇头,抬起手示意她到他身边去。 阿妍果真起身走了过去,和他一起又躺在了原先的位置上。 她喃喃得向他说出一切:“臣妾本是城里乞讨为生的小乞丐,从记事起便不清楚自己真实岁数。楚渊十岁那年出宫,躲在臣妾当时栖身的破宅子里。后来他回宫,也把臣妾带进宫中,只是贞皇后怎能让一个乞丐靠近高贵的皇子,于是臣妾便一直在掖庭打杂。” 楚翊没有说话,正在为她主动与他交谈心声而兴奋,阿妍知道他还要听下去:“不过楚渊常常会跑来找臣妾,所以贞皇后很是不悦,于是便将臣妾打发到崇昕宫,便在那做了宫苑的打扫宫女。可后来臣妾为什么会变成夏言?还有在宿丘宫值守的几年和彤庭前的一切却一点都记不得。” “他那日装作不认识你,而在宫宴中借故走开跑去找你,原来此情果真非同一般!” “臣妾只记得前九年的事,可楚渊那夜却质问臣妾为何没死,当中不知发生了什么?”阿妍将疑惑与事实说出,也避开了与楚渊曾经相守与承诺相伴的事。 楚翊吸了口气,将她揽紧:“楚渊大婚的第三日,崇昕宫的一处苑落曾一夜大火,里面的数名宫婢也全都烧死,而名单中便有夏心妍。” 阿妍听完心中了然,原来楚渊是以为自己在那场大火丧命,可又为何质问她抛弃与欺骗呢? 阿妍双眉紧紧蹙了起来,楚翊的话语再次传来:“那次事后调查,是让人蓄意纵火而燃起的,另外屋内还有火药,所以当时无人幸免。” “有抓到是什么人做的吗?” “那可能要你自己想想,如今唯有你在这世上,竟然还变换了身份,是谁所为只有你自己能找到一点头绪。”楚翊定定得望着她,想从她的眸中看出点什么。 阿妍苦笑一下,此刻的她怎能理清头绪。 楚翊轻轻拍着她的背脊,说道:“只允你这一次唤康王名讳。” “嗯” “你可以叫我楚翊……或者翊。”他说这话的时候很顿挫,也没有往日那份不容抵抗,反而是一种诚恳。 “嗯……那楚翊会救龅牙大哥吧!” “龅牙大哥?噗……你心里原来是这样叫顾谦的?” 阿妍瞬间窘迫万分,她一时脱口而出,竟忘了更换称谓了。 “嗯,自是不能让他丢了性命,他应是栋梁不能因此事丧命。” 阿妍突然趴了起来,用撑着身子说道:“那臣妾还有一个问题。” “那就问啊?只要你肯说话,朕什么时候为难你?” “楚翊曾经要杀臣妾的,险些被你掐死,如今又……” 楚翊用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翼:“果真记仇?” “你何时变的?” “……”楚翊没有回答,而是定定得望着她。 阿妍觉得他可能没理解过来,便又说道:“那……楚翊是何时变得容得下的?” 楚翊终于漾上了笑容:“你出宫后。” “为什么?” “就是不告诉你。” “……” 第四十四章 若有此情 翌日 阿妍细细得看着手中新印刷出的表格,不同分类与各宫各岗的全都已经整理清楚。 这段时日,阿妍打理着后宫的大小事宜,之前沈倾玥做得还算不错,她想抓点错处倒没发现什么大错。 但如今阿妍接手,觉得之前那一系列流程很是头疼,费时还不科学,于是用了好些时日制作出各种报表,教会那些管事填写。让她们以后按月将事务提前报备申请,再让相应主管审核批复便可。 晋凛先前一直是做管事来着,所以对阿妍的数据管理的流程一说便通,秋菊就微微需要花些耐心慢慢指导。 她唤来秋菊:“你将这一叠全都拿给晋凛,另外这一份是你的,你们自己再看看清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过来问。” 秋菊点点头,无声得走了出去。她与一般人比起来也算灵活聪慧的,只是看相比的对象,紫烟的接受能力比秋菊又更上一层楼。 但紫烟会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而说话声音又柔柔让人很舒坦,所以阿妍便将“人事管理”方面的分配给她,能不语而威还是很需要气质的,加上具有让人静心凝听的嗓音,自是沟通训教的好资本,先以德服人,再又有钢铁手腕,紫烟做事能让人放心。 晋凛已经是阿妍的大总管,经验老道办事效率高,还是时实务的聪明人,一个守本分又能在后宫存活得很好的人,这份功力油条别人暂时不能取代,因此阿妍将一杆子事务全交由他打理,而秋菊则负责“行政”。 这“总经理”、“人事”、“行政”分配妥当,至于“财务”、“业务”等等都可以采用原班人马,只要按部就班上报审核,可以省去许多这个那个都按觐见请示的琐碎。 什么事该找谁找谁去,阿妍只要有空时候翻翻报表就好。淘汰了那些流水账方式的账本,这自己整理出的一目了然,做个假账来个虚报也能查出点猫腻,毕竟一环扣一环,各个“部门”都有联带,所以报表与账目都有相互关系,而如若虚假就必须一个系列做齐全了,这就需要废一番功夫的。 一个管理者如若管得太细,便会成为工作狂,那个着实太累。阿妍选择放权,用可以用的人做可以办到的事,这样自己便有了许多可以睡觉的时间。 人啊还是该吃吃就吃,该睡睡就睡,不想有的没得瞎揣摩,累。 不过嘛,想偷懒的人不一定就真的能偷懒,阿妍此时正坐厅堂,等着长生从殿前回来。 只因龅牙大哥的事一日没有解决,她那七上八下的心就难平静。 她上次就是被一杆子朝臣的“忠君爱国”搞得进了天牢,而这次龅牙大哥违反军纪,如若是阿妍坐在沈相的位子,她也会利用这次机会点上一把火,让龅牙大哥这枚“未来栋梁”倒塌,将刚冒头的顾允庸削掉一些还属于萌芽的权势。 阿妍对楚翊不是不相信,只因为他虽有心护但是也要讲究规矩与方法,要不为何上回如此不情愿都要将明知无辜的自己打入天牢呢? 可龅牙大哥不同,并不是在楚翊眼皮底下控制的,他远在边关还未判,就怕有意的人搞出点什么,那么龅牙大哥再遭个暗手是很难躲过去。 阿妍坐立不安得等了半天,终于见长生急匆匆得跑了过来。 “有消息吗?” 长生拭着细汗:“启禀娘娘,正合宫的人一见奴才就知奴才是娘娘的人,便让奴才进去了。” “本宫并非问你进没进去,是问朝臣是否合力进谏什么?” 长生点点头:“奴才一到大殿外,便见仟总管在廊下守着,拦着奴才说‘瑶妃娘娘让你来打探的?’” “长生,你别说的如此详细好不好?本宫不是听故事,是听消息的。”这急性子的人怎受得了他这慢性子的细细讲解。 “呃……仟总管说,娘娘担心的事已经发生,那些朝臣力求严惩顾副将……” 阿妍还未等长生全部说完,便已站起了身子往正合大殿走去。 她心内着实愤恨,那些朝臣当是以沈相为首的一派,这楚翊是想做什么?当个什么皇帝?保一个臣子都要左右斟酌让别人这般攻击施压,简直就是个无能昏君。 正阳宫离正合宫算是比较近的,由于楚翊对阿妍的特殊,所以阿妍晋升为妃是第一次跨入正阳宫,但是那些守门侍卫早已知晓她是何人,没有一人阻拦。 直到来到正合大殿,阿妍迈上石阶,便看见守候在殿外的仟翼。 “奴才见过瑶妃娘娘,皇上还未退朝,娘娘如若有事不妨去御书房等候。”仟翼不改温润嗓音,向阿妍缓缓的叙述道。 阿妍颌了颌首:“我是想面见皇上,有事请奏的。” 说完,阿妍便要往大殿行去。 “娘娘,请容奴才进去禀报可好?要不……” “那有劳仟总管了。” 仟翼浅浅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块纱巾递给她。阿妍了然,取过后正要往面上覆去,转而一想便又取了下来。仟翼讶异得望着她,阿妍浅浅一笑:“我只是在这等候皇上下朝而已。” 仟翼没有说话,点了点头,转身从大殿前的回廊走去,阿妍知晓他是要从侧殿绕到主殿,然后守在一旁,看是否需要伺候。 看来楚翊知道自己心急如焚会按捺不住性子,所以让仟翼守在外面。 阿妍之前确实是想冲进去痛斥那些侃侃而谈的臣子,但是于情于理很不符合,楚翊能容,但对事情没有任何好处。 阿妍这才转念耐心得守候在殿外,直到有了一些动静,她才往一旁挪了几步,避开纷纷走出的百官。 她站在廊下的石柱旁,只要不细看,那些或交头接耳或昂首前行的官员不会回头注意到她。 她也望见了楚渊孤寂的背影,虽说一旁有人随行,但她还是感触到他的冰冷与孤零。 “你在等朕?”楚翊的嗓音突然响起,惊回了阿妍飘散的情绪。 她覆上一抹微笑,转过头去:“皇上会不高兴吗?”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前来寻朕,朕如何能不高兴。”说完楚翊执起她的手,让她随着他一起往偏殿而去。 在转角间,阿妍掠见楚渊回眸望见她与楚翊亲昵相随的画面,她唯有瞥开眸光当做没有看见他。这样对谁都好,楚渊,事已至此,执念苦的是自己。 她被楚翊带到了御书房,楚翊牵着她的手一直走到龙椅上,将阿妍带到自己腿上,环扣住她的细腰说道:“朕让他们各抒己见,将该说的说完了就好。” “皇上随他们谏言,可顾大哥生死不是更让人担心” 楚翊笑笑:“当面不一定要驳回,你在后宫也要学会清风拂柳般不经意处事才行。” “皇上说话很是深奥,臣妾听不明白。” “朕在等前方战事的加急快报,但愿顾谦能将功赎罪。” “这次顾大哥的事真的很严重?” 楚翊点点头:“燕国见华军骑兵削弱,反用骑兵突袭,且阵法很是诡异,所以城池失守。” 阿妍听完蹙眉深思,楚翊再次劝慰:“你莫担心,兵马已经再次支援,而朕已下旨让顾谦再次上战场,那尚阅离知晓朕的用意。” 阿妍心中有了定夺,便开口说道:“皇上可准许臣妾回顾府一趟,探望探望顾夫人?” 楚翊双眉挑了挑:“那稍迟一些,待朕忙完再随你去。” 阿妍点点头,心中虽觉不妥但没有说出口去,楚翊看出她的顾虑,便再次开口说道:“朕不随你进顾府,仅是在一旁等你,想让你晚上随朕走走便好。” 阿妍这才蕴了一抹笑容,楚翊的嗓音再次喷薄而来:“你先在一旁看看书,朕很快便好。” 阿妍没有应声,却已起身朝一旁的书架行去。 * 华灯初上护城河道上开始有一些青楼画舫或者官家游船出现在水面上。 只是楚翊的游船与其它的画舫保持很大的距离,一个可以说在上部分宽敞的地方,其他全挤在下游部分。 皇家画舫何其醒目,阿妍心内摇摇头,原本只是想自己低调得走一趟顾府,可他倒好,大咧咧得驶出皇家画舫在此等候,其实还是做给楚渊看,让他别再想一些不应该的事情。 阿妍站在舱外的观景台眺望远方璀璨的灯火,那边一定歌舞萦绕很是热闹。 “想到那边去?”楚翊的嗓音响起。 “没有,臣妾只是看看而已。” “那就划过去吧!”他转身准备吩咐下去,阿妍一把拉住他:“皇上的船一开过去,那些都会退到两边或者直接躲得老远。” “那就命他们不准走开,保持原样。” 阿妍狠狠瞪了他一眼,还嫌动静不够大啊! “这里挺好,清净。而且臣妾也有话跟皇上说。” 楚翊一听她想主动与他相谈,眸中闪过一缕悦色:“要说什么?” “皇上为何不问臣妾今日进顾府是为何事?” 楚翊眺望远方,接而摇了摇头:“猜测应该不会是单纯看望那么简单,但具体何事朕猜不到也不会问,心妍若想说便会说的。” 阿妍听完直接坐在了观景台上,双手搭着边沿只有一尺高的围栏,将双脚伸到外面,有些随性豪爽的模样。 楚翊也学着她的样子,坐在她的旁边:“以前即是乞丐,现在就算做了娘娘,朕也是指望不上你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了。” “论母仪天下,自然要皇上的倾儿最为风范了。” 楚翊一听,原本浅笑的双唇更加灿烂起来:“朕听着似乎有些酸味。” “臣妾不敢。” “你永远是嘴上说着不敢,心里想着另一套。不过朕的女人不是让别人瞻仰的,要朕买账才行,所以不管你有没风范,这都无关紧要。” “感谢皇上不计臣妾莽妇行径。”阿妍将双手环扣住他的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楚翊未料到她竟然会主动搂住她,一时难以相信得木讷了起来。 “臣妾今日进顾府没有见到顾老爹与夫人,她们全都上寺里为顾大哥祈福了。” “早知道应提早知会他们一声。”楚翊话语很镇定,但却明显有了一层感动与黯哑。 阿妍心中了然一笑:“只见到了顾二哥,我们协商了一下,让顾二哥画些话本子到市面上传送。” 楚翊挑眉疑惑得望着她,阿妍知道他在等她继续:“那些话本子便是宣扬顾大哥在边关前线勇猛杀敌,但面对地雷机关当机立断,牺牲逃命的战马而引爆地雷,而后拼死一搏的故事。” 楚翊点点头:“同样一件事,朝臣说得是于法难容罪不可赦,阿妍润色之后一定是感人肺腑保家为国的大英雄了。” 阿妍点点头,楚翊一下便知道她要做什么。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朝臣总是联袂谏言来达到他们争斗的目的,那么阿妍没法勾结或者说服百官,但是却可以争取在几日之内大力炒作,让百姓的舆论与压力使百官有所顾忌。 “顾二哥是个书生,自是认识许多有学之士,臣妾让他寻可信赖却无利益冲突的友人,不但要有画本子,说书先生更要绘声绘色得描述整个过程,最后四处宣扬煽动,最好长跪于宫门外,万民请求皇上释放良将。” 楚翊浅浅一笑:“顾谦本是好意顾念人命,虽造成城池失守,但战局还是能够挽回,朕也想好计策,等着边关大捷。而这边不但能让百官心服口服,更能让顾谦得到民心,朕只要等顾谦此次大战便可知晓他能否为将,但愿他不会让朕失望。” “皇上不忌惮臣妾这样私下做手脚?” “心妍什么时候背着朕做手脚,你不是都让朕知道了?” “嗯,只是臣妾很担心顾二哥没办法组织万民请愿这件事。” “朕在京中有不少暗卫,本就化作百姓隐居于京城内外,到时吩咐一下,加之其他人一同加入,势头便不会小,朕要暗中出人怎能无上万人?” 阿妍诧异得瞪大了眼睛,楚翊一国之君,在京城内还自己组织地下党?搞不好京城内有什么“黑社会”组织也是他的人。 “怎么了?为何突然发起呆来了。” “呃……没呢,皇上告诉臣妾京城内的隐卫……” 楚翊将她搂紧:“朕想让你高兴而已,没想其它。” 阿妍心中猛地颤抖一下,视为今日对他的欢笑几分真诚?他小心翼翼,明知道自己何时强颜何时惆怅,虽说他将自己留在身边用的是手段,但是此刻说出想让自己开心却是真心。 阿妍不是铁石心肠,之前有时候想到这个,但是都强硬得将心中的感触拂去。 她喃喃说道:“皇上曾说臣妾是如何卖乖与锦衣玉食都换不得真心。” 楚翊诧异得看着她,不知为何她会突然说起这个。 “臣妾只想说,有情饮水饱,若有此情,白首不离。” 第四十五章 绝不勉强 汀兰苑 昏暗的房间中,夜明珠轻柔得笼罩着榻上的人,楚翊望着身前无比静怡的阿妍,不管她是什么样子,都能让自己将朝堂上所有的枯燥与烦闷褪却,让他的心愉悦起来。 登基以来,日复一日的批阅奏折,一次次的斟酌部署,每走一步都分外慎重。唯有身前的她让他体会到自己不但是一国之君,更是有欲有求的普通男人。 阿妍抬眸望向楚翊近在咫尺的容颜,此刻浓沉似墨的眸光有着轻柔有着对她的念想。帐内的氤氲气息让她微微羞涩,也感受到他缓缓褪去自己衣衫的手有着微颤,那份紧张与小心,仿似深怕一不小心便会让她犹豫退缩一般。 终于在他将她最后一层束缚解下,那眸中的炽烈已无法抑制得闪耀起来。 他有些迫不及待得覆上她紧抿的唇瓣,却生怕她会思忆起曾经不好的经历,因此瞬间化成轻柔如羽,小心吸吮着她的粉嫩。 这份难忘的触感与令他沉醉的气息,让他更加澎湃难抑。相抵的鼻息缠绕着彼此,与之前不同,今日的她有着回应,虽很生涩却有着情动的迷蒙。 他细碎的吻让阿妍感觉陌生,与过去唇齿相抵的情况不同,此刻没有窒息也没有令她退却的意念。 她细细得体会着楚翊的双唇缓缓向上移动,从她的唇角到面颊,再落向她的鼻尖,轻柔得拂过眼睫,令她闭起了双眼。 这样轻轻缠绕,早已令楚翊无比荡漾,他已无法慢慢撩绕抚触,感应到她渐渐的酥软,已挥去方才的绵软轻啄而渐渐有了一层急促。 阿妍被他突临的疯狂撩拨感到紧张,轻轻颤抖着退了几分,也不经意得发出一声娇息。 楚翊依旧辗转,双唇又继续轻吻向上移去,直到含着她的耳珠,舌尖相抵间溢出一句:“我不会强迫你……但真的想……” 话已无法继续呢喃下去,急切得又一次覆上了那诱人的粉唇,决计不会让她吐出拒绝的话语,那是傻瓜才会做的事情,这时候勒马会出大事。 窗外夜色朦胧,帐内萦绕的尽是暖温情、潮。 *** 天幕微亮,依旧有残星还流连于天际,仿似不舍让昨夜的美好就此过去。 楚翊神清气爽得整理着衣装,今日皇上心情必是太阳当空照,对谁都会笑。 阿妍乖巧得蜷曲在衾被里,全身包裹得很是紧实,她有意将自己的双唇也覆住,只露出盈盈的双眸,静静的观望着楚翊的所有动作。 楚翊只觉她是有意遮去面容,好掩去那份羞涩。她的发丝全数倾散开来,许多青丝散乱得垂在被面上,那份幽香的情、潮依旧萦绕。 “朕去早朝,你再睡一会。” 阿妍没有说话,只是频频点着头。 楚翊诧异得瞥了她一眼,便转身走出了卧房。 待雕棂木门关妥,阿妍将衾被拉起来,让整个人躲在里面,咯咯得笑了起来。她不敢笑得太大声,有些强忍着颤抖起来,却还是一发不可收拾得笑得倒了下来。 她憋了一晚上,总算盼到楚翊走了,这会儿不能再憋了。 她笑得太过肆意,不得不抚住酸痛的小腹,双腿忍不住蹬了蹬被子。 突然身上的衾被被人一把扯去,望见的是去而复返的楚翊。他双眸噙着一抹浅笑,却故作威严得吐出一句:“在笑什么?” “……”她摇着头,紧紧抿住双唇,没有想到偷笑都能被逮个正着。 “怎么看都觉得你笑的是朕?” “没有,皇上有什么好笑的?”噗嗤……她望见他那严肃的神情,却还是浮现出昨夜他的一切,让她果断破功。 “到底笑什么?” “没,真没……救命……” 楚翊一把将她捞了起来,只着一身亵衣的阿妍被这么一扯,已经露出了大片雪白。 她被他禁锢在怀中:“到底说不说。” “没有,真没有,皇上想太多。”阿妍终于收住笑意,闪闪的水眸很郑重得祈求着你别疑心病好不好。 楚翊双眸微眯,一抹坏笑攀附上来:“原来心妍如此坏,用这个方法让朕回头,那朕便如你的愿。” 阿妍马上理会,深知他想着什么?这可不行,快乐之后也有烦恼,刚才笑的时候便觉腹部有些不适,再继续折腾自己不是要双腿发软而无法行出卧房了? 她趁楚翊欲宽衣之际,一个泥鳅打滚翻出卧榻,逃到跪立在榻上的楚翊几米外。 “皇上要早朝,莫要纵、欲,陷臣妾于不义。” 她一边说一边捞了外衫,将身子裹住打开了房门。 她再向屋外守候的人喊了一句:“皇上要更衣。”便光着脚丫,一刻不停歇得蹦离此处。 阿妍自认逃窜速度是非常之快,可是还是在转角处,被楚翊一个手臂揽上了腰际。 她诧异得望向竟然这样追了出来的,待没有反应已被楚翊抗在了肩头,阿妍大喊:“楚翊……别玩了……我不敢了。” 楚翊没有理会她,径自将他扛回卧房,在进门的一瞬间对外面的晋凛说了一句:“今日歇朝。” 晋凛躬身关妥房门,不敢回应一句,生怕打扰圣上的兴致。 阿妍终于被她放在了榻上,她缩了缩身子:“真没笑什么,现在大白天……” 楚翊站立在榻胖,依旧戏谑得望着微微咽着口水的阿妍。 “没问你笑什么?” “别闹了,真的要早朝。” “应该又是群臣上奏你龅牙大哥的事,不去也罢。” 说完他扑了过去,将阿妍死死得钳制在自己身下。 “你说不勉强的。”说完她奋力的挣扎起来:“君无戏言。” “你再扭,什么戏言都有可能!”楚翊嗓音突然覆上一层沙哑,呼吸也变得微喘起来。 阿妍能感觉到他的抑制,却无法阻拦有些地方的苏醒,只能乖巧得一动不动。 楚翊吻了吻她的额际:“乖,告诉朕,之前笑什么?” “真没笑什么,臣妾病娇。”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楚翊再次轻含上她的耳珠,舌尖轻吮着,不舍离开:“说……不会置罪。” 阿妍被这扑来的气息撩拨得不禁缩了缩,不得不说这种“你若不说,就做到你说的”酷刑让她屈服。 “就是……”阿妍清泓的双眸凝视着他,还是很犹豫敢说不敢说。 “什么?”楚翊大掌开始游移。 阿妍一把抓住他温热的手:“就是没有想到你会叫、春。” 她鼓足勇气,用最快的语速说完这句话,在楚翊诧异还没反应之际,便一个侧身往床榻内侧躲了少许,再用衾被盖住全身,不敢看他的双眸。 楚翊有了一丝后知后觉,他再次扯开阿妍紧拽的锦被:“你说朕……咳……咳……”他很尴尬得轻咳着。 阿妍有着揣测有着窘迫,不过还是点头示意,这是真的。 楚翊有了一缕懊恼:“不可能,昨晚你可是安静得很,想让你有点声响,你不是硬憋着。” 阿妍又是频频点头,证实这句话说的没错,她是硬让自己别发出娇、喘声息,楚翊就寝的地方,外面有着大把的人把守,她哪里好意思让旁人听到,自己抑制得很好的时候,谁想楚翊却有了浪得不得了的忘情呻、呤。 这可让她感到意外,于是开始瞪大眼睛欣赏着他的所有神情,最后直到一次次战火结束,她才觉得如此大跌眼镜的事很有开怀大笑的*。谁知正在解禁自己憋了许久的笑意时候,楚翊竟回头捉拿,这事谁都窘迫。 皇上,其实有些事真的别打破砂锅问到底,知道了比不知道尴尬。 楚翊静静凝望着,似在回忆自己真有这样的行径?接而他走出房门,阿妍正在吁出一口气时候,被他的一句话呛了猛咳起来。 “你们全都到苑墙外值守,不许踏入一步。” 楚翊又稳健的走回榻边,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一边为自己宽衣。 阿妍抓住他的手:“皇上要早朝,要……” “朕不相信你说的,现在就试试真的这样吗?|” “不……”后面的要字被楚翊铺天盖地的狂吻掠去,不让她有机会清晰吐出半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这两天阿5有些事情,所以今天加更,下一章应该周日会更新。o(╯□╰)o 第四十六章 三人见面〔改公告)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一个月。 自从酷暑降临,阿妍手上一直折扇没离过。 龅牙大哥的事后来处理得很顺利,亏得楚翊暗中帮忙,加上非龅二哥也很给力。当然关键是龅牙大哥破敌有方,得到了边关尚元帅和众将士的支持,所以阿妍这颗心可算是落了地。 虽然偶尔忧心楚渊还没有回康沅,但阿妍觉得楚渊并非鲁莽不顾后果的人,期盼他过段时间便能看开。世间不如意之事总会发生,但却要看自己如何去面对,争取与放下之间的徘徊取决于自己。 “你别扇了,一定也累了,将冰盆放过来一些吧。”她放下手中话本子对菱芸说道。 菱芸很乖巧得点头,而后便将铜盆缓缓的移动至阿妍身边。 紫烟缓缓迈入厅堂,对着阿妍福了福身:“娘娘,司珍局将娘娘日前画的首饰做出来了,想让娘娘过目。” 阿妍一听,喜上眉梢:“快拿过来。” 紫烟将精致的首饰匣打开,呈了过去,阿妍细心的欣赏着这款自己勾绘出的婚戒。 她取出那枚小的套在了无名指上,感觉比想象中的效果还要好,真不能小看了古代的工艺。 紫烟她们也凝望着阿妍,她蕴着赞赏的笑容细细打量着这极为简单的指环。这戒指只是普通圆环,分为两圈,里面宽的是纯金的,而外圈扣着一环刻有奇怪纹饰的银环,嵌在口槽中可活动。虽无精美宝石,但似乎娘娘很是喜欢。 阿妍又将无名指的戒指取下,而后执起首饰盒说道:“本宫去正合宫寻皇上,你们不必跟着了。”说完她便迈开绣履朝正合宫而去。 这段时间阿妍与楚翊相处甚是甜蜜,但她总是很少离开汀兰苑。总是乖巧得在汀兰苑等待“下班”的楚翊前来寻她。 她才不理会那些专宠祸国的谣言,更不理会说她“瑶妃”是妖妃的舆论。妖妃也好,奸妃也罢,就算技能再硬也要楚翊想买账才行。 不过阿妍也算了解了,楚翊就是一个小时候不缺钙,长大很缺爱的男人。他似乎很黏她,只要一有空闲便会出现在她的眼前。虽然有时候还是端着不可一世的架子,但似乎却老是想得到自己的理会与关注。 现在阿妍总算明白为何他之前老是要自己说话了,原来他竟是安全感如此弱的男人,连沉默都能让他产生被忽视的不安情绪。 其实这个男人有时候还蛮有爱的,阿妍这般想着,莲步轻移间,已来到了正合宫的御书房前。只见大门紧闭着,看来楚翊不是在与他人相商重要政事便是不在里面。 此刻她掠见仟翼从一旁偏殿匆匆行了过来,许是有人向他禀报瑶妃的到来,所以才这样速速赶过来。 “仟总管莫要客气,以前你便从未在我这摆过架子。”阿妍不等他揖福便开口让他别行虚礼。 仟翼浅浅一笑:“瑶妃娘娘是来寻皇上的?” “是的,皇上是在忙碌还是不在御书房?” 仟翼似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先前玥栖宫有人传话说贵妃娘娘有恙,皇上许是去探望贵妃娘娘了。” 阿妍这才了然,有些生硬得噙了一抹笑意:“哦,那无事,我就是前来看看,那我回去了。”说完,便转身迈出了正合宫。 这段日子,楚翊的专一,后宫所有妃嫔的本分,让她忘却了许多,应该有的顾虑都被楚翊的宠溺给冲淡了去。 楚翊对沈倾玥有情她早就知晓,自己不应为知道他去玥栖宫而失落才对。是自己太贪心了吗?还是对他的占有超过了理性?自己也会沦为后宫那种争锋肤浅的女人吗? 以前曾想过和楚渊在一起,却从未觉得他还有其它女人有何不妥,是楚渊的从小包容让自己分外自信独占他的心房,还是自己对楚翊的情感和楚渊原本就孑然不同? 阿妍有些浑噩得思虑着,缓缓得回到汀兰苑,直到走到苑门前才发现楚翊早已驻足相候。 她蕴着笑意朝他说道:“皇上为何站在这里?” “朕听说你去正合宫寻朕,便准备回去,谁知远远便瞧着你有些失魂得走了过来。” “呃……臣妾只是一时出神,跑到正合宫突然忘记寻皇上是为何事,便觉得懊恼,一路想着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楚翊一听,双眸微眯:“你无事也应去寻朕。”说完他执起阿妍的手向内走去。 瞧见她手上的锦盒便问:“这是什么?” 阿妍微微惊了一下,本能的将抓着首饰盒的手放至身后。 楚翊狐疑,将她搂进怀中,环扣住她的手臂探向她的手中。 阿妍没有推却,任由他取走锦盒,本来就不是什么坏东西,所以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这是什么?”楚翊望着这独特的戒指。 “只是臣妾勾画着玩,而后让司珍局打造的戒指。” 楚翊将两枚戒指全部取出:“为何两枚一大一小。” “臣妾终于想起方才寻皇上是为何事了?”她对上楚翊的目光:“就是想让皇上看看这戒指是否好看,臣妾是带这枚小的在这个手指,还是带这枚大的在这拇指上好看。” 楚翊这才了然笑道:“就为这个你方才缩什么?” 阿妍娇嗔得瞥了他一眼,径自往汀兰苑走去:“是因为臣妾拙劣的画工,怕让皇上笑话这枚戒指。” 楚翊将她拉住,暖熙的大掌握住阿妍的小手,再缓缓得将大一些的戒指套上了她的拇指,很认真的凝视了一会儿,才取出小一些的那枚,审视了一会儿没有询问便套在了她无名指上。 接而捧住她的手来回细细望着:“你若喜欢,还是带这枚小的吧,这戒指戴在拇指上太过怪异。” 阿妍点点头:“那就听皇上的。”他们相视而笑。 *** 天源茶楼的生意向来红火,阿妍自从楚翊上月微服带她来这便喜欢上了这里的清幽雅致。 这是她第三次来了,楚翊已对她没有以往的束缚,所以她偶尔调皮出宫他会故作不悦得训斥一番,但他的出宫腰牌却一直没有向阿妍要回去。 所以她只要带上汀兰苑中保护她的一队人马,每每都能在烦闷时候出来走上一遭。 这个茶楼里常常会有书生留下的手书丹青,老板都会将佳作挂在四壁供人观赏。再伴着古筝的清幽与淡淡的茶香,那份惬意是皇宫中无法营造的。 阿妍今日又乔装成一位公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二层的厢房,时而抓一把茶点果仁直接塞进嘴里,时而向下面中央的演艺台望去,期待着曲艺的表演开始。 她们所在的位置观看位置极佳,且四面纱帐微垂,令旁人无法看清是谁人端坐于内。 “娘……呃,公子为何不与三爷一同前来,三爷也甚是喜欢这里。” 阿妍轻轻一笑,拉楚翊来这做什么?那沈倾玥一病不起得已经让他操心,何必让他抽出时间强颜奉陪自己,他爱来自会寻来。 紫烟见阿妍不搭理她,便朝一旁退了一步,不敢再打扰她的兴致。 待一首首古韵十足的曲目结束,阿妍听了一段评书感觉今日所述的故事不是自己喜欢的,便起身准备回宫。 她站起身子,理了理衣袂,执起搁在八仙桌上的折扇,迈开步履向转角楼梯行去。 没步下几步,便见正准备上楼的楚渊也望见了她,他诧异的双眸还漾着无限的情意。 阿妍也微怔了一下,有些木讷得颌了颌首,再扬手打开折扇遮去自己的面颊。 楚渊应当明白,他认出了阿妍,而她这样遮去容颜,便是作为宫妃公然示人时应有面纱掩容的举措。 楚渊随着她的这一动作瞬间黯然了起来,阿妍心中负疚更甚,却只能无情面对。楚渊顿住的脚步始终没有再迈一步,而阿妍却让自己一步都没有犹豫得擦肩而过。 就在此刻,她望见了茶馆大门前楚翊的身影,心中顿时万千无奈,三人这样会面,这种氛围着实令她感到窒息。 她让自己对着楚翊嫣然一笑,正准备朝他迈去,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突然袭来。阿妍瞬时无法控制住自己,伴随着眼前的昏暗而瘫软了下来。 楚渊一个敏捷,立刻奔过去准备扶她一扶,却被飞跃而来的楚翊一掌打在胸口。楚翊而后大惊失色得搂住已经晕厥的阿妍,再狠狠瞪视了一眼楚渊,毫不掩饰对楚渊欲接住阿妍的不满。 楚渊也是懊恼得望着躺在楚翊怀中的阿妍,就算没有楚翊的到来,自己又有何资格去触碰她的一寸身躯呢?她身后跟随的人不乏武功了得的侍卫,怎么也轮不到他的出手相帮。 他只能痴望着楚翊慌张得抱着面色苍白如纸的阿妍离去,而那久久没有收回的眸光有着矛盾有着负疚,还有一缕怎么也看不穿的幽光。 第四十七章 汀兰苑 阿妍已昏迷两日,从茶楼晕厥过去后,一直没有醒来。所有御医一直跪在苑外,有些还在为楚翊之前的盛怒指责而瑟瑟发抖。 楚翊疯狂地朝他们咆哮完,没有将这群无用的庸医斩杀。又恢复成前两日的状态,一直拉着阿妍的手,俯身在她耳边不停得呢喃呼唤着,他只能希望用这个方法让她醒来。 转眼又是一日,依旧没有任何改变,一直静躺在榻上的阿妍除了明显消瘦下去,御医对她的昏迷还是毫无对策,没有一个人能道出病症。 楚翊已经无力朝他们发泄心中怒火,双眸已变得微微呆滞。 他轻轻地执起阿妍的手,将她的手掌覆在自己的面颊上,不断得摩擦抚触着。 只有这样,他才能微微感受到她手心的余温:“你醒过来吧……只要你醒来,我就告诉你一切……告诉你为何你出宫后……”他已经无法清晰说着话语,心中泛起的一丝绝望让他眼眶湿润起来,唏嘘得吐不出完整话来。 之前她的沉默或者她独自睡去都令楚翊很不安,此刻昏迷不由令他胡思乱想,生怕她真的不理会弃他而去。 他颓废地坐在榻前的地上,将自己的脸埋在阿妍的肩窝,既掩去自己的狼狈模样,又能感触到她依旧还有动静的心跳。 良久过后,直到仟翼的嗓音响起,才拂去这间卧房持续了很长时间的寂静。 “皇上。” “……”楚翊依旧维持原样,懒得回应仟翼的呼唤。 仟翼无奈,但还是径自禀报:“皇上,太医院新来的吴医官从玥栖宫诊脉而来。” 楚翊这才不情愿地抬起头来,冷冷地瞥了仟翼一眼:“玥栖宫诊脉?” 仟翼颌了颌首:“所有上资历的御医、太医们一直都在汀兰苑,而玥栖宫那无人照拂,故而唯有刚任职的吴医官前去诊脉。” “那又如何?” “吴医官称谨贵妃是中了百日殇的毒。” “你说什么?”楚翊吃惊的望向他,仟翼向他肯定得点了点头。 此事非同小可,百日殇乃是南燕皇室的密毒,却在北华宫中发现,且中毒之人还是后宫举足轻重的沈倾玥。 楚翊起身,向紫烟她们吩咐道:“在这小心侍候,让那群没用的东西继续诊脉,今日没有道出瑶妃病症,明日提头来见。” 说完,他便与仟翼暂行离开汀兰苑,前往正合宫会会这名新任职的吴医官。 * 正合宫御书房 更换好袍服的楚翊嗅着前方香炉飘溢出的沉香,想着速速结束谈话,好快些回汀兰苑陪伴阿妍。 “微臣参见皇上。” “免礼,吴爱卿说谨贵妃中了毒?” 吴展闲没有起身,依旧跪于案前,将头磕至地面:“微臣不敢欺瞒皇上,今日微臣向贵妃娘娘请脉,斗胆查看了贵妃娘娘日前跌倒时擦伤的伤口,这才从伤口旁已能见到的黑色筋脉,判断娘娘是中了南燕奇毒百日殇。” “吴爱卿入朝之前便在京中甚有名气,看来的确是见多识广?”楚翊炯炯的双眸犹如寒星,直接射向跪与案前中央的吴展闲。 而刚入太医院,还未面见过圣颜的吴展闲,只觉背脊一身霜寒攀上。早知帝王都疑心略重,他缓了缓紧张情绪开口应道:“臣仰仗家师倾囊相授多年苦研的医术,这才能诊出一些病症。” “吴爱卿师承何方?”楚翊依旧追问,那缕龙威丝毫没有因这个人的胆怯而淡去。 “家师乃是覃州白辛涿。” 楚翊听到“白辛涿”这个名讳不由地挑了挑眉,心中一层惊喜袭来:“你竟是覃州白神医的高徒?”说完楚翊数日的阴沉竟漾起一抹浅笑,试问北华还能有几人能有白神医的医术?之前阿妍就是吃了白神医所开的调理汤药,这段时日已没了先前的频繁生病。 “嗯,那吴爱卿先去汀兰苑为瑶妃诊脉,定要细细诊来。” “微臣遵旨。”说完,他再次叩首,这才躬着身子向后退出御书房。 而楚翊见到吴展闲的身型消失,便开口唤来仟翼:“你去朕的寝宫内,取出南燕使者来北华进贡的南燕国宝‘血清莲’,再让人送去玥栖宫。” 仟翼颌首领命:“皇上,昨日尚将军八百里快骑的紧急军报……” 楚翊未等他说完,便扬手止住下文:“朕知道了,朕这就阅览。” 仟翼这才不敢再打扰皇上,向正合宫的寝殿而去。 半晌后,楚翊正在斟酌军报上的军情如何定夺,便有人传报说太医院院使贺阔求见。 楚翊双眉紧蹙,望着些许踉跄却强行稳住身形的贺院使行进御书房。 “贺爱卿没有在汀兰苑诊脉,见朕所为何事?” “微臣……微臣向皇上禀报瑶妃娘娘的昏迷症因。” 楚翊一听,扬起了双眉,冷冽地扫向身前已是花甲之年的老御医。 这个人在太医院已四十余年,可谓览阅太医院的所有医书,医术也是了得。而心妍昏迷却数日诊不出个原由,确实匪夷所思,此刻那白神医的高徒吴展闲前脚领旨去诊脉,他后脚前来觐见,看来心妍的昏迷很是蹊跷,并非他们诊不出来,而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对。 “有什么话速速道来。” “微臣斗胆向皇上请罪,求皇上能赦免微臣之前不敢直言之罪。” “朕可以赦你无罪,但必须是瑶妃无事。” 贺院使一听,身型更加抖动得厉害,高呼了一声:“皇上饶命……” “还不快些说来,贺爱卿在挑战朕的耐性?” “皇上……臣听闻贵妃娘娘中了南燕奇毒百日殇,贵妃娘娘抱恙数日,今日毒症才显出来……”他说着咽了咽口水,反正说与不说都可能没命,唯有斗胆一拼:“而瑶妃娘娘也是中了百日殇的毒,其所受毒害远比贵妃娘娘更加来得重些。” “你说什么?”楚翊一听,立刻蹬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老态龙钟的贺阔。 贺阔早就感应到瑶妃对皇上的重要,此刻说出事实便知晓将会引来圣怒。 “贵妃娘娘日前受过外伤,毒是由伤口渗入体内,听吴医官说应该是量轻毒少,虽足以致命却缓了些许日子才有毒症,而瑶妃一月来从无外伤,那百日殇唯有一种方法能植入瑶妃娘娘体内。”贺阔说完这句话已是全身汗湿,百日殇的毒没几人见过,但下毒的方式却是稀有,所以皇上一定知晓那另一种方法是什么? 这百日殇正常人吞咽触碰都不会中毒,但撒在见血的伤口上,那毒才会顺着血脉而渗入体内。还有一种施毒方法更是诡异,便是施毒的人必须是口服百日殇两个时辰,在药物于体内运行无碍得准备失去毒性时与他人行、欢,那另一个人必会染上百日殇的剧毒。 而且毒性将更加剧烈凶猛,但能与瑶妃娘娘行男女之事的人除了皇上还能是谁?可观看皇上神情并不知晓此事,那么不是皇上有意让瑶妃中毒,便是这瑶妃曾与他人苟且。试问谁敢直言皇上可能施毒?而知晓后宫这等丑事也可能性命难保,这才一个个不敢言明。 楚翊理清楚一切,慌乱得跌回座椅上,不可能……他日日与心妍相守,她怎能做出背离之事?想到这他一个凌厉扫向颤抖得越发厉害的贺阔:“朕问你,瑶妃应当是在何时中毒?” “如若臣诊脉无错,瑶妃娘娘昏迷前便已中毒甚久,只是此毒诡异,若潜伏得越久爆发时便越发凶猛,若如贵妃娘娘仅是中毒几日便有了症状,则会轻缓许多,但不管凶猛还是轻缓皆是会毒发身亡。” 楚翊难抑心中愤怒,双臂一挥扫去龙案上的所有东西,除了那夜,别的时间再无可能。那夜楚渊夜闯汀兰苑,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想不到楚渊潜入的时间如此之短,他已经和心妍…… 想到这,楚翊的目中满是血丝,因强忍的怒意额上的青筋都浮现了出来。 他深深得吸了一口气:“仟翼。” 刚刚赶到的仟翼早已听闻一切,遂不敢怠慢,一听召唤立刻跪于案前:“奴才在。” “你速去玥栖宫,看谨贵妃是否已服下血清莲,如若还没服下立刻取回。” “奴才遵旨。”仟翼立刻领命,一刻都不敢蹉跎,急速得起身准备向玥栖宫而去。 “等等。”楚翊的嗓音再次急促响起:“你不一定能取回她的救命解药,你还是去湘兰苑找莫荣华,她应该还有一株血清莲才是。” 接而楚翊起身亲自朝玥栖宫而去,他不敢肯定莫荣华真的还有血清莲,但如果沈倾玥没有服下方才送去的血清莲,那么起码保证他的心妍有这解百日殇的唯一解药。 如若倾儿因为百日殇丧命,他势必记挂负疚一辈子,但是和心妍相比,又有什么比她的性命来得重要呢? 楚翊无暇多思考,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玥栖宫寝殿内。 他焦灼地赶到时,却见沈倾玥刚刚咽下解药后,正用清水漱去口中那股极为难忍的酸涩辣味。 “皇上……”沈倾玥见到楚翊,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声。 她绝美的眸中蕴着水汽:“皇上……皇上终于来看臣妾了。”颤抖得抬起手臂,想要楚翊能走进拉住她。 楚翊心神早已魂飞魄散,他强咽苦楚:“倾儿刚服下解药,还是好好休息,朕见你没事就好。”于是转身匆忙地迈了出去。 而榻上的沈倾玥,原本楚楚可怜的双眸瞬间闪现愤恨无比的幽光,她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赵嬷嬷,你觉得皇上只是来看本宫的吗?” 赵嬷嬷抓握住她因气愤而颤抖的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娘莫要伤心,那瑶妃在劫难逃,皇上只有这一株解百毒的血清莲,其它已无解药。而瑶妃此次中毒势必让皇上以为她与旁人有染,日后定会回心转意的。” 沈倾玥甩开她的手,蕴了一抹鄙视瞥了身前的赵嬷嬷一眼,觉得她实在愚昧:“本宫就是怕楚渊舍得下向那贱、人下这毒,最后又舍不得她受万虫啃噬的苦而给她解了。” 赵嬷嬷立刻变了脸色:“那娘娘应该立刻提醒相爷,让相爷好生观察康王殿下,以免白白筹谋了那么久。” 沈倾玥这才阖起眼帘,缓缓地躺下卧榻,再挥手让赵嬷嬷速速将消息传给沈相。 * 楚翊心中有着颓废与无奈,加快速度往湘兰苑飞去,才行至御花园的怡心亭便见匆匆返回的仟翼。 楚翊驻足待他走近,没有心思等他行礼,一把抓住仟翼手臂:“怎么样?” 仟翼摇摇头,表示没有取到莫荣华的血清莲。 “不可能,当日南燕太子和薇公主来到北华躲避,那薇公主亦是受了百日殇之毒,只是当时血清莲还未在天池水内浸泡足够时间,寒毒未全部消去,这才没有服下解药。可那薇公主在见朕之前又莫名失踪,南燕太子一定还有一株薇公主未服下的血清莲。” 楚翊说完,甩开仟翼的手臂亲自前往湘兰苑。 “皇上,大局为重,可否听奴才一席话?” 楚翊诧异地扬了扬眉:“你要说什么朕心中有数,待朕拿到血清莲再说。” “皇上,那燕太子的血清莲有问题。” “你说什么?” “请皇上回御书房听奴才禀报。”楚翊这才点点头,往正合宫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楚翊这边怀疑阿妍与康王,这个初、夜的疑问大概会在下两章讲到。所以不是漏洞。 (*^__^*)嘻嘻…… 第四十八章 正合宫御书房 “你说燕太子的血清莲有何问题?”楚翊眸光凝向跪在龙案前的仟翼。 仟翼将身子俯得更低:“奴才方才至湘兰苑,那燕太子说他唯有半株血清莲。” “你说什么?”楚翊神情微变,目光有了一缕凌乱。 “燕太子说当日燕皇与皇上达成秘约,皇上同意保诈死的燕太子性命,待日后弑母冤情昭雪继承大统后,燕国边境的越垠山脉全归属北华,且永为北华附属国。如今宫内两名宫妃皆中百日殇的毒,不用揣测也知道是如今燕国挟天子的赵王慕容锐所为。而目的便是要皇上使用以前南燕使臣献上的血清莲,倘若皇上两人都救,势必需要燕国太子逃离时携带的那株血清莲,这便暴露了燕太子地行踪。” 楚翊听完,阖下眼帘,用淡凝如水的嗓音说道:“他是怕朕保不住他?既然让他乔装成莫荣华栖身在北华皇宫,朕便不惧南燕赵王。” “我北华国是不惧南燕,但皇上莫要忘了瑶妃因何人中毒?且不论瑶妃与康王不清不白,单从瑶妃中毒唯有康王可能施毒,那么便知康王与南燕赵王已联手。” 楚翊将眸光瞥向仟翼,自是清楚他如此劝慰为了什么,这些自己岂能不知?但是心妍必须救。 “朕与赵王为敌,内剿康王。只要部署得当,不会动了国根。” 仟翼突然直起身躯,唤出一句:“大哥……” 楚翊被他这声呼唤,表情蕴了抹冷清:“别这样叫,朕不会认你的。” “大哥不认,翼自是无话可说,但大哥当年在娘亲尸身面前起誓,势必得到越垠山脉,以圆娘亲一生的归乡夙愿。如今大哥为了娘亲陵寝之地而用心良苦,若与燕国久战,就算灭了它们,那燕国如今大量研制火药机关,而两国相邻的越垠山脉便可能是面目全非,岂不是毁了娘亲心中世外桃源得如画景致。” 楚翊的目光直直地探向跪地的仟翼,启动薄唇吐出一句:“那难道就不救瑶妃了吗?朕若能让瑶妃死,岂会让她现在还活在世上?” 仟翼又一次俯□躯,将头触碰到地面:“燕太子之前这样说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还说了什么?”楚翊双拳攥了攥,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他将事情一一叙述完。 “燕太子还说,皇上还有另一条路。” 楚翊眉目微凛,清淡说出:“他还算识趣,知道朕可以将他直接交到赵王手中,换取解药与越垠山脉。” “燕太子让皇上细算,那百年开花的血清莲还余几株?”仟翼顿了顿,默默得看着楚翊。 其实楚翊自然清楚,燕皇当年将仅余的几株血清莲分给各个皇子,所以每人唯有一株。而燕皇自己留存的那株却为了救燕太子而取用,所以燕太子这才能留下自己的那株给薇公主解毒的血清莲。 “是又如何?朕为瑶妃解毒,只需赵王手中一株便足矣。” “皇上,翼觉得燕太子分析得更有道理。想那康王与赵王勾结,瑶妃中毒是康王所为,那么谨贵妃的毒难道会是他人为之?而康王叛国其目的昭然若揭,当年沈相先与康王结亲,后来皇上继承大宝,虽又将女儿嫁于皇上,那么这沈相的墙头草与野心必是皇上所忌惮的。如今谨贵妃凤位渐远的局势,沈相已预知自己地位难保。如若康王示好,沈相怕是已有动摇之心了。” 楚翊微微眯起了双眸,康王与沈相关系的确微妙,当年沈相便审时度势,觉得康王为储君得可能性较大,这才处心积虑将女儿嫁于楚渊。只是沈相还未表明拥谁为太子,便大势已定。 虽说楚渊在康沅对王妃有些薄情,但与沈相也一直未撕破脸,如若楚渊想要篡位,那么与寻求稳住地位的沈相就可以有一定共识。想不到自己还未出手,他们就已奈不住性子,楚渊此举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了。 “你继续说下去。” “康王与燕国赵王达成共识,对瑶妃与谨贵妃下手,那么康王与赵王便是皇上的内忧外患。而康王施毒,不可能手中没有解药?赵王投诚除了附带他们秘密协议的条款,定还有献上自己手中唯一一株血清莲,倘若万一谨贵妃没有解药,他便有了与沈相转圜的余地。要知道,康王若想篡位,月前削去詹函权势可谓正中他意,而沈相的拥护必不可少,这也是皇上急切灭去詹函后,却对沈相缓了一步的原因。而康王也一定懂得个中关系,不可能没有解药而行事。” 楚翊将目光探向远方,喃喃说道:“既有外患便是倾国也不能灭了国威,而内患也是迟早需要清理的,那康王若与沈相勾结,加上元族还有余息留给他用,实力虽不容小观,但朕筹谋部署多年,岂会毫无招架之力” “可问题是,当今世上唯有康王手中有解药。” “你之前说燕太子手中血清莲只有半株,为何会这样?” “那燕太子说,他手中的血清莲已不完整,当日薇公主出走前曾偷取还未涤尽寒毒的血清莲,而为保性命她应该是服下了半株带有寒毒的血清莲,这样虽不能解毒,但还是能够续命,只是日日需忍受血清莲与百日殇两种烈药在体内相冲残杀。那半株带有寒毒的血清莲不会让薇公主丧命,却会让薇公主整个人变为冰人一般,加之药物相冲,其所受之苦是生不如死,比百日殇发作好不了多少。燕太子虽日日用自己的血浇灌那残有的半株,但也是他一直心急如焚得寻找薇公主的原因。” 也就是说燕太子的那半株解药根本只能续命,不能解毒,而且续命还是一样生不如死。听到这,楚翊终于像是被抽空了一样,瘫软在龙椅上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多么无奈,楚翊不得不承认,解药很可能真的只有楚渊才有。 可如何让楚渊拿出?杀了楚渊更可能失去他藏匿的解药,可暗中寻找解药又需要多少时日?而且结果渺茫,如今里外受敌是小,心妍中毒命都难保,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根本如此无助,连他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自己当日有顾兄弟之情,而楚渊却早已利欲熏心,还以为他对心妍有着情愫,想不到也就是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 仟翼再次磕了一个头:“奴才斗胆,请皇上三思,瑶妃行为不检,皇上莫要为她伤神。” 楚翊依旧很颓废,喃喃应道:“朕不会原谅她,只是不能让她死,朕要一辈子折磨她,让她后悔。” 俯身的仟翼如何不知皇上这是在自己骗自己呢?如此心急如焚得寻找解药,甚至想将送个谨贵妃的解药抢回,哪里有计较瑶妃的背叛?如若要报复瑶妃,因何听说只有半株只能痛不欲生的血清莲而沮丧成这样? 而龙椅上的楚翊强行咽下喉中的腥甜,提醒自己不能再像先前那样慌张,必须好好陪楚渊下下棋局,楚渊够狠,那么自己便要显出更狠才行。 思及此,楚翊恢复了以往的清明:“朕先去一趟湘兰苑,另外将太医院为首的几名御医全部抄家,发配边疆一生为奴。” 他吩咐完,便马不停蹄地来到湘兰苑,他环顾着主卧内空空无人,便转身往一旁的多宝格而去。 他转动上面一个精致的古董瓷瓶,多宝格瞬间向一旁移去,一个暗室印入他的眼内。 楚翊顺着石阶往下走去,里面灯火点着,果然是在这里。 他来到通道的拐角处进入暗室,便见已更换好男装的“莫容华”。 “燕太子这是要出去?” “华皇既来了,孤不去也罢。” “朕来,是想看看燕太子留着的半株血清莲。”楚翊说完,便径自坐入屋内八仙桌旁的椅子上。 燕太子慕容昊浅浅一笑,让原本妖娆的面容更加魅惑。他也坐到楚翊对面,执起案上茶壶为楚翊斟了一杯清茶。接而扬起了下颚,将目光一瞥,一旁随侍的水灵立刻行至角落,从机关暗格中取出一个水晶钵状的器皿放在了楚翊身前。 楚翊细细望去,那半株血清莲已剩下花心外几朵花瓣,萎靡斜躺在一滩殷红血水上。 楚翊点点头:“瑶妃如今中了百日殇之毒,朕想向燕太子讨要这半株血清莲。” 慕容昊自是知晓他为此莲而来:“百日殇毒性奇烈,每日午时毒发,全身经脉逆行曲张,犹如千刀万剐抽筋扒皮,且一次比一次痛不欲生。渐渐得失聪、失声,全身肌肤变成透明如水晶,可见身体内的血脉与骨骼,可谓不被痛死也会被自己吓死,最后还要忍受失明的黑暗,让人无法动弹而绝望伤悲,这是令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最最歹毒的毒药。” 楚翊当然知晓这个过程,但被慕容昊这样清晰讲述一遍,更加心如刀剉。 他缓缓阖下眼眸,调整着情绪,让自己不要因此忘记面对时的清醒。 第四十九章 奸夫是谁 慕容昊再次说道:“而半株血清莲虽能续命,但不能改变白日殇日日煎熬于人的毒效。幺妹当日只食用半株,如今生死未仆,孤深怕她受不得此毒而自缢了却此生,但只要没有消息便是孤的一丝希望。孤恳请华皇能想其它办法为瑶妃解毒,这半株血清莲亦是只有万不得已时才能用上。” “朕要的便是太子的这句,朕自是会想尽一切办法为瑶妃解毒,但倘若百日后真无进展,还请燕太子能施以续命残莲。” 慕容昊凝凝得望着楚翊,似喃喃自语般道出一句:“华皇二妃中毒,既已选择救了心头真爱的谨贵妃,又何苦这般假惺惺为瑶妃索取解药?难不成救了谨贵妃才知瑶妃才是心头之重?” “朕心中谁人之重燕太子不必操心,朕还托太子好生养好残莲。” 慕容昊微微得摇了摇头:“谨贵妃据说有第一美人的康王妃一样闭月羞花的容颜,想不到华皇竟也是食之表象的凡人而已。在孤看来那谨贵妃也不过是长得略好的普通妇人而已。想那瑶妃,孤曾见过两面,性子颇烈却不失端庄,双眸灵气显出内里古灵精怪,孤曾以为日前华皇专宠于她,定是发现瑶妃乃是一个能让人气得半死却也愉悦得很的女子。孤的父皇曾对孤说过,后宫女子再多,亦比不上一个能让自己气的胡子翘起,相拥却似此生无憾的一人而已。” 说完,他看向楚翊,凝见他面上还是淡定无变化,看不出心中所想,不禁又是一句感慨:“之前好生羡慕华皇竟然有了这样的女子,不想华皇也就视为第二而已。” 楚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第一也好,第二也罢,朕不想多言。” 慕容昊挑了挑双眉,双唇翘起一抹弧度:“不过瑶妃中毒蹊跷,进宫后从无外伤却能中此毒,华皇定是心有芥蒂,不过还是为瑶妃寻找解药,这点情意,孤倒是佩服佩服。” 楚翊深知他是在挑衅与嘲笑自己,也回以同样浅笑:“朕做事从不向任何人交代,燕太子还是想好如何清理燕国的内乱,保全自己得以回国才是。” “华皇不是会帮孤对付慕容锐吗?待孤能够回国,定也全力帮华皇铲除藩忧。” “燕太子心中有数,朕确实是想让燕赵王后院大乱,从而无暇理会我北华叛贼的事情,太子可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让自己显出台面灭去侫臣,得以早日回国。” 慕容昊满意得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 楚翊眉目沉凝得望着榻上依旧安静昏睡的阿妍。 将帘子拉起来的房间光线幽暗,他眸显忧色,喃喃念道:“接下来的日子你会活得很苦很苦。”说完,那眼眶内的泪水已缓缓淌下,没有想到自己会有泪水,从记事起都不曾流过,没想到第一次是为了她而流。 突然,楚翊发现她冰凉的指节似乎微颤起来,那苍白如纸的面颊上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线条,如藤蔓般蔓延开来。 接着黑色凸起的经脉变成冶艳赤红,阿妍身子颤动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喘息着,她双唇间的鲜血从嘴角涌现流淌下来,沾染在锦被与绣枕上。那缎面上弥漫开的血渍肆意得开放起来,犹如一朵朵曼珠沙华张扬着妖靡,让人越发悲戚绝望。 楚翊知晓,是阿妍的毒开始发作了,她微颤的睫毛终于缓缓睁开,转动的眼眸终于掠见站在榻前的楚翊。 她强忍着身上的痛楚,对着楚翊浅浅得笑了笑。如此孱弱苦楚,却还是倾力翻身,最终无法动弹,而抬起手臂,想让楚翊能搀扶她一下。 可是楚翊定定地望着她,眉目清淡毫无任何表情。 终于她气若游丝得艰难吐出一句:“翊……我好痛……。”话没有说完,微抬的手又颓然得落到身侧。 楚翊将目光瞥向帐幔,清冽的嗓音喷薄而出:“痛?当然痛!而且会一日比一日痛。” 阿妍秀美蹙起,心中郁结攀上,却极力平复着沉重的喘息,再次艰难沙哑开口道:“为……什么?” “因为你中了一种毒,名叫百日殇,在百日内日日生不如死。” 阿妍终于有了一丝明了,诧异得望向帐顶,有些怔愣地点了点头。 楚翊嗤笑一声:“知道是谁给你下的毒吗?” 阿妍望着楚翊如此冷清的神情,心中百肠回转,却还是微微摇了摇头,接而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全身*涌起,唇间再次涌出大片腥甜,那血水喷入鼻腔让她再次无法呼吸。 楚翊负在身后的手紧紧得攥着,指尖深深得嵌进肉中:“百日殇的毒除了从中毒人的伤口洒下,还有便是要男女欢爱时才能下毒。”接而他蹲到阿妍身旁:“告诉朕,你的野男人除了康王还有谁?” 这是怎么回事?阿妍搞不明白,但楚翊如此薄凉的语气已让她知晓,两人短暂的爱已在顷刻间飘散。一行清泪,从阿妍眼角溢出,缓缓得淌到了她的耳朵。 又是一阵剧疼袭来,阿妍却强行扯出一抹苦笑,硬使出一份力道抬起手去,但还未抚上楚翊的衣袂,便遭到他狠狠的挥去。 他的目光很鄙夷:“你唯一的活路,只有让你的男人为你解毒。” 阿妍气若游丝得唏嘘道:“除了皇……上,其它哪有?” “朕早知你是贱、妇,曾藏着野男人在柜内,朕与你初次行欢便知你早是残破女子。” “不……可能,那龙袍……”阿妍想说明明初夜的血是在他割下的龙袍上,而后他对她的一切怎可能是他口中说的那个情况。 “龙袍上的血是朕指腹挤出的,朕知你不是处子,早说不计较你的过去,可谁想你竟然这样染上百日殇,现在全朝人都知晓你的行径,这点朕不能容忍。” 阿妍身上赤红经脉更加张狂,并且微微扭曲起来,凸起的皮肤似拧麻花般惨不忍睹,她早已说不出任何话语,只能呵呵嗯啊起来,那表情似哭得悲恸,似笑得无奈。 “来人,将贱、妇装进猪笼,丢到城门上,让所有人看看淫、乱后宫的下场。”楚翊决绝吐出几字,紫烟与秋菊推门而入,噗通一声跪在楚翊面前。 “求皇上息怒,娘娘一直恪守妇道,定是受了冤屈。” 阿妍双唇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但她绝望凄凉的眸光无一不是让紫烟与秋菊不要再求了。 她也在这一刻知道自己为何中毒,虽不是楚翊口中所说与男人交好而中毒,却也是楚渊那晚强吻她,趁她舌尖受伤流血时下了毒。 楚渊下毒,楚渊……原来是如此的恨自己!楚翊……你这样做很好很好,这毒药跟艾滋病一样,通过血液通过男女*传播,但这种剜心刻骨的难受劲,刚好抵去了你们这两个男人这般对待的心痛。 没有给阿妍细想的时间,一队内侍已经进入卧房,他们将阿妍强行拖拽出去。阿妍无力抵抗,如同案上死猪任人宰割,令汀兰苑内的人在第一眼见到阿妍而触目惊心,可是全都不由自主得流下了泪水。 楚翊看着阿妍被那些该死的太监强塞进猪笼,心中宛如针扎。他一直负手站着,将手藏在袖内,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指长的银针刺进自己中指手指中,告诫自己莫要半途而废,希望楚渊能否心软救救这个他抛弃凌虐的女人。 楚渊……楚翊想到他不禁颤抖起来,现在他只能抑制自己情绪,不拿楚渊开刀只能暗暗打探解药,待处理燕国那边的事,才是与楚渊真正较量的时刻。 他定定得望着阿妍所在的笼子被那群人抬着出去,站在苑内好久好久,直到仟翼的嗓音响起,他才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处理。 “皇上,康王已在御书房等候。” 楚翊点点头,又往自己的无名指扎了一枚银针,才迈开如铅的步履朝御书房而去。 * 楚翊坐在龙案前,炯炯眸光很是不悦得直视着跪在前方的楚渊。 他没有说起身,楚渊便要一直跪在那里,但是跪在那里岂是能拂去楚翊心中的愤恨?只不过他只能这样缓和一下想要立刻杀了楚渊的冲动。 终于,楚翊启动双唇:“朕今日招你来,便是想问你曾经与瑶妃交好,与瑶妃可是有染?” “臣惶恐。” 楚翊轻扯嘴角,幽幽吐出一句:“朕不给你说暗话,那晚你夜探汀兰苑,朕立马便赶过去,料想你也来不及与那贱、人行不轨之举。而后朕也加强了后宫的巡视,所以她不可能是那夜以后中毒,只能是先前就与其它男人有染。”说完他甩去龙案上一堆东西,显出自己的愤怒。 “朕觉得有燕国细作混迹后宫,现命康王好好查查。那个细作极其隐秘,很可能就是奸夫,这才能勾引瑶妃,而后神不知鬼不觉得令谨贵妃中毒,其本事不容小观。” 说完楚翊缓了缓情绪,继续说道:“他定是想让朕以为奸夫是康王,想看朕与康王相残好渔人得利,朕偏不如了他的愿。” “皇上圣明。”楚渊磕了一个头。 “朕现在要好好折磨那个贱、人,看她嘴硬到何时?而你……朕让康王也查查这件事情,康王最好能有进展,以洗清朕对康王的怀疑。” “臣遵旨。” “下去吧!”楚翊望着楚渊退出御书房,从头到尾都很淡定,无一丝慌乱。反而自己却比他心烦絮乱了一些。 可是自己只能这样做,才能给自己更多时间争取到解药。 只有将阿妍这般凌、辱,才能让楚渊知道自己的怒气全都发泄在她的身上,只有做得决绝做得残忍,才能缓住局势。 思及此,他又取出一枚银针,缓缓扎进原本已埋入数根银针的中指内。 唯有这种连心的痛楚才让他觉得自己是陪着心妍受着,虽然只有几百分之一,但他却只能这样。 两个人,她庆幸身上的痛苦减轻了心上的伤痛,他却刻意用伤痛来让自己心能够再痛一些,就不会再乱一些。 第五十章 打入冷宫 北华京城城门下 阿妍蜷缩在铁笼子的角落,无视街上行人地指指点点。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因为刚才好几个孩子出城时,看见她时都被吓得大哭起来。 那个猪笼被她毒发挣扎时弄坏了,楚翊便命人换上铁笼在此示众。 阿妍无奈苦笑,拿过一旁的白饭,用手抓起里面的米粒塞进口中。 她告诉自己别想太多,命运无常,人心难测。又抓起一把塞入口中,这是龅牙夫人跪着求了一旁看守的士兵,才给她送进来的。面上的菜肴被士兵扫到地上,只剩一碗白饭。 龅牙夫人一直不肯离开,于一畔默默地站着,垂着泪说要一直陪着阿妍。 阿妍如何能让她继续下去?龅牙夫人的切切目光如此不舍,她又怎舍得龅牙夫人这般目睹此情而更加伤悲呢? 于是她说了一句:“夫人若一直这样看着,妍儿这饭是如何也不会去吃。” 非龅二哥这才苦口婆心得劝慰龅牙夫人,后来龅牙夫人才一步三回头得离开。 非龅二哥知晓她的心意,也叹气沮丧得陪着龅牙夫人离去。 而一直在最角落的顾大人,临走时启动双唇,一张一合得说了一句话:“活下去。” 阿妍猜想应该是这三个字,接着她又抓起一把米饭塞入口中,逼迫自己强行吞咽下去。 毒发后,全身犹如散架,连咽下口水都使整个胸腔剧疼。不过再如何难,还是要吃一点,为了他们也要吃上几口。 “娘娘,喝点水吧!”阿妍转过头去,望见晋凛捧着一碗清水从笼子下探了进来。 紫烟和秋菊还有菱芸皆被铁链锁在一旁长跪于铁笼边。 “你怎么出来了?”阿妍有气无力得问道,他好像没有撤去总管职位。 晋凛双眉蹙起,微微叹了口气:“仟总管让奴才出来置办东西,奴才就来看看娘娘。” “有什么好看的,别叫我娘娘,如今是狗都不如。” “娘娘,喝一口水吧!” “好,我喝,但以后你别来了,楚翊既然恨我入骨,你回正合宫当差也不容易,别给自己惹事。”她说完,执起了晋凛手中的碗,仰头一饮而尽。 “娘娘,您好好想想是谁给您下的毒,下毒的人应该会有解药才是。”晋凛忽略一旁一直使眼色,让他快离开的侍卫,而是附在阿妍耳边说出这句。 阿妍苦笑一下:“下毒的人?皇上?还是他口中说的野男人?既然要毒你,会给你解毒?” “娘娘,下毒的不会是皇上,那谨贵妃也中了百日殇,皇上何苦这样做?” 阿妍双眸终于溢出水汽,遏制不住得流淌下来:“她中毒又如何,皇上不是给她解毒了?”那声音唏嘘哽咽,无比凄凉。 “奴才觉得之前皇上对娘娘有情,娘娘哪里会犯此大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娘娘一定要保住性命。” “晋凛啊!保住性命又做什么?现在想来,一点意思都没有。”阿妍双眸遥望天际,一旁刚好有路人朝她吐了口唾沫。 阿妍瞥去一眼凌厉,狠狠得瞪视那个唾弃她的老女人,那双本就布满墨色血丝的眼睛加上飞射而去的愤恨,令那个女人生出怯意,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这才快速的朝城门出去。 “晋公公,快走吧!别让小的难做。”一旁看守侍卫微躬着身,带着无奈恳求的向晋凛说道。 “你快走吧!你的心我知道了,但是没有用的,走吧!”阿妍说完蜷了蜷身子,将脸瞥向一边,不再理会他。 晋凛重重得叹了一口气,有些恹恹地离开了。 * 帝都城东晋王府 雾气缭绕,楚渊将全身浸在热泉里,只将头露在外面。双眸微阖,看不出所思所想。 “王爷,熙太妃身边的邵姑姑已在书房。”一名侍卫模样的人站在温泉汤池外的屏风恭敬地说道。 楚渊缓缓抬起眼帘,目光漾着幽迷却也些许疲惫:“知道了。” 他起身走出汤池,拭净身上水滴拢好衣衫,便往书房而去。 邵姑姑立在书案前等候着,见到楚渊便行礼道:“奴婢见过康王殿下。” 楚渊轻撩衣摆,曲身坐在案后的椅上,眸光淡淡地打量着邵姑姑,缓缓说道:“姑姑没有在太妃身边伺候,来找本王有何事?” “娘娘恐王爷心情忧虑,怕身边没一个照拂的丫鬟,便唤奴婢前来。” 楚渊将眸光落向一旁的丹青上:“本王既给她下毒,便是没有忘却她带给本王的一切。” 邵姑姑点点头:“娘娘便是要奴婢提醒王爷,王爷当年的万念俱灰一夜白发,还有失去的皇位都是拜那个女人所赐。如今整个元族虽落寞,但只要有一口气息,都会倾囊为王爷效命。” “让他们别掉以轻心,楚翊并非省油的灯,此次朝中武将置换,元族的人亦是没有乘机捞到好处。”楚渊淡淡得吐出一句,再取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水。 邵姑姑微微点了点头:“太妃娘娘还交代奴婢,说提醒康王莫要被那个人的狐媚又勾去魂了。” 楚渊一听这话,双眉一拧,甚是不悦:“太妃娘娘管本王的事似乎多了。” “奴婢惶恐。” “你回皇陵好好侍奉太妃吧!本王身边不需要丫鬟,还有告诉娘娘,小七不是狐媚,她从未对本王施什么媚术,日后莫要这般说她。”楚渊话语很是肯定,一字一句都听在邵姑姑的耳内,令她心中一惊。 楚渊又继续说道:“你走吧!本王自会以大局为重。” 邵姑姑眉心微蹙,却不能忽视他的命令,只能应道:“那奴婢走了,王爷定当不会儿女情长,没准这是他们的苦肉计。” 楚渊扬了扬手,示意她快些离去。 邵姑姑望见他的眸光再次落向夏心妍的那副丹青时,心中覆了一层沮丧,却不得不服从得离去。 看来熙太妃担心的不无道理,但愿王爷能冲破这个情关。那个女人本就该死,就算不会对皇上有所影响,但也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倘若是皇上的障眼法,便说明了那份用心。怕只怕康王会再次犯傻,那个女人的一句话抵过千人万人的劝解。 想到这,邵姑姑眸中的忧色更甚。 ** 转眼已是三日后 “瑶妃娘娘除了毒发时会有些颤抖,其余都是缩于一角,看不出伤悲,也一直没有哭泣。” 仟翼在楚翊身旁将侍卫回禀的事情说于他听。 楚翊点点头:“三日够了,让她回来吧!再这样下去,怕是有解药她都不想活了。”他说出口的话分外吃力。 “那是让娘娘回宫?”仟翼斟酌着,还是问出。 “传朕旨意,将顾心妍贬入冷宫,于冷宫中自生自灭。”楚翊走回龙案,准备提笔写圣旨,却犹豫了起来。 仟翼知晓皇上已无法执笔,手内银针满满都是,却执意不愿取出,这两日都是他为皇上代笔批阅。 于是仟翼便走过去,执起紫檀羊毫蘸了蘸砚台内的墨,欲代他书写:“皇上还是将银针取出吧!要不贵妃娘娘迟早发现异常的。” “你写好了让朕过目。”接而楚翊不再理会他,转身出了御书房。 仟翼知晓皇上又是去偏殿的厢房,皇上一直都会在那里,有时呆望着书架,有时一遍一遍整理架上那些小札话本子。 ** 阿妍被丢弃在冷宫中,还是一起被贬入冷宫的菱芸将她扶到榻上的。 紫烟、秋菊因跟着她的时间比较长,回宫后便关押至天牢,据说是审问淫、乱宫廷的男人是谁,她们一定会被逼供,让她们受到这样的待遇,阿妍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阿妍又取出手中圣旨,上面详细写着楚翊恨不得将自己挫骨扬灰,甚至故意留她一命,为的便是让她日日受尽煎熬。 毒发时当真生不如死的,就如同日日凌迟处死,那种千刀万剐的滋味几人能承受。好想一次性了结了自己,奈何毒药太无情,软筋软骨让你自缢不了。 今日午时毒发,她死死得抓住菱芸的手臂,其实是在恳求她能够杀了自己。可是菱芸怎知她的意图,发作时的全身扭曲,令她无法说话,菱芸只能留着泪水任她紧拽着手,后来她的手都被阿妍用尽全力的抓握给折断了。 阿妍此刻分外内疚,冷宫之中没有良药,哪能医好断骨之伤。她一定没有使出内力保护自己,是怕反伤了自己吗? 这种*上的疼痛,不及此刻心内的神伤,也及不上唯一一个随在身边却遭到自己误伤的那种负疚。 阿妍终于遏制不住,嗯嗯啊啊得哭了起来,哭得肆意哭得悲凉。 更恨自己想要去找楚翊,不知是想面见斥他的薄凉不信任,还是想恳求他帮菱芸疗伤,再放了天牢中的紫烟与秋菊。亦或许内心还是不争气得对他有一丝眷恋,期待仅仅是一场误会。 她好恨,恨自己的可悲,竟然会有楚翊可能是有隐衷的念头,难道自己承受得还不够吗? 不过这样想也好,起码可以不去忆起是楚渊亲手为自己施毒的残忍。 那一夜楚渊弄伤她的舌尖应该是故意的,当时他为她擦拭唇角血渍时,如此轻缓如此不舍,让她那样流着泪静静地看他为自己拂去泪花。 他的满头华发曾经令她心疼不已,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为何仇怨?有什么不能直言质问?难道他连解释和调查真相的权利都不给她吗? 如若真恨,那么一刀了结了也罢,却是如此血腥得让自己日日受地狱般的凌虐。 阿妍又呵呵……笑了起来,楚渊是要让自己看看,自己是如何看着楚翊救沈倾玥,而弃她于死地的吗? 突然,她吃力得起身,才刚站起,就一阵眩晕而跌落床榻。她继续踉踉跄跄得爬起来。 今日就算爬着出去,她都要找楚翊一趟。 哪怕只是问一些话,或者说一些话,也好过这边思想挣扎。 可能他会将她伤得再深一些,但她觉得那样也好,起码能够让自己越发清醒一些。 只要痛到了极致,应该会更加麻木,那么心中的苦痛纠结便能减去几分,也能挥去楚渊给自己的沉重负担。 所以她要走出冷宫,去看清楚,这样也就更想得清楚,心也许就能解脱释放些许。 第五十一章 你不值得 阿妍跌跌撞撞得走到冷宫门口,四处望去竟没人把守,不过守着自己做什么?难道还能逃出皇宫? 之前楚翊是多么不喜欢自己离开,而今竟仿若昨夜星辰。 她一个失神,又一次摔在地上,这次好像爬不起来了,于是她用尽全身力气向前爬着。 不管是心中找尽理由去见楚翊的念头,还是想求他想办法救救自己别别人的愿望,她都不能坐以待毙。 怪只怪楚翊这段时间一直告诉她,他是她可以依靠的。想不到自己早就信入骨髓,这个时候竟会想去寻他,哪怕看一眼也好。看一眼再被他唾弃一次也好,起码全死的心不会如此作践下去。 但是她毕竟已经半死之身,爬了半天都没爬出几米,而本身单薄的衣料反因地面青石摩擦而碎成缕状,破损的肌肤在地面上流下了斑驳的血渍。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菱芸慌忙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想不到,曾经清婉宫听那个对自己很是冷清与狠戾的春兰,此刻竟是由衷的关心自己。她的手伤未好好处理,怎么又来寻自己了? “你……你回去吧!我实在躺不住,想去见见皇上,想去……” “娘娘,您这是何苦呢?”菱芸的声音带着哽咽,蹲在她身旁欲扶起地上趴着的阿妍。 “我觉得自己委屈,也不甘心,可还想去找他,我讨厌这样自己……就是要见见,这样任性犯傻一次,也许就能好过一些。”阿妍气若游丝得断续吐出,因为说了太多,而慢慢喘息起来。 “娘娘,奴婢扶您起来。”说着菱芸用未受伤的一只胳膊将阿妍搀起,毕竟学过武的人,阿妍借着她的力量终于站了起来,扶在了宫墙上。 “谢谢,你回去吧!” 菱芸双唇微张,好似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犹豫后才说道:“娘娘,奴婢去打听皇上现在身在何处可好?” 阿妍抬起眸光,望见菱芸蕴着诚挚的表情,便轻轻得点了点头。 菱芸的闪身速度很快,阿妍未有反应,便见她消失在带着淡淡残阳的昏暮中。 ** 阿妍走得很慢,路上许多宫女太监都很疑惑得望着她,但皇上只将她贬入冷宫,却无命令她不需踏出冷宫半步,所以没有人阻拦于她。 “这不是昔日高贵的瑶妃娘娘吗?” 阿妍听闻这尖锐讽刺的话语而侧过脸庞,望见一脸尖酸刻薄的廖玉卿。这个女人之前从婉仪贬为采女和自己脱不了关系,她自然不会失去这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阿妍嗤笑一下,强打起精神,毕竟是小角色:“廖采女啊……终于有人跟本宫说话了,咳……咳……要知道百日殇大家避之唯恐不及,我那溃烂的伤口,一不小心碰上了,会过人的。” 那廖玉卿顿时变了脸色,取出绣帕捂住鼻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活该,早跟你说皇上心里只有贵妃娘娘。” 阿妍了然她这是伤口撒盐:“你这般忠于贵妃娘娘,也不见得她有多照拂你啊!怎么连提个选侍都没有呢?”说着阿妍淘出满是血汗的帕子,作势要朝她迈近一步,微扬起的手做出要丢给她的样子。 那廖玉卿大惊失色,如躲避瘟疫般跳了好几丈,最后躲在了她的侍女身后。 “皇上只是将本宫贬入冷宫,可未撤去本宫的封号,论起来你还没有这样与本宫说话的资格。”说完,她凌凌扫了侍女身后有些畏缩的廖玉卿,又再次说道:“本宫现在就去见皇上,就算皇上不理会本宫,但本宫还是有办法将你不尊重本宫的话语传入皇上口中,信不信由你。廖采女当日被贬,皇上可是交代了你要谨言慎行,怎么没多长时间你便忘了,当时的陈贵嫔便是以下犯上、不知礼数,终落下个……” “你……你少这装着老虎,其实猪狗不如,你就得意吧!本主就瞧着你能活几天,人在做天在看,老天会收拾你的。” 阿妍懒得理会她的漫骂,又一次缓缓得往玥栖宫而去。 幸亏有菱芸一直随在身旁,每次她要跌倒之际,她都能用身体将她护住。 阿妍对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菱芸浅浅得笑了笑:“你快回去吧,马上就到了,万一皇上不高兴,看见了要处置,却也连着你一块处置了。” “娘娘,您别为奴婢想了,您小心些走。” “你快回去,别再跟着了,快去。” “娘娘……奴婢不会离开娘娘的。”菱芸说得分外坚决。 阿妍探了口气,那你别跟得太近,远一些,起码让别人看不见你。 “娘娘……”她的话还未说完,阿妍便开口说:“倘若你伤上加伤,谁来照顾我?” 菱芸这才征愣了起来,阿妍朝她吃力得挥了挥手,菱芸这才颌首往后方退去。 她离月栖宫的宫门仅有十丈之距,可这十丈却让她走了足足半个时辰。 而后她才驻足于门口,也不让人通传也没有力气说话,只是倚偎在一旁的宫墙上。 她将头微微后仰,让自己后脑能够靠在墙上,这样数着天上的星星等着楚翊会减少很多烦闷。 楚翊就在里面,隐约的丝竹声有着悠扬与舒缓,该是多么惬意的良辰美景*一刻? 楚翊不出来也没关系,知道他的生活多姿,这样便身心里外都承认自己是个傻瓜,穿越女中最悲催的一个傻瓜。 她将食指放入口中,拧了拧眉,硬是将自己的指腹咬出一个大血口,看着里面黑色血液溢出,她抬起手在宫墙上写着。 那些门口驻守的宫人也都很疑惑得打量着她,先前有人进去禀报,但是主子没有说该如何办,他们也就只能当做没看见这个曾经羡煞旁人的瑶妃。 “来时欢喜去时悲,空在人间走一回。不如不来也不去,也无欢喜也无悲”阿妍最后一笔完成,总算会心一笑,她写的是简笔画,旁人看着觉得熟悉亦有几分陌生,全当她真的大字不识一个错别字满篇。 她转过身躯,准备迈开步履朝冷宫走去,却见楚翊不知何时已在门口观看她书写。 他的眸中一缕悲伤划过,却没有逃开阿妍的眼睛。 阿妍管不住自己似的,怔怔得朝他走了过去。 “瑶妃不是应在冷宫吗?怎么这时候跑出来吓人?”沈倾玥的嗓音响起,但说出的话语与廖玉卿一个腔调,看来自己是铁打得落水狗,所以她连装都不装了,这也说明楚翊进来待她多好了,令她这般肆意而不强装高贵。 阿妍不去理她,而是将目光落向楚翊全都包裹得分外紧实的手掌上,他受了伤了?为什么? “你这贱、妇来这做什么?还嫌朕的脸没给你丢尽吗?还是忍受不了日日毒发求朕了结了你?” 阿妍紧紧抿住的唇微微颤抖起来,眼泪不争气得流淌了下来。 楚翊清冽的嗓音再次飘荡而来:“朕不会杀你,百日殇让人百日内生不如死,你要好好享受背叛朕的下场,不过你若告诉朕另一个男人是谁,朕便给你个痛快。” 阿妍终于抬起手臂轻轻抚触上自己的心口:“翊,我痛,这里好痛。”刚才他的悲伤她明明看见,她没有会错意。 可是楚翊却一脸清冷:“来人,将这贱、女人给朕拖回冷宫,三日断水断粮。”接而他再对着阿妍说道:“朕断你三日水粮,你若死去便是你的福气,你若活着那是上辈子造孽太多……”他的话还没说完,阿妍便仰天长笑起来,呵呵……哈哈……笑声委婉凄凉,一直荡漾在上空。 接而她收起自己微微狰狞的笑容,分外平静得说道:“谢谢你……谢谢你……楚翊”她恹恹得转身准备离去,念叨着大家都听得清的一句话:“谢谢你没有欺骗我,喜欢我的时候好好的对我,现在厌弃了也毫不隐瞒。你没有骗我,你让我感觉很好,感觉自己并不可悲。”她回眸一笑,淡淡得说出:“所以我也要坦白,我不会去爱你,你……不值得!” “还不快些将这疯妇带走。”赵嬷嬷对一旁值守的宫人怒斥到,那些宫人忙恭了恭身子后便要拽阿妍。 “皇上,瑶妃娘娘身上有毒啊!”仟翼的嗓子瞬时响起,正好提醒着正要拖拽阿妍的几个宫人,他们也就突然顿止住所有动作。 楚翊不悦的审向仟翼:“只是碰到血会腐蚀掉肌肤而已,要不了命。”说完又微微阖了阖眼帘,继续说道:“那你就让人跟着她回去,用棍子架着走便可以了。” 接而,楚翊回头对谨贵妃说道:“朕摔伤手,十指连心,晚上估计很难入睡,所以朕还是想自己走走好,比较安眠。” 谨贵妃欲语还休地嗔了楚翊一眼,准备挽着他的手臂,想要与他一起散步。 楚翊却淡淡得笑了笑:“倾儿早些歇息,朕迟些还要批奏折。”说完他径自转身,缓缓朝御花园的方向而去。 而阿妍却任由几个宫人用棍棒挑向她的腋下,将她架着回冷宫。 第五十二章 看破一切 入夜正合宫 一道娇小黑影攸地跃进正合宫内的御书房,仿似清楚了解防御的漏洞,也似乎故意有人安排好一切。 待她进入御书房内的密室,这才向前方负手而立的楚翊行跪礼:“卑职菱芸叩见主上。” 楚翊缓缓回头,如墨的瞳中覆了一层沮丧:“都一个月了,冷宫无人把守,还是没有外人进入?” “据属下观察,应该没有暗中探寻的人。” 楚翊听闻此句,突然攥紧了拳头,菱芸清晰得看见他的指缝中一滴一滴鲜红的血落下,染红了他身畔的地面。 “想不到他真的如此绝情,是朕看错了吗?” 菱芸知晓主上心中难受,那深陷的眼窝与憔悴的容颜在这里没有用淡妆掩饰,那份绝望与沮丧任谁都看得出来。 楚翊缓了缓情绪,淡淡得问出一句:“她今天怎样?” “娘娘已经失声了,但是在不能说话前说了特别多话,好像她感应到将失去讲话的能力而不停得说着一些似清醒亦有些糊涂的话。” “那她说了什么?” “娘娘说:‘菱芸,你知道吗?我十五岁那年就喜欢一个学长,他是校草,班上的女同学都喜欢她,我也是俗人一个,也暗恋起来了。可是有一天他给我同桌传了一张纸条,同桌说那是他向她表白的情书,于是我便失恋了。直到毕业那天才知道,其实他是让我同桌约我的,只是一个小伎俩就这样擦肩而过。’” 楚翊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似清醒却又莫名其妙的胡话连篇,……还是……她真的看破一切?” 菱芸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楚翊的眼睛,因为从他略略哽咽与带着颤音的话语,她知道主上在哭。 “她还有说什么吗?” “娘娘还说‘菱芸你知道穿越吗?小说中的穿越可神奇的际遇了,那些女主就算穿成女配也能翻身逍遥得过下去。孰不知,一个真正穿越的人其实最会做的事情就是想家。菱芸,我真的想家,但是却一点盼头都没有。以前我曾看过一个佛理的书,里面讲了一个故事,说一个分隔异国整整十八年的母子,终于在相遇的那日喜极而泣,没有那十八年的分隔痛苦,如何有相见的喜悦?说人生便是痛苦与喜悦并存的。可我却只有痛苦的思念,哪有痛苦后的欢喜?都说佛祖普渡众生,可是这个奇遇却是业力太深而经受的一世苦痛。” “穿越?奇遇?真的糊涂了吗?那她……她有提到朕吗?” 菱芸没有说话,而是颌首摇了摇头:“娘娘从来没有提过皇上,康王殿下也只字未提,她……似乎真的不想活下去了。” “朕不会让她死的,她还说什么了?全部告诉朕,一句都不要漏了。” “娘娘后来越来越吃力,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说‘菱芸,让我给你唱首歌吧!这个世界没有人听我唱过的,这个身子还小的时候想过,假如回不去,我如果在这边成家立室,拜堂那天我要唱给新郎官听,一辈子就唱给他一个人听。可谁知道,根本没人要听,菱芸,你要听吗?我这首歌学了好久呢,而且不难听,以前要不是妈妈阻拦我,我会去报名参加好声音来着。” “她的妈妈?她……还唱歌?” 菱芸点点头:“娘娘说的,属下一直是只能懂一点,还有一半却是胡话,属下听不大明白。” “那歌好听吗?” “娘娘如若不是虚弱,那一定会绕梁三日。” “她唱什么吗?你快唱给朕听听。” “属下只能学着哼几句,因为不知道娘娘唱的是什么,只记住几句,而后娘娘也没了声音,只是双唇一张一合的。”说着。菱芸的话语也有了唏嘘之感,只是强作镇定,让自己好好禀报。 楚翊沉默了下来,她知道主上在等她的下文。 于是她缓了缓喉中的不适,轻轻得哼唱起来:“啊呀,看—呗—及—无力媚,功课……” 伴着菱芸哼哼咦咦的悠扬唱着,楚翊眼前出现了孱弱的阿妍干枯的双唇蠕动而溢出绝世嗓音的歌曲的样子,他不由抬起手去想要捧起她的小脸,好好拭去她的泪花。怎么可能有泪?先无泪,再后面几乎是无唾液,然后就是失声,继而失聪,再下去该失明了吧! 楚翊径自得想着,突然嘎然而止的曲调令他攸得收回思绪,双目带着不满得瞥向身前跪地的菱芸。 “属下无法完全唱下去,只记住这几句。” 楚翊怔怔得点了点头:“难为你了,你等下将它谱成琴曲再回去吧!” “遵旨”。 “你退下吧!” “属下告退!”接而菱芸再次蒙住自己的面巾,离开了密室。 楚翊望了望桌案上的烛火,再望了望一旁硕大的夜明珠。心妍总是喜欢点一盏烛灯,哪怕夜明珠再亮,她都喜欢这一缕火光摇曳得燃烧着。 她说:“夜明珠有夜明珠的芳华,烛火自有无法取代的生命力,烛光有妈妈,烛光有热情,烛光还有什么?她没有说,现在也说不出来了。” 想到这,楚翊跌坐在了桌案边的椅子上,一个一国之君七尺男儿,还是不可一世那么多年的一个人,竟然双掌捂住面颊,掩面而哭泣了起来。 直到良久以后,一旁烛火燃尽,伴随着一缕青烟升起,终于沉默已久的楚翊有了动静。 “仟翼何在?” “奴才在。” “宣康王进宫。” 仟翼听闻此言,心中一惊,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翼斗胆揣测圣意,皇上万万不能禅位啊!” 说完仟翼向楚翊磕了一个头,不等楚翊开口便又继续说道:“皇上的心,翼看在眼里,但此刻皇上若认输,不但失了娘亲的陵寝,更是失去了护住自己性命的能力,试问连自保都难,何以护住想护住的一切?且不论康王怀疑皇上是否将计就计,单凭康王此次明着行事,便可知他已做好可进可退的部署,皇上莫要让悲伤冲昏了头,这般行事不但无退路更是绝路,皇上三思啊!” 楚翊却蕴了一抹决然得说道:“朕假意命他调查施毒之人,他竟日日在王府足不出户,拒不调查,便是故意挑衅朕的权威,暗示根本不用调查,他是真的豁出性命和朕一搏了。而朕至今没有将他治罪,亦是输了几分底气,让他揣测朕真的是暗渡陈仓。” “以奴才之见,皇上也未必让康王识破,皇上因瑶妃之重而略有破绽让康王揣摩,但康王亦是纠结挣扎之中。他夜夜于王府屋顶面朝皇宫北角吹笛,那面色日渐憔悴,笛声越发悲催。可测康王应该也有苦楚与悔意。” 说到这,楚翊使出一个拳头垂向桌案,将这结实的紫檀木桌戳穿一个拳头大小的洞,继而桌子崩的一声断裂散架得瘫倒于地。 仟翼没有因此止住口中话语:“探子说日日送进康王书房的餐食均是空碟而出,看似康王吃喝正常,但探子流飞发现书房而出的废物中,都有当日送进书房的菜肴残羹,也就是说其实康王也是与皇上一样茶饭不思……” “你别说了,朕知道了,看来是朕鲁莽了,现在就是比谁心硬,而朕有燕太子半株血清莲便是有了续命的底气,所以这场较量未必会输,朕不能因小而让瑶妃白白受了如此多苦。仟翼,这次朕要谢谢你!” 仟翼听到皇上口中最后三个字,顿时热泪盈眶:“皇上……大哥……”重重得磕下了头。 ** 玥栖宫正殿 “娘娘,奴婢求见。”赵嬷嬷从外头快步赶了过来。 令在主榻上小憩的沈倾玥缓缓得睁开绝美的凤眸:“什么事?” “启禀娘娘,皇上今日下旨命太医院的所有御医全都研究百日殇的奇毒解药。” “你说什么?”谨贵妃坐直身子:“他要为顾心妍解毒?” “以奴婢看不像,皇上说贵妃娘娘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得中毒,此事又无进展,只有抓紧研制解药以防没有血清莲解毒而下的旨意。” 沈倾玥将眸光瞥向一旁水晶石壁,似在凝望上面隐隐映出的容颜,也是在思考着。 接而她才喃喃念道:“皇上心思一直难测,以防万一的举措,却也可能是为顾心妍寻药。” “娘娘,如若要寻药,何苦这般凌虐那狐猸子?皇上可是知道她偷人不干净……”赵嬷嬷见到贵妃娘娘瞥过来的一个冷淡,带着狠戾,不由收回了话语。 “父亲可有什么消息?” “相爷说,康王一直不愿承认他手中有解药,此次两虎相争,不管是谁胜,都对沈家有利而无害,但是相爷说毕竟是皇上娶了小姐,如若那狐狸精死了,那娘娘地位保住,所以还是皇上比较好,康王亦非好驾驭的主。”赵嬷嬷将相爷传进的话如实得说予娘娘听来。 “你说什么?”沈倾玥攸得站了起来:“父亲说如若顾心妍死了,那他会帮皇上?那楚渊不是死路一条?” “娘娘,你莫要心慌,皇上比康王对娘娘更加上心,那康王可是负了娘娘多年,娘娘何以……” “赵嬷嬷,本宫的事你休要多嘴。”她再次一个凌厉瞥向赵嬷嬷,并且打断她的话语,懒得听她絮絮叨叨,奶娘就可以这样说教?本宫待她也太好了点,竟然一点规矩都没有,都没有一个做下人的样子。 “本宫要见父亲,你速去请示皇上,说本宫病了,想娘亲与父亲,让皇上允本宫见他们一面。” “奴才知道了。”赵嬷嬷行礼,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心中亦是百般不是滋味,心疼娘娘还是放不开康王,思寻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阿妍哼唱的歌曲是(其其格玛——东泉) 第五十三章 用心良苦 这个一百日,犹如一百年一千年的苦痛煎熬 楚翊无法再等下去,在御书房中反复踱着步子,死士已派出,他要等结果,等一个他不能输的结果。 直到仟翼跨进御书房中,楚翊才坐入龙案后的龙椅上。 “他们到王府时,之前守在康王府外的人全都被人除去,一个不剩,而康王府人去楼空。” 楚翊恼怒地击出一掌,离龙案不远的三鼎香炉瞬时一个巨响,炸成了无数碎片。 接而他跌坐在龙椅上,双目无神,自言自语道:“输了……真的输了,楚渊情深是假的。” 仟翼沉默得跪在案前,此刻他也无法开口向皇上说出什么,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一个御书房,两人沮丧的气氛萦绕着四周的空气。 过了良久,楚翊才喃喃说道:“去杀了几名御医,宣称死前研制出可缓解百日殇的良药,而燕太子曾说用解过毒的人的血兴许有些作用,那么你就声称御医所需的药引便是解过毒的人的血。” “奴才遵旨。”仟翼不敢怠慢,知道皇上是为了瑶妃续命,而不愿露出燕国太子所打了一个迷雾。 看着仟翼的背影消失于御书房,楚翊执起笔墨写了两道密令。 一道便是命令全国所有隐卫武装待发,随时准备应付康王造反。 还有一道则是置罪沈丞相卖国求荣,泯灭人性给自己女儿沈倾玥下毒,还用带着沈倾玥的毒血的金针刺进瑶妃体内,致使瑶妃受伤蒙冤,其罪难容:诛九族。 这个沈相自以为不管哪一方胜他都能左右逢源,殊不知要他性命仅仅是一个念头而已,连心妍的命都快没了,他何虑国内动荡? 怕是这沈相一万个都没想到,楚渊会丢他而去,而厨艺竟如此随意得将他宰割。 楚渊不是傻子,自是知道沈相若除对他篡位没有好处,但也对现在国事的动荡更是不小。这样做对谁都没有好处,但楚渊退一步便可看着沈相的绊倒与北华内政的岌岌可危。 知道楚渊在寻一个机会,那么自己就给他这个机会,要不他何以能够冒出尖尖角?让自己名正言顺得除去? ** 北苑冷宫 阿妍孱弱得躺在卧榻上,她双目早已看不见了,看不见最好,之前自己的五指骨骼都能清晰看见,想必现在已是一块骷髅模样。其实也不能说是骷髅,还有一条条如图腾似藤蔓的血管,一会儿红一会儿黑得流淌着。 这个毒最让她感激的便是最后让自己失明,这样便看不见那些骇人的躯体,只是现在完全不知道时间,只能从一次次毒发知晓又是一日午时的开始, 虽然每次都是同样只发作一个时辰,但是一次比一次剧烈。人家说吸食了海洛因等毒品戒毒时便是人间最苦,阿妍只道世上哪有最痛苦,只有更痛苦,没有所谓的十二级生产最痛之说,这种千刀万剐,如千万柱香火烙铁同时灼身般早超出了不知道多少级别。 看来上辈子造孽太多,才有这样的报应,阿妍只能认命得想着,还有一日差不多就结束了吧!再一日便解脱了!多么期待那一刻来临! 她这样想着,口中被灌进少许液体,早已无味觉,只能猜测是参汤,又是楚翊怕她早死,用这人参为她续命,生怕她少一分精神享受百日殇带给自己的切骨感受。 她被迫又喝完了参汤,刚刚毒发,现在无法阻拦得又昏迷了过去。 这段时间浑浑噩噩得,什么都没有的世界原本只有毒药带给自己的痛苦,可是人之将死眼前便有幻觉似的,常常如同一部部电影从脑中飘过,而主角竟是自己,但是懊恼的是醒来如何细想都忆不起当中细节。 今日又是一样,浑浑噩噩得看着一个个莫名其妙的画面,从脑中飞掠过去。 想要抓住一探究竟却始终模糊凌乱,终于她甩甩自己脑袋,让自己能看清画面人物,她很用力、很用心、很吃力地看了过去,终于看清了模糊眼前的男人是谁——楚翊。 “不,我马上就要死了,再也不要见到你了,死了怎么可以见到你。”阿妍随着自己情绪的激动而挣扎起来。 她的双唇喊着:“不要——不要——”砰的一下坐了起来,而后她惊愕地起身为自己拭去冷汗。 当睁开双眸时,竟望见楚翊坐在床边。 阿妍惊诧无比得望着自己,今天是最后一日,自己没死? 楚翊似乎看出了什么,轻声地说:“百日殇最后一日会让中毒之人恢复原样,然后午时一过,亲眼目睹自己一寸寸身躯腐烂化水,自己尖叫惊恐挣扎着死去。” “皇上是来欣赏我如何毒发的?那皇上可不能走神,别错过一丝一毫。”阿妍心中冷冷一笑,淡淡得回应了一句。 楚翊双眸暗淡了许多:“朕输给楚渊了,他果真够狠,至今都不肯给你解毒,你先将这药喝下,朕待会再跟你解释。” 阿妍顺着他的眸光瞥向他手中的一个大碗,里面哪里是药,明明就是一碗鲜血。 她蕴了抹浅笑:“想不到皇上还能这般对我,我是不是该谢主隆恩。”说完,她扬起一只手掌,趁着楚翊一个不小心,将他手中碗打掉,整碗血哐当落了下来,溅得到处都是。” 楚翊大惊失色,赶快将掉落地上的几片残花取起:“心妍,这是你活命的药,你……” “活着?活着做什么?让你们这般折磨吗?我宁愿看见自己一寸寸得烂掉都不想见到你。” “朕……朕是逼不得已,只有那样,朕没有办法。”楚翊双眼盈盈,有着不舍也有着诚意。 “娘娘,皇上一直想着娘娘,皇上……”菱芸也跪了下来哭泣着恳求阿妍。 阿妍冷冷得望着楚翊的伤痛,这一刻又是那么真实,但是这不是她要的:“想着?皇上女人何其多,我可不敢奢求。生命无法永远无伤、无痛、无死,而真正的想着的话,可最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这是想着吗?那种毒发滋味无人能体会,而皇上既有解药,要我最后一日才吃,你认为你如此狠得下心,我就要听你的话喝下去吗?” 楚翊双唇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娘娘,那不是解药,皇上想尽一切办法,可是都未取到康王解药。皇上仅能得到的半株血清莲,只因这只能为娘娘续命,却不能为娘娘解毒,皇上这才……” “哦是吗?那皇上用心良苦了,续命为何?不能解毒便要长长久久痛苦下去?皇上可真是够狠,既然舍不得你的贵妃受苦,现在这副心疼模样做给谁看?” “朕不是这样的。”楚翊抓住阿妍的手:“有些事以后再说,朕再去弄一碗清莲血。” 楚翊说完,便起身走出了屋子。 阿妍起身套上绣鞋,屋子都被窗帘遮去外面光线,所以只有昏暗,她试着慢慢打开房门,让双眼适应光线。 菱芸一直跪在那边呐呐得恳求着,阿妍都径自忽略她的话语,只要关于楚翊的她一个字都不想听。 她缓缓走出厢房,因为冷宫阴凉潮湿,她走到墙角才发现那穿过“勾心斗角”的屋脊的一缕阳光。她伸手抚摸着,感触着,其实什么苦痛都经受了,死去未尝不是解脱。 只是不知晓能否回去现代,穿越而来便不是淹死而来,怎么可能掉下水池将十余年游泳长项的人淹死? 但是活着也见不到亲人,试问十多年来恍然如梦,回首望去竟是在街上做小乞丐的日子才是最幸福的,此生还有什么舍不下的呢? 她知晓此刻自己是颓废的、沮丧的。人不应该如此没有积极性的,但是所有的一切都不敌一次次毁灭般身心伤害。想到这,阿妍淡淡得笑了,如此祥和如此无怨,令一旁站立凝望她的楚翊更加恐惧起来。 是楚渊让她没了生的念想吗?自己都说会好好解释的,可为何她还是笑得这般无畏?令他想起自己曾经赐死的那个人,那个她也是笑得如此无所谓,如此淡然。 楚翊颤抖的双手,一步千斤似得迈了过去,再抚上阿妍的肩上。 “心妍,听朕说,朕是真的想给你解毒,以后……咱们有以后,你别这样好吗?”楚翊的嗓音带着梗塞,双眸黯然蕴着恳求。 阿妍回过头去望着他:“我没法让自己好好活着,只想这一刻清净,你都不允个安生吗?” “乖,喝下这碗,是御医们研制的,加了食过解药的倾儿的血。对你一定有帮助的,里面还有燕国的秘药,你不会死的,人要活着,活着就会好起来。” 阿妍一听,这碗果真是血,还是他口口呼唤的倾儿的血?想到这,她嗷嗷吐了起来,先是大量口水溢出,而后开始是掺杂着血的黄疸水。 楚翊大惊失色,赶快将手中盛满鲜血与良药的碗递给仟翼,准备给阿妍拍背。 阿妍一个奋起,却再次将那碗血药泼洒在地上。 阿妍望见地板上的血,哈哈笑了起来:“给她解毒,又取她的血为我试着解毒?楚翊,你想什么?你滚……我不想看见你,如若想我活到午时,便立刻滚出去,不然我立刻撞死在这。” 人之将死,此刻以死相逼怎能是假,这话一出,令赶到后院的一杆人全都立马跪在了阿妍身前。 有紫烟、有秋菊、有晋凛长生还有顾老爹与龅牙夫人。 “娘娘……” 阿妍顿时呆愣了起来,接而又是一阵呵呵傻笑:“你要用他们的性命逼我是吗?你还能再折磨我一些吗?这些人是你的人,生与死与我何干,怕是要辜负皇上的良苦用心了。” “心妍乖,莫要赌气……”楚翊话未说完,却望着仟翼再次从外面走来,手上空空无物。 之前他使眼色让仟翼代他去取倾儿的血,看来他没有办成。 楚翊深吸一口气,抬手点了阿妍的穴,阿妍便如木头人般得伫立僵直起来。那双眸愤愤蕴着血丝与泪光。 他小心得将她抱回卧房,接而行到院中,将龙辇上因失血过多而昏沉半晕的沈倾玥抱进了卧房。 阿妍不甘得平躺在卧榻上,总是这么不能自已,什么都不能决定,哪怕不能好好活着,都不让自己死去。泪水不住得顺着眼角滑下太阳穴,再隐进了披散的发丝中间。 楚翊从冷宫门外的龙辇上,将沈倾玥抱着进了卧房。 他将她放在能够倚墙的凳子上,蹲在她的面前对她说道:“倾儿,太医说你服过血清莲,所以应该有解毒的作用,这次是最后一次,朕不会再让你多流一碗了。” 沈倾玥苍白孱弱得望着楚翊:“皇上……你这样会要了倾儿的命啊!” “倾儿乖,不管你父亲如何谋反,都不能影响你的位置。”他边说边执起沈倾玥的右手腕,拉开包扎的布料,再将那道一寸宽的血口打开,伴随着她啊……的尖叫,手腕再次涌出大量鲜血,仟翼没有马上去接纳血,而是流了数秒,待伤口的止血药冲的差不多了,才将大碗拿过去接住。 第五十四章 九死一生 沈倾玥惊喊了一句“我好恨啊……”便晕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楚翊见血差不多了,亲自为她处理包扎了伤口。 这才取起一旁水晶钵中的血清莲塞进自己的口中,阿妍知道他要做什么,泪水喷薄而出,恳求着他不要,都说不是解药,这样吃下去续命,一定日日还要承受那种苦痛,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她害怕,无比的害怕。 她紧抿的双唇无法开启,只能将双瞳凝向他,恳求他,可是求有用吗?有用吗? 穴道被点,阿妍只能紧张得僵硬起来。 楚翊径自将那半株残莲放入口中,咀嚼一番,便对准她的唇覆了上去。 阿妍想要使劲咬住牙关,奈何楚翊不顾她的阻拦,强行钳住她的下颚迫使阿妍不得不微张开口,继而他的舌尖硬是将口内的残莲碎末绕进了阿妍的口中。 阿妍不去呼吸,任由那个恶心的东西堵住喉腔,错就错自己没有早些咬舌自尽,怪只怪自己相信自杀亦是一种罪过。 楚翊又一次一次的俯□子,将那掺进许多药粉的血用嘴强行灌入她的口中,再运用真气让阿妍强行咽下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 直到最后一滴血饮尽,阿妍缓缓阖下了眼眸,全身仿似沉入大海,那种下坠感好似跌入宇宙黑洞,没有一点尽头。 楚翊见阿妍再次昏迷,心中紧张更甚,唤来仟翼:“去一趟湘兰苑,你知晓什么事吧?” 仟翼自是知晓,皇上让他去问“莫荣华”服用完这半株血清莲会是什么反应? ** 茂密的林间,一辆华丽的马车穿梭其中,疾步的奔走着,不断有惊飞了树上小歇的鸟儿。 这疾驰的马车前后都有大队人马相随,而马车里面正是一直搂抱着阿妍不愿放开的楚翊。 阿妍双眸紧闭,全身没有温度,几乎探不到脉搏,却有一缕几乎没有的鼻息。 燕太子说,服用半株残莲没有毒发时是与常人无异,唯有午时三刻开始,才会令两种药物相冲相撞。 可阿妍服过后,却一直昏迷,全身温度骤然降低,仿似冰人,燕太子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因为那半株残莲早就涤尽原本的寒毒。 难道是为了掩饰燕太子,而故意加入血中的有这段时日太医们精心研制的药,是因为这样而使她药物相克吗? 无措慌张下,楚翊决定再次微服出宫,他必须前往覃州附近的山脉向白神医求救。 这一路上,他一刻都不愿放开毫无温度的阿妍,深怕她一不留神便没了气息。此刻的楚翊无比慌乱,不知所措,泪眼婆娑得不断俯身亲吻着阿妍,而那颤抖的双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早就知晓,自己已将她印在心里,嵌入了骨髓,根本无法挥去,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此刻出宫绝非对策,但是江山算什么?没了可以再夺,而她的命如若终止了,试问又能何处寻找? 自从决定追随自己心意的那刻开始,他一直小心翼翼,这般处心积虑,最终……最终还是走到这步境地…… 楚翊将阿妍揽进怀中,让她紧紧得贴附在自己身上,心中默默祈求上天不要将她带走,哪怕折去几十年寿命,也好过失去她的凄凉。 楚翊终于体会到什么是绝望,她就是绝望了,才会不想活下去!可是她应该不是为了自己绝望,应该是因为楚渊的绝情而绝望! 楚翊继续搂抱着怀中的阿妍,就算这样,他都不会放手,“休想离开,休想不要我”这是楚翊心中一直默默念叨的一句话语。 *** 白云居 楚翊抱着阿妍步下马来,将她小心抱进白神医会诊的屋子。 随行的吴展闲是白神医的徒弟,他比楚翊更早一个时辰到达白云居,所以已经为他们打理好了一切。 白神医知道事态紧急,便无暇行礼,坐定后便伸手为阿妍诊脉。待碰触到阿妍脉搏处,不由蹙紧了的双眉。 白神医探脉探了很久,一会儿似侧眉深思,一会儿又摇一摇头。 楚翊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忘记了呼吸,却也不敢问出一句,生怕打扰他的诊治。 此时的他早已不是一国之君,仅是一名慌张失措的普通男人。 待楚翊如站针毡般得守在一旁,紧紧攥起的手心全是汗水。 白神医终于缓缓站起来,朝楚翊行了一礼,楚翊赶忙伸手扶他:“白神医莫要多礼。”他说这话时,双手紧紧拽住白神医的手还是颤抖的。 “皇上,容老朽去偏房思索片刻,也寻寻医书,看是否有记载这个病症。” 楚翊这才松开了白神医:“那有劳白神医了。” 白神医朝楚翊恭身一礼退了出去,楚翊坐入榻边,执起阿妍的手,时光仿似又回到了一百天前,她刚刚中毒,他不知所措得守在一边。 直到天幕变暗,华灯已上,楚翊都没有改变一下姿势。 终于白神医的嗓音响起:“皇上。” 楚翊赶忙惊醒,站了起来凝凝得注视着他,期待他的答案。 “老朽思前想后,唯有一种可能。” “白神医但说无妨。” “还请皇上脱下瑶妃娘娘鞋袜,观看娘娘的玉足,特别是涌泉穴与脚趾处。” 楚翊疑惑,便照着白神医的吩咐,脱去了阿妍的鞋袜,只见那白皙的足上,大拇指与脚心处皆覆了一层薄霜。 他诧异的将目光探向白神医,期待白神医的答案。 只见白神医轻轻捋了捋自己雪白的胡子,不住的点着头。 楚翊蕴了一抹恳求:“白神医是否已经知晓心妍病症?还请白神医明示。” “皇上莫急,如若老朽没有猜错,娘娘怕是服用了过多的血清莲才会这样?” “你说什么?”楚翊瞬间以为自己听错,明明只服用半株,完全不能解毒,可是白神医却道是服用过多。 白神医继续颌首:“血清莲本性属寒,原本极寒,但用燕国天池水涤去寒性,只是刚好能够解去百日殇的毒,却不能改变它的本性。因此服用过多血清莲便会中了寒毒,从而让人因寒冷而变成长眠状态。 楚翊这才了然,难道是楚渊,楚渊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避过他藏得极隐蔽的隐卫。而且还躲过菱芸给她服下了解药。 思及此,楚翊开始懊恼当时她那般恳求,而他却还是不顾她的祈盼,还多此一举的给她强灌下半株血清莲,就这样令她中了寒毒。 “那敢问白神医,中了寒毒……能解吗?” “老朽方才思前想后唯有以毒攻毒。”说完,白神医甚是凝重得叹了口气。 “看白神医的神情,难道有风险?白神医不妨说来听听。”楚翊嗓音的急促与焦灼没有隐去。 白神医微微点头:“唯有用烈性媚药催情试试。” 楚翊不明白白神医所说以毒攻毒却又说催情?疑惑得凝望着一头斑驳白发的白神医。 白神医明了,便想楚翊解释起来:“皇上,媚药都是药性情燥热无比的,而令人催动了情、欲,便会来带动全身血脉流动,皇上在与娘娘解除媚药之际,运功逼出寒毒,但又要行欢又要运功,思想不能集中,而瑶妃恐会受媚药影响而失去常理,所以皇上若要解毒怕是会九死一生。” “九死可能有一生,白神医,你可知这生的希望可比之前大了不知多少,白神医莫要犹豫,尝试也许活不了,倘若不去尝试却绝对活不了。”楚翊决然得将立场言出,而后又又吩咐道:“白神医莫要顾虑了,快去准备为瑶妃解毒的药物吧!” “老朽遵旨,皇上乃至情至性之人,谁道皇家多薄情,只是未见痴情人。”白神医行完礼,径自感叹得向配药房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阿5有事,要请假一天,所以可能要周四更新~~ 第五十五章 是时候了 北华国都城郊 京城最高的山崖——五缘崖,楚渊站立在山崖边的风动石上。 山上风大,伴随着浮云薄雾掠过,他鬓角头顶早已全是水珠。 他凝望着皇宫的方向,他这次又输了。楚翊这副做派本就预料是欲盖弥彰,此时比的是谁心狠,谁输得起一个女人。 可是最后,还是自己输不起。楚翊是真的没有藏起燕太子?不对,他一定有解药,只是为了江山他狠得下心肠,不愿拿出血清莲为阿妍解毒,那个位置就是需要冷心冷情才能做得稳吗? 小七,我最终还是不能看着你死,最终功亏一篑。现在楚翊一定四处通缉,此次退出,何时能够翻盘都是未知之数。 “属下见过王爷。”一袭黑衣锦袍的侍卫突然闪现在楚渊身后,向他跪拜。 楚渊缓缓转过身旁,被风带起的白发微微扬起,消瘦的身型显得没什么精神。 “本王静思数日,城内有何消息?” “前几日皇上下令将沈家灭门,并称沈相主谋施毒,说沈相先毒害亲女,而后用毒血针令瑶妃中毒。” 听了这个消息,楚渊微微眯了眯瞳眸,心内分析着,楚翊不公开自己施毒叛国,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让小七洗去淫、妇冤屈,但这样做却也隐瞒了自己施毒的事实,看来楚翊是想要暗暗的和自己较量一番。 但这样除去沈相,人心惶惶,朝堂势必混乱,难道他不怕燕国赵王挑衅,而后自己筹谋已久的起势敌对吗? 还是楚翊故意要让自己起事,便更有明目诛杀? 楚渊想到这,淡淡得笑了笑。楚翊这人不可能如此耿直,一定还有其它打算。 “你速去京城继续打探,吩咐下去,元族那边休得轻举妄动,本王军饷足够,需的就是一个有把握的良机。” “属下遵旨。” “赤炎,等等。”楚渊突然又想到一条,赶忙叫住名唤赤炎的心腹,继续交代:“立刻飞鸽传书往赵国,看看赵王那边可有什么动静,事无大小,一律禀报,能探到什么就什么,包括死了一条耗子。” “是,王爷” ** 阿妍梦见自己在一片冰冷湖泊中,她犹如孤舟飘荡在上面。 其实这样也好,真的好宁静,什么都可以不想,什么也不想理会。这湖水一定很清很清,上面的天空一定很蓝很蓝。 但是这种惬意没有持续很久,她被身体渐渐袭来的一股燥热而感到非常难耐。 是怎么了?很不舒服,为何全身感到滚烫无比起来,很热,很热,是起火了? 她不由呃……得哼出一声,双唇轻轻抿了抿,好渴好干:“水……水……” 正当她微启双唇时,一缕冰凉覆上,好似清悠的晚风掠过。轻轻地,柔柔地拂过,那么小心翼翼,令她觉得不够,忍不住伸出舌尖去舔拭那片美好。 这份柔、软缓缓渡进口中的清水分外沁心,令她本能得再次抿了抿唇,想要将这层眷恋的香软含在口中。 可是这份甜美却好似要离开,她蕴了抹不甘,轻挑舌尖吮了吮,这个感觉让她沉溺不舍放开。 楚翊知道阿妍的媚药已经生效,他不能极力配合,以免沉沦下去而忘却正事。 白神医本想将她捆绑住,以免她的激烈反应会影响到关键时刻的驱毒。 但楚翊不愿这般强迫于她,那夜楚渊夜闯,他的强要,已让她心有余悸。 此刻她虽意识已被媚药控制,但强行捆绑住行事,与那夜又有何不同? 尽管是为她解毒,但他还是不愿有一丝牵强,哪怕身体的抑制他都不愿。 她已经受了太多苦痛,怎能让她再有一丝伤害? 他感觉到阿妍体内的药效越发肆意疯长,如此轻抚已无法平复她汹涌而来的念想。 他也无比贪恋这份从未有过的热情,却不得不抑制自己已经不亚于她的炽烈想法。 他只能不温不火得配合着她的气息吞吐,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将她紧紧得搂在怀中,好似要将她嵌入身体里面。 她似乎很满足这份毫无间隙的交缠,唇间溢出了细碎的娇音,令他再次心旷神怡。他有着急切,有着渴望,竟也变得无法自持,情不自禁得尽情索取起来,任由这份疯狂蔓延下去,令他沉浸在澎湃的激情当中。 帐内的情、潮盎然,春色无边。 * “午时三刻已到……是时候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是时候了……” 仟翼刻意放缓语速,悠悠得提醒着屋内的皇上莫要沉醉而忘却分寸。 可他喊了两轮,再屏息静听着里面的动静,似乎呼吸未曾改变,吱嘎声还在有律得持续。 仟翼不由担心皇上过于忘我,而到结束时才想起为瑶妃运功驱毒。到时皇上就算过了最佳良机也一定会强行运功,白神医说这样不一定能为瑶妃解了寒毒,更可能让皇上走火入魔或当场暴毙。 想到这,仟翼心中担忧更甚,但又不能大声惊扰于他们,否则也会血脉逆行或令皇上患上隐疾,这可如何是好。 仟翼这时有了一丝无措,他远眺散落在夜空中的点点繁星,不由懊恼该如何唤回正在迷离销、魂中的皇上。 忽然灵光一闪,忆起皇上某日于御书房中,一直对着自己书写的几字傻笑,心中有了一丝希冀。 他再次往屋内做出不疾不徐的腔调说道:“你妈喊你回家吃饭……是时候了……” 楚翊被这句话唤回了心神,朦胧之中终于忆起应当好好把控主权,在阿妍彻底释放媚毒之际运功将寒毒逼出。 想到这,他庆幸自己能够回转思绪,定是过于忘情,忽略了和仟翼先前说好的提醒暗语。还好仟翼机灵,竟说出这句让他很有记忆的口头话语。 那次她第一次生出对他的关心,害怕他一睡不醒而起了恐惧。 他记得当时还故意戏谑得问:“做什么?” 她为了掩饰窘迫,而说出这么一句有些莫名的话语,却如春风般灌入了他的心。 阿妍此刻亦是迷蒙之中,一切随着本能而为之,感觉到他的停顿,有些不满得轻哼出声。 楚翊已能理智一些,使尽御女之术也不能再被她牵引而没了方向。 窗外的仟翼感觉到内里的动静似乎改变,心叹这句看来真的管用,有了法宝他悬起的心适当可以落下一些。 夜色渐浓,仟翼望着淡淡月华,再次聆听内里的暧昧喘息,以便适时提醒。 ** 天色微凉,雾气依旧四处缭绕。 楚翊打开房门,对上了仟翼如释重负的目光,眉梢微挑,蕴了抹浅笑说道:“是时候了……可以滚了!” 仟翼早已忘却什么身份与差距,迈去一步给了他一个诚挚的拥抱,庆幸这个唯一的亲人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朕去看看白神医是否起身。” “皇上没能安寝,白神医岂会独自去睡?他与吴医官都在前厅等着皇上。” 楚翊点点头:“瑶妃睡去了,她身子损耗太大,估计要好久才会醒来,你安排好伺候的人便去歇一下吧!” “奴才等皇上就寝后再去歇息吧!” 楚翊微微点了点头,抬起手臂抚在他的肩上:“朕让你入朝为官,你却始终要为奴侍奉,其实你的心思朕知晓,母妃当年有你一半对朕的心,朕……”说到这,他双眉不禁紧紧蹙了起来,又径自得摇了摇头,这才迈开步履向前厅而去。 仟翼双眸微闪,凝望着皇上的背影消失于转角,心中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照顾大哥除了为这份手足之情,更为了圆娘亲多年的记挂。 楚翊的母妃便是他的娘亲,他娘亲的家乡是燕国边境的越垠山。 当年被燕皇逼迫,不得不来到北华做了先皇的妃嫔,幸而他的父亲屡次筹谋,终在一次先皇狩猎之际,假意弑君时抱着已为贵妃的娘亲跃下山崖。 但娘亲虽然如愿与父亲相守,却日日挂念宫中三皇子的安危,懊悔负疚多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皇上虽然从来没有唤他一声弟弟,但方才那抹蕴着感动的眸光中,他知晓多年的守候没有白费,他的娘亲可以安心了。 娘亲曾经的冷漠是皇上的伤痛,但他不能将实情讲出,否则皇上唯有伤得更深。 他又回眸望了望紧闭的屋门,房内榻上的女子是皇上的挚爱,皇上已沦为情痴,在瑶妃面前怕是已无男儿的气概了。 哪怕她犯了大错而身重奇毒,皇上都只为她的安危而忧,不知道皇上将冰冷的心融化成水是福还是祸? ** 晨曦明媚,零星阳光穿过茂密的枝叶,映在树下浅眠的阿妍身上。 楚翊轻轻得拾起她滑落的薄被,小心地为她盖上。如今剧毒刚解,她的身子极其虚弱,一不小心中了风寒势必很久才能好转。 阿妍缓缓得打开眼帘,望见楚翊的俊脸尽在咫尺,淡淡得笑了笑。 楚翊轻抚上了她额际的发丝,凝望了一会儿才说道:“把你吵醒了?” 阿妍有着一丝慵懒得眯了眯眼:“没,本没睡得很沉,皇上若忙的话,便不要照顾臣妾了。” 楚翊伸出长臂一揽,便将她圈在了怀中,轻抚着她的脊背说道:“这样才不觉会得烦恼与疲惫,所以心妍莫要觉得扰了朕的国事。” 阿妍鼻腔内尽是楚翊身上特有的幽竹淡香,另外还夹杂了丝丝药草味。 这份药味她极为熟悉,便小声问道:“皇上亲自为臣妾熬药?” “你怎会知道?” “因为紫烟替臣妾熬药后,身上便会携着这种药草味道。” 楚翊将她放开,俯下头嗅了嗅自己腋下,有些窘迫得问道:“很难闻吗?” 阿妍见他这份憨样,不禁浅浅一笑:“不难闻,臣妾一日可是喝了五碗药,身上一定也会染上这个味道,皇上可有嫌弃臣妾?” 楚翊这才释怀,再次将她搂紧:“怎么会。”接而他又往她的发髻深深地嗅了嗅,再低声说道:“心妍身上有种淡淡的兰花香味,朕如何闻都闻不够。” 被他这么一说,阿妍心中泛起了一缕微波。 她醒来那日,仟翼怕自己不能原谅楚翊,便迫不及待得将事情原委解释得很是详细,生怕漏了一个细节。 阿妍从仟翼的久久劝慰中听得出他想表达的意思——皇上爱惨了她。 只是她…… 许是因为经历了大劫,心肠似乎硬了许多,已无从前的轻易感动。也或许自己对他还是有着怨怪,怨怪他在那段极度痛苦时没有陪伴。 还有一种可能是,当日对爱情的沉迷已被日日剧毒的折磨而消耗殆尽,当时死是奢侈的,而活着的心也荡然无存,因此她无法毫无芥蒂。 但若真要说他错了,便是他错过了她最需要他的时候。还有不管有何因由,他那时候所做的事如盐水般残忍地泼向伤痕累累的自己,这个事实成为伤疤深深地烙印下来,她无法磨灭这个伤口。 所以她虽对着楚翊似乎轻松谈笑,但是那份真实早已掩埋。倘若说楚翊曾经能看穿她笑容下的真假,如今阿妍怎能让他再看得透彻? “心妍,现在药应该凉一些了,朕去取来。”楚翊再一次放开了她,起身便要往屋内而去。 “皇上……”阿妍抬手将他温热的大掌抓住:“臣妾有件事想跟皇上说。” 楚翊又再次蹲下,凝凝得望着一脸淡然的她:“怎么了?” 阿妍有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楚翊有些困惑,却还是没有打扰她抉择是否说出。 “皇上,其实那夜臣妾与康王并没有……” 楚翊的双眸微微黯然了一些,阿妍知晓,这是他痛苦时流露出的目光。 “康王弄伤了臣妾的舌尖,应该是那个微不可及的小伤口染上的毒。” 楚翊听完这句,如墨濯般的双瞳瞬间划出一抹华彩,却又立刻漾起了一份纠结。 他为阿妍特意的解释而心悦,却也为她后面所述的染上毒药而黯然。为什么她不是说康王借那道伤口施毒,而说成自己染上?楚渊对她这样,她都还不忍指责一句? 阿妍并不知晓楚翊的真正想法,只道他知道自己与楚渊未有奸情而兴奋,又为她舌尖受伤必然是亲吻所致而气恼。 楚翊嗓音沉凝了几分:“康王对你施毒,你觉得朕当如何报复他?” 第五十六章 竹林别苑 阿妍被楚翊这么一问,也瞬间呆愣了起来,贝齿咬了咬唇瓣。 说实话,也许是那一百日的折磨,她忙于应付身体上的苦楚,也为了不让自己更加心伤,因此她一直有意拂去对楚渊的任何想法。 那时候的她太痛太累,不想让自己恨,因为恨会更累更痛。而这几日,也似乎将楚渊抛到九霄云外,只因为那段记忆与经历连回忆都不想回忆。 而楚翊,她也清楚,被他用洪水浇熄的火苗如何能再重新点燃?也或许是这次的劫数让她明白,只有薄情才不会被无情伤。 “康王施毒……”是的,楚翊必然是容不下楚渊的,楚渊也已撕破脸准备迎战,而自己也没必要纠结在他们的战争之中。 楚渊,曾经那个温润如玉、淡雅如风的男人她从来都不曾认识过,再也不想理会。 思到这,阿妍微垂着眼眸,淡淡吐出:“臣妾不能干政,皇上对康王……臣妾怎能多言。” 楚翊嗓音覆了抹清洌:“朕会将他千刀万剐,让他死无全尸。” 这句话让阿妍心中惊了一下,她的手猛的收拢攥了起来。 之前还告诫自己要薄情一些,但是听闻这话,她本能得有些不知所措。这份震惊到底是不舍楚渊不得好死?还是内心深处不忍楚翊这般弑杀手足? 其实善良如她又怎会明白,径自鞭策自己薄情,就真的会变成无情的人吗?骨子里的东西怎能顷刻拂去。 她眸光盈盈,探向楚翊,启动的唇瓣定格了一下,才小声吐出:“他……最终还是为臣妾解了毒,皇上……若因为臣妾而诛杀兄弟,臣妾觉得不妥。” “有何不妥?他本犯了死罪,可有当朕是他手足?” “但皇上没有证据,不是吗?” 楚翊凝见阿妍的反应,心中非常不悦,不过还是倾力抑制住心中怒火,漾起一层愠色说道:“那心妍觉得朕应当如何处置?是他用百日殇毒害于你。” 阿妍眉心微拧,抬眸遥望远方:“只觉得他没有要了臣妾性命,臣妾便不应想着他死。但至于他犯了大错,皇上秉公办理,臣妾不会多言。” 接而她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臣妾不想与皇上说康王,提都不想提。” 楚翊点点头,嗓音柔和了一些:“那就不说,进屋吧!” “臣妾还有一个事情想告诉皇上。” “什么?” “那日龙袍上的血倘若不是臣妾的,臣妾只能说除非过去五年出过事,其余绝无可能有其它男人碰过臣妾。” 楚翊怔愣了一会儿,将眸光再次落在她的面容上:“傻瓜,朕当然是你唯一的男人。” 阿妍凝望着他,那黝黑双瞳蕴着肯定,但听仟翼的切切劝慰中,却是楚翊没有介意她与楚渊有染,还一心为她寻药。 当时话中意思便是自己并非完璧,根本无法证明百日殇之毒不是与楚渊苟合而中的报应。 当时仟翼说得如此肯定,在仟翼看来,楚翊的没有计较,还一门心思为她寻求解药的做法,已超出了普通男人能承受的肚量。 所以,仟翼的字字言语中隐着告诫,让她好自为之。 如若是这样,到底是楚翊之前说她并非完璧是事实,还是此刻双眸间的肯定是真实的? 到底哪一个才是事实,阿妍觉得好迷茫,好多事情一头雾水。 她挥去烦恼思绪,缓缓起身往卧房而去,楚翊将她虚扶着,一道并肩行了进去。 她还要在白神医这调养一段日子,楚翊执意要陪,她也懒得多说,如若因为她而丢了江山,那也是他自己的事! *** 一队车马缓缓的行走在回京的官道上。 沈相刚除,朝中人心不稳,楚翊在白云居日益担忧,却在阿妍面前强做淡定。 而他需要稳定大权,回京迫在眉睫。 白神医见阿妍已有好转,而回宫后宫中珍奇药草更足,便也一次次相劝楚翊回京。 不过楚翊说了启程,却依旧在白云居拖了三日才肯真正离开。 这三日,楚翊无时无刻都要面见白神医,持续让他叙述她调养时的注意小结,就算全数交代清楚,他还一直请求白神医再思再想,生怕会有忽略之处。 想那白神医也着实无奈,这三日就算楚翊有紧急正事,还是片刻不让他小憩一下。 因为楚翊定会命令吴展闲继续向白神医请教,以备回京时为她这个瑶妃做好万全的调理准备。 阿妍自知楚翊这是紧张她,但也挺同情白神医的。差不多的话重复说上几日几夜,谁受得了估计他的心中也只能暗认倒霉,因为碰到的是一个神经兮兮的皇帝,又能如何? 而楚翊已顾念白神医誓不回京,白神医又怎敢违抗圣令不去“奉陪”这无理的要求呢? 启程的这两日,楚翊亦是小心翼翼,一路命令放缓行程,以免她奔波疲惫。 其实楚翊的良苦用心,阿妍能够体会,但也疑惑楚翊何时情根深种至此? 如若他一直这般宠溺照顾自己,在这异世依靠于他其实应该可得安稳生活。 不行,哪里可能真正的安稳?回宫后后宫的女人一个个都不省心,楚翊不散去便没有自己的清净。 阿妍倚靠在马车内闭目想着,而楚翊正将飞鸽上解下的一卷卷小纸条翻开阅读。 见阿妍侧了侧身,他开口言道:“心妍醒了?” 她本来就没有睡去:“嗯!”揉了揉眼睛,再次说道:“皇上可以让他们快些赶路,这快些赶回去,也能早些安顿。” “还是缓一些吧,还需一日便能到京城,缓些走便少去颠簸,你的身子骨还是少颠沛比较好。” 阿妍点点头,微微起身,楚翊忙从车厢另一边往内挪了一些,给她后背垫上引枕。 其实阿妍觉得他真的与以前不同,早没了任何架子与死撑的面子。 “正阳宫寝殿正在重新修葺,回京你便住进正合宫,待调理好身子,朕便封你为后,朕要与心妍在正合大殿上拜天地。”楚翊说这句话时神采奕奕,双眸上有着喜悦的流光。 阿妍微微错愕了一下,对上他的眸光点了点头:“皇上先稳定超纲,大婚日后再说。” 楚翊坐在她的身边,将她揽进怀中。不得不说,楚翊更加黏她,两人只要能贴着,他绝不会让她离开他寸余。 他将她的手抬起,凝凝地注视了一下:“当日你问那两枚戒指带哪只手指好看,朕觉得你带这只较好。” “皇上怎忆起这事了?” 楚翊嗓音变得清越起来:“你在冷宫时,朕常常会去汀兰苑,那日看见锦盒内的戒指,便将它带至手上。一只尾指能入,而那只大的朕刚好带在与你一同的手指上。” 阿妍听他这样说,心中不觉得奇怪,那枚大的本就是按照她的玉扳指大小而做。 “戒指本是定情之物,先祖在世时,他看中了哪个宫女妃嫔,便会赐戒指令她戴上,那是侍寝的意思。” 阿妍了然一笑:“先祖定是风流之人,后宫之中日日定情,着实羡煞普通人家。” 楚翊伸出食指,轻刮了一下阿妍鼻梁:“朕能理解为心妍在说皇帝风流多情吗?心妍吃醋?” “……”她淡笑没有应声,不是吃醋,而是那群女人过分讨厌,就算有想让她们去死也不是因为吃醋,而是想要清净。 “那朕也是多情,只是所有的情全放在你这了。” 楚翊此话一说,阿妍掩嘴笑了起来。 “笑什么?” “没……只是想起皇上当日不是说绝不会看上……”她的话音未落,便遭到楚翊以吻堵住后面话语,也掩饰了他的窘迫。 阿妍默默得承受,对他的亲昵,她不表现出反感,也不会有多热情的迎合。 楚翊双手捧着她的面容,放开少许,两人鼻翼还触碰在一起,呼吸交叠萦绕:“这个戒指你我一人一个,朕只允你一人与朕一道佩戴。” 阿妍知晓他在许诺唯一,但是心中却无那份悸动,他是刚好悟出那是男女情戒,但阿妍怎还会让自己套上意义不同的婚戒。 “臣妾回京后,想画一条链子让司珍局打造,然后穿过那一大一小的戒指,佩戴在脖颈上。” “别,戒指戴在脖子上像什么?”他将自己一直带着从不离身的玉链子卸下:“以后你带着个。”说完便径自将它套上了阿妍的脖颈上。 阿妍顺着链子上黄豆大小的翡翠珠子,再抚触上正中间的玉坠,足有半手掌大小,上面还携着他身上的余温。 “这是皇上的,自先祖始便只有皇上带过,怎能让臣妾带着?” “好的玉能辟邪挡煞,据说能救下主人三个大劫,所以心妍带着,朕才放心,且带着它对心妍身体好。” 阿妍不再多言:“那臣妾先带着,日后身子骨硬朗些许便还给皇上。” 楚翊淡笑不语,那微凝的眸光漾着愉悦,只因他的心妍已没有离开他的打算,就这样乖巧得陪在他身边,这便足矣。 ** 京城百里外巫山镇竹林别苑 转眼已至初秋,夜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阿妍倚窗而坐,这间厢房打开窗便可见到一片秋菊,淡淡的月华笼罩,伴着隐隐的虫鸣,这样静望觉得分外惬意。 楚翊在身后悉心得为她擦拭还有些湿漉的发丝,他的动作很轻柔,就像前世的妈妈那般怕将她头皮扯疼。 阿妍心中偶尔会飘起这样的的淡淡感动,但总是会让自己压制下去,因为只要忆起心伤时的痛苦,便不会想再去动情。 明日便能回到宫中了,似乎笼子呆久了,可能真的无法在野外生存。 所以阿妍已无先前想着自由宁可漂泊的心,而起了如何让那金丝笼似的皇宫能让自己更加舒适。 可以说,阿妍变了,不再想着暗暗自保,无害的自保唯有变成可怜之人。可悲的命运也是因为没有野心才变得弱小。 她抬起手,握住身后楚翊拨弄他发丝的大掌,而后转身向他靠去。 他站着,她坐着,阿妍刚好靠在他的肚腹上,双手环搂着他的后腰。 楚翊攸得一僵,只因自解毒后,她从未主动窝进自己怀中,他无法知晓她的真正想法,但却清楚她已失去曾经终于愿意在他面前显出的真性。 楚翊回搂着她,双臂抚在她的脊背上轻轻拍着:“怎么啦?” “讨厌宫里的那些女人,有她们老是不得安生。”阿妍故意嘟着小嘴撒娇道,他知晓楚翊已将他当心头肉,自是可以这般直截了当说出心中的不满。 “嗯,心妍不喜欢他们,朕反而高兴,你不喜欢朕身边有其它人是吗?” “不知道,反正她们就很麻烦,总是看臣妾不顺眼,心里一定天天诅咒着。”她虽直接,但是没有点出沈倾玥的名字,就看楚翊怎么做。 楚翊眸光挑向了窗外,嗓音澄澈蕴着肯定:“等朝堂缓一缓,朕便将她们全打发了,这虽有违常理,但朝中两大势力头目已除,朝中稳固后,朕想那样做,别人阻拦不了。” “皇上到时候不舍得了。” 楚翊明白她在说沈倾玥,便点点头说道:“朕会将其它人送去庵堂,而倾儿朕会在骞郡那里圈出一块地,建做行宫让她在那风景如画的地方安养一生。” 阿妍心中不屑,缓朝堂、拢政权、平外患后就算清理了后宫,那建行宫又要多少时日?夜长梦多,她也就听在耳里,不去反驳罢了。 楚翊正沉浸在阿妍愿意肆意吐出心中所想时,一阵嘈杂声掠去了他的心神。 而后上空出现了数道烟火,楚翊知晓一定是这别苑出事了,仟翼正用信号通知驻守一里内的铁甲轻骑。 他拉起阿妍向外走去,在厢房门口对上了正匆匆而来的仟翼。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阿妍命运将大转折,本文正式进入下卷,下卷预计字数会比这一卷少一些,因为阿5听取建议,会加快节奏。)另外,阿5对手指中,这章估计很多虫虫,但因为时间关系,这几日很忙,所以劳烦抓虫小分队能冒泡。下章阿5一定改,鞠躬(*^__^*)嘻嘻…… 第五十七章 别苑刺杀 仟翼见到楚翊已察觉异常,不敢怠慢,立刻禀报道:“有人偷袭,前院涌进大量蛇虫鼠蚁,以蛇的数量最多。看来先前远方隐隐的短箫是有人使用驭兽之术,” “翼夜堂的驭兽之术?朕的替身傍晚先行回京可有消息?”楚翊没有停下脚步,顺着仟翼沿路洒下的白色粉末朝后院而去。 “那边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詹府余孽不足为患。”仟翼回应到。 他口中的翼夜堂阿妍曾听说过,入宫前龅牙大哥劫持詹小姐,便是请了翼夜堂的人,据说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江湖帮派。 阿妍乖巧得随着楚翊向前走去,前后都有侍卫引路与垫后,将她们夹在中央。 他们来到后院,打开门准备离开,前方便有及时的锐甲骑兵赶到。 楚翊不等他们下马便道:“别行礼了,先离开再说。” 那名身穿银色铠甲的首领颌了颌首,便做了一个手势,所有人便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先从马鞍下取出黑色披风套在自己的身上,楚翊也接过仟翼递过来的黑披,径自覆上。所有人带上连着衣襟的帽子,就想电影中的黑暗使者一般几乎成了影子。 当阿妍心中判断他们的做法想必是混淆身份时,身子已被楚翊一扯,便禁锢在他的怀里。 接而楚翊长臂一扬,阿妍眼前一黑便被他的大批覆盖了去,接而楚翊搂着她跃上了马,众人上马交错绕了几圈便分成数个分队向四周散去。 楚翊载着阿妍策马奔腾着,就在穿过别苑所在的竹林时,前方闪现了无数的黑影,有的手中持着刀剑,有的正拉弓待发。 楚翊立刻勒马停下,判断如何布阵会比较妥当。 而阿妍也觉得奇怪,在京城附近,楚翊回京竟会发生这样的事,尽管他此次是微服,但是亦是做了周密的计划,却还是有人能够打探到楚翊的行踪。 阿妍环抱住楚翊腰的手被他温暖的大掌握了握:“臣妾没事。”她知道他是要告诉她别怕。 此刻,前后的士兵们已经分别站好位置,将他们团团围住,挡住黑衣人可能对他们的攻击。 也在此时,黑衣人中有人呐喊一声,便全都全速得冲了过来。 楚翊的人马也毫不犹豫得奋力应战起来。 就在别苑前的竹林旁,整个道路一片刀光剑影,挥舞的武器交织在一起,发出激烈的碰撞声响。 楚翊将阿妍抱下马去,然后紧紧得将她环搂在身旁。 阿妍视线被黑压压一片的士兵挡住了,但灌进鼻翼的血腥之气,让她知晓前方一定血肉横飞,伴随着不断的惨叫声响起,马匹的长嘶声源源而来,地上血液越来越多,已开始流淌起来,染湿了她的绣履。 一直在中心处的楚翊依旧将阿妍紧紧扣住,而另一只手已将佩剑拔出。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传来,伴随着沙尘扬起,想必又是楚翊的一批精锐骑兵赶到。 新赶来的士兵没有迟疑,也毫不犹豫得加入战斗。 这批将士的赶来可谓是及时雨,将已奋力应战的黑衣人团团围住。 正当黑衣人已快无法应战时,一阵悠扬却有着怪异的曲调响起。四周出现了许多恶狼,数量之多令人咋舌,那一对对发着绿色荧光的眼睛缓缓向血腥中心靠近,似乎等某种指令一到,便会一拥而上。 而骑兵身旁或者身下的马匹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全都发出震耳欲聋的长嘶,有的开始狂躁得蹦跶起来。 楚翊身旁的马也瞬间骤变,楚翊已无前一刻的淡定,他抓起阿妍的手,而后下令突围。 但是狂乱的马儿胡乱得踢蹄,全都狠狠得踹向周边的士兵,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没有想巫山镇虽离京城一百里,但也算天子脚边,这些人是如何靠近辨别出楚翊真身而潜入于此的? 但众人无暇细想,忽然一阵整齐的嗖——的声音传来,无数的箭雨从天而降,齐刷刷得射向依旧战斗的将士们。 楚翊眉头微蹙,为了护住阿妍依旧紧紧拉着她的手臂,而外围保护他们的侍卫们,顽强得挥动着手中刀剑,将射向他们的箭打落。 仟翼食指与拇指环住塞入口中,吹出长长的略微尖锐的一席信号,楚翊应当还有后招,阿妍是这样想的。 此时不少将士倒地,而那些黑衣人亦是倒下一片。 忽然一个块头特别大的黑衣人拉下自己的面巾,露出额际至下颚一道极其狰狞的疤痕,朝着还在誓死抵抗的黑衣刺客们喝令一声:“开始!” 那些黑衣人领命朝旁蹦了几步,再捡起地上带着火的箭羽往自己身上刺了下去 楚翊双眉紧蹙大喝一声:“快走,是爆士。” 他的声音一落,自残的黑衣人已迎面跃起朝他们这边扑了过来。 楚翊抓起阿妍向另一边飞跃,才刚落在一株大树上,那扑过来的刺客已一声巨响引爆了自己。 接而,便陆续有自己引爆的刺客,也将身旁的不少士兵炸成几块。 阿妍紧紧闭起了双眼,不敢看下方的残酷血腥,任由楚翊携着她向外飞跃。 而不少侍从为了挡住向楚翊射来的箭羽,都身重数箭还用顽强的毅力支撑着自己继续抵抗。 楚翊似乎还是被飞溅而出的火石碎片溅伤后背发出一声闷哼,阿妍望着他背上慢慢溢出的殷红而尖叫出声来。 “你没事就好。”楚翊对她浅浅一笑,希望她别害怕。 阿妍这才知道刚才落地的一瞬间,他为何忽然将她抱紧而后旋转了一□子,一定是为她挡去飞石。 自爆的死士引爆后,数量也是越来越少,楚翊的兵马亦是伤亡惨重,待他们已跑出一段距离。 众人才停下喘了一口气,楚翊四下望去,准备下令往南行去,援军会从那个方向而来。 忽然一阵浓烈的白烟传来,那气味怪异几乎呛鼻,遮盖了周围将士因身上的鲜血气息。 楚翊立刻探手捂住阿妍鼻子,仟翼取了一个帕子立刻围住楚翊的鼻子。 场面虽然没有慌乱,但楚翊已刻不容缓,继续下令尝试是否还有埋伏而进行突围。 在楚翊领着阿妍跃出浓烟密集处时,阿妍已快窒息,楚翊放开捂住她鼻翼的手,让她缓一口气。 谁知,连一小刻的喘息都没有,又传来一阵嘈杂声,楚翊遥望上空,原来一片黑压压的血蝙蝠遮盖了天上的圆月,正向他们俯冲下来。 他毫不犹豫,将阿妍一个用劲抛向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下:“别过来。” 他喊出这三个字,便与众人一起奋力挥剑向上方砍去,共同抵去血蝙蝠的欺近。 而周围将士终于将一个个火把点燃后,那些未中剑落地的蝙蝠在上空盘旋几圈后才向远处飞去。 楚翊这才缓一口气,抬眸望向树下的阿妍,结果大惊失色,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心中的翻搅与源源升腾起来的愤怒,令那双凤眸划出一抹如龙腾似虎啸的怒意,仿似顷刻间要泯灭世间的一切那般。 没有想到,今日如此大规模筹划的行刺竟是要掳走她。 是楚渊?有可能,可楚渊是如何知晓在宫中的是替身?还能摸清他回京的方向呢?这是要提早多少日部署,才能在这里设下如此精密的埋伏? 还可能是赵王吗?不会是,他如今自己的事都应付不来,何以有能力让如此众多死士潜入北华,且目标不是自己,而是阿妍。 此时的楚翊无暇进一步分析,朝周边的将士大喊一声:“追……挖地三尺也要将瑶妃救出来。“ “皇上你的伤。“仟翼赶忙提醒。 “瑶妃生死未仆,朕哪能顾得上?“ 此时远处又是一阵巨大的马蹄声传来,看来是前方援军赶到。 楚翊飞身迎面而去,望见果真是自己的银铠军。 仟翼与残有的数十名侍从赶忙追身过去,望见楚翊刻不容缓得将领军的许首领拉下马来,而后勒住缰绳大吼一声:“众将士听令,全部向西搜寻,救出瑶妃。“ 接而他一路先行得往西奔去。 ** 阿妍朦朦胧胧得醒来,头上昏沉,抬起手敲敲自己的额头,感觉头都快裂开了。 “你醒了?“ 阿妍听见这个嗓音,双眉微拧,有些熟悉却也陌生,是谁? 她转过脸庞,望见那边窗畔所立的白衣男子,只因昏沉,这样一晃眼间还以为是楚翊,但那嗓音明明不是,她再次轻拍自己额际,想要快些清醒好看清这个男人是谁。 当她终于能将背光而站的男子看清,心中疑惑得问出:“怎么是你?” 第五十八章 秋菊双眸闪出一丝有所隐瞒的愧疚:“奴婢本是仟总管安置在清婉宫的人。那次夜里小主在殿前受伤回到屋中,奴婢便是按着仟总管的吩咐,代冬梅去看您的,本来淑妃娘娘是吩咐她过去的,不想却发现您竟是女子。” “你说你是仟翼的人?那他之前可是知晓我便是女子?”阿妍心下不屑,楚翊那次在怡心榭是让仟翼坐在对面同桌吃饭的,可见就算是主仆也相当亲密得多,是仟翼的人不就是如她先前所料是狗皇帝的人。 “奴婢不清楚,仅是受了命令去探望于小主,发现小主的女子身份,奴婢未向淑妃娘娘禀报,却禀报了仟总管。” 阿妍终于明白顾老爷当日认女,能轻易答出她腰间那颗暗痣的原因了。 只是楚渊……他们竟然搬出楚渊,看来小七米行早已易主了?也就是说那日她踏入小七米行的那一刻,便是将自己送货上门了。 阿妍眸光微敛了些许,向秋菊直接问出:“那紫烟呢?和你一样?” 秋菊微微摇了摇头:“之前奴婢与紫烟从未有过交集。” 阿妍轻笑一声,其实这个问题哪里需要问,入宫之后她有想过楚翊可能需要一个宠妃,然后那个宠妃所出的家族将会壮大起来。只是她原先觉得会是怡婉仪,没想到这狗皇帝竟然从头到尾自己制造了一个顾府大小姐。 没错,阿妍先前斟酌了一番,觉得当初顾老爷认女太过蹊跷,后来说是楚渊授意,这才让她没了判研的心思。 现在想来,根本与楚渊无关,应该是这狗皇帝为了自己的一盘棋子,而即兴将她卷入了这个棋局。 如若阿妍觉得如果自己所料无错,这顾允庸将要平步青云了,而龅牙大哥顾谦春试后定会入朝为官,到时候父子一文一武,正好对上谨贵妃与兰淑妃一文一武两个世家。 只是楚翊当真要培养这朝臣的第三方势力?那就是说他没想过立谨贵妃为后? 阿妍不是站在帝王的位置,自然不能完全洞悉楚翊这个君王的想法。 但前两次召寝都被自己如此蹩脚得推脱,而楚翊那边却毫无动静,加上今日亲自驾临芙蓉阁,这些不寻常终于让阿妍明白了,楚翊当真想将朝堂权势建立三角甚至四角划分的这个规划。 想到这,她没办法再想下去,只明白楚翊要玩的这个游戏的大概套路,而自己便是其中一个棋子。 她瞥了一眼秋菊,轻叹了一口气,难道因为知道秋菊是谁的人而将她赶走?再来一个还不是一样? “你去帮我煮两碗面吧!记得菜多下些,还要加上一个荷包蛋。”她要化气愤为食欲,楚翊不让她逍遥,反而操控在掌骨之间,那么她就慢慢让他后宫掀翻了天。 楚翊……是那日顶撞而让他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能耐?有那么无聊吗? 倘若说他对假装成太监的自己有了男女之间的兴趣,阿妍觉得这个可能性实在不大。 —————————————————————————— 翌日 皇上亲临新秀宫芙蓉阁的消息不需一日便已传便整个皇宫。 阿妍将兰淑妃传来的信条揉成一团,让紫烟为自己梳妆。 想那兰淑妃果真比较沉不住气,这才多大的功夫就表现如此直接,所以她在后宫的根基,当真还不如后面进宫的谨贵妃或者看似无为的庄妃来得稳当。 阿妍今日选了一件绣花罗衫,下系的浅蓝烟撒花绫裙,显得行步之间风流秀曼。 她自是需要精心装扮一番,显出那份意气风发的味道。当日为了钳制兰淑妃,不得已说自己的身份变换乃楚翊所为,不想如今竟然变成事实,那么更应做出喜不胜收,有些小人得志又有些惧怕兰淑妃的那种模样。 现在她在这后宫之中还是岌岌可危,皇帝有意让所有人盯着你,你就跑不掉。虽然身边有那么几个他的人,即是对自己的监视,又是为了护着这颗棋子的安全,但是这安稳日子估计是别想有了。 整理清楚,阿妍也不再蹉跎,唤上秋菊一道前去御花园,按照信条上的吩咐与兰淑妃来个御花园巧遇,随口话话家常。 现在后宫之中还没有皇后,而楚翊曾为了让谨贵妃的玥栖宫能清净,免去了“闲杂人等”的请安。所以宫妃之间很少会面,偶尔接触也是三个两个,不至于天天喋喋不休得聚成一圈。 而兰淑妃约见的养心斋靠御花园的西北角,那里有许多叠筑的石山“堆秀”,最高的叠石如同一个小山,磴道陡峭,设计了二十余丈的一线天,养心亭便是在那叠石顶上让人小歇的地方。 如果坐在亭中向四周望去,周边的奇石罗布,佳木葱茏,自然会使人情趣盎然、心旷神怡。 阿妍远远得便望见亭中一袭金棠色长裙的兰淑妃,本就娇媚的气质与样貌,因艳丽的着装显得格外妩媚。可是她面容上略显烦躁,似乎有什么事烦忧,正用手轻揉着眉心。 她没有停顿,行到养心亭的石阶下行礼,“嫔妾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兰淑妃目光幽幽的落向屈身的阿妍,瞬间展眉笑开道:“是顾妹妹啊,进来陪本宫坐坐吧!” 兰淑妃对她称呼的转变,并没让阿妍有多大意外,她唇角轻扬,眸光微敛:“谢淑妃娘娘。” 这才缓缓起身,独自步入亭中,而紫烟与秋菊只能与冬梅他们驻足几十步开外,听候吩咐。 一旁的锦兰姑姑走进,她执起精致的瓷壶,将少许热水浇灌进去,轻巧娴熟得嵌上壶盖,再轻轻摇了几下,倒出清洗的水,用茶匙舀了一些繁花银罐中的茶叶。泡茶的样子自然质朴之中有着优美雅韵。 一瞬间,清醇的淡淡茶香扑鼻而来。 “这冲茶的水是春桃今晨来园子内寻的花间清露,顾妹妹尝尝。”说完,兰淑妃已取起杯盏轻啜了一口。 阿妍浅浅一笑,也执起前方杯盏抿了一口,“这泡普洱当是贡茶,有着清甜与自然的普洱香醇,茶水入口细腻而不涩口,也只有兰淑妃能够有此好茶。” 兰淑妃闻言,眉梢微扬,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这是皇上前几日让仟总管给本宫捎来的。” “皇上待娘娘果真有心了。”阿妍嘴上这样奉承心中却轻哼起来,想那狗皇帝对后宫的女人可真是一直“体贴”得很。平时是如何的不闻不问,才会因为身边的仟翼捎来一罐茶叶而由衷欢喜? 这殿前和后宫才几步有?每天傍晚不是要徒步溜达一个时辰以上?那么亲自去探望有孕的宫妃又有何难?这样一个男人还让这后宫的一堆女人挤破头往他怀里钻,阿妍实在鄙夷。 但淑妃娘娘又换上一抹愁苦模样,轻叹一声,“好什么呀,皇上昨儿个都能有空在芙蓉阁坐上一个时辰,而本宫这……”她的眸光落向自己的腹部,一只手轻抚在上面。 “淑妃娘娘不知,嫔妾原是做奴婢奴才的命,现在能成为后宫小主,许是老天爷都觉得这福分有些过了,上回侍寝,嫔妾就……” 兰淑妃听完轻笑一下,“皇上待妹妹如此有心,提升份位之日怕是不远。” 接而她似想起了什么,“本宫见妹妹喜欢这茶,又好似懂得细品其中滋味,嗯……冬梅,你带秋菊回宫中,将那另外一罐赠予顾选侍。” 阿妍一听,心下有些思量,倒不是怕兰淑妃将秋菊带走,秋菊的主子是仟翼,倘若仟翼都已不要她的性命,自己也断不会再冒险去讨要她了。 只是她今日有意带上紫烟秋菊两人,便是担心兰淑妃将婢女支开,然后使唤她做一些为难的事。 不想所料无错,兰淑妃并没看在两个人跟随而止住今日相邀的目的,反而那么快便开始一个一个使唤支开了。 兰淑妃见阿妍若有所思,便轻声说道:“顾妹妹莫要多虑,只是这罐茶叶乃皇上所赐,本宫自是不舍得给你,而清婉宫内的,却是家父托人捎进宫的,妹妹喜欢当然应与妹妹分享,秋菊稍后便回。” 阿妍暗暗拧了拧自己大腿,竟然让人看出变脸了?这演戏的功底还需要加强才行,还好让她以为是担心秋菊,如若其他事情,这样喜形于色是要吃大亏的。 阿妍浅浅一笑,似乎有些窘迫小人之心的尴尬模样。 “本宫其实确有些知心的话想与妹妹说上一说,只是你身边那叫紫烟的丫头信得过吗?”兰淑妃见秋菊一走开,便很快进入了正题,压低嗓音轻声吐出这句。 阿妍思量一下,兰淑妃暂时不能明目张胆在这对自己怎样,定是看自己在楚翊面前好像有点不同,所以应该会搞出点什么事,然后试试自己的可利用度与服从系数。 但她此番也不能当面拒绝,于是嫣然一笑:“紫烟,你去帮本主采摘一些杜鹃花,让芙蓉阁添些朝气。” 紫烟领命,很快按照吩咐离开了。 阿妍眸光探向兰淑妃:“不知淑妃娘娘是有何烦忧?竟需如此谨慎?” 兰淑妃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轻启贝齿:“顾妹妹无需再如此生疏,唤兰姐姐便好。” 阿妍没有吱声,尽管心内却嗤了一声,瞧瞧、瞧瞧,这般“和蔼可亲”可真不是你兰淑妃的做派,越虚伪便越假,这个道理你不懂吗?为什么恰到好处的耍性子反而更能抓住男人的心? 不过她面上还是装作不解得点了点头,似恭候她的下文。 “还不是那陈贵嫔,在清婉宫的芳棂阁老是不安分。本看在她父亲一直感念我爹的提携,便让清婉宫内的人别与她接触便好,谁知竟不安分,不知天高地厚得日日打探本宫的饮食起居。更是还与那怡婉仪走动频繁。妹妹是知道的,怡婉仪与谨贵妃甚是亲密,据说闺中便有交集。” 她的这番话明着是诉苦,暗着是让她出谋划策,最好表现出愤愤不平为她叫屈,然后自发得表示处理那不懂得“感恩”的陈贵嫔。 兰淑妃这个考验奴才们的忠心与殷勤度的法子,是正常一般级别的套路。 见阿妍没有马上应答,兰淑妃果然又添上一句:“当日你在清婉宫,只不过是从她芳棂阁换了地方,她便记在心间,与薛唯安串通一气想要陷你于不义。本宫那是警告过她,谁知竟惹她不悦,反和别人图谋起来。” 阿妍了然一笑,兰淑妃为了表现自己仁德,也算是忍了陈贵嫔有一段日子了,因为陈贵嫔就那斤两,与她过不去反显得自己无肚量,干脆晾一边还能给别人宽厚大度的评价。 而如今她还真明着将阿妍当做枪子了,这处理得好她少了一个碍眼的人在跟前。倘若处理不好,露出弊端也是阿妍自讨苦吃,与她兰淑妃何干?谁会可怜这个从七品选侍是个炮灰? 第五十九章 夜幕降临,新月如钩 芙蓉阁内显得格外宁静,人人都因顾选侍公然拒寝感到危在旦夕,那种岌岌可危的气氛弥漫了整个院落。 可唯有阿妍依旧稳如泰山得坐在桌案上吃着宵夜。 她一头乌云般的秀发,随意的披散于肩后,在朦胧的灯火下显的柔亮与润泽。因为没有办法等到刚刚洗净的发丝全干,她便已迫不及待得品尝起秋菊准备的阳春面。 见到这整整两大碗最爱摆在面前,心中甚为满意。这绝对能犒劳犒劳她的五脏六腑,更能将那份原以为很渺小的不安感觉压制下去。 正在她津津有味得吃着,突然感到一抹黑影拢下,挡住了她的视线,阿妍不悦得蹙了蹙眉,抬首望见的竟是一袭雪白袍服的楚翊,正如一尘不染静静绽放的雪莲,无语得凝视着她。 往日他穿任何颜色的锦袍,皆有那不可替代的帝王标识绣嵌着。可今日却没有龙纹,那头墨发也是不扎又不束,微微飘拂于身后,显得飘逸出尘。 他黝黑深邃的冰眸子,加上唇间噙着那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在略显柔柔的烛火映照下,让人觉得邪魅与性感。 当然,这是一旁紫烟所领略到的慑人心魂的美妙画卷。 而看在阿妍眼中,却是如同无声降临的索命鬼魅,正等候着锁魂时辰到来白无常。不过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先前做夏言时的那种惧怕,因为自从那次差点被他活活掐死,她已明白在这个人面前就算再如何小心翼翼,也是无济于事的,生杀全在他的情绪与一念之间。 既然什么都没有用,不如随性一些也好,只要不无法无天拔了他的龙须,其它做什么都好像判断不出是否会惹怒于他。 就比如她曾经的谨慎小心,却换来屡次的险些丧命。而那次义正辞严的反驳怒斥,反暂时没了性命之忧。 一畔的紫烟很快就将错愕的自己唤醒,赶忙行礼道:“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心中纳闷为何外面没有人通传一下。 而阿妍也是怔了一下,然后将挂在口中的面条咻得一下吸进嘴里,才用手背拭了拭唇角的油渍,起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楚翊沉默了片刻,威肃的嗓音才拂响整个厢房,“你还知道朕是皇上,口中说着臣妾,却做着没有一点妇德的事。” 阿妍沉默,反正你要扣罪名扣帽子全都凭你一张嘴,此刻她不说,说了也没用。 “怎么?哑巴了?朕记得你能言善道才是。” 阿妍微抬起脸庞,静怡得示出一抹浅笑,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先前虽是正面反抗侍寝,但是如若这个男人要用强,她又如何能挡? 楚翊深幽的瞳眸微微眯了眯,突然抬手撩起她耳畔垂在面颊的那束发丝。 阿妍一时惊诧,硬生生的向后缩了些许,原本依旧弯曲行礼的姿势已因躲避而站直了身躯。 阿妍的躲避,使那束散发从他修长的指尖划下,宣告了她拒绝了他的接触。 楚翊抬起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依旧没有说话。微征小片刻的他将眸光落向桌上依旧完好的那碗阳春面上,而后才浅浅一笑,道:“免礼。” 接而楚翊径自坐了下来,对紫烟吩咐道:“将筷子取来。” 阿妍双眸大瞪,自己没和他好成这样吧?一个帝王也不怕陌生人的东西有毒? 楚翊看她那副神情,戏谑心起:“顾选侍料到朕会来?所以多备了一份?” 阿妍虽然显得从容平静,心中的骂声早就响了起来。开什么玩笑,妍姐我最喜欢的阳春面怎么可能进了你那黑腹暴君的肚皮。 “是方才臣妾想要吃,谁知有只蜘蛛在面汤上爬了一圈,这才备了另一碗。”阿妍轻灵的嗓音缓缓的掠过厢房。 楚翊蕴了抹原来如此的神情,却抬手执起紫烟刚刚备妥的银筷,夹起了内里的面条。 “呃……方才臣妾已用吃过的筷子触碰过了。”楚翊依旧浅笑,没有停止动作。 阿妍继续说道:“臣妾被蜘蛛一吓,不小心口水掉了下去。”楚翊竟然还是面不改色,夹了一大口正要往口中送。 “许是一紧张,轻咳了一下,有痰落进面汤内。”楚翊终于变了变脸色,将银筷很不情愿的放下,那落下的声响彰显出了他的心情甚是不悦。 “朕见你是胆子不小,公然忤逆圣旨,还火上焦油,你在挑战朕的脾性?” 阿妍瞬间化作惶恐委屈的模样,闪烁着灵动的双眸,颇为无辜得说道:“臣妾所说都是事实,不想却触怒了皇上。” 楚翊再次凝望着身前甚难把控的人:“事实?什么侍寝综合症是事实?整个太医院翻遍了所有医书都无人知晓,简直闻所未闻。” 阿妍听完,有些惊呆,她哪里想到自己胡诌一句,竟让整个太医院闹翻了天?这可不关她的事,是狗皇帝你要折腾。她越发有些想要笑出声来,紧紧抿住双唇不让自己破功。 楚翊却似有些尴尬得将大掌握成拳状,放置嘴唇轻咳了一下,这才悠悠说道:“竟是为朕着想,不想让朕吃了虫子爬过的汤面,那么你去给朕再做一碗。” “……” “顾选侍如此有心、真实,必定会亲自为朕准备才对。”他真实二字说得格外顿挫有力。 “……尼玛。”她用嘴唇无声得吐出这两个字。 “你在嘀咕什么?” “臣妾是说遵旨二字。”她说完蕴着浅笑,暗咬着牙行礼退出了厢房。 第六十章 不过阿妍这会儿倒是没有什么为难的,因为她本就需要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是楚翊棋盘上的什么角色,是一时戏谑还是暂时观察的棋子,亦或是已经摆上了重要位置?当然后者可能性不大,不过投石问路一下倒无不可,如若所料没错,楚翊必定还会找她。 “娘娘性子仁德,素来都没与陈贵嫔计较,谁知她竟还不知安分,娘娘放心,嫔妾都觉娘娘不需这般苦恼。寻个事,将她打发到一边算啦!” 见兰淑妃颇为为难的样子,阿妍又转而说道:“陈贵嫔既然不愿放过臣妾,如今嫔妾换了身份,她那张嘴在背地里怕是不会老实的,当真需要好好教训教训,也就正六品贵嫔,哪能这样跟娘娘较真?” 兰淑妃甚是满意得点点头,她的表现算是入了她心坎里的预期了:“妹妹果真与她其它人不同,处处为本宫考虑。” “娘娘见外了,为娘娘分担一些事本就应该,而嫔妾这番也是为了自己能有个清净。” 兰淑妃听完,用绣帕轻轻掩住双唇,眉开眼笑起来。阿妍看得出,这次的笑是真心的,那种目的暂时达到的开怀一笑。 接而她们便有一些没一些的说了其他的话语,阿妍将以前现代曾听说的孕妇需知搬了一些给她说着,兰淑妃自是颇有兴致得交流起来。 直到觉察到前方款款而来的谨贵妃与怡婉仪,才将谈话终止。 “嫔妾(嫔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嫔妾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谨贵妃皎若明月的面容明媚一笑,“妹妹莫要客气,您有身子,全起吧!”她话音落下,再伸出手虚扶了一下兰淑妃。 “嫔妾见过婉仪小主,怡小主吉祥。” “妹妹无需如此客套,快起吧!”怡婉仪清亮的嗓音响起,阿妍这才缓缓站直身躯。” “没想到,本宫与怡婉仪在御花园走走,竟碰上妹妹你们在此歇息,我们姐妹平日里都各忙各的,甚少有机会聚在一起话些家常,今日巧了,大家一起亭中歇息一下吧!” 阿妍心中了然,哪能如此巧合,这正好说明谨贵妃宫中耳目着实细密,后妃一有走动便了若指掌。 她随着谨贵妃兰淑妃的身后进入亭中,待她们坐定,这才坐在一旁的位置上。 “听闻庄妃与顾选侍甚是亲密,也不知她最近身子调养得好些了吗?顾选侍近日可有往惠兰宫探望于她?”锦兰姑姑一旁沏茶,谨贵妃一边凝视着她娴熟的动作,悠悠得向阿妍问了起来。 阿妍自是心中有数,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随意一句话,好像是关切得询问着庄妃,暗里却是挑拨着让兰淑妃对她忌惮与猜疑。 如若说兰淑妃做事稍显耿直不够睿智,那么谨贵妃可见段数略高一些,也阴了一些。 阿妍莞尔一笑,淡然得应对道:“庄妃娘娘和蔼可亲,一直深居蕙兰宫中,恐是觉得嫔妾与她年岁相近,这才喜欢嫔妾偶去叨扰,前几日嫔妾便去拜见时,庄妃娘娘竟赏赐了许多鲜美的枇杷。嫔妾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品尝到如此清甜的枇杷。”说完,又有些拘谨得微敛了神情,露出说了没有多上台面的话时的窘迫神情。 “顾妹妹对吃的东西懂得就是比我们多,前几日嫔妾去新秀宫探望一同进宫的张妹妹与左妹妹,她们那便有不少的零嘴,据说全是顾妹妹的大哥捎进宫的。” 阿妍略显羞涩,接应道:“那是张姐姐与左姐姐不嫌弃嫔妾的东西,嫔妾先前闺中便有些贪嘴……” 她们便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得说了会儿话,兰淑妃先说孕后常常乏困,要回宫歇息了。 谨贵妃面对兰淑妃那种略带炫耀的话语,双眸虽然依旧柔情似水,没有半分不悦显露出来,但阿妍从她对别人说都回去时,那无意瞥向兰淑妃背影的眼神便知晓,那兰淑妃肚子里的龙种若想平安降生,着实需要经历九死一生。 阿妍也不在御花园多加徘徊,与紫烟秋菊回到芙蓉阁,远远便瞧见当日接她去承欢殿的步辇停在门外。 阿妍心下一噔,又有事忙活?应付完女人不够,又来男人?果真清净不得。 她容显淡定得跨入院中,见晋公公在院中似乎翘首以盼了好一会儿。 他见阿妍回来,赶忙行至跟前躬身一揖:“奴才见过顾小主,皇上有旨,赐顾选侍凝香池沐浴。” 阿妍听完微垂了眼眸,淡淡道:“臣妾谢祖隆恩。”然后朝秋菊渡了一记眼色,秋菊领会赶忙往阁楼走去。 晋凛见到这情形,知晓是顾选侍要秋菊张罗打赏的意思。 他的心中不禁敲打了起来,要知道北华皇宫内仅有三处温泉汤池,一处是正合宫内皇上寝殿内的龙宸池;另一处则在帝后所居的正阳宫; 而还有一个云敛池是在御花园旁的清沐苑内,那是只有二品以上妃嫔才能进入汤浴的院落。 此时皇上赐浴的汤池正是正阳宫内唯有帝后能享用的凝香池,照这个情形来看,这顾选侍必是要侍寝的。而且还是扶摇直上、一步登天的架势,这个打赏是万万要不得。 他赶忙很是恭谨得开口说道:“顾小主千万别跟奴才客气,这轿辇已等候良久,顾小主是否能快些准备,这皇上……” 阿妍明白他的意思,淡淡一笑:“那就劳烦晋公公再稍稍侯上一下了。” 她说完,便迈开秀履往芙蓉阁的厢房行去。 阿妍缓缓迈上月台,正要步上回廊旁通往二楼寝室的木梯时,硬是生生拌了一跤。 还好紫烟敏捷,迅速得扶起了她,此时阿妍也感觉得出,以紫烟如此敏捷而迅速的动作,一定是有经过训练且身怀武功的。 阿妍这边是想摔却没摔着,不过还是抬手扶着头部,唏嘘着说:“头……头好晕。” 晋凛这边先是因她差点跌倒而小小惊吓,此刻却错愕起来,明明没摔着才对,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接着,阿妍用丝帕掩住口唇,暗暗将手指往喉内伸出一抠,便嗷嗷呕吐了起来。 这经过阿妍纤长手指卖力过的呕吐本就真实,加上她刻意加工处理一番,可真变成大吐特吐。似要将自己对后宫女人的不屑全吐干净,也要将楚翊的一次次召寝吐它一吐。 直到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眼眶内涌上泪花,她才气若游丝得吐出一句:“晋公公,本主怕是得了侍寝综合症了,两次侍寝皆无法如愿,觉得是老天爷不让本主有这福分。现下终是患了这心病,待日后好些,才能侍奉皇上了。” “顾小主,这什么什么侍寝综合症?没听过这病啊!小主还是别闹啦,圣意难违啊……这机会可是……”晋凛知她是有意拒寝,虽不明缘由,却耐心的劝慰着,可他的话还没说完,阿妍便打断了。 “怎么没有这病,有婚前恐惧症、婚后疲劳症、产前忧郁症、还有都市综合症,这名堂可多了。”阿妍正要依依叙述起来。 紫烟很是时候的搭了一句:“小主好像好了一些,现在说话底气已经足很多了。” 阿妍心中怒啊!一个凌厉凝了过去,这丫头虽说是狗皇帝的人,但是现在还属于芙蓉阁名下,这当面胳膊肘往外拐拆她台,她怎能有好脸色出现。 紫烟的声音嘎然消失,有些悻悻得朝后退了一步。 阿妍转过脸庞,对晋凛扯出一抹分外灿烂的笑容。那晋凛以为她转了主意,顿时也散去愁云,眉开眼笑起来。 阿妍突然敛住笑容,再次扶额,又嗷嗷虚吐了起来。然后走几步嗷几下,又用丝帕掩住鼻翼,就这么兀自折腾得往阁楼上厢房走去。 晋凛苦笑着看到她如此明目张胆的拒寝,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心中哭喊,这要怎么禀报皇上啊?看皇上对顾小主的意思,说重了自己没有好处也就罢了,万一成了出气鬼那就冤枉了。说轻了?可这顾小主明明做得那么明显,她是豁出命来耍性子,让他这跑腿的人可怎么折腾啊? 而进入厢房的阿妍可管不了那么多,折腾一下午确实有些困乏了。她松软得摊在了雕花木床上,征望着上面的梅花图案,良久后才阖下眼帘,静静的睡了过去。 其实阿妍也就是有那么一个犟性子,她可以卑躬屈膝得求生存,放弃尊严遏抑奉承得讨生活。 可是她当真没有办法将自己那样洗干净,然后心甘情愿得供男人享用。而且那个男人还挺让她怨恨的,是冤枉楚渊,然后将她囚禁在这个深宫的凶手。再一想到自己还要在他面前老实巴交,做着违心的服从模样就咬牙切齿。 但其它可以,就是侍寝不行。如若在活命与尊严之间做出抉择,她一定义无反顾得选择活命,因为自尊不能当饭吃,却可以换来性命,只要有命,尊严可以慢慢挽回。 可是让她玩命与侍寝选其一,她会做出那种好似豪迈汉子般不屈的一面。这个当真办不到,她无法接受与无爱的人做那种最亲密的事。 正所谓尊严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性子故,两者全都抛。 第六十一章 翌日。 阿妍迈着愉悦的步子穿梭在街市上,而慕容昊与阿灵等人都蕴了丝无奈,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随在她的身后。 后面的三人面面相觑,一肚子郁闷,只因早上在海边与阿妍比憋气,全都输的一塌糊涂。所以他们也只能“愿赌服输”,按照赌约闭嘴封口,做这一日的哑巴。 她现在要慢慢逛尽兴,却没人能开口劝她,只能一路跟着,指望她逛累了能主动回去。 阿妍穿着男子的袍服,手中也学慕容昊拿着一柄折扇,心中得意早上自己的耍赖赢了他们,要不自己没武功的人怎能憋得过他们? 所以吧,挠痒痒,做鬼脸让人捧腹破攻那才能胜出。胜出便能肆意要求穿街过巷寻求机会,就算没有机会又能如何?常常上街又乖巧回府,如果这样能够习以为常,那么以后一定会有离开的机会,阿妍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阿妍先瞥了一眼手上满满一大摞东西的阿灵,再掠了掠前方的一家铺子,那探出的招幌上“华香茗”三字醒目的大字印入眼帘。 阿妍眸光一转,退了两步来到慕容昊身畔:“四哥半天不说话,一定渴了,前面这家茶楼叫华香茗,先前听阿妍介绍过,是主打北华的传统清茶,咱进去坐坐?也让四哥解解渴如何?” 慕容昊斜斜得睇了她一眼,知道她想引他说话好加重惩罚,所以决计不能中了她的计策。 他将目光探向那座茶楼,而后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你自己想去就去,我又没不跟着你。” 阿妍蕴了抹浅笑,潇洒得一扬折扇,露出扇面上的四个大字:“四哥威武。” 接而她又缓缓将扇子反了一面,又露出上面的另外四个字:“四哥尼玛。”而后,她忽略慕容昊不解尼玛之意的疑惑目光而径自向茶楼走去。 阿妍第一个迈过华香茗的门坎,而后环顾茶楼的厅堂,便迈开步子朝里而去。她很自在得蹬上通往二层雅间的木梯,一旁掌柜瞧他们一行人全是锦衣华服,便分外热情得亲自招呼起来。 阿妍看都不看掌柜一眼,只顾打量关起的雅间:“掌柜,可还有雅间让本公子坐坐” 掌柜干练得露出职业化的笑容,并且规矩得朝他们一揖:“这位公子,仁字号雅间与雨字号都是上好雅间,看公子喜欢哪间。” 阿妍颌首,一副不拘的神情说道:“这其实都无所谓,只要能看到街对面就行。”说完,她瞳眸闪过一丝光华,很有意味得凝视着掌柜。 那掌柜一听街对面,便知她是想看对面花开富贵的姑娘,便赶忙躬身道:“公子这边请。” 阿妍很满意得点了点头,又朝后面一脸郁闷的慕容昊扬了扬眉,而后抬起食指,在自己的双唇前划了一抹弧度,用眼神告诉他:“闭嘴,别忘了。” 慕容昊只觉扮作男人的阿妍玩性正起,很是无奈得笑了笑,再瞥向那间雅间,示意她赶快进去。 阿妍摇曳手中折扇,将“尼玛”二字再次朝着他摇了摇,这才迈着轻雅的步子,越过掌柜进入那间素雅却不失精致的雅间。 她落坐在沿街的座位,慕容昊饶有兴致得打量着她,心中也揣摩不透她的心思。 “掌柜,将你们这最好的茶拿出来吧,茶点也看着办,随意来几样。”阿妍说完,便很有意味得对着慕容昊挤眉弄眼起来。 慕容昊依旧凝视着阿妍,却没有任何动作。 阿妍觉得慕容昊竟不知晓她的意思,有些不甘得想要用毒舌好好说道说道,慕容昊竟明了得抬手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接而从袖中掏出一些碎银抛给掌柜。 让掌柜见到赏钱,更加眉开眼笑:“几位公子还请稍后,好茶马上就来。” 良久后 慕容昊与阿灵皆疑惑阿妍为何老是盯着对面那青楼看,并且双瞳闪着异样的神采,好似非常喜欢对面扬手招揽客人的烟花女子。 慕容昊终于忍不住攥起拳头,敲了敲阿妍身前的桌面。 阿妍侧目睨向他,满脸写着:“干嘛?有什么你倒是说话啊!”接而蕴了抹坏笑,定定得望着他。 慕容昊弯着中指与食指做出抠她眼睛的样子,再瞥了瞥一旁甩着绣帕搔首弄姿的妓子。 阿妍将头俯下,用折扇遮挡住自己的侧脸。 慕容昊凑近,一副你想干嘛的嘴脸。 “妹妹从小有个想头,至今未能实现,今日四哥可要帮妹妹圆了这个念想。” 慕容昊疑惑,再掠向一旁的花开妓院,知道她在打对面的主意。 阿妍见他有所感悟,特意将“四哥威武”这四个字朝向他:“四哥若能帮妹妹,这闭嘴的赌约就此作罢。” 慕容昊终于松了一口气,接而提起精神便是一连串:“五妹你是吃错了药草,还是入错了梦乡,一个大家闺秀硬是盯着对面难登大雅之人看了又看,是头脑发热烧糊涂了?还是对面的人看你不顺眼得罪过你?” 阿妍用尾指挖了挖耳朵,将折扇的另外四个字转了过去。 慕容昊凝了凝那“四哥尼玛”:“四哥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尼玛应当是骂人的话语吧!” 阿妍瞬时奉上一脸媚笑:“哪的话?这尼玛,就是天啊,意思说四哥乃神人也。” 慕容昊朝对面扬了扬下颌:“薇妹妹想做什么?” 阿妍嫣然一笑:“一把火烧了对面,然后里面苟且的人一个一个光着身子跑出来铁定有趣。”她的话还未说完,见到厢房内几人全都诧异得凝望着她。 “这有什么啊?那些嫖客一个一个人模狗样的,指不定还有不少朝中官员呢?色之欲也,万恶皆由欲生,咱们就给他们个教训……” “别说了,这事办不到,咱们回府。”慕容昊打断她的话,直接便起身要走。 阿妍奋力朝桌子一拍:“四哥说了最疼五妹,当日阿灵可是说就算五妹要天上的月亮,四哥都不会去摘星星,怎么这一下就试出四哥是否真把我当妹妹了?” 接而阿妍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了无赖。不过她记得阿灵说过那薇公主耍无赖亦是很注重形象的,就如同舞姬优美得跌于地面。 阿妍在脑海中闪过着阿灵的描述,自己也就顺其自然得模仿几下,像的话也许有用,不像,反正也是耍个无赖,和薇公主行事有些雷同。 慕容昊愣了人一下,果然驻足没有继续离开。他侧身倒退了一步,蹲在了阿妍身边。 阿妍扭过身子不去理他,接而径自言道:“如果是龅牙大哥在的话,别说是帮我烧了对面,就是把那些嫖客的衣服全掏出来也一定会去做。” “别跟四哥说北华的事,你是薇妹妹便不是顾小姐。” “我哪是你的薇妹妹啊?本以为做了公主就真有公主命了,谁知还不是一样做个母猪,吃了睡睡了吃而已。连圆一下多年来的火烧妓、院都不愿意,做四哥的妹妹一点意思都没有。” 慕容昊有些无奈:“别瞎说,你在燕国绝对与北华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哪不一样?是锦衣玉食不一样?还是多了哥哥的疼爱不一样?原本妹妹以为是不一样的,现在想来……”说着说着,果真蕴了一抹眼泪哭泣了起来。 “别闹了,回府吧,你这想法太匪夷所思,那些男人跑出来你看了,眼睛不会看出毛病吗?” “谁说我看男人了?我就看女人,我就要看那些惊慌失措的嘴脸,全都不是好人,吓吓他们怎么了……” 慕容昊见她还真敢闹,连什么公主啊北华啊都随意说出口,知道是耍性子不顾后果起来了。 他哪里知道阿妍故意这般说,既混淆了他们又期盼这边有华国的人,哪怕希望不大,也要这么一试,试试能否将消息带给楚翊,回去不见得清净,但楚翊应该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吧! 但见慕容昊倒不是很在意,方才她说出北华什么的话语,也没见他四处张望,恐有人偷听,阿妍便知华茗香与北华没多大关系。 正在失望之极,准备合作得回府时,慕容昊开口说:“你想如何烧?烧里面还是烧外面?” 阿妍微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便点点头道:“妹妹想亲自烧,四哥烧外面,妹妹和阿灵烧里面。” 慕容昊双眉微蹙,阿妍赶忙说道:“这样才刺激,玩嘛,就要好好玩,要不妹妹就负责点火,其他四哥安排人去做,最好找个比较没人的水池假山,放几个火药机关……” 阿妍话未说完,慕容昊已经一把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阿妍不满的啊——了一声,便也没其他反抗。 “金葛,你去安排一下。”慕容昊吩咐一旁的侍卫,侍卫领命便转身走出厢房。 阿妍对慕容昊显出一份甜美的笑意:“谢谢四哥。”再抬起手中折扇,遮住面容。 而对面的慕容昊见到那“四哥威武”四个字只能无奈得翻了翻白眼。 第六十二章 兰淑妃甚是满意得点点头,她的表现算是入了她心坎里的预期了:“妹妹果真与她其它人不同,处处为本宫考虑。” “娘娘见外了,为娘娘分担一些事本就应该,而嫔妾这番也是为了自己能有个清净。” 兰淑妃听完,用绣帕轻轻掩住双唇,眉开眼笑起来。阿妍看得出,这次的笑是真心的,那种目的暂时达到的开怀一笑。 接而她们便有一些没一些的说了其他的话语,阿妍将以前现代曾听说的孕妇需知搬了一些给她说着,兰淑妃自是颇有兴致得交流起来。 直到觉察到前方款款而来的谨贵妃与怡婉仪,才将谈话终止。 “嫔妾(嫔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嫔妾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谨贵妃皎若明月的面容明媚一笑,“妹妹莫要客气,您有身子,全起吧!”她话音落下,再伸出手虚扶了一下兰淑妃。 “嫔妾见过婉仪小主,怡小主吉祥。” “妹妹无需如此客套,快起吧!”怡婉仪清亮的嗓音响起,阿妍这才缓缓站直身躯。” “没想到,本宫与怡婉仪在御花园走走,竟碰上妹妹你们在此歇息,我们姐妹平日里都各忙各的,甚少有机会聚在一起话些家常,今日巧了,大家一起亭中歇息一下吧!” 阿妍心中了然,哪能如此巧合,这正好说明谨贵妃宫中耳目着实细密,后妃一有走动便了若指掌。 她随着谨贵妃兰淑妃的身后进入亭中,待她们坐定,这才坐在一旁的位置上。 “听闻庄妃与顾选侍甚是亲密,也不知她最近身子调养得好些了吗?顾选侍近日可有往惠兰宫探望于她?”锦兰姑姑一旁沏茶,谨贵妃一边凝视着她娴熟的动作,悠悠得向阿妍问了起来。 阿妍自是心中有数,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随意一句话,好像是关切得询问着庄妃,暗里却是挑拨着让兰淑妃对她忌惮与猜疑。 如若说兰淑妃做事稍显耿直不够睿智,那么谨贵妃可见段数略高一些,也阴了一些。 阿妍莞尔一笑,淡然得应对道:“庄妃娘娘和蔼可亲,一直深居蕙兰宫中,恐是觉得嫔妾与她年岁相近,这才喜欢嫔妾偶去叨扰,前几日嫔妾便去拜见时,庄妃娘娘竟赏赐了许多鲜美的枇杷。嫔妾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品尝到如此清甜的枇杷。”说完,又有些拘谨得微敛了神情,露出说了没有多上台面的话时的窘迫神情。 “顾妹妹对吃的东西懂得就是比我们多,前几日嫔妾去新秀宫探望一同进宫的张妹妹与左妹妹,她们那便有不少的零嘴,据说全是顾妹妹的大哥捎进宫的。” 阿妍略显羞涩,接应道:“那是张姐姐与左姐姐不嫌弃嫔妾的东西,嫔妾先前闺中便有些贪嘴……” 她们便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得说了会儿话,兰淑妃先说孕后常常乏困,要回宫歇息了。 谨贵妃面对兰淑妃那种略带炫耀的话语,双眸虽然依旧柔情似水,没有半分不悦显露出来,但阿妍从她对别人说都回去时,那无意瞥向兰淑妃背影的眼神便知晓,那兰淑妃肚子里的龙种若想平安降生,着实需要经历九死一生。 阿妍也不在御花园多加徘徊,与紫烟秋菊回到芙蓉阁,远远便瞧见当日接她去承欢殿的步辇停在门外。 阿妍心下一噔,又有事忙活?应付完女人不够,又来男人?果真清净不得。 她容显淡定得跨入院中,见晋公公在院中似乎翘首以盼了好一会儿。 他见阿妍回来,赶忙行至跟前躬身一揖:“奴才见过顾小主,皇上有旨,赐顾选侍凝香池沐浴。” 阿妍听完微垂了眼眸,淡淡道:“臣妾谢祖隆恩。”然后朝秋菊渡了一记眼色,秋菊领会赶忙往阁楼走去。 晋凛见到这情形,知晓是顾选侍要秋菊张罗打赏的意思。 他的心中不禁敲打了起来,要知道北华皇宫内仅有三处温泉汤池,一处是正合宫内皇上寝殿内的龙宸池;另一处则在帝后所居的正阳宫; 而还有一个云敛池是在御花园旁的清沐苑内,那是只有二品以上妃嫔才能进入汤浴的院落。 此时皇上赐浴的汤池正是正阳宫内唯有帝后能享用的凝香池,照这个情形来看,这顾选侍必是要侍寝的。而且还是扶摇直上、一步登天的架势,这个打赏是万万要不得。 他赶忙很是恭谨得开口说道:“顾小主千万别跟奴才客气,这轿辇已等候良久,顾小主是否能快些准备,这皇上……” 阿妍明白他的意思,淡淡一笑:“那就劳烦晋公公再稍稍侯上一下了。” 她说完,便迈开秀履往芙蓉阁的厢房行去。 阿妍缓缓迈上月台,正要步上回廊旁通往二楼寝室的木梯时,硬是生生拌了一跤。 还好紫烟敏捷,迅速得扶起了她,此时阿妍也感觉得出,以紫烟如此敏捷而迅速的动作,一定是有经过训练且身怀武功的。 阿妍这边是想摔却没摔着,不过还是抬手扶着头部,唏嘘着说:“头……头好晕。” 晋凛这边先是因她差点跌倒而小小惊吓,此刻却错愕起来,明明没摔着才对,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接着,阿妍用丝帕掩住口唇,暗暗将手指往喉内伸出一抠,便嗷嗷呕吐了起来。 这经过阿妍纤长手指卖力过的呕吐本就真实,加上她刻意加工处理一番,可真变成大吐特吐。似要将自己对后宫女人的不屑全吐干净,也要将楚翊的一次次召寝吐它一吐。 直到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眼眶内涌上泪花,她才气若游丝得吐出一句:“晋公公,本主怕是得了侍寝综合症了,两次侍寝皆无法如愿,觉得是老天爷不让本主有这福分。现下终是患了这心病,待日后好些,才能侍奉皇上了。” “顾小主,这什么什么侍寝综合症?没听过这病啊!小主还是别闹啦,圣意难违啊……这机会可是……”晋凛知她是有意拒寝,虽不明缘由,却耐心的劝慰着,可他的话还没说完,阿妍便打断了。 “怎么没有这病,有婚前恐惧症、婚后疲劳症、产前忧郁症、还有都市综合症,这名堂可多了。”阿妍正要依依叙述起来。 紫烟很是时候的搭了一句:“小主好像好了一些,现在说话底气已经足很多了。” 阿妍心中怒啊!一个凌厉凝了过去,这丫头虽说是狗皇帝的人,但是现在还属于芙蓉阁名下,这当面胳膊肘往外拐拆她台,她怎能有好脸色出现。 紫烟的声音嘎然消失,有些悻悻得朝后退了一步。 阿妍转过脸庞,对晋凛扯出一抹分外灿烂的笑容。那晋凛以为她转了主意,顿时也散去愁云,眉开眼笑起来。 阿妍突然敛住笑容,再次扶额,又嗷嗷虚吐了起来。然后走几步嗷几下,又用丝帕掩住鼻翼,就这么兀自折腾得往阁楼上厢房走去。 晋凛苦笑着看到她如此明目张胆的拒寝,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心中哭喊,这要怎么禀报皇上啊?看皇上对顾小主的意思,说重了自己没有好处也就罢了,万一成了出气鬼那就冤枉了。说轻了?可这顾小主明明做得那么明显,她是豁出命来耍性子,让他这跑腿的人可怎么折腾啊? 而进入厢房的阿妍可管不了那么多,折腾一下午确实有些困乏了。她松软得摊在了雕花木床上,征望着上面的梅花图案,良久后才阖下眼帘,静静的睡了过去。 其实阿妍也就是有那么一个犟性子,她可以卑躬屈膝得求生存,放弃尊严遏抑奉承得讨生活。 可是她当真没有办法将自己那样洗干净,然后心甘情愿得供男人享用。而且那个男人还挺让她怨恨的,是冤枉楚渊,然后将她囚禁在这个深宫的凶手。再一想到自己还要在他面前老实巴交,做着违心的服从模样就咬牙切齿。 但其它可以,就是侍寝不行。如若在活命与尊严之间做出抉择,她一定义无反顾得选择活命,因为自尊不能当饭吃,却可以换来性命,只要有命,尊严可以慢慢挽回。 可是让她玩命与侍寝选其一,她会做出那种好似豪迈汉子般不屈的一面。这个当真办不到,她无法接受与无爱的人做那种最亲密的事。 正所谓尊严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性子故,两者全都抛。 夜幕降临,新月如钩 芙蓉阁内显得格外宁静,人人都因顾选侍公然拒寝感到危在旦夕,那种岌岌可危的气氛弥漫了整个院落。 可唯有阿妍依旧稳如泰山得坐在桌案上吃着宵夜。 她一头乌云般的秀发,随意的披散于肩后,在朦胧的灯火下显的柔亮与润泽。因为没有办法等到刚刚洗净的发丝全干,她便已迫不及待得品尝起秋菊准备的阳春面。 见到这整整两大碗最爱摆在面前,心中甚为满意。这绝对能犒劳犒劳她的五脏六腑,更能将那份原以为很渺小的不安感觉压制下去。 正在她津津有味得吃着,突然感到一抹黑影拢下,挡住了她的视线,阿妍不悦得蹙了蹙眉,抬首望见的竟是一袭雪白袍服的楚翊,正如一尘不染静静绽放的雪莲,无语得凝视着她。 往日他穿任何颜色的锦袍,皆有那不可替代的帝王标识绣嵌着。可今日却没有龙纹,那头墨发也是不扎又不束,微微飘拂于身后,显得飘逸出尘。 他黝黑深邃的冰眸子,加上唇间噙着那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在略显柔柔的烛火映照下,让人觉得邪魅与性感。 当然,这是一旁紫烟所领略到的慑人心魂的美妙画卷。 而看在阿妍眼中,却是如同无声降临的索命鬼魅,正等候着锁魂时辰到来白无常。不过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先前做夏言时的那种惧怕,因为自从那次差点被他活活掐死,她已明白在这个人面前就算再如何小心翼翼,也是无济于事的,生杀全在他的情绪与一念之间。 既然什么都没有用,不如随性一些也好,只要不无法无天拔了他的龙须,其它做什么都好像判断不出是否会惹怒于他。 就比如她曾经的谨慎小心,却换来屡次的险些丧命。而那次义正辞严的反驳怒斥,反暂时没了性命之忧。 一畔的紫烟很快就将错愕的自己唤醒,赶忙行礼道:“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心中纳闷为何外面没有人通传一下。 而阿妍也是怔了一下,然后将挂在口中的面条咻得一下吸进嘴里,才用手背拭了拭唇角的油渍,起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楚翊沉默了片刻,威肃的嗓音才拂响整个厢房,“你还知道朕是皇上,口中说着臣妾,却做着没有一点妇德的事。” 阿妍沉默,反正你要扣罪名扣帽子全都凭你一张嘴,此刻她不说,说了也没用。 “怎么?哑巴了?朕记得你能言善道才是。” 阿妍微抬起脸庞,静怡得示出一抹浅笑,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先前虽是正面反抗侍寝,但是如若这个男人要用强,她又如何能挡? 楚翊深幽的瞳眸微微眯了眯,突然抬手撩起她耳畔垂在面颊的那束发丝。 阿妍一时惊诧,硬生生的向后缩了些许,原本依旧弯曲行礼的姿势已因躲避而站直了身躯。 阿妍的躲避,使那束散发从他修长的指尖划下,宣告了她拒绝了他的接触。 楚翊抬起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依旧没有说话。微征小片刻的他将眸光落向桌上依旧完好的那碗阳春面上,而后才浅浅一笑,道:“免礼。” 接而楚翊径自坐了下来,对紫烟吩咐道:“将筷子取来。” 阿妍双眸大瞪,自己没和他好成这样吧?一个帝王也不怕陌生人的东西有毒? 楚翊看她那副神情,戏谑心起:“顾选侍料到朕会来?所以多备了一份?” 阿妍虽然显得从容平静,心中的骂声早就响了起来。开什么玩笑,妍姐我最喜欢的阳春面怎么可能进了你那黑腹暴君的肚皮。 “是方才臣妾想要吃,谁知有只蜘蛛在面汤上爬了一圈,这才备了另一碗。”阿妍轻灵的嗓音缓缓的掠过厢房。 楚翊蕴了抹原来如此的神情,却抬手执起紫烟刚刚备妥的银筷,夹起了内里的面条。 “呃……方才臣妾已用吃过的筷子触碰过了。”楚翊依旧浅笑,没有停止动作。 阿妍继续说道:“臣妾被蜘蛛一吓,不小心口水掉了下去。”楚翊竟然还是面不改色,夹了一大口正要往口中送。 “许是一紧张,轻咳了一下,有痰落进面汤内。”楚翊终于变了变脸色,将银筷很不情愿的放下,那落下的声响彰显出了他的心情甚是不悦。 “朕见你是胆子不小,公然忤逆圣旨,还火上焦油,你在挑战朕的脾性?” 阿妍瞬间化作惶恐委屈的模样,闪烁着灵动的双眸,颇为无辜得说道:“臣妾所说都是事实,不想却触怒了皇上。” 楚翊再次凝望着身前甚难把控的人:“事实?什么侍寝综合症是事实?整个太医院翻遍了所有医书都无人知晓,简直闻所未闻。” 阿妍听完,有些惊呆,她哪里想到自己胡诌一句,竟让整个太医院闹翻了天?这可不关她的事,是狗皇帝你要折腾。她越发有些想要笑出声来,紧紧抿住双唇不让自己破功。 楚翊却似有些尴尬得将大掌握成拳状,放置嘴唇轻咳了一下,这才悠悠说道:“竟是为朕着想,不想让朕吃了虫子爬过的汤面,那么你去给朕再做一碗。” “……” “顾选侍如此有心、真实,必定会亲自为朕准备才对。”他真实二字说得格外顿挫有力。 “……尼玛。”她用嘴唇无声得吐出这两个字。 “你在嘀咕什么?” “臣妾是说遵旨二字。”她说完蕴着浅笑,暗咬着牙行礼退出了厢房。 第六十三章 不过阿妍这会儿倒是没有什么为难的,因为她本就需要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是楚翊棋盘上的什么角色,是一时戏谑还是暂时观察的棋子,亦或是已经摆上了重要位置?当然后者可能性不大,不过投石问路一下倒无不可,如若所料没错,楚翊必定还会找她。 “娘娘性子仁德,素来都没与陈贵嫔计较,谁知她竟还不知安分,娘娘放心,嫔妾都觉娘娘不需这般苦恼。寻个事,将她打发到一边算啦!” 见兰淑妃颇为为难的样子,阿妍又转而说道:“陈贵嫔既然不愿放过臣妾,如今嫔妾换了身份,她那张嘴在背地里怕是不会老实的,当真需要好好教训教训,也就正六品贵嫔,哪能这样跟娘娘较真?” 兰淑妃甚是满意得点点头,她的表现算是入了她心坎里的预期了:“妹妹果真与她其它人不同,处处为本宫考虑。” “娘娘见外了,为娘娘分担一些事本就应该,而嫔妾这番也是为了自己能有个清净。” 兰淑妃听完,用绣帕轻轻掩住双唇,眉开眼笑起来。阿妍看得出,这次的笑是真心的,那种目的暂时达到的开怀一笑。 接而她们便有一些没一些的说了其他的话语,阿妍将以前现代曾听说的孕妇需知搬了一些给她说着,兰淑妃自是颇有兴致得交流起来。 直到觉察到前方款款而来的谨贵妃与怡婉仪,才将谈话终止。 “嫔妾(嫔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嫔妾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谨贵妃皎若明月的面容明媚一笑,“妹妹莫要客气,您有身子,全起吧!”她话音落下,再伸出手虚扶了一下兰淑妃。 “嫔妾见过婉仪小主,怡小主吉祥。” “妹妹无需如此客套,快起吧!”怡婉仪清亮的嗓音响起,阿妍这才缓缓站直身躯。” “没想到,本宫与怡婉仪在御花园走走,竟碰上妹妹你们在此歇息,我们姐妹平日里都各忙各的,甚少有机会聚在一起话些家常,今日巧了,大家一起亭中歇息一下吧!” 阿妍心中了然,哪能如此巧合,这正好说明谨贵妃宫中耳目着实细密,后妃一有走动便了若指掌。 她随着谨贵妃兰淑妃的身后进入亭中,待她们坐定,这才坐在一旁的位置上。 “听闻庄妃与顾选侍甚是亲密,也不知她最近身子调养得好些了吗?顾选侍近日可有往惠兰宫探望于她?”锦兰姑姑一旁沏茶,谨贵妃一边凝视着她娴熟的动作,悠悠得向阿妍问了起来。 阿妍自是心中有数,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随意一句话,好像是关切得询问着庄妃,暗里却是挑拨着让兰淑妃对她忌惮与猜疑。 如若说兰淑妃做事稍显耿直不够睿智,那么谨贵妃可见段数略高一些,也阴了一些。 阿妍莞尔一笑,淡然得应对道:“庄妃娘娘和蔼可亲,一直深居蕙兰宫中,恐是觉得嫔妾与她年岁相近,这才喜欢嫔妾偶去叨扰,前几日嫔妾便去拜见时,庄妃娘娘竟赏赐了许多鲜美的枇杷。嫔妾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品尝到如此清甜的枇杷。”说完,又有些拘谨得微敛了神情,露出说了没有多上台面的话时的窘迫神情。 “顾妹妹对吃的东西懂得就是比我们多,前几日嫔妾去新秀宫探望一同进宫的张妹妹与左妹妹,她们那便有不少的零嘴,据说全是顾妹妹的大哥捎进宫的。” 阿妍略显羞涩,接应道:“那是张姐姐与左姐姐不嫌弃嫔妾的东西,嫔妾先前闺中便有些贪嘴……” 她们便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得说了会儿话,兰淑妃先说孕后常常乏困,要回宫歇息了。 谨贵妃面对兰淑妃那种略带炫耀的话语,双眸虽然依旧柔情似水,没有半分不悦显露出来,但阿妍从她对别人说都回去时,那无意瞥向兰淑妃背影的眼神便知晓,那兰淑妃肚子里的龙种若想平安降生,着实需要经历九死一生。 阿妍也不在御花园多加徘徊,与紫烟秋菊回到芙蓉阁,远远便瞧见当日接她去承欢殿的步辇停在门外。 阿妍心下一噔,又有事忙活?应付完女人不够,又来男人?果真清净不得。 她容显淡定得跨入院中,见晋公公在院中似乎翘首以盼了好一会儿。 他见阿妍回来,赶忙行至跟前躬身一揖:“奴才见过顾小主,皇上有旨,赐顾选侍凝香池沐浴。” 阿妍听完微垂了眼眸,淡淡道:“臣妾谢祖隆恩。”然后朝秋菊渡了一记眼色,秋菊领会赶忙往阁楼走去。 晋凛见到这情形,知晓是顾选侍要秋菊张罗打赏的意思。 他的心中不禁敲打了起来,要知道北华皇宫内仅有三处温泉汤池,一处是正合宫内皇上寝殿内的龙宸池;另一处则在帝后所居的正阳宫; 而还有一个云敛池是在御花园旁的清沐苑内,那是只有二品以上妃嫔才能进入汤浴的院落。 此时皇上赐浴的汤池正是正阳宫内唯有帝后能享用的凝香池,照这个情形来看,这顾选侍必是要侍寝的。而且还是扶摇直上、一步登天的架势,这个打赏是万万要不得。 他赶忙很是恭谨得开口说道:“顾小主千万别跟奴才客气,这轿辇已等候良久,顾小主是否能快些准备,这皇上……” 阿妍明白他的意思,淡淡一笑:“那就劳烦晋公公再稍稍侯上一下了。” 她说完,便迈开秀履往芙蓉阁的厢房行去。 阿妍缓缓迈上月台,正要步上回廊旁通往二楼寝室的木梯时,硬是生生拌了一跤。 还好紫烟敏捷,迅速得扶起了她,此时阿妍也感觉得出,以紫烟如此敏捷而迅速的动作,一定是有经过训练且身怀武功的。 阿妍这边是想摔却没摔着,不过还是抬手扶着头部,唏嘘着说:“头……头好晕。” 晋凛这边先是因她差点跌倒而小小惊吓,此刻却错愕起来,明明没摔着才对,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接着,阿妍用丝帕掩住口唇,暗暗将手指往喉内伸出一抠,便嗷嗷呕吐了起来。 这经过阿妍纤长手指卖力过的呕吐本就真实,加上她刻意加工处理一番,可真变成大吐特吐。似要将自己对后宫女人的不屑全吐干净,也要将楚翊的一次次召寝吐它一吐。 直到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眼眶内涌上泪花,她才气若游丝得吐出一句:“晋公公,本主怕是得了侍寝综合症了,两次侍寝皆无法如愿,觉得是老天爷不让本主有这福分。现下终是患了这心病,待日后好些,才能侍奉皇上了。” “顾小主,这什么什么侍寝综合症?没听过这病啊!小主还是别闹啦,圣意难违啊……这机会可是……”晋凛知她是有意拒寝,虽不明缘由,却耐心的劝慰着,可他的话还没说完,阿妍便打断了。 “怎么没有这病,有婚前恐惧症、婚后疲劳症、产前忧郁症、还有都市综合症,这名堂可多了。”阿妍正要依依叙述起来。 紫烟很是时候的搭了一句:“小主好像好了一些,现在说话底气已经足很多了。” 阿妍心中怒啊!一个凌厉凝了过去,这丫头虽说是狗皇帝的人,但是现在还属于芙蓉阁名下,这当面胳膊肘往外拐拆她台,她怎能有好脸色出现。 紫烟的声音嘎然消失,有些悻悻得朝后退了一步。 阿妍转过脸庞,对晋凛扯出一抹分外灿烂的笑容。那晋凛以为她转了主意,顿时也散去愁云,眉开眼笑起来。 阿妍突然敛住笑容,再次扶额,又嗷嗷虚吐了起来。然后走几步嗷几下,又用丝帕掩住鼻翼,就这么兀自折腾得往阁楼上厢房走去。 晋凛苦笑着看到她如此明目张胆的拒寝,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心中哭喊,这要怎么禀报皇上啊?看皇上对顾小主的意思,说重了自己没有好处也就罢了,万一成了出气鬼那就冤枉了。说轻了?可这顾小主明明做得那么明显,她是豁出命来耍性子,让他这跑腿的人可怎么折腾啊? 而进入厢房的阿妍可管不了那么多,折腾一下午确实有些困乏了。她松软得摊在了雕花木床上,征望着上面的梅花图案,良久后才阖下眼帘,静静的睡了过去。 其实阿妍也就是有那么一个犟性子,她可以卑躬屈膝得求生存,放弃尊严遏抑奉承得讨生活。 可是她当真没有办法将自己那样洗干净,然后心甘情愿得供男人享用。而且那个男人还挺让她怨恨的,是冤枉楚渊,然后将她囚禁在这个深宫的凶手。再一想到自己还要在他面前老实巴交,做着违心的服从模样就咬牙切齿。 但其它可以,就是侍寝不行。如若在活命与尊严之间做出抉择,她一定义无反顾得选择活命,因为自尊不能当饭吃,却可以换来性命,只要有命,尊严可以慢慢挽回。 可是让她玩命与侍寝选其一,她会做出那种好似豪迈汉子般不屈的一面。这个当真办不到,她无法接受与无爱的人做那种最亲密的事。 正所谓尊严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性子故,两者全都抛。 夜幕降临,新月如钩 芙蓉阁内显得格外宁静,人人都因顾选侍公然拒寝感到危在旦夕,那种岌岌可危的气氛弥漫了整个院落。 可唯有阿妍依旧稳如泰山得坐在桌案上吃着宵夜。 她一头乌云般的秀发,随意的披散于肩后,在朦胧的灯火下显的柔亮与润泽。因为没有办法等到刚刚洗净的发丝全干,她便已迫不及待得品尝起秋菊准备的阳春面。 见到这整整两大碗最爱摆在面前,心中甚为满意。这绝对能犒劳犒劳她的五脏六腑,更能将那份原以为很渺小的不安感觉压制下去。 正在她津津有味得吃着,突然感到一抹黑影拢下,挡住了她的视线,阿妍不悦得蹙了蹙眉,抬首望见的竟是一袭雪白袍服的楚翊,正如一尘不染静静绽放的雪莲,无语得凝视着她。 往日他穿任何颜色的锦袍,皆有那不可替代的帝王标识绣嵌着。可今日却没有龙纹,那头墨发也是不扎又不束,微微飘拂于身后,显得飘逸出尘。 他黝黑深邃的冰眸子,加上唇间噙着那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在略显柔柔的烛火映照下,让人觉得邪魅与性感。 当然,这是一旁紫烟所领略到的慑人心魂的美妙画卷。 而看在阿妍眼中,却是如同无声降临的索命鬼魅,正等候着锁魂时辰到来白无常。不过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先前做夏言时的那种惧怕,因为自从那次差点被他活活掐死,她已明白在这个人面前就算再如何小心翼翼,也是无济于事的,生杀全在他的情绪与一念之间。 既然什么都没有用,不如随性一些也好,只要不无法无天拔了他的龙须,其它做什么都好像判断不出是否会惹怒于他。 就比如她曾经的谨慎小心,却换来屡次的险些丧命。而那次义正辞严的反驳怒斥,反暂时没了性命之忧。 一畔的紫烟很快就将错愕的自己唤醒,赶忙行礼道:“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心中纳闷为何外面没有人通传一下。 而阿妍也是怔了一下,然后将挂在口中的面条咻得一下吸进嘴里,才用手背拭了拭唇角的油渍,起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楚翊沉默了片刻,威肃的嗓音才拂响整个厢房,“你还知道朕是皇上,口中说着臣妾,却做着没有一点妇德的事。” 阿妍沉默,反正你要扣罪名扣帽子全都凭你一张嘴,此刻她不说,说了也没用。 “怎么?哑巴了?朕记得你能言善道才是。” 阿妍微抬起脸庞,静怡得示出一抹浅笑,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先前虽是正面反抗侍寝,但是如若这个男人要用强,她又如何能挡? 楚翊深幽的瞳眸微微眯了眯,突然抬手撩起她耳畔垂在面颊的那束发丝。 阿妍一时惊诧,硬生生的向后缩了些许,原本依旧弯曲行礼的姿势已因躲避而站直了身躯。 阿妍的躲避,使那束散发从他修长的指尖划下,宣告了她拒绝了他的接触。 楚翊抬起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依旧没有说话。微征小片刻的他将眸光落向桌上依旧完好的那碗阳春面上,而后才浅浅一笑,道:“免礼。” 接而楚翊径自坐了下来,对紫烟吩咐道:“将筷子取来。” 阿妍双眸大瞪,自己没和他好成这样吧?一个帝王也不怕陌生人的东西有毒? 楚翊看她那副神情,戏谑心起:“顾选侍料到朕会来?所以多备了一份?” 阿妍虽然显得从容平静,心中的骂声早就响了起来。开什么玩笑,妍姐我最喜欢的阳春面怎么可能进了你那黑腹暴君的肚皮。 “是方才臣妾想要吃,谁知有只蜘蛛在面汤上爬了一圈,这才备了另一碗。”阿妍轻灵的嗓音缓缓的掠过厢房。 楚翊蕴了抹原来如此的神情,却抬手执起紫烟刚刚备妥的银筷,夹起了内里的面条。 “呃……方才臣妾已用吃过的筷子触碰过了。”楚翊依旧浅笑,没有停止动作。 阿妍继续说道:“臣妾被蜘蛛一吓,不小心口水掉了下去。”楚翊竟然还是面不改色,夹了一大口正要往口中送。 “许是一紧张,轻咳了一下,有痰落进面汤内。”楚翊终于变了变脸色,将银筷很不情愿的放下,那落下的声响彰显出了他的心情甚是不悦。 “朕见你是胆子不小,公然忤逆圣旨,还火上焦油,你在挑战朕的脾性?” 阿妍瞬间化作惶恐委屈的模样,闪烁着灵动的双眸,颇为无辜得说道:“臣妾所说都是事实,不想却触怒了皇上。” 楚翊再次凝望着身前甚难把控的人:“事实?什么侍寝综合症是事实?整个太医院翻遍了所有医书都无人知晓,简直闻所未闻。” 阿妍听完,有些惊呆,她哪里想到自己胡诌一句,竟让整个太医院闹翻了天?这可不关她的事,是狗皇帝你要折腾。她越发有些想要笑出声来,紧紧抿住双唇不让自己破功。 楚翊却似有些尴尬得将大掌握成拳状,放置嘴唇轻咳了一下,这才悠悠说道:“竟是为朕着想,不想让朕吃了虫子爬过的汤面,那么你去给朕再做一碗。” “……” “顾选侍如此有心、真实,必定会亲自为朕准备才对。”他真实二字说得格外顿挫有力。 “……尼玛。”她用嘴唇无声得吐出这两个字。 “你在嘀咕什么?” “臣妾是说遵旨二字。”她说完蕴着浅笑,暗咬着牙行礼退出了厢房。 第六十四章 阿妍转身往巷子深处而去,心中忐忑,不得不说,楚渊的出现让她再次陷入混乱之中。 中毒前的混乱来源于对楚渊的不忍,此刻却更加复杂不知所措。 阿妍不禁问着自己问着老天,到底是要如何?如何面对这个人?他曾经是自己的天使,可也能瞬间化作魔鬼。虽然最后他还是为她解了毒,但是那种过程的折磨历历在目,这世界上谁都可以这样对待她,但是楚渊不可以。 楚渊——这个温暖了她那么多年的人,突然转变成冰冷的厉鬼是最最剜心伤人的。 阿妍继续往前走,步子越来越沉重起来,她好想冲过去质问他为何下得了手?她也好想一刀一刀得挖下他的心脏,让他体会体会这份刻苦难耐的煎熬。 她本能得顿下脚步,抬起的手掌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自己的心口处,这里很痛,这里翻腾起来的是一直以来刻意压抑的情绪。 她整个身形越发颤抖起来,蹲□子让自己快些平静一些,忘记他,忘记过去就不会那么痛苦。 对了,想想安安,只要想到肚子里的安安,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不重要,只有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阿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她擦去自己双眸中溢出的泪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正准备继续向前走时,却发现前面有几个大汉正不怀好意得紧盯着她。 阿妍有了一缕慌乱,转头向自己的身后看去,竟然那里也有两个大汉。 “你们想要做什么?”阿妍暗暗摸了摸袖中的银子,如果真是打劫,也只有将得来不易的银两贡献了。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龄比较大却异常丑陋的男人说道:“有人要见你,跟我们走一趟。” “是去哪里?” “找你算命。” 阿妍一听,双眉蹙了起来,因为他们的样子明显不坏好意,而且还说出算命二字,那说明事先就盯着她了。 “要鄙人算命,可这是什么阵势?”阿妍缓了缓情绪,不卑不亢得问出一句。 那个丑陋的男人嘴皮扯了扯:“先生是不去也要去,是主动跟着我们走,还是……” 阿妍见他向一旁的几人使眼色,知道他们要用强,赶忙说道:“带路,我跟你们去就是了。” “先生,请。”那人依旧皮笑肉不笑得样子。 阿妍只能跟在他们身后,老实得向前走去。 直到到了地方她才恍然大悟,这几个竟是县上飘香楼的龟奴与打手。 阿妍心里开始敲打起来,觉得没理由惹上妓院啊!在燕国京都是烧过青楼,可也不至于轮到这边的来报复吧! 她不敢多想,又寻不到逃跑的机会,只得随着这些人到了他们的后院。 他们把她带到一个小屋子前,阿妍心下还是有些莫名其妙,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老娘就说绝对没看走眼,就应该是个女的,就算不是女的,那王大人正找男娈呢。” 阿妍听见这个声音,马上不寒而栗起来,她转过头去,望见一旁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正用绢帕拭了拭那红得像鸡屁股一样恶心的嘴唇。 阿妍还没说话,那老鸨又继续指使起来:“你们两个去打盆水来,把她脸上的黑呼呼的东西给洗下来。” “妈妈想我做姑娘?”阿妍搞明白一些了,看来是这妈妈眼尖,怀疑起她的真身,想着强抢来着。 那老鸨挑眉瞥向阿妍,有些诧异她的淡定:“瞧,真嗓子出来了,真是女的,我说混狗子,老娘没看错吧?” “许妈妈就是厉害,瞄一下就知道这小子,哦,不,是这小娘子根本就是伪男人。”那名被唤作混狗子的正是长得奇丑的老男人。 那老鸨很是得意得笑了笑:“我说姑娘,你没事做什么算命先生啊?堵了崔红从良的路还想在这县上好好混饭?” 阿妍这才明了,没有想到算个命也能惹到这麻烦事,着实不得安生。 前日里,有个财主,想娶青楼相好的做妾,结果正房和偏房集体闹自杀,搞的他有些犹豫,这才到镇外走走的时候,路过金大娘茶摊,便找了她批了批命。 她当时能怎么说?自然是跟人家说家和万事兴,这找女人也有八字合和不合的,让他想想和这相好的在一起后,那财运啊家运啥的有更好吗?有,那就娶,没有那就别娶。 本来这么回答就是很中立啊,让他自个儿考虑,没想到这都能惹上这些不好惹的人。 看来是那叫催红的妓、女觉得赎不了身,从不了良全是她这算命先生的错,这才找人报复来着。 报复就报复好了,可这老鸨竟然看出她是女的,也够倒霉的。看来是欺负她假扮男人又身份不明,所以吃了杀了卖了都没啥问题是吧? 她心下打鼓半天,却还是故作镇定得说出一句:“我做算命先生这事,其实是想混口饭吃,如果妈妈能不介意我不是雏,还能捧我做花魁,那我就死心塌地跟着妈妈享富贵了。” 她的这句,令那老鸨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哪个姑娘进这飘香楼不是好好调教才能出去的?哪有像她这般表着决心,直接说自己不是处、女? 阿妍见他们这表情,又再次说道:“妈妈若不计较,我这脸其实不难看,要不我拾缀拾缀,让妈妈看清楚我是骡子是马?我啥都不求,就求有口饭吃,这有落脚的地比我风餐露宿要强得多吧!” 那老鸨有些狐疑得睇了睇她,却也没有当面否定:“把她带进甘露房,叫嫣影给她备套衣裳,老娘要看清楚你有没有这本事。” 阿妍了然一笑,张口哼唱起了《天仙子》:“冰雪少女如凡尘,西子湖畔初见晴,是非难解虚如影,一腔爱一身恨,一缕清风一丝魂……” 她有意显出曲风的悠扬,这样这首歌便更加娓娓动听起来。 待她声落,抬眸眺望那一脸有些错愕的老鸨:“许妈妈觉得我唱得如何?” 怔怔愣住的许妈妈这才收起张大的嘴巴,再次咧开一抹弧度:“瞧,瞧,老娘这是啥眼睛,竟能识得如此璞玉!姑娘快去装扮装扮,让妈妈瞧瞧你真实模样。”她的声音洋溢着满满惊喜。 阿妍也做出淡定配合的表情,点了点头。 那老鸨亲昵得拉起她的手,要亲自领着她去换装,阿妍故作从容地跟着她往前走。 *** 阿妍按照那老鸨的安排沐完浴,开始为自己装扮起来。 她的动作很慢,令在外等候的老鸨有些不耐烦的催促起来:“姑娘好了没有啊?” “呃,妈妈等下啊,让我好好装扮一下嘛。”她放缓语气,做出那种让自己汗毛竖起的语调应出一句。 但她的心还是非常凌乱,该如何摆脱境况,方才的配合不过是缓兵之计,那老鸨也不是吃素的,从她眼皮子底下逃走谈何容易? 阿妍双眉紧蹙,那恶心的声音再次传进来:“姑娘是怎么啦?妈妈推门进去了!” 阿妍有些慌乱得站起身,准备去开门时,那老鸨已经从外面强行挑开门,走了进来。 “瞧这勾魂的模样,姑娘天生就是美人胚子,来来来,让妈妈好好瞧瞧。”那老鸨见到阿妍卸去伪装的面容,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阿妍静怡地对着老鸨甜甜得笑了笑:“妈妈久等了。” “没事,没事,只要姑娘能想得通,以后白花花的银子有的是。这一不用吃苦,二不用日晒雨淋的,多好啊!瞧,让妈妈高兴得都忘了给姑娘起名了,这花魁的名字可要好好想想,一定起个响亮的,对得起姑娘这天生模样的。”那老鸨吧嗒吧嗒个没完,阿妍静静得听着,心中恨不得狠狠给她几个耳光,再割了她那舌头。 不过她面上却更加冷静得说出一句:“妈妈先不急,做花魁,并不是一下将女儿推出去便能做个银子滚滚来的花魁。” 阿妍使出媚态,且嗓音更是嗲得可以,让那老鸨听她这么一说,不禁侧过脸庞,疑惑得望着她:“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妍双眸溢出泪水,哽咽地说道:“小女从小无姓,后来卖进华国大户人家做了丫鬟,以为做了主子通房便能有好日子过,可那老爷却又恋上另一个狐狸精。最后也不管我的死活,明明是那正房夫人陷害我,可就是不愿意出手保我一保,如若不是我逃了出来,哪还有命活到现在啊!” “姑娘也是苦命的主。”那老鸨听了她这番话,取出绣帕在眼角拭了拭,好像真的很是同情的模样,接而又说道:“其实啊,这楼里的姑娘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过大家现在过得挺好,姑娘以后就知道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女人啊,能自己快活多好。” 阿妍自是知道这老鸨不是个好人,那鳄鱼的眼泪在她面前流着也太假了吧!但阿妍还是配合着应道:“是啊,男人靠的住,母猪会上树,女人自己快活就好,管别人怎么说,人一辈子不就图个衣食不愁吗?” “姑娘知道这理,妈妈就放心啦!今晚你就知道咱这楼里的热闹。来,妈妈领你去和其它姐妹认识认识。”说完,那老鸨又拉起她的手,准备往外走去。 “妈妈不忙,您听我把话说完。” “怎么了?” “经过那事,我看明白了,女人啊太主动太热情不一定能拴得住男人的心。倘若我不是楼里的姑娘,只是教姑娘们才艺的先生,又住在您这里,常常让那些男人看到,如果能勾住他们的魂,妈妈你再帮忙吊他们胃口一番,男人都是越得不到越想得到,越想得到就越肯花银子得到。妈妈你觉得我说的对吗?”阿妍的这一番话,让老鸨显出一副思考模样。 阿妍决定再接再厉:“妈妈不如让我给您舞一段,您看看楼里的姑娘学了可有用处?” 那老鸨一听她要亮本事,心肝微微跳了一下,知道这个女的不是省油的灯,但如果是有真本事,又肯提点楼里姑娘,加上她肯合作,没准真是棵摇钱树来着。 这算盘一敲响,嘴上是乐开了花:“那感情好啊,姑娘就舞给妈妈看,妈妈瞧着姑娘就是多才多艺,若能讨男人欢心,那将来铁定有好日子过。” 阿妍故作羞涩的挥了挥手中的绢帕,扭捏得走到房间中央。 她深深得吸了一口气,阖眼想着兰淑妃的媚态与那沈倾玥月夜下舞姿的神韵,心中暗暗咬了咬牙,反正以前学花样游泳时,都有舞蹈基本功练习,这事虽不是专业但是也有些基础。 她暗暗为自己打了一番气,再调整了一下状态,开始哼唱起黄龄的《痒》,继而摆手弄姿即兴发挥起来。 她让自己是怎么骚怎么唱,加上姿体语言能多妖娆便多妖娆,伴随着歌词与曲韵的特别,那老鸨双眸竟划出意外惊喜的神情。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越慌越想越慌越痒越搔越痒……”当阿妍唱到了这里,一个侧身,刚好瞥见门口站着的混狗子,他那色眯眯的眼睛都忘记转动了,微张的大嘴竟吧嗒吧嗒流下了口水。 阿妍顿时恶寒袭来,那么丑的男人对自己流口水,简直就是侮辱,但她又不能发作,强行蕴了抹笑意抬眸凝向老鸨:“妈妈觉得如何?楼里的姑娘学了可会让那些客人丢了魂?” 老鸨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拍着大腿呵呵笑个不停:“好……好,姑娘,妈妈这就叫楼里的姑娘全到后院学去,咱趁着天没黑,楼里的催红擅舞,让她一看啊,晚上就能搬上台去。呃……你的花名,让妈妈好好想想。” “那有劳妈妈了,我日后做了花魁,有了好日子,定不会忘记妈妈的栽培的。” “瞧我这闺女嘴甜得,怎不叫那些男人丢了魂?来来来,随妈妈来。”说着,那老鸨便拉着阿妍往外走去。 此时,那混狗终于知道擦自己嘴巴了,他咽了咽口水说道:“许妈妈,那前边来了个大主,说找先前在后院唱那曲词是蓦然回首万事空,几层远峦几声钟的姑娘。” 许妈妈稍稍拧了拧眉:“姑娘这不是还没准备好吗?还没出堂呢,怎会有人寻来?” 混狗扯出一抹谄媚的笑脸,那张似沙皮狗的脸看得阿妍都想吐。 “刚才那姑娘不是在院子唱了几嗓子吗?准是在外听见寻来了,说出来的词也是姑娘先前唱的。”他见许妈妈没有应答,又觉得自己收了前头那客人的一袋赏钱,总不能没把人叫出去,于是继续说道:“许妈妈,那人穿的和旁边跟着的人,那架势准是金主。” 这么一说,那许妈妈果真眉毛挑了挑,在瞥一眼阿妍,似在询问:“姑娘,现在可愿见客?” 作者有话要说:◆◆出现一下,打滚求留言,不造是开学了还是对阿5的剧情无语鸟,阿5蛮忐忑d,进来冒泡的亲好少哟,阿5蛮失落的……◆◆ 第六十五章 而阿妍心中敲打,这个混狗形容寻自己的金主,虽没有说出那个人的特征,但她心中有一丝感觉,猜测难道是楚渊听见她唱歌,所以特意寻她瞧个究竟? 她心中一抹复杂拢上,如果真是他,是出去见他,期望他带自己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还是不见他,自己再慢慢寻找机会离开? 会是楚渊吗?阿妍心中猜测着,轻启双唇柔柔得问了一句:“那位金主生得如何?可俊俏?我见客可是要看那个人是不是看得顺眼,皮相好的主我才……”说着她向老鸨瞥了一个你知道我意思的眼神。 那老鸨马上接收到信息,双眸探向那混狗子,那混狗子赶忙接口:“俊俏,俊俏,和姑娘一样像画上的人,个头有这么高,眉清目秀的,姑娘看了准喜欢。” 他虽没说是否白发,阿妍又不方便直接问出,但她心中却更加觉得是楚渊没错。毕竟形容长得像画中的人并非满大街可见,加上她之前又在街上碰见过他,形容的个头和楚渊差不离,十之*是楚渊,可是自己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呢? 阿妍一下没了主见,每回都是楚渊让自己方寸大乱,犹豫不决而辗转难安。 “要不,妈妈帮你去瞧瞧那公子?”许妈妈见阿妍没有回答,又对混狗子口中说的金主很是兴趣,毕竟银子才最亲,便开口询问起阿妍。 阿妍心中清楚,倘若真的是楚渊,他即已寻到这里,而她也的确被困在此处,没那么快逃得出去,所以根本不是她能考虑见还是不见的。 她不见,难道他就真的不见她吗?想到这,阿妍为此刻的无奈感到无比颓废,却还是幽幽地说道:“我随妈妈去一趟吧,我也好奇说俊俏成画一样的人到底啥样?” 见到那许妈妈露出欣喜的面色,她再次说道:“我先远远瞧上一眼,再跟妈妈说接还是不接这金主可好?” “好好、好,姑娘若不情愿,妈妈哪会真逼着你去不成。来,我们走。” 阿妍再次鄙夷,不逼?骗鬼去吧!心下叹了口气,憋屈得随在老鸨的身后,迈出的步伐无比苦闷,却还是调节着忐忑的心。 阿妍随在许妈妈和混狗子的身后,还未到前厅,已见楚渊漾着焦灼的神情迎面而来。 阿妍顿时忘记了呼吸,真的是他,该来的是如何都躲不掉。 楚渊也停住了脚步,双眸钳住那魂牵梦绕的容颜,再也无法移开。 “公子你怎么进来了?小的正叫姑娘去见您呢!”那混狗子一见到楚渊,立刻点头哈腰得打起了招呼。 而许妈妈望见楚渊雪白的头发与俊逸的外貌,先是怔楞了一下,而后才攀上一抹笑颜:“这位公子可真面生啊,是第一次来吧?敢问该如何称呼公子啊?” 楚渊的目光依旧没有从阿妍身上离开。 她一直微阖着眼帘,淡淡得望着身前的地面,不想对上那个看似有情,实则让她痛心的人。 “公子……公子……”许妈妈见楚渊看阿妍似乎看呆了,再瞧着楚渊身上衣料与轩昂的气宇,便觉得今日一定能宰上一刀。 楚渊终被这老鸨唤回了心神,也发现了阿妍身上的衣裳风尘味十足,于是双眉紧紧得蹙了起来。 他从怀中掏出两个金元宝:“这姑娘,本公子要了。” 这两个元宝可是把这整个飘香楼卖了都不值这价钱,那许妈妈顿时两眼瞪得铜铃一样,闪着金光的双瞳根本无法眨一下眼:“哎哟,公子说笑了。”话音未落,她已迫不及待地接过了那两个元宝,再放进嘴里咬了一下,便笑得更加灿烂起来。 “人,本公子带走了。”说完,楚渊向前迈了一大步,一把将阿妍拉到自己的身后。 “公子,这……这姑娘我可不让赎身的……”那老鸨觉得,就算卖了阿妍,也要抓住机会再敲一笔才行,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楚渊面容一沉,一个寒冰的凌厉飞射过去,那老鸨立刻止住了欲说的话:“那倒是拿出这姑娘的卖身契给本公子看看?有些事,你见好就收,本公子给了你台阶,你便要懂得下,这姑娘不是你留得起的。” 楚渊说完,拉起阿妍的手便向外走去。 老鸨和混狗子,还有一旁的几个龟奴都一个字不敢再说一声。 只因楚渊身边的赤炎已飞出一把匕首,嗖——的一声,大家没有反应过来,那混狗的一只耳朵已经定在了墙上。 院子旁边的围墙上也站起了许多护卫,全都已经将剑拔出,似乎随时都要血洗飘香楼。 而被楚渊拉着一直向前走的阿妍,只听到那混狗子因疼痛而发出的嗷嗷叫声,其余也再无人能阻拦他将她带出这个淫窟。 待走出大门,阿妍便开始想要缩回被他紧紧拽住的手。 楚渊停下脚步:“先离开这里再说。”他见阿妍依旧用力得想要挣脱,便抬手点了她的穴道,阿妍这才不得不停止了动作,只能定定得望着他。 楚渊将她抱起,直奔前方的马车,待她坐定,这才将她的穴道解开。 阿妍早已愤恨得满眼是泪,那微颤的双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马车开始向前奔驰起来,她紧紧攥住的双拳,是为了压抑此刻肆意翻腾的怒气。 楚渊也一句话不说,只能静静得凝望着她,望着那憋得通红的面容尽是对自己的怨怪与恼恨。 良久过去,阿妍终于深深得嗅了嗅周边的空气,才吐出两个字来:“停车。” “小七,我知道你恼我……” “到底停不停?”阿妍咆哮着嘶吼起来,多少年来她没有对任何人这样发过脾气,也只有对楚渊的极度失望,才会如此抑制不住这份情绪。 “我知道你恨我那样害你,我知道……” 阿妍鄙夷得瞥向他:“你知道?你知道什么?我知道我跟了楚翊你不舒服,我知道你对我下得了毒手,我知道你可以眼睁睁得看着我生不如死一百天,你说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恨?凭什么觉得我会恨你?” 楚渊顿时颓废了下来,双目有些呆滞起来:“我知道你不会恨我,因为你心里从来没有我,既然会抛弃我,和他双宿双栖,那为什么要答应永远陪着我?” “呵呵……”阿妍仰天苦笑了一下,接而又将目光探向他:“因为我抛弃你,所以你就可以让我生不如死,连死的资格都不给我吗?答应陪着你,那么就要连命都随你操控是吗?” “我没有让你死,早知给你下毒也会让我生不如死,我……我怎么也不会……”楚渊的情绪也开始失控起来。 马车还是继续向前奔驰,而车厢内的两人都已快要崩溃。 楚渊双手抱住头蜷缩了起来,布满血丝的双眸溢出了水气:“我都痛了那么多年,以为你死了那么多年,所以没有什么会比过去的五年还要更痛才是。可是我错了,对你下了毒后才知道原来还有比你死掉更让我痛的事情……可是那解药还要在天池水里泡着,没有将寒性涤去,不能给你解毒,我……” “够了,说什么都没用,你已经报复过我了,现在可以了吧!我不想见到你,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你,停车。”阿妍一个用劲向车厢门口冲去,准备要跳下马车。 楚渊一把抱住她:“小七,你别……” 阿妍正要用尽力气摆脱他的钳制,却猛然想起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天啊——她问自己是在做什么,被这口气冲得都没了理智,还好没有跳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了肚子里的安安,她终于缓了缓自己的情绪,任由楚渊再次将她抱到车厢内侧。 阿妍大口大口得吸了空气,想要自己再平静一些,只要再平静一些便不会这般歇斯底里不顾后果了。 终于,待她觉得可以说话时,淡淡地说出:“人生不如意的事有千千万,难道像你这样没有得到便要毁去?你对我做了多么残忍的事?身子的痛不及我对你失望的苦,多年相互依靠,相互倾诉心事的情分,你竟然下得了手,你现在又出现在我面前做什么?后悔没有让我死?所以继续折磨我?还是看着我流浪在外,心里乐开了花,要让我好好尝尝你运量了千百次的折磨方法?……此刻我觉得,还好没有跟了你,因为你不配。” “别说了,小七……别再说了,好不好?”楚渊再次痛苦得抱起双膝:“我不想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明明活着却不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好?我可以不听母后的,我可以变强大……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要我?” 楚渊全身颤抖了起来,双眸溢出无尽的苦楚,多年伤痛此刻全面喷薄而出,声声质问,句句蕴着懊恼与悔恨。 阿妍的心也颤抖了起来,他问为什么?叫她如何回答?泪再次不断的喷薄出来,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的生活呢?为什么就是放不下呢?是怪你用情太深,还是怪老天太过捉弄? 阿妍无措的手再次紧紧的攥了起来,指甲深深得嵌进了肉里。 她的泪已湿了衣襟,不过还是哽咽得说出一句:“你想过吗?假如是你爱上了别人,和别人双宿双息不再理会我,我会怎样做?我想就算我再怪你再怨你,都不会想着残忍的杀了你。一起长大的情分不是随意可抹去的,更不会亲手种下惨绝人寰的毒药。我只会告诉自己,一定要让你后悔,一定要活的比你更好。我可以天天诅咒你,天天骂你,看到你不开心而开心,如果你开心,我便要更开心得活下去。” “小七……别再说了,好吗?” “好,停车,让我下车。”阿妍的嗓音很决绝,尽是冷漠与疏离。 “放你下去,你又回去找他?” “我的事,并不需要你来管。假如你不想让我活着,那就让我死,若只是想折磨我,那只会让我鄙视你。” “你知道我不会的,为何还要这样激我?难道就一定要和楚翊在一起?就因为他是皇上,他够强大?他的谨贵妃已怀了龙胎,此刻的他,怕是顾不上你吧!” “你说什么?沈倾玥怀孕?什么时候怀的?” “……”楚渊没有应声,只是定定得凝望着她。 阿妍顿时颓废了下来,一直以为自己对楚翊不再有感觉,那日在玥栖宫说不再爱他时便已放下,可是此刻楚渊说出的这个消息,为何还是像针扎进心口般痛? 想去找龅牙大哥原来只是欺骗自己的借口而已,什么担心楚翊在龅牙大哥那找到她时的愤怒会对龅牙大哥不利,其实都不是,只是自己想要回去找楚翊而编造的理由而已。 阿妍暗暗觉得自己太可笑,他会找自己吗?解毒后的些许温柔就让她相信他的真心? 什么遣散后宫?什么唯一?还有正合大殿拜天地,全都是骗人的,而自己竟蠢到相信。 阿妍暗暗嘲笑起自己的愚昧,如若楚翊真像她自作多情那般有心,沈倾玥如何会怀孕?是她在冷宫受苦时候她得宠?还是她被掳去燕国的这段时间怀的? 阿妍想到仟翼说过楚翊对她已经超出了正常男人的肚量?全是假的,全是谎言,如若如此爱护为何会在自己体内种蛊毒?这蛊毒是做什么的?她不知道,慕容昊没有说,只是让那蛊毒长久得昏迷昏睡而已。 阿妍心中想着,面容上什么都没有显出来,她淡淡得说出:“她怀她的,不关我的事,停车,我要下车。” “小七,你真要回去?” “不需要你管,我只要下车。”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停车……”阿妍话语很冷静,没有多说一个字,接而她拔下发上的簪子,对准自己的脖颈。 楚渊大骇,立刻对外说一句:“停。” 马车便停了下来,阿妍缓缓地靠近车厢门口,但是那尖锐的簪尾却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抵着自己的脖子,她用了一些劲道,似乎一个用劲便能刺进去。 待她下了车,楚渊趁她侧身时,将她的簪子收了去。阿妍见他没有阻拦她下车,便懒得理会,待她站定四处望去,竟已是城郊一片林子。 阿妍知道自己迷路,但却知晓只能朝原来的方向回去。 她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她要走一走,楚渊的出现让他凌乱,楚翊的女人怀孕她也揪心,所以她不想再难受下去,她要好好走走,散去不开心的事情,散去凌乱的内心,也能冷静一下,也就能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阿妍一直徒步向前缓慢地走着,直到天黑才看到远处的城门已点亮了灯火。   楚渊则默默无语地跟在身后,阿妍不想理会他,却也无法赶走他。   她站定,等着楚渊走近,可楚渊驻足在几十步开外,就是不靠近。阿妍不再理会,进到城内,终于找到一家正在关门的成衣铺,身上的几个珠花就换了一套粗布男装。   这样也比身上那件要好得多,于是她又向城外烟尘寺而去,所幸她对这条上山的路很熟悉,所以没有灯火,照样顺利地摸到了观景塔。   她回到自己的落脚地,终于颓废地摊落在角落的枯枝床上。   她知晓楚渊没有离开,但是也没有进来,他这样跟着不靠近,反让阿妍想怒却又升起一缕怜悯。   楚渊的伤痛,她感觉得到,试问从小一起长大,这份情谊早已刻入骨髓,不是说挥去便能消散彻底的。   但缘分却如此阴错阳差,她不想纠结下去让楚渊会错意,可是老天似乎一直和她作对,总是往她最不想要的结果前进着。   阿妍靠在角落,默默流着泪水。今夜月很高,其实楚渊在外站岗,她竟不由得产生一缕终于能安心睡一夜好觉的念头。只因是楚渊在外守着,让她想要闭起眼睛好好睡上一觉。   想不到他在外面,她竟少去了对财狼虎豹的惧怕。   恍惚之中,她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遇见楚渊的废宅子。   楚渊那略显稚嫩的脸上,总是含笑望着小身板却大人模样的她:“你真聪明,竟能一个人住在这里,还将自己照顾得那么好。”   “阿妍,以后我叫你小七好吗?小乞丐真难听,阿妍一定是别人叫你的,我叫你小七,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叫你。”   “小七,你真的要一辈子陪着我?嗯,我答应你,以后母后说我,我不难受了,因为有小七,我要坚强。”   “你要快些长大,我已经可以娶妃了。我要等你,再等两年,以后绝不让你做半点粗活。”   “有我的小七真好,再不开心,只要看见小七笑,就什么事都没了。”   “小七为什么要劝我穿那该死的衣裳,那是母后安排的。小七那么累,没空给我做厚的,但我就是冻死,也只穿小七为我做的衣裳。”   “……”   这一朝一幕历历在目,他的任性,他的呵护,他的包容还有他的温暖。   楚渊原谅小七,小七是个无情的人,一直只把你当做哥哥,但是刻骨的亲情却让小七如何都无法彻底撇去。   阿妍抬手掩住口鼻,不让自己的哭泣发出声音,肆意的咆哮后伴随而来的是无垠的悲伤。   似乎自己如何做都无法两全,楚渊说她从来心里没有他,若论那种爱慕,她在认识自己对楚翊动心的那一刻便已知晓,自己真的没有爱上他,但是那份亲情却也刻骨。   对楚翊的情愫或许可以散去,但是青梅竹马犹似手足的楚渊却如何都无法复制。   阿妍恨自己的犹豫蹉跎,恨自己的无法果断,她将口鼻掩得更加结实,但是喷薄而出的泪水却如何都无法停止下来。   泪眼模糊的唏嘘出了声响,待感应到楚渊近在咫尺时,他已蹲在了自己面前。   阿妍攥起拳头一拳一拳的打向他,他也定在原处,任由她的粉拳捶在身上。   “你怎么可以那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好好活着,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为什么要折磨我?……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对你?”   她一边骂着一边继续拍打着他,好似一个姐姐痛恨不争气的弟弟那般,又似妹妹怨怪无心不懂事的哥哥,是即心疼又不舍。   “你说,你这样跟着我是为了什么?难道我还能嫁你吗?……你既然有想过让我死,何必做出深情的样子?……你太过分了……你……”阿妍声声质问,声声责备,她一直知道自己对楚渊比对楚翊亲昵许多,但是自己也清楚对楚翊的那次动情才是真正的男女情动,可是楚渊……让她该如何对待?   楚渊没有说话,任由她捶打着谴责着,不管是怎样的她,只要他的小七把他当人,不把他当尘土,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待她平静下来,赤炎已在塔内点上了一盏灯火。   阿妍蜷曲着身子,向墙角缩了缩,还是没有理会楚渊。   楚渊也是定定地坐在地上,没有改变一下姿势。   狭小的空间,只有两人的哽咽与喘息声,那份悲凉无法飘去,令阿妍感到窒息,忽然一阵强烈的恶心感袭来,阿妍强行抑制那份想要呕吐的欲望。   自怀孕来,她很少孕吐,今日几近一日未有米粮下肚,是情绪造成,还是心理反应?她无法辨别清楚。   楚渊见她忽然露出难抑的苦楚模样,溢起一丝慌乱:“小七,你怎么了。”   她再次掩住口鼻,双眸还蕴着水气,不住的摇着头。   楚渊见她这难受模样,那份不舍没有隐去,抬手想要拭去她颊上的泪花。   阿妍却注意到他抬起的手,一把抓住身前的大掌:“你的手怎么了?”   楚渊有了一丝局促,攸地收回了手:“没,没有。”   “明明你的小尾指没了,还流着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会自裁谢罪,因为我死了就看不到你了,但是这个手指给你下毒,它没办法留着。”楚渊淡淡地吐出一句,仿似完全不关他的事那般。   “你……”阿妍顿时浑身颤抖起来,“你不痛吗?快去包扎,这样看了让我恶心。”   “涂了止血药了,不包,你一日不理我,我明儿再砍一段,我身子一段一段砍下来给你赔罪,直到我跟不了你,缠不住你,你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你混蛋……你……快去包,包好了,我跟你谈,我们谈谈。”   楚渊终于溢出了一份惊喜:“真的?”他转过头去,向外喊了一句:“赤炎,备药。”   **   乌有县护城河畔云来客栈   最上好的客房里,赤炎娴熟得为楚渊包扎伤口。而楚渊双唇噙着一抹浅笑,似对阿妍对他的关心而雀跃着。   阿妍知晓楚渊的苦肉计,质问自己,为何那份关心抑制不了?并且还如此明显地表现了出来。   她微微阖下眼眸,等待着楚渊处理好,她再好好与他谈上一谈,虽知结果渺茫,但如今唯有这个方法。   “小七,先吃些东西吧!”楚渊唤她,而后见她探向自己手掌的目光,便抬起手,向她禀报他有乖,已经好好包扎了。   阿妍点点头,起身落座与厢房中央的桌案旁,楚渊与她对面而坐。   她执起桌上筷子,夹起碗中面条,大口的吃了起来,她不能让安安饿了。   楚渊见她果真饿了,也蕴了一抹淡笑执起筷子大口的吃了起来,多少年来没有尝过如此美味的阳春面了?   阿妍咽入口中的滋味虽与他不同,却还是大口大口将碗中面条全部吃下。   “还要吗?我记得小七常常都要吃两碗的。”   “不了,楚渊,我们谈谈吧!”   楚渊向一旁随从投去一个眼神,赤炎与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厢房的门被很好的关上,只留下阿妍与楚渊两人。   阿妍望着一旁摇曳的烛火:“为我吹一曲吧!”继而她忽然想到他的手指:“别,别吹了,我不想听了。”   楚渊正从怀中掏出短笛,见她又突然转了想法,只得收了回去。   阿妍起身,走到窗畔,抬手推开雕棂木窗,缓缓地掠过护城河远处的几艘画舫:“送我回宫吧!”   楚渊听闻这句,全身僵硬了起来,早有心理准备她会说出伤人话语,不想只此一句便如此难以承受。   “你还是放不下地位崇高的他?”   “楚渊,我即已是你兄弟的嫔妃,你便是我的叔伯,有些鸿沟你不能逾越,这是现实,虽然残酷,你必须面对。”   “小七,你答应过陪着我的,现在又要抛弃我?”楚渊话语有着薄愠与凄凉。   阿妍避开他的质问眸光:“小七不得不食言了,你是不是宁愿杀死我,也不会送我回去?”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的,好,你要回去,我送你回去。”楚渊说着,双眸中漾起了一缕很难懂的情绪:“你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便启程。”   “楚渊……”阿妍唤住他:“你别和我一起回去,让人送我回去便好?”   楚渊冷笑一下:“你是怕他误会,还是担心我落在他的手中?你知道竹林刺杀是我安排的?”   “两者都有好吗?但是我知道楚翊见你我一起,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有什么?你知道吗?他迟早会杀了我?或者说若不杀我,我必会杀了他。”   “楚渊,你别逼我,你知道我为难。”   “你明明可以不为难的,你为何不陪着我?为何不选择和我一起避开所有的一切?”   “楚渊,我……”阿妍双眸闪出了泪花:“我不能嫁给你啊,你明白吗?我已经有了孩子,是楚翊的。”   楚渊却丝毫没有错愕,反而轻笑一下:“那又如何?我没让你嫁我,有了孩子?你怎么知道你生的孩子我不会喜欢?”说着,他的视线睨向她的腹部,喃喃说道:“没想到你竟然会有孩子了,若是女娃,一定像你。”   阿妍被他话语惊住了心神:“楚渊……回康沅做你的逍遥王好吗?别用寻死来逼我。”   “我不逼你,你想如何便如何。”说完,他又转身准备离去:“所以你也别管我的死活。”   “楚渊……你……”阿妍着实不知该如何劝他,这份执拗这份任性,让她不能怨怪,因为她是真的负了他。   “我只是想要你陪着我,那是你答应的,没有让你要嫁给我,你回去也不开心,为何宁愿回到那令你伤神的地方都不愿陪我呢?地位就那么重要吗?你若想要,我可以让你站在更高的位置上,可你为何要残忍的对我?。”   “我……”阿妍无言以对,她清楚地记得,当年他如此失落如此颓废,本欲叛逆地堕落成废物,可就因为她的一句话,让他对生活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可是却也是她让他伤成现在这副样子。   阿妍恹恹地说出一句:“这是何苦呢?”便跌坐在床畔的太师椅上,无法再看他一眼。   楚渊小心地关好门,整个人也瘫软地靠在一旁墙上。   赤炎见王爷出来,正要请王爷回屋休息,王爷却扬手让他别出声。   就这样,一个人在屋内一直坐着,一个人在屋外一直站着,两人都呆愣,两人都憎恨此刻的自己。   月上中天,一夜无眠。   翌日天未亮   阿妍便打开了门,她知道楚渊一直没有离开,她也知道她走不掉,他更是赶不走。   她对上楚渊的视线,他似乎知道她会说什么,静静地等待着。难道她对他的不舍暴露得如此明显?故作无情的伎俩在楚渊面前如同水晶一般透明,根本无法伪装半分。   是的,既然楚翊与楚渊势必打起来,她不能让他们打起来。楚翊没有她似乎一样精彩,她又怎能让自己为了这样的楚翊而看着楚渊送死?   楚渊成功的逼了她,她败给他了。   “我无法做你的女人,如若你能容得下我肚子里的孩子,还能放下一切,那我陪你一辈子。”阿妍一字一句得说出了心中的决定。   楚渊分外惊喜,那份激动没有隐拭去。赤炎与另两名守着楼道的随从立刻跪了下来,他们没有说话,因为他们不能暴露王爷身份,但是跪下便是求王爷莫要为了一个女人而弃了大计啊!   赤炎一下一下地磕头,所有随从都跪在了他的面前,顿时他们包下这层楼的走道上跪满了楚渊的人,他们磕在地面的力气很大,不一会儿,地面便出现了点点斑驳的血渍。   可是楚渊却一眼都没掠向他们,激动地握住了阿妍的双手:“真的,有你陪我,只要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他的双唇遏制不住的笑了起来,虽然无声,却洋溢着无边的愉悦与幸福。   阿妍抽回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腹部,如果楚渊只是守候,她陪着他一起生活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安安也不必回到那个弱肉强食的皇宫,不必和沈倾玥的孩子争夺父亲的宠爱,楚翊会让沈倾玥生下孩子吧!当日他只说过皇后不能是她,楚翊对她的温柔一直印在阿妍的心间。   楚渊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我会照顾好你们的,小七,相信我。”   阿妍划出一抹信任的微笑:“好。”   他们没有再说下去,楚渊依旧激动得不能平静,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小七,我不是做梦吧!这是真的吗?”   “我回房再睡一会儿,你处理你的事吧!”   说完,阿妍退回卧房,将门关妥,门外额头声响更加频密起来。   ☆、第六十七章      大雪如同柳絮般随风轻飘。   这个隐蔽的山坳更是白茫茫一片,远近的几处房屋全都被隐没在冰天雪地之中,有些萧索与荒凉。   阿妍怀中揽着暖炉,在小院内来回走着,一阵寒风刮来,她打了一个哆嗦,连忙将狐裘揽紧一些。   “你怎么出来了?”楚渊的嗓音响起,掠去阿妍有些焦灼的心。   “你怎么从后门回来了?我以为你会从前边进来呢!”阿妍蕴了抹浅笑,再细看他手中拎着的山鸡:“习武总算学以致用,没有一次落空的。”   “既然知道我不会落空,便在屋子内等着就好,快些进去,别冻着孩子。”   阿妍点点头,她的腹部已经有些凸起,虽然只有仔细看,才看得出来,不过她的安安一定很健康,才四个多月,时而在肚子里闹腾的劲道可不小。   阿妍随在楚渊身后:“今日你迟了,我才有些担心来着。”   “只是去后山寻些木材,所以耽搁了.”楚渊忙着将烤火炉移到中央一些,想要快些让阿妍暖和起来。   “寻木材?这小院,你都修葺得差不多了,要做家具?”   楚渊点点头:“这个季节的木材比较不易生虫蛀掉,所以现在备着。如果等你入夏生了,那时候再寻安安小床的木材,就没现在的好。”   “这你都知道啊?”阿妍觉得这个说法蛮新鲜的。   “嗯,前头的边大娘告诉我的。”   “边大娘人真好,她的夫君也不错。”阿妍一边说着,一边提着水壶走到屋前的水缸,可是才舀了一瓢。楚渊便走了出来,接过她手上的水瓢:“你别忙,我来就好。”   “你刚回来,又要熬汤做饭,我只是帮你煮壶热水让你宰鸡而已。”阿妍淡淡地说道,她不想成为废物,什么都让他操持。   这个村子属于北华国界,他们在这落脚已经月余,村子人口不多,还非常纯朴善良,一直以为他们是逃荒而来。   村长见她有了孩子,已不能再劳苦奔波,于是便好心给他们安排了这个破旧的小院居住。   但是有这样一个家,她已经很满足了。   听村长说这里的主人是他的侄子,参军入伍一直不在家,就算回来见到他们住在这,也一定不会计较的。   阿妍觉得楚渊那么能干,将这里修葺得焕然一新,主人回来肯定只有高兴,不会计较的。   明年开村,楚渊说会在河边另外建一座房子,到时便不需要再借宿于人了。   “你别站在屋外,快进去。”楚渊见阿妍有些愣神,以为冻着了,便急着催促她进屋。   阿妍知道楚渊紧张她:“楚渊,你这样陪着我照顾我,我……”   “我乐意,你别瞎想。”楚渊转过身子,开始舀水:“小七乖,快进去,要不你在这影响,我手脚都慢了,一会儿安安闹腾就怪你。”   阿妍噗嗤一笑,每每瞧着他的傻样就想笑,再看见他短了一截的尾指,心中又不是滋味。   ***   阿妍缓缓打开眼帘,又望见一望无垠的紫鸢花海。   那阵阵熟悉的幽香随风袭来,伴随着无数花瓣洋洋洒洒飞舞于天际。阿妍本能地抬起手臂,想要拥抱这份沁心惬意。   楚渊从她身后,环抱住她,他小心翼翼地抚触到她已经六个月,有些凸起的腹部:“小七,就这样陪着我,一辈子好吗?”   阿妍浅浅地笑了一下,转过身去:“楚渊觉得委屈吗?”   楚渊双眸凝望着她,很果决得摇了摇头,他的双瞳只有她的容颜。仿似世间所有美景,都不及她这样对他的释然一笑。   忽然,背后闪现出一道明黄身影,阿妍瞪大双眸,望着突然出现的楚翊而惊骇了起来。   察觉到她有异的楚渊捧住她的脸颊,焦灼地询问:“小七,怎么了?怎么这个脸色?”   楚翊双手紧握手中的长剑,高高地抬起,那种狠戾与狰狞的表情让阿妍哆嗦起来,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楚渊还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因惧怕而颤抖的她身上,对身后的楚翊丝毫没有察觉。   阿妍定定地望着楚翊,闪烁的泪光祈求他不要杀楚渊,可是楚翊怎会理她?   只见楚翊一个用劲,那柄长剑便从楚渊的后颈,顺着脊柱直直地没入了楚渊的体内。   阿妍终于找到自己的嗓音,大叫起来:“不要——翊……不要,翊不要……”   可是哪里来得及,错愕地张大眼睛的楚渊,依旧站在原地,没有放开阿妍,双眸还是钳住她的容颜,似乎死也要多看一眼,哪怕多一眼也死而瞑目。   阿妍心中悲伤,泪水不断滑下眼眶。   “不要,翊……不要——”阿妍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早已惊诧地语无伦次,唯有念念叨叨地说着这句,如同一具木头人一般僵直了身子。   “你问楚渊委屈吗?可知朕有多委屈?你只在乎他的委屈,心中可有理会过朕的分毫?”楚翊咬牙切齿地吐出话语,执剑的手再次紧紧地攥了攥,仿似要考虑是否连她一起杀了。   阿妍却机械式地摇着头,口中喃喃念着:“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楚渊终于支撑不住,向她迎面倒了下来,阿妍赶忙接住,呐喊起来:“不——这不是真的,不是——”   “不是真的,不要啊,翊不要……不要!”   “小七,你怎么了?小七?醒醒,醒醒——”   楚渊的呼唤,似乎有了一些效果,阿妍紧紧蹙起双眉,接而攸地一下坐了起来。   她喘着粗气,张大双唇,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待缓过一些,对上楚渊关切的眼神:“我……我做噩梦了。”   楚渊取出帕子,温柔地为她拭去汗水,没有问她一句。   “我是不是喊得太大声了?”   “嗯,我以为小七抽筋了,边大娘说,有身子容易抽筋,便将你的门挑开,进来为你揉脚。”   阿妍有些不好意思,却只能点点头:“没事了,只是做了一个梦,你累了一天了,回去睡吧!”   “你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阿妍没有多言语,梦境的真实让她心有余悸,她再次躺下,楚渊为她盖好被褥,再往屋子内暖炉内添了些炭。   阿妍知晓楚渊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她安静地闭起眼帘,其实楚渊这样坐在屋中,她怎能睡去?   良久后,许是楚渊觉得她睡熟了,才缓缓地走出屋子,小心地关好门。   阿妍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帐顶,不知梦中她喊了什么?不知楚翊的名字有没冲出口去,倘若楚渊听见了,是否会胡思乱想?可楚渊一句都没有问她,反而让她有些不安。   其实她一直知道楚渊很难入睡,常常失眠,也常常呆呆地站在她的房外一整晚。   阿妍探出手去,将被角紧紧地搂在怀中,不停地告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淡漠下去,慢慢会好的,慢慢的安安长大了,便需要她更多的时间照顾,便没有时间做这些内心深处影射出的噩梦了。   忽然,一个细小的狼叫传来,那叫声很飘渺很遥远,但也惊回了阿妍的心神。   她坐了起来,探手取过狐裘,再披覆在身上,她要劝劝楚渊,让他回屋内好好休息,那声狼叫让她不安,她不能让他在外站着。   也许是雪夜太过宁静,也许是怀了安安,她的所有感官似乎都敏感了起来。她听见楚渊小心的踩雪声响,咯吱声很小,但是她还是听见了。   他走到院子做什么?阿妍疑惑,起身来到窗台,稍稍挑动一下木窗,那本就没掩得严实的窗子便张开了一道小缝。   阿妍趴进缝中看个仔细,白皑皑的雪地分外明亮,楚渊的身型清晰地印照在淡灰的雪地上。   他朝院门口走去,前方也有一个壮硕的人等待着他,阿妍从身型上分析,可能是赤炎。   赤炎来寻楚渊做什么?楚渊不是让他们好好回乡生活了吗?   阿妍带着疑问,怔怔地坐回床榻,将身体再次没入被褥,心情忐忑却不知该如何问问楚渊。   ***   翌日   阿妍怀抱着暖炉,再次披上狐裘,戴上裘帽向河边走去。   她知道楚渊这个时候应当还在那边,她想去寻他,她没有办法等他回去,因为怕他太迟回去,而她却已经转了念头,就不会说出心中的那个决定。   她很少在雪地行走,所以有些不习惯,不过还好村子的小河离住的地方不远,待她绕过一个小坡,便见正在冰面上奋力用长枪凿冰的楚渊。   他似乎很是熟练,先奋力的将长枪插入厚实的冰面,接而使出一掌,他身前便出现了一个水井似的大口,他凝视着河底,突然一个快速,手中的长枪便往水中一刺,一条大鱼便轻而易举地捕到了手。   阿妍兴奋地鼓起了掌,楚翊这才注意到树后的她,定是方才太过专心,或者是潺潺流水隐去她的生息。   “楚渊好棒,刚才那样一下太帅了。”   楚渊一个纵身,便跃到了她的身畔:“你怎么来了?找了很久?”接而他拉起她的手,感受到的是暖炉一般温暖的体温,这才吁了一口气。   “楚渊,我想问你,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楚渊看见她的神情与往日不同,往日偶尔会刻意在他面前隐去愁容,但此刻的凝重却不曾出现过。   “怎么了?是你要陪我一辈子,就在这,为何这样问我?”   阿妍释怀地笑了笑:“你若真的愿意放弃一切,和我生活一辈子,我们成亲吧!就算永远躲躲藏藏,我们两个也是一辈子相随,跟当初说好的一样。”   楚渊顿时痴傻了起来,他呆若木鸡地望着阿妍,似乎没有听到阿妍的话。   阿妍贝齿轻轻咬了咬下唇,再抚住肚子:“我挺着肚子跟你说这……很不要脸是不是?你可以说不的……”   楚渊一把将她搂在怀中,鼻翼深深嗅着她裘帽下露出的发丝,蕴了一丝难以置信:“这真的是你吗?我不是白日做梦?”   阿妍抬手,抬手轻抚上他的脊背:“你愿意吗?”   楚渊松开她,为她将一缕散落的发丝理到耳后:“你知道的,你才这么高,我便等着你快些及笄,好娶你的,现在终于等到了,我觉得什么都值得。”   阿妍双唇噙着笑,缓缓地点着头。   ***   腊月十三宜酬神宜嫁娶   阿妍轻轻抚摸着身上的红嫁衣,楚渊的红袍也是她亲手制的,只是因为时间仓促,没能绣上精美的纹饰,不过她还是尽量做得精美合身。   她噙着一抹笑,任由边大娘替她绾好发髻,再盖上红巾。   院内鞭炮响起,一定是楚渊进门了。因为他告诉村民是补办的婚礼,所以村长让他在村中兜游一圈,以这替代一些礼俗。   其实阿妍觉得楚渊这样也太过隆重了,其实只要红烛一对,或者月下也能拜天地,只要行礼便是夫妻,照样共结连理一起过日子。   可楚渊不乐意,硬是将整个屋子布置得满满喜庆。   阿妍接过边大娘递来的红绸,顺着边大娘的引领往院子行去。   礼堂就设在阿妍一直睡着的主屋,所以今日她是在楚渊的房内,再由边大娘带着往礼堂而去。   楚渊一见阿妍,便迫不及待地迈到门口接过边大娘红绸的另一头,那势头有些像是抢夺过去。   “瞧元兄弟看见娘子就急成这样了。”这个嗓音是村长的,他叫着楚渊的化名打趣道,引得屋内参加婚礼的几个乡亲呵呵笑了起来。   楚渊蕴着急促,领着阿妍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墙上挂着的大大囍字跟前,待他们并肩站好。   村长理了理嗓子高喊:“一拜天地。”   楚渊与阿妍都面朝门外鞠了一躬,阿妍感觉得到楚翊心中澎湃,不过他还是硬装沉稳地行着礼。   “二拜高堂——”   阿妍与楚渊按照事前商量好的,朝众村长与村民所站的几个方位分别都鞠躬行礼。   而后他们对面而立,阿妍的视线被盖头掩去,所以她看不见楚翊的神情,但是他的喜悦是不言而喻的。   红绸的另一端便是楚渊,这样他便会与她好好的生活下去,不会与楚翊拼个你死我活了吧!阿妍不想这种平静的生活被任何事情打搅。   终于在楚渊与阿妍的期盼中,村长扬声道出:“夫妻交拜——”   她微弯身躯,准备颌首,就差村长吐出“礼成”二字。   嗖——的一声,从门外莫名飞进一颗石子,砸在了阿妍的肩上,令阿妍惊吓了一下,险些跌倒。楚渊赶忙伸手扶住她:“没事吧?”   所有人都察觉有异,楚渊感觉到周边蕴着浓浓的杀气。   待众人反应过来,一道清冷如秋风的嗓音传来:“康王续弦,朕怎能不来祝贺?”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阿妍的想法,也许不够明细,但是阿5正在码她的番外,所以以后会更清楚的,有些黄桑党莫拍砖啊~o(>﹏<)o ☆、第六十八章      是楚翊,红盖头下的阿妍认出了说话的人,心中一惊。她曾想过楚翊可能会发现他们,也侥幸地想应该是能避过楚翊的。   却没想到,此时此地,这个最不应该,也是她最惧怕出现的人就在这里,他竟亲自前来这个偏远的地方,远离京师就不担心他的倾儿有事吗?   楚渊的面色一凛,立刻扬起手,取过旁人递过来的长剑,可是刚刚接过,便感觉体内一个汹涌,他感觉不妙,但还是抑制不出朝前方喷出一口鲜血。   阿妍感觉楚渊身形一歪,赶忙伸手扶住他。而一旁的村民也开始陆续吐起了血,整个喜堂瞬时弥漫上一层血腥之气。   一个个村民陆续瘫倒于地,全都急促地喘着粗气,阿妍这才知晓,大家应当是被下了毒,可唯独她,目前还没有一点异样的感觉。   “二皇兄对这女子可真不厚道,肚子都显出来了,才准备迎娶进门,就算是纳为妾氏,这喜堂也太不称康王身份了。”   楚翊清幽淡薄的嗓音再次灌入屋子,声音还未落下,他已迈进了门。   楚渊往一旁吐了一口血水,握紧阿妍的手:“我没事。”   阿妍身体微微颤动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扯去顶上盖头,对上楚翊如暗夜般幽深的眸光。   他竟也穿着一袭大红喜袍,颜色比楚渊身上艳冶的多。他探向她的眸光很淡漠,还夹杂着无限不屑与鄙夷。   阿妍怔怔的望着这个在梦中出现无数次的身影,也恐惧着楚渊倒在自己身前的一幕会变作事实。   慌乱与无措占据了阿妍的所有思绪,紧张地攥紧拳头,急切地压抑住毫无一丝用处的情绪,提醒着自己不要大乱,可是尽管这样,眼眶还是溢出了水气,打转着滑下脸庞。   楚渊将阿妍揽紧,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希望她能够平静一些,而后淡淡地说道:“看来三皇弟并非来道喜,倒是来抢亲的。”   楚翊双唇划出一抹绝美的讪笑:“是又如何?你能拦得住吗?她是谁的女人,你自是清楚。”   他又将眸光瞥向一身刺眼嫁衣的阿妍,满腔的酸涩与愤怒令他想立刻将这里夷为平地。   “过来。”楚翊凄冷的嗓音再次响起,简洁而不容抗拒地命令着还与楚渊双手交叠的阿妍。   阿妍手心被深深嵌进的指甲刺破,划出了一道道殷红。   楚翊见阿妍呆愣没有回应,侧过脸庞,向身后的仟翼睇了一个眼色。   仟翼手掌一扬,铮铮几声,阿妍眼前一片血红。   匍匐在地上的乡亲一个个支离破碎,先前还兴高采烈领着她进屋的边大娘未曾回神,头颅也已经落在了地上。   阿妍“啊——”的尖叫起来,一个眩晕袭来,险些瘫倒于地。   楚渊赶忙将阿妍搂住,面色一沉,紧紧握住的长剑便朝楚翊飞了出去。   奈何他毕竟中了毒,楚翊只是轻松的一个侧身,便躲开了楚渊地攻击。   接而楚翊露出狠戾表情,扬起大掌,飞身朝着他怀中的阿妍的头部击去。   楚渊一骇,旋身一闪将阿妍护在身后,再抬手硬生生地接住楚翊的攻击。   楚翊双唇划出一抹讥讽,身型用劲一震,便让中毒的楚渊向后退了几步。   接而楚翊一把将几近晕厥的阿妍扯进自己的怀中,屋子内的所有侍卫将刀剑对准楚渊。   楚渊一个敏捷,奋力朝楚翊扑去。   仟翼一见楚渊的倾力还击,立刻投出一柄匕首刺向他的手臂。   哐当一声,楚渊的宝剑掉落,还未来得及拔出深深扎在他下臂的暗器,脖子上已经架了许多的冰冷刀剑。   阿妍紧紧地拽住楚翊手臂,希望他不要再下杀令,微颤的双唇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帮到楚渊。   她侧过脸庞,流着泪对着楚渊摇头,祈求他不要反抗,楚翊的突然袭来准备充裕,他们没有一点招架的余地。   楚翊凝向阿妍,这么深情的对望他如何能够忍受,于是一个粗暴,将她拽出屋子。   阿妍因他的拖扯而跟不上脚步,有些踉跄,几次都险些跌倒,可是怒火滔天的楚翊怎会理会她的吃力。   待楚翊将她丢上马车,便指着她咬牙说道:“你最好别动,否则朕会立刻让楚渊碎尸万段 。”   阿妍浑身一颤,向马车内缩了几分,此刻的楚翊如同魔鬼,她恐惧地蜷曲起身躯,不敢动弹半分。   马车缓缓地开始向前行驶起来,脚掌厚的积雪,让马车前进的速度受了影响。   待行过一段路,阿妍听闻周边的嘈杂,打开车窗的帘幔,望见村中的所有屋子大火滔天,火苗吞噬着整个村庄。   阿妍难以接受楚翊这般血洗整个村子,她悲伤地对他斥责起来:“你是魔鬼,要做什么冲着我来,她们都是无辜的。你简直不是人,怎能这般残害无辜的子民……你过分了……”阿妍掩住面容,呜呜地哭泣了起来,要不是她跑到这里,他们应当会继续活下去才对,怎会遭遇屠杀的命运?   楚翊望见她这般凄凉,反仰天笑了起来:“子民?在朕眼中,不过是反贼而已。”   “你杀了我吧!你不是喜欢杀人吗?杀了我啊!”阿妍嘶吼起来,她不能接受那一个个纯朴的乡民就这样没了生命。   “你以为他们还是朕的子民吗?”楚翊为她的幼稚感到可笑,“朕在这里的子民早被这些人全部杀光了。”   “你说什么?”阿妍惊诧地望向楚翊,他的话让她更加无法接受。   楚翊伸出手,大掌擒住她的脖颈:“你道朕喜欢杀人,不拿人命当一回事?你可知,那些都是楚渊的部下,早在你来到这里之前,那些人已经将这里的原住民血洗干净了。   “不可能……”阿妍摇着头,无法相信楚翊的话。   楚翊掐住她脖颈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不可能?村里二十三户人家,没有年迈老人与一名孩童,你竟如此信任楚渊,一点蹊跷都不觉得?那些人全部都是冒名顶替的凶手而已。”   阿妍惊诧,她不会相信楚翊这个魔鬼说的话,楚渊只想要平静地生活,只要她陪着他便好,何必做这种丧心病狂的安排,都是楚翊冤枉他的。   楚翊又是一阵讥笑:“你还为他们的死而痛哭流涕,那朕那些真正的子民,谁为他们流泪?”   阿妍想要堵住耳朵,不想听他咄咄逼人的话语。她现在只担心生死未仆的楚渊,她不能让楚渊死去。   想到这,她握住楚翊还在脖颈上的手,吃力地说:“楚翊……不,是皇上。”   阿妍咽了咽口水,待哽咽感缓解一些接着说道:“臣妾只是在气皇上宠幸谨贵妃,所以……所以才利用康王,臣妾不是真的与康王成亲,康王以前受过伤,他……他不能与臣妾行夫妻之礼的。”   楚翊淡淡地凝向她,紧抿的双唇终于开启:“放开你的脏手。”   阿妍怔愣了一下,本能地放开楚翊的手腕:“臣妾说的都是真的,皇上别杀康王,饶了他的性命,一切都是臣妾的错。”   楚翊慢悠悠地收回手,止住自己掐死她的冲动:“无法与心妍行男女之事?呵呵……想必心妍试过了?朕数月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找寻,不想朕的心妍竟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接而他一改清冷嗓音,显出愠怒地说道:“你当朕是傻瓜不成,他无法行房,试问你肚子的野种又是谁的?”楚翊嫌恶得抚了抚被她触碰的手腕,仿似挥去肮脏的东西。   阿妍顿时大骇,她差点忘记安安了,赶忙解释到:“肚子里的孩子……是皇上的,是皇上为臣妾解毒的那次有的。”这个不但关系到楚渊性命,更是肚子里安安的活命契机。   楚翊微眯的双眸彰显着愤怒,阿妍从这目光知晓,他一点都不相信。   为什么?阿妍抚上自己的肚子,已经六个多月了,六个月前她根本没见过别的男人。   “从现在起,你不要说一句话,你那满口胡言的话语,只会让朕立马杀死楚渊,所以你若想安然回到京城,就给朕封好你这张嘴。”   接而,楚渊向另一边挪了几分,头仰靠在车内的小窗口上,呆望着顶上一处:“别让朕听到你的声音,你这没心的女人……朕要拿你怎么办……”他忽然的颓废,与方才孑然不同,话语中有着无措与神伤,此时的双眸亦是如此空洞,仿似看向遥不可及的远方,还有一层绝望渐渐漾了起来。   阿妍知道,他一定认定是楚渊劫持她后,他们私奔的,但这好像又是事实,阿妍将身体侧过去,她不能让安安的正面对着他,因为他不相信安安是他的骨血,她的安安是无辜的。   而另一边的楚翊望着转过身躯的她,双唇划出一抹弧度,这个苦笑蕴着无尽的无奈。让她别说话她就真的不解释一句,连正眼看自己都不愿意,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为了性命再求一求他吗?哪怕用骗,她多说几句,他也许会逼自己相信的。   楚翊双拳紧紧地攥了起来,他恨这个坏女人,没有良心的坏女人,为什么还不杀了她,为什么?   楚翊一个用劲,冲了出去。正在策马的车夫一见是皇上立刻大惊勒马。整个队伍停了下来,楚翊不理会正要下马请示的仟翼,而是径自往后而去。   随行的仟翼与近卫赶忙跟上他匆匆的脚步,直到走到楚渊的牢车,楚翊才顿住步伐,愤慨地说道:“给朕将他拖下来。”   旁边的士兵不敢怠慢,将手脚都被链锁捆紧的楚渊从牢车内拽了下来。而楚渊因中毒与重伤而早已让那份疼痛啃噬得全身瘫软。   他像一头死猪一般被扯了下来,那些侍卫将他抛到地上的一刻,口中又再次流出了血水,而鼻子也因磕碰到地面涌出大量殷红。   楚翊抢过一旁马夫策马的马鞭,二话不说便狠狠地往他身上抽了起来。   楚渊躺在地上无法动弹,被他一次次狠戾地抽打,却也连眉头却也不皱一下。   楚翊咬着牙,满面青筋膨胀,再次一个用劲,那鞭子瞬间嵌进了楚渊背部的肉内,楚翊狰狞地笑了一下,再次高举起马鞭,往那道伤口又一次抽了下去。   地上的楚渊反扯出一抹笑容,有着讥讽有着嘲弄:“你今天没将我杀了,改日会让你后悔的。”   楚翊听到这句,更是勃然大怒:“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他飞出一脚,朝楚渊愤恨地踢了出去,楚渊整个人都向后飞了出去,狠狠地跌撞上后方的牢车,再颓然地跌落到地面,他的白发随着身子的震荡而散乱的披了下来,盖住了满脸血渍的面容。   楚翊抽出一旁仟翼的佩剑,转身准备了结了他,却见一个红光闪过,挡在了楚渊身前:“皇上别杀他,都是我一个人的错。”阿妍喊出这句,而后紧紧地抱住楚渊。   “把她给朕拉开。”楚翊几近疯狂地咆哮。   一旁几名侍卫立刻走近,准备将阿妍扯开。   “别碰我……”阿妍挣扎着起身,她一个奋劲扑到了楚翊跟前,侧身匍匐在地,抱住他的脚,不让他靠近楚渊一步。   “皇上……你听臣妾说,臣妾……都是臣妾的错,孩子真的是皇上的,与康王无关……皇上,看在孩子的份上……”   因为用尽全力,阿妍哽咽的无法完整吐出一句,慌乱的心绪真的不知该如何平息楚翊的怒气。   “将他身上的红衣给朕扒了。”楚翊说完,一把将地上的阿妍拎起,因为她没站稳,整个重心又向前倒去。楚翊赶忙将她抱起,而后往御驾而去。  ☆、第六十九章      冷月悬空 冻云浮动   外面宿雪还没消融,夜来的朔风又把那份彻骨的寒气带进这清冷的殿中,也许是心情无法开怀,总觉得这份寒气很是冻人,阿妍不由瑟缩了一下。   她吹去桌上烛火,行至床榻倚靠在床头,为自己盖上被褥。回到这冷宫已经十日,没有一夜能够闭眼安眠,不知是心事重还是因为安安总是夜晚闹腾。   所以她无法平静地躺下,胸前的闷堵感觉唯有坐起来才能缓解。阿妍知晓也许是心理作用,才会这样不能安寝。   她有些吃力地撑起身子,微曲着腿为自己揉着脚踝。这几夜总是抽筋,连小腿的肌肉都开始酸痛,让她觉得很是难受。   日里紫烟已经帮她揉了许久,本以为缓解了,谁知刚才又抽了一下,现在还有些不适。   阿妍觉得自己可能缺钙,可是在这冷宫没有足够营养的食物,而她现在又越来越排斥食物,她很担心自己会不会是厌食了?于是强逼着自己往口中塞着饭菜,可最终总是会吐出大半。   她也清楚紫烟是楚翊的人,也求过她,让她帮自己见见楚翊。奈何楚翊日日大醉,根本没有机会,其实若没有醉去,他肯见自己吗?   但是阿妍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求楚翊救救安安,自己的情况不乐观,必须请太医好好调理才行。   阿妍知晓自己如果释怀一些,精神状态放松一些才能恢复,也就能把这些不该有的症状缓解一二。   奈何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一直萦绕在心间,越是想忽略便越是放不下。她气恼自己的不争气,觉得自己对不起肚子里的安安。过重的心理负担让她更加憔悴起来,深陷的眼窝早已没了当日的灵动。   她阖起眼眸安慰着自己,其实现在情况还不算太坏,楚渊只是收押在天牢,没有丢了性命,而她也只是被楚翊丢弃到一边,只要命还在,一切便有转机。   她这样想着,也深深地吸着空气,口中喃喃低语念出:“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她要让自己别想太多,让自己多休息才行,昨日数了三次九千九百九十九只羊便能小憩一下,已经是个进步,争取今夜数两次便好。   “三百只羊、三百零一只羊……”   “你夜夜就是这般念叨的?”楚翊的嗓音忽然拂响整个殿堂,不但打断了阿妍专心数羊的心境,更将她吓了一大跳。   她惊诧地抚了抚胸口,让自己快些平静下来。   楚翊踱步来到她的榻前,在暗夜中俯视着床榻上靠坐的她。   让阿妍感觉像是索命的鬼魅忽然造访,不由地向内挪了几许,再压制住那份窒息轻唤出声来:“皇上……”   楚翊坐上她的卧榻,由于夜晚光线太黑,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嗅到他呛鼻的酒气,却还是要抑制住自己想吐的欲望。   他的出现,让她升起一缕希望,也许求他一求能有转机,但是楚翊说出口的话,却打碎了她的期望。   “朕想过了,如果你愿意将这孩子打掉,朕既往不咎。”   “不——”阿妍无法接受楚翊的这句话,她难以平静下来,立刻拔高嗓音的拒绝起来。   “这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已经快七个月了,你怎能说出这句话来。我吃了多少苦,就是为了能留住安安,只要孩子生下来,你应该能感受到是你的孩子。有道是血浓于水,只要是至亲骨血,一定能够感受得到。皇上,这世间什么都能偷,唯独孩子不能偷!生出来像不像自己,多少都能感应得到,不是我骗你说是你的就可以的!”阿妍恳求地吐出这句,再探出身子,拉住楚翊的手臂,让他轻抚她的腹部。   “这里面真的是你的孩子,你可以要我的性命,但虎毒不食子,看在安安已经那么大的份上,你别这样好吗?人家说七月活啊,七月早产只要守护的好,也能平安长大,皇上不能这样要了孩子的性命!?”阿妍再次苦苦诉求,这是不能耽搁,不能赌气,只能慢慢劝慰慢慢打动他的怜悯之心。   楚翊强行收回手臂,顿了片刻,终是再次开口:“你的肚子哪里像是怀胎七月?若是着稍宽大的衣袍,怕是根本瞧不出你是有孕,这般情况也就四五个月最多。”   阿妍听闻这句,觉得分外刺耳:“我肚子小便称我的安安不是龙种吗?你们这没有B超,无法照出孩子现在的样子,但你可以等孩子出世,便知我是否说谎。我若真是只有四五个月的肚子,临盆之际是怎么也瞒不过的。”   接着,她觉得自己口气重了些,这样不行,万一惹怒了他该如何是好,于是又软下语气,再次说道:“我知道皇上不喜欢小孩子,但安安保证很乖,一定长得像皇上,即聪明又懂事。”   “朕不是不喜欢孩子,是想要心悦的人替朕生下而已。”楚翊的嗓音淡淡,反而忽略她的语无伦次,没有显得很不耐烦。   阿妍终于哭了起来,呜呜哽咽唏嘘,想要泣尽这份凄凉。   她该如何做,她该怎样与他说清楚?她好累,她好痛,早已不奢求能够活好过好,但求留下性命,留下安安的生命,她想问问命运,何时才能摆脱这份束缚?   想到这,她扬起眸光,凝向身前这个对她的安安薄凉如冰的男人:“那沈倾玥呢?她才有资格生下孩子是吗?你怨我背叛了你,早向你解释,楚渊早已无法行男女之事,为何你就是不愿相信我呢”   她的质问,令楚渊攸地站立起来,他向外喊出一句:“去将谨贵妃带到这来。”   “是。”阿妍辨别出屋外的声音,正是仟翼。   不多时,冷宫再次点亮火烛,阿妍借着幽光,望见楚翊亦是消瘦得可以。   她问自己,是谁折磨了谁?又是谁让这情感打上这难解的死结?是自己做错了吗?那当初便应坚持回宫,而后楚渊执意寻死也不去打理才行吗?不,她做不到,如果她能眼睁睁看着楚渊死去,便不会让楚渊以死相逼的做法得逞。   阿妍抚上胸口,这里又如翻搅般疼痛,这份无措让她颤抖起来,全身汗湿,倘若自己真的能做到绝情,那么安安也许不会有此刻的危机。   想到这,腹部忽然一阵锥心的疼痛袭来,阿妍大骇,转头要向一直负手而立的楚翊求救,必须要唤太医才行。   她正准备出声,仟翼已迈了进来,他手中牵着一个铁链,随着他走进,铁链另一头的沈倾玥也迈进卧房。大腹便便的她,手脚都有铁链锁着,看起来情况并没比她好多少。   “你看见了吗?她的肚子与你口中所说的月份想近,可比你大出多少?”   阿妍咬了咬下唇,愤愤说出:“就她的肚子便可断我的孩子不是你的?你何其残忍,不想要孩子你直说好了,反正毒害骨血你不是第一次做了,你迟早会遭天谴的。”   楚翊被她的理直气壮给震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你若怀了朕的孩子,为何要与楚渊拜堂?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朕?你到底是什么居心?舍得让你口中的安安认贼做父?你可知他一直处心积虑想要谋害朕?”   “不,不是这样的。”阿妍再次泌出一身冷汗,有些气若游丝地辩驳起来:“我不幸被困妓、院,是楚渊救我出来,倘若他将我送回皇宫,你定会杀了他。”她深吸一口气,再次说道:“你曾说过,若我与他再有半分关系,便……便……”   她还没完整说出下面的话语,楚翊已嘶吼出声:“那你便不回来吗?朕问你,楚渊现在是已经见了阎王还是没了气息?如若不是顾念你会以命相护,朕早将他碎尸万段了。”   楚翊抬手指向她:“你根本就是狡辩,你巴不得离朕远一点,好跟他双宿双栖,现在朕已经让步,只要你肯打掉这个野种,可你还咄咄逼人,你到底要欺负朕到什么时候?要不是朕发现楚渊传给沈倾玥谋害朕的飞鸽,而后才跟着飞鸽找到那个村子,你是不是真的就与他共结连理,白头到老?”   楚翊因为歇斯底的咆哮而微颤起来,强烈的怒意,让他满面再次通红。   阿妍怎能在这一刻退下气焰,她必须据理力争:“不,不是这样的,是我发现楚渊好像还与外面有联系,我想用成亲让他安心,我想是我夜夜叫着你的名字,他才不安,才有了其它想法的。他早年曾跌下马来,遭马蹄踢踏了□,已无法……已无法……”强忍着腹部的疼痛,说出的话语分外梗塞与吃力起来。   “你又在这骗朕了,如若他不能人道,沈倾玥的肚子是怎么会被他搞大?”楚翊指向一旁一直无声的沈倾玥。   阿妍听到这句话,心中惊诧万分,顺着楚翊的手指扬眉望去,见到沈倾玥悲凉地仰天苦笑,发出呃啊怪异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待沈倾玥终于觉得笑够了这场好戏,才收回了上扬的下颚,阿妍清楚地看见她的口中没有舌头,一个倾国倾城的第一美人,如今竟是这个光景,割掉她舌头的人是楚翊吗?   她再望向楚翊,无暇思寻为何沈倾玥怀的孩子竟是楚渊,当务之急,必须要让楚翊相信安安真的是他的孩子才行。   就在她苦苦找寻该如何以对时,腹部的剧疼再次袭来,阿妍清楚地感觉到□有东西流出,她打开一直覆盖在身上的被褥,一股血腥扑鼻而来。   “不——”她无法面对这个情景,急切地喊出:“翊,快传太医,救救孩子,孩子没有错,真的是你的,相信我好吗?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   楚翊见到了床榻上的血,面色一凛:“快传御医,还有产婆,快——”   仟翼立刻将铁链交给别人,转身便飞了出去。   待旁人将一脸嘲笑的沈倾玥拖了出去,阿妍已经在床上挣扎了起来。   她感觉到安安可能就要离开她的身体,不停地呐喊着:“不要……不要。”   楚翊趴在床前,抓握住她的手臂,阿妍吃力的微仰起身子:“翊,快告诉安安,告诉他你要他,让他别急着出来。”   楚翊不知所措的点着头,仓惶地探手抚上她剧烈收缩的腹部:“孩子乖,父皇要你,别闹了,你娘亲……你娘亲。”   “啊——”阿妍咬着牙,还是没忍受住那份疼痛,痛苦的喊叫出来。   楚翊全身颤抖起来,望见苦苦挣扎的阿妍,越发慌乱起来。 第七十章 阿妍番外 时光倒回六年前 瑞丰十五年 我随楚渊入宫已经九年了,有时候暗暗会想人的极限还真是逼出来的。 忽然的穿越让娇身惯养的我变得坚强,变得自立。所以在这弱肉强食的阴冷宫墙内,我也没有几分凄苦的感觉。而且还常常为楚渊暗暗的照拂,感到有家人一直关心惦记着还是很知足的。 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穷开心?不过嘛,有钱有地位都没法事事如意,为什么不让自己轻松一些呢?这小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我这样想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桂花糕。嗯,这次的味道比上回的更甜了一些,楚渊还真是的,我随口的“嫌弃和抱怨”他都当真了。 想到这,我微微地笑了笑,这个小南瓜其实真的很有心。咦,好像盒子下又有字条?我小心的将呈着糕点的纸匣子掰开,里面果真有楚渊的手迹。 我摊开看去,上面仅仅只有几字:“亥时三刻,老地方见。” 他这是玩什么啊?我不禁蹙起了眉,觉得楚渊今夜的邀约有些不妥。今日是他大婚,而入夜后,不是应当与新娘子沈倾城洞房花烛吗? 不行,晚上可要好好劝劝他,虽说他一直没有侍寝丫头,那是为我守着童子之身。但今夜洞房花烛那是必须的,楚渊不能犯这糊涂。 再说了,那贞皇后的意思很明显,允诺他大婚后,过段时间才寻个调离崇昕宫的岔子,将我许给他做嫔,不正是明摆着告诉他,倘若大婚后,他不会主次不分倘、顾此失彼,那才能容我到他身边去。 看来晚上可要好好劝劝他,那臭脾气上来,也就只有我这母老虎发发威才制得住。现在贞皇后可是指着他成亲后,再将储君之位拿下,中间的节外生枝能少还是少点。 再说这沈倾城是沈相的女儿,对他登上太子之位是有帮助的,而且一直以来,沈倾城好像也对他有心,亲手做的鞋子都不知送了几双了。 想想那次楚渊还用其中一双刺激我来着,我当然知道楚渊的小孩子伎俩,就是不中他下怀,就是让他气得牙痒痒的。 吃醋这事我觉得还是别死撑,明明知道他堂堂二皇子,不管能不能做上皇帝,身边有其它女人那是正常的,若要吃,那一辈子不是酸的可以?这事,我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也没啥感觉,而且装着吃醋非常缺心眼。 他答应贞皇后大婚,是为了让我去他身边。难道我不吃醋装成吃醋让楚渊冷落人家?这样好像有些不划算,也对楚渊日后不利。我觉得,我与楚渊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中间多上一个两个人,应该是不会影响这情意的! 我拍了拍手,起身准备到院子后面,将那里晾晒的被褥收回来。 才走到长廊,便看见崇昕宫的管事林姑姑,正领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公公迎面而来。 我在崇昕宫两年了,所以认得这个副总管宫服的公公,他是崇昕宫的副总管:仟翼,是三殿下亲近的贴身侍从,对我这小宫女来说,算是大人物。 我也不敢怠慢,拘谨地朝一旁挪了些许,好给他们让路,再颌首等待他们走过去。 “仟副总管,这就是您说的夏心妍。” 听到林姑姑这话,我心中疑惑,这仟副总管特意来后院下人房是找我? 我不敢细想,连忙行礼:“奴婢见过仟副总管、林姑姑,仟副总管、林姑姑吉祥。” 仟翼颌了颌首:“是这样的,翊殿下的婢女霓樱病了,你先顶她几日。” 原来仟副总管是来要人的?我心里有些忐忑起来,该不会是发现我是贞皇后那边的人吧?应该不会,我做这细作只是打酱油的。 贞皇后哪会指着我给她传去有用消息?而楚渊因为跟三皇子不合,其实也不是不合,两人是政敌,是争夺储君的最终人选。所以我到这崇昕宫后,楚渊寻我更是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深怕一个纰漏让我给人当细作处理了。 这才是贞皇后的目的,按理楚渊和我两年来如同地下党般行事,应该不会被发现才是。 我这样一分析,觉得是正常顶班调配的可能性更大一点。说白了,应该也算试用,试用期若是能通过考核,那是有机会提很多品级的差事,一般的宫女和太监那是天大的好事。 但落在我头上,我肯定是叫苦连天的,本来按计划,过几天就能从这里脱身的。如果现在做了三皇子的随侍?那以后再到楚渊身边的难度系数加大不说,还明摆着暴露曾经是潜伏在此的细作身份。 要知道,殿下的寝殿是多么重要的地方,能进去的都是信得过的人,这时候领了这差事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我赶忙推脱起来,希望能将这个变故推去:“奴婢手脚笨拙,一直是做打扫粗活,没有伺候过主子,怕一个不留神冒犯了殿下。” 仟翼点点头:“你莫多虑,你只负责打扫和其他琐事,其余的都是咱家打理。其实是见你平时做事还算本分,才给你这机会的。再说,能不能当这差事并非咱家说的算,还需殿下定夺,你先随咱家来,殿下应当快要回来了。” 我轻咬了咬下唇,看来是非去面试不可了,我颇为无奈地跟在仟副总管的身后,想着该如何面试失败。 不多时,仟翼便领着她进入了向来不允一般宫婢进的崇晖殿。这里是翊殿下的寝殿,殿下日常生活的一切都在这里。 我驻足翊殿下的书房前,仟副总管让我在这里等翊殿下回来,他还有事要出宫办理,让我等下机灵点看着办。 可是我在翊殿下的书房前站了好久,腿都有些麻了,也没见翊殿下回来。 我有些想要骂人了,哪有仟副总管这样办事的?把人领来这边一丢,然后就再也没出现了。可是作为下等的粗使宫女,自然是领导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所以我就算心里再不乐意,最终还是要老实巴交的继续站着。 待天幕暗下来后,忙碌经过的宫人也少了许多,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犹如一个小可怜,还是没有人搭理。四周变得有些安静,我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你就是新来的妍宫女吧?” 我顺着声响侧过脸庞,是个脸生的小太监,我是外人,不敢对这里的人造次,赶忙礼貌应道:“哦,是的,是仟副总管让奴婢在这等翊殿下,翊殿下说留,奴婢才能留下。” 那名小太监点点头:“渊殿下大婚,殿下去道喜还没回来,现在是上灯时辰,一会儿殿下回来看见书房黑灯瞎火的,怪罪下来,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的眉头微蹙,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他又继续说道:“你先进去掌灯,而后再到门边等殿下回来。” “公公说的是,可是殿下还未曾见过我,没说留下我,我径自进入房中,怕是不妥。” “先前一直是霓宫女管这事,殿下书房我们也不能进去。今儿个仟副总管有吩咐说会新来一个叫夏心妍的宫女,说的就是你,所以你还是先去上灯吧!等下你守在门口等殿下便是。” “可……可仟总管不在,我去上灯……”我有些犹豫,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个太监朝我鞠了一躬,吓了我一大跳:“要是仟总管有回来,我们就不为这事着急了。现在是上灯时间,殿下最讨厌黑灯瞎火的,如若回到这里瞧见我们没上灯,这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吗?而仟副总管领你来,跟殿下点头是一回事,我们旁人是不允进书房的,只有你与仟副总管才能踏进书房,所以奴才在这求妍宫女,帮帮忙,先去上个灯,再回这里等殿下。” 哦,我这才了然,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看来仟副总管在崇昕宫的地位真的很不一般,虽说他让自己这边等翊殿下,其实基本上是走场子都可以不用的,难道这事其实已经这样定了? 她有些呆愣起来,觉得这样的话,那以后的事就有些难办起来。 那太监将宫灯递给我,双手像拜菩萨那样作着合什礼,请求我快些进去点灯,他那着急惶恐的样子,看来翊殿下回来若没有提前上灯,是会出大事的。 我只能接过,迈上石阶,轻轻推开书房的雕棂木门。 才迈进去,就感觉一股呛人的酒气迎面而来,是酒坛子被打翻了吗? 我不敢细想,将宫灯尽量举高,借着微弱的光线寻找高处被掩去光华的夜明珠。 我朝屋子走了一圈,终于在里侧发现了夜灯台,赶忙用旁边垂挂的挑杆掀去厚实的锦巾,顿时书房便亮堂起来。 我松了一口气,想着还是赶紧退出去才行。可一转身,一个高大的身影袭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压到了地上,头跌撞到后面的桌脚,人有些眩晕起来。 伴随着一股刺鼻的酒气,熏得我是险些窒息。我本能地挣扎起来,却让身上迅捷如豹的人,加强了钳制我的气力。 我的宫灯被远远地甩到一边,歪曲着燃烧了起来,而双手被那个人钳制住压在了头顶上。 由于背着光,我现在才发现袭击我的人竟是三皇子。我有些惊骇起来,喊出一句:“奴婢是来上灯的,不是有意打扰殿下休息。” 我没有想到,三皇子其实一直在这屋里,刚才仰头寻找夜明珠,没有注意屋子内有人,我为自己的大意深深懊恼起来。 那三皇子还是没有松开我的手腕,他的腿很好的抑制住我努力蹬踹的双脚,他将身体更加贴了下来,几乎把整个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我很吃力地扭着腰,想要摆脱这个情况。 也感到他在我身上游移的手,正在撕扯我身上的宫装。不,怎么会这样,我使出全力喊叫起来:“救命……不要……” 声音才出口,我的穴道就被他点住,他微微撑起身子,双眸紧紧的盯着我。那目光让我想到了猎食中的野兽,闪烁着觅食良久后发现食物的幽光。 接而,他的双瞳又似熏染了一层浓墨,发出妖冶灼人的光芒。我越发惧怕起来,终于感觉有人推开门了,我欣喜有人听见我的呼救,进来瞧个清楚。 因为被点了穴,因为被身上的人挡住了视线,我看不见门口的人,只听到那扇才刚吱呀打开的门又再次关闭的声音。 不,我发不出声响,却还努力长着嘴,想要呐喊出来:“快救救我,楚渊……快来……快来……” 泪,顺着我的脸颊一颗颗滑了下来。 三皇子将我身上的衣襟打开后,一把扯掉我的抹胸,我终于全身暴露在他的面前。 我瞪大了眼眸,发不出声响,只能这样祈求他放过我。 终于,他好像顿住了动作,有些痴呆地盯着我的脸观望起来。 我也凝望着他,尽管无法说话,但是我还是努力的想张开口,让他快点清醒点,他似乎喝得很醉,微微涣散的妖瞳仿似盯着另外一张脸。 当我这样想着,这个男人双唇吐出的话证实了我的这个猜测。 “倾儿……别怕,是我。你这样叫,会让人发现的。”他探手抚摸我的脸庞,好似很怜惜地为我拭去泪花。 我心里大骇,难道他思慕的是沈倾城?难道因为她嫁给楚渊而大醉于此? 可是这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来上灯的,现在身上不着寸缕,为什么会这样?我努力地张开口,努力地说着我不是倾儿,不是…… “倾儿,你知道吗?那夜我躲起来,你也是这样提着灯笼来寻我,唯有你来寻我,其他人怎会管我?”三皇子一边兀自回忆一边抚摸着我的嘴唇。 我心中大怒虽无法出声但是还是大骂起来,“滚开你的狗爪,要摸去摸别人,你的倾儿给楚渊做鞋子示爱,要楚渊穿她这双鞋,你那自作多情什么?” “你是第一个给我做布履的女子,我一直留着,舍不得穿……”说完他开始给自己剥衣服。 忽然他又顿了一下,将我抱上了书房屏风后的床榻上:“倾儿,你别恨我……为了皇位,我不能让父皇指婚,现在后悔了,我要你,我真的要你……” 我听到他呢喃喊着那个名字,心中对她的怨恨无限膨胀起来,如若不是这个沈倾城双管齐下,对着两个人这般发情,如何能让我遇见这个事情。 同时我心中又再次喊起了楚渊的名字,因为只有他会帮我,只有他会救我。 可是奇迹始终没有发生,我还惊魂未定,三皇子已经似一条恶心的泥鳅一般,又一次覆在我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阿5这几天实在忙,o(╯□╰)o存稿消耗殆尽,马上就是裸奔党了,如若今明两天有时间码字,明天便有更新,如若实在无时间码字,请亲原谅,阿5只能停更一天。 第七十一章 阿妍番外(抓虫) 我吃力地睁开眼,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抬起手想敲打一下浑噩的脑门,这一动作,便让我感到分外吃力,全身犹如散架一般。 昏迷前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旁边的男人还是酒气熏天,似乎睡死了过去。 我蹒跚地起身,望着满地狼藉的房间,方才的一切又再次涌上心头。伴随着浓郁的恶心酒气,还夹杂着那一丝丝的血腥之气,令我更加想要呕吐。 我不知道第一次会流那么多血,也没想过第一次是那么痛,更憎恨这个从未有过交集的恶心男人。 我忍着全身的酸疼,吃力地爬下榻,才迈开步子去,就感觉双脚一软,跌在了地上。 我吃力地起身,将已经撕得破烂的衣衫披上,再怔怔地凝向榻上光裸着身子昏睡过去的人。 我转身绕过屏风,在外间寻找着,终于看见左边藏宝格上有一柄镶嵌着璀璨宝石的月牙匕、首。 我有些迫不及待地取下那柄匕、首,尽管房内月明珠的光华较为柔和,但拔出时,银白色的刀刃还是让我微微眯了眯眼。 我转身缓缓地踱回榻边,咬着牙将匕、首抬高,双手虽微微颤抖,但我心中的愤怒早将惊恐掠去。 我深吸一口气,运足气力,欲将这个醉酒侵犯了我的罪人杀死。可刚要刺下,榻上的三皇子忽然翻了一个身,由原来趴着变成大字型地仰卧睡姿。 而我一个惊恐,向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正当我有些无措,也责怪自己笨的可以,要杀了他并不应该那样全力捅他心脏部位,万一喷薄而出的血溅射在我身上,只会让我更加恶心。 于是我重新站起来,手上的匕、首攥得紧紧的,告诉自己不要看他的脸,只要往脖子上一抹,便为自己报仇雪恨了。 我再次朝他靠近,他的呼吸很深沉,应该没那么快醒来。我屏住呼吸,知道这一刀划下去,我便可以与他同归于尽。 想到这,伸出的手有了些许颤抖。杀了他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可是为何心中有个胆小的声音在劝说:“活下来,别犯傻,活下来,别冲动。” 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赶忙捂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殿下,殿下可是醒了?” 屋外传来的声音掠去了我的所有思绪,我本能地向外转过脸去。 外面仟副总管的嗓音又再次响了起来,但是我都不知晓该怎么回应? “妍宫女可是醒来了?”这个声音是管事林姑姑的,看来我在这里发生的事,她们都知道了。可是没有一个人进来救我,是的,在这崇昕宫,谁敢管三皇子的事? 我强迫自己清醒几分,不能糊涂下去。外面的人,指不定还觉得我有多么的高兴。 我吃力的将匕、首放回原位,再拉拉残破的宫装,关键部位还能遮住,于是便走去打开了门。 许是我的头发散乱,身上还有些血渍沾染,亦或者是他们从屋内的柔柔淡光中,望见了我露出来的肌肤上满满淤痕,令他们全都微微怔了一下。 接而仟副总管凝向我的目光又瞥到了一旁,许是他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所以愧疚地躲开我的目光。 林姑姑走到我身畔,不理会我的呆滞与怔愣,反拉起我的手说道:“妍宫女辛苦了,来,先披上。”说着,她为我披上了披风。 我强行咽下喉间的那股酸涩,蕴着沙哑与哽咽说道:“奴婢可以回去了吗?” 仟翼总管点点头:“殿下是喝醉了……我……我也没想到……” “奴婢先回去了。”我微微朝他们恭了恭身,便向前迈开了步子。 那林姑姑许是收到了仟副总管的眼色,迟了一步才追上我。 她先将我外披后的盖帽为我盖上:“这样回去不好看,姑姑送你回去吧!” 我没有停下脚步,双唇还是艰难地吐出:“谢谢林姑姑。” “妍宫女别多想,如今殿下收了你,以后你便有好日子过了。殿下从未有侍寝的婢女,你是他第一个……” “林姑姑,奴婢现在很乱,想安静一会儿。”我有些无力理会,却还是要恭谨地回应道。 林姑姑也不再说话,她以为我没有见到她那转瞬即逝的嫉妒神情。 我知道她心中也许是暗骂我故作神伤,但这些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思理会,只想快些回到自己房中。 当我推开自己的卧房时,里面同屋的婢女竟无一人在里面,我有些暗暗庆幸自己可以安静一会儿。 “她们都被遣去干活了,里面已备了沐浴的水,妍宫女……” 林姑姑的话没有落下,我便有些不耐地回应道:“谢谢林姑姑,奴婢知道了。” 林姑姑一定是白了我一眼才对我说道:“那妍宫女就先休息。” 我朝林姑姑颌了颌首,便径自踏进自己的房间。 待我感觉屋外的林姑姑已经离去,我走近床榻边,将柜子内换洗的衣物取出。 屋子旁的木桶内,已经装好满满一大桶水,不过有些微凉,应是备下有些时候了。 我将自己全部埋入水中,脑中一片凌乱,无法清晰地想着该如何处理。 难道我就这样等在这里,等着那个侵犯我的三皇子放话如何安置我? 不行,我要去找楚渊,现在应该还是亥时,他应该会在老槐树那等我。 想到这,我立刻起身,将身上的水珠拭净,再套上换洗的宫服。 我打开门,外面无人,心中庆幸了一番,一般这个时候,没有值夜的人,也都已经睡去了。 我摸黑地往那座无人居住显得冷清的北苑而去,我的脚步匆匆,腹部的不适感虽然很强烈,但是我尽量忽视不去在乎,我只想告诉楚渊,让楚渊替我杀了那个混蛋。 在快要到北苑的时候,我看见小木子守在路口的身影,幽暗的宫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见到我,便立刻往里面跑去禀报,我知道他是去告诉楚渊我来了。 每次楚渊先来,都会让小木子在这苑墙下等我。可我被小木子有些急促地转身背影惊回了心神,也本能地顿住了脚步。 我质问自己这是要做什么?我是要让楚渊做什么?楚渊如今见我一面都这样遮遮掩掩,他与三皇子不同。 他从小在贞皇后手上操控着,所以除了贞皇后,他没有多少势力。 可三皇子不同,三皇子很早就没了母妃,但是却凭着自己的能力与部署才有了今日夺储的能力。 一个庶子,一个没有母亲为后盾的皇子,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到什么地步才能营造出这个局面? 所以楚渊虽是嫡子,但是不倚靠贞皇后,如何能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想到这,我暗骂自己愚蠢,竟然会想着找他诉苦。我没想过楚渊知道这个事情是要还是不要我,倘若他因为这个不要我,那他何以值得我托付? 可是这样瞒着他,明天三皇子醒来,会不会这件事就公开了呢?那楚渊不是也会知道吗? 越想越凌乱,越想越觉得我来这里是错的。跑?我忽然想让楚渊带我跑出宫去,因为如果留下来,三皇子不一定会放过我,不是把我留在身边也是会杀我灭口的。 因为就在他喃喃自己的碎碎念中,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不单单是他爱慕沈倾城的秘密,还有他母妃的秘密。 想到这,我有些呆愣起来。此时前方小木子又从那边苑门跑了过来,我知晓一定是楚渊等急了,让他出来看个究竟,怕我被人跟踪了。 我咽了咽喉间的闷堵,深深地吸了一口周围蕴着薄凉的空气,吃力与艰难地迈开了步伐。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还是要劝他回新房去,没准洞房小登科后,他再听闻我的事,便不会冲击太大。 我这样安慰着,心中也微微纾解一些。 待我迈进北苑,小木子很知趣的又到那巷口把风去了,可是我在老槐树那没有看见楚渊的身影。 我没有心思与他躲迷藏,于是曲身坐在槐树外砌起来的青石围栏上。全身依旧酸痛,我就坐在这,那楚渊见我不去寻他,铁定会出来的。 我听闻后边砰的一声动静,还没来得急回头看去,已经被楚渊一把抱住了。 “我以为我躲在树上,你会进屋子寻我。”楚渊有些埋怨地说着。 “那屋子不是锁了吗?我累了,知道你肯定会出来见我的。” 楚渊放开我,从我身后跳到地上,然后蹲在我的身前。 我俯下头去看他,觉得楚渊今夜也有些怪怪的,但我真的很累,还是劝他快些回去好了。 “楚渊,我很累,今夜是你娶妻,不应该来见我。” 他仰望我的俊脸微微僵硬了些许,然后一边拉我的手,一边说道:“小七……我……我想……” 我没有耐性听他支支吾吾,于是便问道:“你想什么?有事倒是快说啊!” “母后硬要看我与沈倾城喝交杯酒才肯离去。”楚渊说着起身坐在我的身旁,与我靠得很近。 我这才闻见他身上也有淡淡地酒气:“这个正常,楚渊,你快些回去吧!别任性,你的好,小七心里知道,其他的以后再说,别误了大事……” 我还没劝说完,楚渊已蕴着焦灼打断了我后面的话语:“那交杯酒里有情药,所以……所以我现在很难受!” 被他这么一说,我终于侧脸望了过去,在暗夜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他那略粗犷的灼热气息,已经让我感觉得到他的难耐与压抑的辛苦。 我心下微微一惊,他果然不与沈倾城圆房,哪怕中了媚药,都要熬到与我见面的地方。 可我帮不了他,我心中酝酿着应该要如何劝说? 楚渊不等我回应,又是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小七,除了你,我谁都不要,你……你可能十七岁也可能十五岁,但是怎么也及笄了,可以了……” 说着,他便已经俯□子将我的双唇封住了。 我被他突袭的动作惊了一下,开始挣扎起来,楚渊却被那份唇齿相碰激起了情、潮,有着药物的影响,已有抑制良久的抒发。 我使尽全力将他推开,奈何他已经将重量压在了我的身上,我不得不向树后倒了下去。 我只好张开嘴咬他,将他探出的舌头咬下去,可他只是缩了一下,依旧径自沉醉眷恋中。 我好不容易转过脸,将双唇争取到寸余空间:“楚渊,你醒醒,我疼……” 说出这几个字,声音也有了哽咽,我没想到,楚渊竟这样欺负我,我不敢让他安慰我,可是他也这样对我,想到这我终于哭出了声音,难抑这份悲戚,有些肆意得哭了起来。 楚渊终于找到了一点理智,他的嗓音有着黯哑:“我……我太用劲了?对不起……小七,你别哭,我一时没忍住,我……” 他自责地朝自己撸起了巴掌,我赶忙抓住他的手:“不是的,不是的,楚渊……你别这样,你听我说,你快些回去,我真的很累,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好吗?” 我的哽咽没有褪去,有些边哭边说。 楚渊停下的动作,双眸痴痴地望着我,他先前褪去的狂热好似又燃烧了起来,却还是强咽着粗气说道:“阿妍,我真的很难受……快控制不住了,我不要别人,就要你,不行吗?” 由于我们的距离很近,我清楚地看见他额际微涨的青筋。 我知道这时候跟他说什么都是废话,我起身:“楚渊,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很累,我要走了,你也回去吧!” 我才向前迈了一步:“小七,我真的真的很难受,等了那么久,为什么……你是不是怪我现在还没办法娶你。” 他拉住我,从后面抱住我不让我离去。下腹传来的痛楚,令我很不舒服,我背对着他,深吸一口气,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说:“你想太多了,说了我们的事以后再说,你放开我。” “什么我们的是以后再说,我们以后要说什么?难道你以后还不跟我吗?”他喘着气说着,将我环抱得跟紧了几分,然后俯身靠近我的脖颈,深深地嗅着。 我有些难受,缩了缩,“小七,给我,就一次,跟我回轩宇殿,明日我直接跟楚翊说收了你。”他说完便将我拉着往外走去。 我如何能跟他去,不说我今日已经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单就他今日大婚,而我去他殿里侍寝,这贞皇后如何能饶了我。我想楚渊怕是已经被媚药冲昏了头,我一个挣扎,想要甩开他,可是他抓紧我的手腕就是不愿放手。 我知道他的急切,可我真的帮不了他,于是大叫了一声:“啊——放手。” 拉着我向外走的楚渊回过头来,我扬手甩了他一个巴掌。 我用的劲道很大,如若光线好一些,他的脸上一定会有红印,但我管不了那么多。 楚渊愣了一下,我挣开他紧拽的手,对苑门那边听到动静,所以探出头来看情况的小木子喊道:“木子,你快送殿下回去。” “小七,我只是想和你一起,你为何就是不愿,你不跟我,还想跟谁?”他很认真,双眸有了微微水汽。 我知道他现在很难受,也很憋屈,但一定没我难受也没我憋屈:“随便你怎么想,我一直说以后再说,以后再说,知道你现在药性上脑,所以别冲动……” “我没冲动,就算我没中了那该死的媚药,我也想要你。”楚渊全身大汗淋漓,月华下,他的双瞳覆上了一层欲、望,双唇微微颤抖,却还压抑地抿了抿双唇。 “你觉不觉得你过分吗?新娘子在屋里等你,你在这跟我说这个,你现在除了回去找你的皇子妃,其它你什么都别想。”我也有着不耐烦与气堵,所以说话也生硬了些许。 “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把我推给别人?亏你也说得出口,不是因为你劝我,我不会娶她的,现在娶了,你还要这样说,让我这样做,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你够了,我劝你娶她是因为没有办法,你必须听你母后的,倘若你够强大,不需要这般仰仗你母后,不让我受制于你的母后,怎么会有这样委屈的我?你只懂得黏我缠我,可想过如果我们有将来,必须是你自己强大起来。” “我有努力,我在建立自己的暗战……” “那朝堂上呢?人家只道你的是嫡子,可有说你这个二皇子才高八斗还是聪颖绝伦?” “够了,你知道我故意中庸的,是你说别太露锋芒,此时又嫌弃我无用,你到底要我如何做?” 两人的口气越来越不好,我被气得是全身颤抖起来,眼泪也吧嗒吧嗒地使劲掉。 我深吸一口气:“懒得跟你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你别再缠着我,我需要一个人清净,别让我讨厌你。” 我说完这句,不再理会他的反应,转身往苑外走去。 转身时的瞬间我掠见他难受地蹲下了身子,可我如何能帮得了他? 我无声地朝前走,经过小木子身边的时候,也没有说话,他应该懂得将楚渊领回去才是。 我走有些吃力,被楚渊气得全身更软了一些。忽然觉得下腹撕、裂的痛楚再次传来,于是扶着苑墙往前挪着。 可是后面传来奔跑的声响,我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楚渊扯转过身子。 楚渊大口地喘着粗气,那握住我的大掌更加滚烫,额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顺着脸颊鼻翼流淌下来。 他用另外一只手抹了一把脸,将汗水撇去:“我允你现在不喜欢我,但是在我变强大之前,你必须留着这颗心给我,不许给任何人,哪怕身子给了别人你都不许把心给别人。” 他说话的嗓音依旧低沉沙哑,还有些颤抖,我这时候才注意到他刚才是哭了,他把我的话理解成我要与他分手?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虽说我现在非完璧,但是我也不会自己想着为此而放弃他,除非他嫌弃我,可是刚才我说的是重了些,但是并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可是他说我就算身子给了别人,正好戳中了我的伤痛。 我颤抖起来,双唇紧紧抿住无法说出话语,现在跟他解释不清楚,我强咽了一口气,张口含糊地吐出:“好……”就再也说不下去。 我撇开他的手,再次转身朝崇昕宫而去,倘若明天我的事真的传进他的耳里,也许他此刻对我的误会,反而是个铺垫,起码比晴天霹雳来得好许多。 我再次往前挪,抑制自己不要颤抖,怎么样也要回到屋子。 楚渊却也不顾旁边是否会被人听去,朝我喊了一句:“你说的,所以要等我……” 我无奈地笑了笑,脑中一片钝麻,什么思绪都运转不起来。 第七十二章 阿妍番外      我在榻上窝了两天,同寝室的尹宫女告诉我,说我整整病了两日。      还特意提醒我,一定要去感谢林姑姑,若不是她领着女医官为我看病,以我那高热的程度,可能没有烧掉性命也会烧成痴呆。      她们似乎并不知晓那夜的事,看来是有人特意掩盖了。至于是谁?我心中不需要多去分析,因为也就是那个崇昕宫的主子才能办得到。      我吃完尹宫女为我取来的早餐,心中合计着趁今日病休,为这两日照顾我的尹宫女绣个精致的发带。      “妍宫女醒了?”林姑姑的嗓音忽然传来,令正在低头寻绣线的我微微惊了一下。      我见她没有要进屋的意思,赶忙走出去朝她行礼:“奴婢见过林姑姑……”      我后面吉祥的话语还未吐出,她已虚扶住我:“妍宫女莫要客气,是仟副总管让奴婢来唤妍宫女的,说殿下要见妍宫女。”      她变了口气说话倒没让我奇怪,而说三皇子要见我,就让我心中涌起一层苦涩,百般不是滋味地点点头,随在林姑姑的身后向崇晖殿而去。      我驻足前殿等候着,强抑着心中澎湃起来的怒气。而林姑姑因为没有得到传召,领我到门口便离去了。      三皇子的怪癖很多,这点全皇宫的人都知道,但是当中怪的细节无几人知晓,只知道他生活中比较孤僻,与其他皇子都不熟络。而他的寝宫崇晖殿更是无几人踏足过,女子更是几乎寥寥无几。除了先前他的奶娘,不过也在几年前返乡了,还有便是三皇子身边的大宫女霓樱。      我的双手一直紧紧地攥着,有着无措,有着忐忑,更有想要杀了他的冲动。虽然我知道到了里面怀揣着更多的是前者,而最后一个,便一进去便会因没单子而恹气,绝不会真的实施。      仟副总管总算出来了,也许他也不知道我会如何,所以没有跟我说一句话,只是一个扬手与瞥眼,我便颌首随着他往前面而去。      他让我自己进书房,那个令我生生恐惧的地方,但却很无奈,只能怯怯地往里面走。      三皇子没有在书案后,而是在一旁偌大的书架前捧着书籍,似乎很认真得阅读着,也似不知晓我进来,一直背对着没有转过头来。      他的身型比楚渊略高大一些,五官也更深邃,令人觉得妖气邪魅。站在身后的我抿住呼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静静的让自己汹涌的情绪平复一些。      我静立于书房的中央,等着他转过头后再行礼。可是他看得很出神,一动不动,我唯有一直保持原位不敢动弹。      良久后,我差点要被这窒息逼疯了过去,三皇子终于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他转过头来望了望我,我一直颌首没有去看他,只因担心自己愤恨的目光暴露出情绪。      三皇子在书案后落座,取起茶盏啜了一口清茶,显得有些随意地问道:“病好些了吗?”      我启动唇瓣,可是怎么也说不出话,于是点了点头,而后依旧垂首眼观鼻鼻观心。这做人家奴婢,只能有怒不能骂,有话不能说,我犹如油锅上的蚂蚁,想着离开这个房间,真的一眼都不想见到那个人。      三皇子轻咳了一下,又再次问道:“你……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我心中不屑地笑了笑,能要什么?又能将你怎样?怕是楚渊知晓了,也只能找你拼命而两败俱伤,我一个小小奴婢能将你怎样?      我心中想着,他以为我是犹豫该如何启齿,倒是没有急切吹我回应。      “奴婢想要回到三日前。”是的,她只希望时光能回到三天前什么都未发生的下午。灵魂穿越的事情都能发生,时光倒流,她是多么希望老天能这样安排一场。      “……”三皇子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竟沉默了一下。接而他虚握着拳,四指关节在桌面上轻叩了起来。      良久后,他才吐出:“既然收了你,你就留下来吧!以后你就住寝殿旁的厢房,任大宫女的职务。”      “谢翊殿下。”我木讷地行了礼。      “你下去吧!换仟翼进来。”      我颌首,向外退了出去。到了书房外,仟副总管还守在门畔,他应当知晓翊殿下唤他。      “奴婢先回去收拾东西。”我低声跟仟副总管请示。      “你去吧!一会儿我领你去你的卧房。”      我再次颌首,一句话都不想说,转身便往外而去。我的脚步走得很快,泪水在眼眶内打转。有着无措,有着沮丧,我问自己为何不请求三皇子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而我就此催眠自己忘却。而现在却是要日日面对他,我轻咬着唇瓣,觉得心中委屈,觉得自己无用,觉得自己倒霉得可以。      想到这,我掩嘴奔跑了起来,有些宫人都侧目掠来,不明白我何以如此不淡定。入宫之后不是什么委屈都应往肚子里咽吗?可是什么事都是小事,这种事又如何咽得下?      我往北苑跑去,那里的屋子很少有人会去,里面有个无人供奉的菩萨,我以前常常在她面前倾诉一些心事的。      可我到了屋子跟前,果然还是锁着,上个月不知道为何,就锁起来了,那日楚渊的一句话,害我以为已经打开了。      我坐在屋前的门坎上,奔跑后心情平复了许多,不再那么起伏澎湃。我就呆愣在那里望着中央的老槐树,做一棵树多简单,春去秋来季节变换,做到应该的更枝换叶,千秋万代都无忧无虑。      “妍宫女在这啊!”小木子的嗓音将我兀自沉思的宁静掠去,看得出他是跑了好一段路,喘着粗气。      “木子寻我?你怎知我在这?”      “奴才偷偷往崇昕宫内打听,没人知晓妍宫女去哪了,便觉得妍宫女可能会在这。”      “有事吗?”我疑惑,因为楚渊找我慎之又慎,没有急事,怎会让木子去崇昕宫寻我?      “殿下那夜与妍宫女吵完,就骑马冲出宫去,值守宫门的守卫不给开门,于是他硬闯,骑着马便去撞门,结果……”      “结果怎样?”我心中一急,蹭得一下就站了起来,拽住小木子的手臂追问。      “殿下……”小木子的话泛起了哭腔:“殿下策马闯宫门,马儿忽然收脚将殿下甩了出去,殿下跌下了马。”      我见小木子这个哭样,心中知晓一定不是小小摔伤:“那摔得可重?”      小木子点点头:“殿下当时就晕了过去,还被马踢踹了,现在还没醒来,浑噩中还一直喊着‘小七……小七不要我了。”      这是什么事啊?他现在又怎样了?我心中着急,盯着小木子手上提着的食篮,举指问道:“这是?”      “哦,是妍宫女穿的袍子,奴才已经准备好了。”      “呃,你在这帮我把风,我到屋子后面转角换一下,你等等。”我说完,取过他的食篮内的太监袍便往角落而去。      之前去楚渊的寝殿都是换成太监服装,这次也不例外,我窸窣的快速打典好,将宫女服叠放进食蓝,放在角落不起眼处,便随着小木子往楚渊所在的轩宇殿而去。      楚渊毕竟是嫡子,所以寝宫靠近皇宫的东面,我从北苑往东,由于需绕行避过宫人多的宫道,走了很久时间才到轩宇殿。      小木子虽年龄不大,但是毕竟是楚渊亲信,所以权利比较大,领着我进去没人注意我这个假太监。      当我们来到楚渊寝殿外,小木子将里面伺候的一个婆子与丫鬟打发走,而我便单独走了进去。      楚渊的寝殿不仅宽阔,而且还很华丽,金碧辉煌的程度是其他皇子无法比拟的。我绕过珍珠帘幕,便见那沉香木阔的床沿,我步子忽然有些顿住了,只因看见盖在他身上的罗衾,便有些不敢去看他昏睡的容颜。      “小七……别说了……别……”楚渊梦中的呢喃再次传来,我赶忙步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他的额际没有包裹的绷带下布满细汗,脖子也湿漉漉的,那些照顾的人是怎么回事?汗成这样还捂那么严实,不是病上加病吗?      我将他的衾被拉下一些,就盖到肚腹处。楚渊昏迷中还是很不踏实,有时会全身似痉挛一般缩一下,好像梦中受了惊吓,我见他惨白憔悴的容颜,加上额顶上包扎的绷带上印着血,心中心疼不已。      忽然小木子一声扬声的请安掠去了我的呆愣,“奴才叩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你怎么在这里杵着?里面谁在照应?”贞皇后向来生硬且威肃的嗓音响起。      我心中一惊,不能让她见到我在这,慌张地朝四下望去,仓促间也没什么可藏身的地方,我一个敏捷钻进了楚渊的床榻下,抿住呼吸,不发出任何声响。      “呃,先前是桂嬷嬷在这,现在是去准备殿下的汤药,武院使说殿下今日有望醒来。”小木子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想他应当是随着帝后走了进来。      “那也不能放渊儿一人在这啊?倘若渊儿醒来,是要杯水都唤不到人。”      “奴才该死,奴才疏忽了,娘娘恕罪。”小木子跪下磕起了头,我不晓得他的方位抬首时有没睨到我在底下。      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动弹半分,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行了,别磕了,本来就够烦人的,你到外面守着吧!”      “谢娘娘!”      接着,整个寝殿安静了好一会儿,贞皇后坐在楚渊身畔,我只能看见她的凤履。      再来就是皇上的一声叹息后:“皇后,你看看这?”      “皇上……皇上终于封渊儿做太子了?”贞皇后无比惊喜的嗓音响起,我想,皇上给贞皇后的一定是圣旨。      贞皇后起身:“臣妾谢……”      “皇后别!”皇上走近,立刻扶起贞皇后,不让她行礼谢恩。      我在床下蹙着眉,只因先前皇上的叹息,与此刻有些急切地阻止贞皇后谢恩,让我微微漾起了不安。      “这本是明日早朝要发布的圣旨。”      “那皇上是……”贞皇后疑惑地问出。      “渊儿亦是朕的儿子,朕昨夜便夜访武爱卿,他把实情告诉朕了。”      “不……皇上,别相信他的话!”      皇上又是一声叹息:“你让武爱卿莫要公开,朕不会怪罪予你,但渊儿竟让马蹄踢的并非腰腹处。恐是日后子嗣有碍,这点朕无法如了皇后的意思,如若传位与他,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我在榻下也是惊恐地掩住了口,怕自己哭出来。皇上的意思很明显,不是踢到楚渊的腰腹处,日后子嗣有碍,难道是说楚渊成了……成了……我不敢想下去。      只听贞皇后普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渊儿一定会好的,覃州有位白神医,待渊儿醒来,便去覃州……”贞皇后如何能就此作罢?苦苦地哀求起来。      而我在她身后,深怕皇上会蹲下与她平视,这样我就有可能被揪出来,当做刺客绞杀。      所幸皇上没有这般,而是背过了身子,不去正视皇后的哭求:“立储之事不能再耽搁了,朕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近日亦是强撑着上朝,本来立太子之事也是元左相首个提出,如今皇后又要阻止不成?皇后难道不是为了我北华社稷,而只是为了个人荣辱亦或元族着想吗?”      “臣妾不敢。”贞皇后哑口无言地俯下了头,皇上语气有着强硬,有着质问,更暗暗指出了贞皇后先前苦苦相逼皇上立储时的作为,让她自己反省,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是她自己,并非他的落井下石。      “小七……小七……”楚渊的梦咛再次传来。      “渊儿口中含着的是谁?”皇上听见楚渊的话,立刻质问起贞皇后起来。      “臣妾不知,许是渊儿养的一只鸟儿,前日飞走了。”      “皇后,渊儿向来稳重,朕本寄予厚望。那夜忽然这般丧失理智行事定有隐情,皇后既要瞒朕,你可知朕亦是他的父皇。”皇上的话语有着浓浓的不悦。      “臣妾不敢,臣妾也是日日等渊而醒来,想问清是为何事?或是有人施了妖术,才会令渊儿糊涂。”      “那皇后可要好好调查。”皇上说完,便拂袖而去。      贞皇后仓惶地呆坐在地上,多年的夙愿与部署一朝化为虚有,她自然无法接受。皇上的话语很明显,一定要封太子,不是楚渊,那么就是……就是三皇子楚翊。      我的心再次翻搅起来,都怪我,倘若我理会楚渊的误会,倘若我解释清楚就不会……就不会这样,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楚渊以后会怎样?我的心七上八下没了主张。      还有楚渊娶了三皇子的心头所爱沈倾城,三皇子对他定是恨上加恨。      我还未整理清楚,只见贞皇后从地上踉跄地爬起来,往殿外追了出去。她一定不甘心,她一定是又去追皇上了。      我急急从床底爬了出来,跪在楚渊身前:“楚渊,为什么会这样?你让我以后怎么办?我要怎么做?对不起,对不起6”我哭了起来,无措地流着泪,我何尝不是与贞皇后一样,感觉整个天都塌了下来。      如若那夜三皇子的强、暴毁了我,那这一刻是更加的万劫不复。      “妍宫女,你快别哭,赶快走啊!”小木子不理会我的仓惶哭泣,而是焦急地将我拉起,拽着我往外走去。      我不愿离开楚渊,但是小木子也怕贞皇后回来,担不了这个责任,硬是将我生生地拽了出去。 第七十三章 阿妍番外 我颓废地走在宫道上,步履有着一丝凌乱,到了御花园的花池旁,我顿住了脚步。 这一池碧水毫无涟漪,可我却暗暗地咬着牙,想要快些缓和一些,不能再失魂落魄下去。 我径自蹲下,抓起一把石子往池子内丢去,想要掷去恼人思绪。 “这一汪池水可是与你有仇?”一个温润的嗓音将我出神的思绪唤回。 我侧过脸庞,竟是仟翼,他眉梢微挑,浅笑不语。 “奴婢见过仟副总管。”我收起惊诧,赶忙向他行礼。 仟翼双眸蕴了抹探究,张口问道:“你为何这身打扮?” “呃……”我才惊觉自己竟然忘记褪下太监袍了,咬了咬牙便说道:“奴婢去轩宇宫探望之前掖庭的友人,但是那里对我们崇昕宫的人甚为排斥,所以奴婢就大胆换了袍子,想说是掖庭打杂的……”我心知这个谎言有些蹩脚,但是还算有些原由,所以便含糊地说了出来。 “快回去吧!殿下正在等你。” “为什么?”我心下一惊,那个强、奸犯等我做甚?于是不经大脑,一下就吐出疑问。 仟翼却不疾不徐地向一旁看了一下,确定周边无人才说道:“皇上今晨下旨将秦伯公的独女指给殿下做正妃。” “那这与殿下寻奴婢又有何关联?” “殿下不想娶妃,遂便借故推了。”他的嗓音依旧温润,不过这边顿了顿,才又说道:“先前殿下说了将你留在身畔,若公开边收了你,而那边推脱又有些不妥,因此殿下寻你,让你暗中进崇晖殿后就别再出来了。” “殿下已经将事情掩了,奴婢也不会说出去,不如将奴婢贬到其它地方,这样殿下便不需费心。” 我这话一出口,仟副总管眉心微拧,他许是思寻了一番为何我会这样说,而后才开口说道:“这些都是殿下定夺,你我不能多言,你许是有不痛快,但作为崇昕宫的奴婢,难道殿下那样对你还有错吗?” 他竟听出了我的不乐意,是的,那夜我就已经表现出来了,难道此刻会兴高采烈地谢谢三皇子的恻隐收留? 不过,被他一数落,我心中倒是清醒了一些。 是的,我既知晓了三皇子的秘密,打发一边是不可能的,没有灭我的口便应偷笑才是。再则,楚渊的事,贞皇后不会善罢甘休,三皇子让我暗中去崇晖殿,没准能暂时躲上几日。 而且留在三皇子身边,他以后做了太子,若要加害楚渊,我到时不是可以见机行事? 想到这,我来了精神:“仟副总管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 “那快回去吧!” “可这身衣裳?” 仟翼已经转身往崇昕宫而去:“没事,就这样,我领着你,没人敢说什么。” 我不再多言,也迈开步履,随在他的身后,向崇昕宫而去。 我们才走到崇昕宫靠西的宫墙,便遇见傍晚习惯性在附近散步的楚翊。 我颌首,将头俯得更低一些,跟着仟翼停下了脚步。 “翊殿下万福金安。” “有找到人吗?”三皇子楚翊淡淡地开口问仟翼。 仟翼微微侧过身子,将目光瞥向我,而那三皇子楚翊也顺着他的视线,将眸光探向我。 待他看清时,竟挑了挑眉,而后凤眸微眯道:“嗯,这样可以,你将她带进去,尽量别让人看见。” 还未曾反应过来,仟翼忽然拽住我的肩膀,而后纵身一跃,竟把我拎到了宫墙上。 我在宫墙站定,知道自己恐高,所以也没往下看,只是抚了抚被他抓得生疼的左肩。 “妍宫女,冒犯了。” 切,我也不指望一个太监能怜香惜玉到哪里去?我心中还没嘀咕完,又被他一拽一扯地往崇晖殿而去。 * 瑞丰十五年五月十三崇昕宫外围的下人房燃起熊熊大火。 我没有想过三皇子竟如此费周章,只是为了不娶妃而隐藏起我,更制造了我已身亡的假象。 后来我无意中听见他与仟副总管的谈话才得知,那场大火也是为了处理贞皇后安插在崇昕宫的几名细作。 可是令我非常内疚的是,楚渊一夜白了头发。所有人都以为是太子之位不是他而愁苦成这样,都道他看似淡薄名利,没想到竟如此看重权位。可我知道,他一定是以为我死在那场大火里,这才悲伤成这样。我心急如焚,却无法去支会他我还活着。 只因我不单单是被楚翊藏在寝殿,更是软禁于此,根本与外面毫无联系。 我似判了无期徒刑,被监禁在崇昕宫寝殿的一角。被封为太子的翊殿下没有迁居东宫,依旧住在崇昕宫。 皇上很快就将大权交给了他,这让我觉得,皇上封他为太子并非是楚渊受伤后才决定的,要不何以这般急切让他太子之位固若金汤。 所幸的是,做了储君的楚翊要代理朝政,所以非常忙碌。所以我总是在他去早朝的时候去他的屋子整理,而后便躲在自己的厢房内摘抄诗经手札,一步也不踏出门去。他没有传唤过我,因此我的刻意躲避很有效果。 * 瑞丰十五年十二月初五楚渊去康沅已经两百天 我计算着太子殿下观察与考核我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是的,想要在他身边打探一些事情,必须得到他的信任才有用。而他若要对楚渊有什么动作,势必也需要做长久的筹谋与打算,因此我没有非常着急,而是耐着性子刻意地避开他。 终于在今天,这个机会来了。仟副总管有些神秘地找到我,表情有些焦灼:“殿下在宫外受了伤,为了不声张。他先不回宫,你将这身太监袍子换上,我领你去照顾殿下。” * 瑞丰十六年三月初三我为自己感到可悲 我竟忘记了初衷,原先想着接近他,倘若自己有勇气杀了他,便是对楚渊消除隐患的最好办法。 可是……可是我竟会觉得他若是皇帝,一定会是一个明君。我后悔那日经过雪地时,望见他练剑时的身影,今日我竟会久久的抚平他悬挂在衣架上的朝服,将所有细小的褶皱抚平。 我想,我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为此我惶恐,我心中一次次默念楚渊的名字,提醒自己心中思念的应该是谁。 * 祥宁元年五月初五今年的端午节,我还是不能去老槐那里。 以前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在老槐树下埋下一个心愿,今年还是不能离开正合宫。 楚翊登基的过程很顺利,转眼已经满百日了。众臣家中的不少闺阁小姐将在下月入宫,楚翊已无法再拒娶先皇指给他的正妻。 但我听说秦伯宫的女儿秦珂俏丽可人,却也不失端庄贤淑,可是楚翊不知为了什么?竟跟我说她入宫后仅封为昭仪。 我疑惑是不是为了沈倾城而留下那个正妻之位?但他曾对仟翼说:“即已无缘,便不强求,君当以国为重,不为儿女情长分神。” 当我得知,楚翊竟从不看沈倾城给他的信时,心中竟会欢喜异常。他只让仟翼代笔回复,嘱她好好照顾自己,别为旧事伤神。 其实楚翊在男女情事上很单纯,就比如说,他觉得我向来沉默是因为性子就是这样,总说我是最乖巧的女子。又比如说,他竟识不破沈倾城想要脚踩两船的伎俩,还天真的以为沈倾城曾经也钟情于他。 可我没有将对他的感觉显现出来,因为他似乎很喜欢沉默本分的我,所以我为了做到他喜欢的样子,依旧维持着少言静怡的样子。 * 祥宁元年腊月他后宫的妃嫔再次增了五人,而我依旧是正合宫的副总管 楚翊登基后,他将我变成了太监,化名夏言。可是他一次都没有去过后宫,有时我觉得这样很好,可以离他很近,有时又很不安,因为我什么都不是,连女人都不能做。 我还在自己喝避子汤,仟翼给我药时说,皇上早就没让我吃这个东西,劝我别在自己偷着熬药了,日后会真的无法生育的。可我没管那么多,只因我生的孩子在这世界能得到很好的照顾吗?皇家的孩子没有几个能安乐一生的,先皇共育有六子,可是最后只有楚翊与楚渊还在。 而我虽是宫中侍寝最多的女人,但是却是正合宫的辛秘,没有人知晓的一个地下床、奴而已。 楚翊童年很苦闷,我只是他倾诉苦闷心声的活人手札而已。 * 祥宁次年六月二十三楚翊依旧阴晴不定 今日他忽然带了一个嫔妃到正合宫,这是他第一次与其它女人近距离接触,我只能伫立在门外听候吩咐。 可是他又暴戾的将那妃嫔赶了出来,甚至当众杖刑。我不敢目睹这个凄惨情景,只因在门外时,没有听到她犯了什么事而触犯了楚翊的龙威,于是我跪下来向那可怜的女子求情,也为了不让他变成一个令人惧怕的暴君。 可是楚翊却是踹了我一脚,依旧命侍卫行刑。而后又奔出了正合宫。入夜他回来后,我才知晓,他去了惠兰宫庄昭仪那了。 这是他第一次去后宫宠幸嫔妃。我也终于发现自己的可悲,原来我什么都不是,还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躲进自己偏殿的厢房假装安静地睡去。 * 祥宁次年腊月初十楚翊脾气越发暴躁,总是找我的茬。 我觉得自己患上了抑郁症,总是想着这样幽禁与折磨,不如一了百了。 不过我不会自杀,因为我知道他太多秘密了,所以迟早有一天他会杀了我!我变得很淡然,怎样都无所谓。 楚渊让我守着这颗心,曾经没有守好,没想到竟是这样才让我醒悟,才将自己的情感全部封锁,包括对楚渊的愧疚。 只有这样,我才不会痛苦,只有行尸走肉,我才不会悲伤。 人到了无欲无求,便会无忧无虑。 * 祥宁三年十月初一楚翊终于让我选白绫还是鸠酒 我肯定很淡然的接受,也写下这本手札的最后一页,我准备在我挂上白绫前将它焚烧。 这样我在这个时空,便什么也没有留下。 楚渊,我命都没了,也就不欠你什么了,这辈子只能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去的故事,将会在以后皇上的番外自白中继续!!为了赶紧进入正文,阿5已经缩短了字数! 另外,大家着急阿妍如何反扑与奸妃的问题,这个这个,待这一波过后,便是她的“乱朝纲”时期!! o(╯□╰)o 第七十四章 以死相挟 正阳宫汀兰苑 淡淡阳光穿过窗棂,掠去了数日飞雪的冰寒。 此时已近昏时,紫烟与秋菊凝视着榻上的阿妍,一刻都不敢分神。 御医说瑶妃今日应该会醒,如若再不醒来,一会儿皇上来了,怕又是会疯狂起来。 终于,阿妍的睫毛有了微颤,搁在衾被上的手似乎收了一下,她们赶紧走近,轻声地唤道:“娘娘,娘娘。” 阿妍一片浑噩,数日的昏迷让她头脑沉重,她似乎听见有人唤她,是的,唤的是娘娘,不是娘亲。 她的安安,她清楚地看到全身暗黑的她,被瑟瑟发抖的产婆捧在手里。那产婆跪下说公主没气的那一刻,她便晕了过去。 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紫烟再次俯低身躯,轻声唤着:“娘娘,娘娘。” 接而她睇向秋菊,示意她赶紧去禀报皇上,说娘娘快要醒了,而后再继续唤着,生怕自己叫的迟了,娘娘的魂魄被黑白无常抢走可如何是好? 终于,在她唤了良久之后,阿妍睁开了眼帘。但是双瞳却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帐上的某处发着呆。 楚翊急切地迈入汀兰苑的主卧,望见醒过来的阿妍,想要过去却顿住了脚步,望见她这种呆滞的神情,心中忽然涌上了莫名的惧怕。 紫烟见皇上也怔愣于门口,心下有些无措,只能继续与阿妍说着话,期待能唤回她的心神:“娘娘,皇上来看你了,这些天皇上一直守在你身边,今日御医说娘娘可能会醒来,皇上怕你嫌弃,特意沐浴了再来看你。” “滚——”阿妍双瞳依旧没有转动,只是清晰地吐出这个字,便又没了反应。 楚翊知晓,她恨他,她心中的那口气一定很难消下去。那个早产而没了气息的孩子,产婆说确实快要七个月了,真的是他的孩子,她没有骗他,可他却不理会她的请求,一心想要打掉这个孩子。 如今孩子真的没了,却成了她心口上不可磨灭的疤痕,他心中一时梗塞,竟僵直了身子,一步都无法靠近。 “滚——”阿妍攸的坐了起来,抓起枕头朝他丢了过去:“出去,快点出去。”那份情绪无法控制,她几近疯狂地吼出声去。 楚翊快步向后退了几步:“我出去,你别气了,别激动了。”说完,他一刻都不敢停留,立刻消失在阿妍的视线里。 阿妍又颓然地倒了下去,又是呆若木鸡没有一丝动作,仿似刚刚狂躁地宣泄没有发生过一般。 紫烟不停地恳求她喝些汤水,都毫无反应,最后她与秋菊一样跪在了地上,两人抱头哭泣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阿妍终于转头看向她们。 她们跪着往榻前挪了几步:“娘娘,您醒了,可要喝些水?”话语有着迫切,也有着对她终于有了反应的喜悦。 见阿妍点了点头,紫烟赶忙将她搀起,再将枕头垫在她的身后。 她接过秋菊递过来的水,抿了一口说道:“扶我起来。” 秋菊与紫烟不敢怠慢,小心地搀起还很虚弱的阿妍。 秋菊蹲□子想要为她穿鞋,阿妍却已迈开了步子。 也许是久未着地,也可能是生产完太过虚弱,一时不适应,她又是一个瘫软。还好紫烟敏捷,没有让她跌到地上。 阿妍还是执意往桌案而去,于是紫烟只得听从她的安排,将她搀至中央的桌案。 到了桌案,她们才知,阿妍竟是要亲自过来喝那碗热了多次的鸡汤。 阿妍将碗中的汤喝了精光,觉得现在总有力气了吧!她撇去秋菊的搀扶,自己蹒跚地摸到屋内偌大的雕棂衣柜前,打开柜门望见里面五颜六色的宫装,都是以前她穿的,还有许多她没穿过的,全都还在这里。 阿妍取出那套一直没有穿过的桃红宫装,是她自己设计的,想着要等楚翊再带她去护城河旁的竹屋时再穿的。 记得当时她自己裁衣料时,还想着一定要俏皮地问他,是她漂亮还是那竹楼旁栽种的紫薇花漂亮?热恋的女人就是傻的可以,明知不敌沈倾玥的容貌,却还想得到他的认可,竟想与花一争高下。 阿妍苦笑一下,当日的自己也曾沉浸在爱情之中,而现在竟物是人非。 她轻轻抚摸上这套罗裙,上面的花纹是她一针一线自己绣上去的,那时她日日在这汀兰苑等待下朝就会来看她的楚翊,不愿踏出这里半步是因为,不想让见到他的其它女人。 可谁知现在情感散去,不是因为后宫的女人,也不是因为尔你我诈的争宠陷害,却是因为这多年来如何也卸不去的心结。 阿妍一边苦笑着,一边将纱裙穿在身上。 “娘娘,这套裙子太薄了,您还是穿厚一些的吧!”她哪里会理会她们的劝慰,她想怎样就怎样,为什么要顾虑别人? “出去。”阿妍终于不耐烦了,吐出两个字,将目光清冷地探向她们。 紫烟与秋菊从那缕幽凝的目光中知晓不可忤逆,只得紧咬着下唇很不情愿地退出房门。 阿妍又坐入梳妆台前,为自己梳妆打扮起来。她从未亲手为自己装扮过,但是她有自信能绾出自己想要的发髻。 过了一会儿,仟翼无声地走了进来,他能来干嘛?又来做说客? 阿妍不理会,摆出的脸色便是谁人也别想多嘴,谁也别跟她说一句话的样子。 仟翼只得无声地驻足一畔,望着她为自己描眉上妆。待一切妥当后,阿妍放下唇脂。抬手拉出梳妆台前的小抽屉,里面一把锋利的金剪子印入眼帘。 只要她抓起来,刺进自己的脖子,便可以解脱了,让那些折磨过她的人伤心也好,转身忘记也罢,都不再与她有任何关系,那角落的仟翼一定来不及制止。 她的四指抚向金色的利刃,不,她不能死,为谁而死?为什么要死?安安她已经尽力了,实在没办法留住。为了楚翊还是楚渊死?可笑,自己为什么要为了别人而死? 她要活,为了自己而活,自问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却还是怎么也挣脱不了这波折的命运,她要离开,她不要再顾虑。想到这,阿妍抓起抽屉内的剪刀,对着自己脖颈的动脉处,对上了仟翼大惊的面容。 不知为何,她对他的大惊失色很是不屑,也许是因为他与楚翊绝对的一条心,所以对楚翊的愤怒自然会对仟翼分外排斥。 她迈开步子,慢慢地行了出去。院子里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皆跪到了地上。 她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继续昂首阔步地朝汀兰苑外而去。 站在汀兰苑门口的楚翊感觉到里面的异动,赶紧进去看个究竟,却发现一声薄衫锦裙的心妍赤脚踩在冰冷的雪地上,被阳光融化的雪水已微微浸湿了她的裙摆。 而望见她紧紧抓握的剪刀,在夕阳的照射下发出有些刺眼的反光,令他看不清阿妍的神情。 “心妍,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楚翊再次陷入慌乱,却只能蕴着一丝黯哑,漾着慌乱地请求她。 阿妍没有看他,依旧盯着门外,迈开的步子没有停下的意思:“我一直都是好好说,可好好说有用吗楚渊也不听我的,不肯好好的活着,我好好说?说给谁听?”她目光没有离开门口,喃喃自语地念叨起来。 楚翊终于望见了她犹如死灰的双瞳,面上虽无任何表情,却让人感觉到她随时都会结了自己,再无顾虑的那种绝望。 他终于感受到她那份无助的悲戚,她在用性命相博。他开始懊恼自己之前的急切逼迫,可是此刻的悔恨毫无用处。 他不知该如何挽回心妍死去的心,无措间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就跪在了阿妍的身旁。 “别这样,朕求你了,别这样,孩子还会有的,别这样好吗?” “孩子……是的,后来孩子哪里去了?”阿妍忽然想到,安安一生出来便没了气息,他们是怎么处理的?她竟然会只顾自己感受,忘了为安安下葬。 “朕已封她为长公主,昨日下葬皇陵。” 阿妍听见这句,面色微松了一口气,释怀她的宝贝有了不错的安息之地,起码不需要背负野种的称呼。 她轻启皓齿,淡淡地说道:“谢皇上隆恩。” 楚翊心似刀剜:“心妍,别这样好吗?以后朕不勉强你,再也不强迫你了,什么都听你的好吗?” 阿妍顿住脚步,身形与表情依旧木讷无神:“听我的?听我的做什么?孩子已经没了?” 她微微低下头望向跪在她面前的楚翊:“其实我理解皇上,理解皇上觉得我与别人有染还肯接纳我的大度,理解你无法接纳别人的孩子,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也无法忍受。”楚翊听她这么说,有了一丝希望,一丝她能原谅自己的希望。 “可安安已经没了,作为安安的母亲,我没有办法原谅你。因为我一再告诉你她是你的孩子,如若你早些对她一丝恻隐之心,兴许就能请太医保住她,她兴许就会活下去。可是事实已经发生,我没有办法原谅你。”她的这句话彻底击碎了楚翊的刚刚燃起的一丝期盼。 他唯有苦苦争取着阿妍的谅解,说道:“心妍,你的怨怪,朕知晓!朕应当早些让太医为你安胎,朕不应让你这般伤心,朕……心妍,咱们以后好好过好吗?过去的已经无法改变,我们以后会好的。” 阿妍苦笑了起来:“以后会好?什么以后?我怎么可能相信一个能杀死自己母亲,还屡次要置我于死地的人说以后?” 她忽然吐出的话语,如同利刃一般直接刺入他的心扉,原本跪地的楚翊整个人忽然颓废了下来,瘫软地跌坐在地上。 “你想起来了?” “是的,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想起你一次次的要杀了我。你说,让我如何相信与你有以后?”阿妍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她知晓她说出的每一个字将会剜去他的心,将他同年的痛苦记忆挖掘出来,但是她故意要这样,好像他痛了,她就不那么痛了。 楚翊双眸有了些许涣散:“你何时想起的?” “慕容昊为我取出了封印的银针,我便忆起了一切。” 楚翊无比痛楚地望向阿妍:“你为何之前不说?” “因为那段记忆没有用处,我提它做什么?”阿妍吸了一口气,咽下喉间的梗塞,接着说道:“楚翊,放了我吧你说一年,不知这一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就让我现在选择离开好吗?” 楚翊很痛苦的笑了笑,似乎知晓她忆起了过去,便毫无转机了。现在他已不能像过去一样,任由他操控她的一切。 曾以为自己可以俯视万物,她的无心不能影响自己分毫。谁曾想,自己早已将她嵌入骨髓,可以这样卑微祈求她的怜悯,期盼她的施舍。 可是她忆起了一切,一切似乎没有任何转机,他蕴着无奈,将目光睨像前方一并跪地的仟翼。 仟翼似乎感受到皇上的意思,起身走进卧房,抓起阿妍的绣履与大氅走了出去。 楚翊接过仟翼递过来的鞋履,仍旧跪在阿妍的身前,轻轻地触上她□□几近冻结的脚踝:“先穿上鞋子再说吧。” 见阿妍没有反抗还微微抬起了已经冻得发紫的脚,他小心的为她套上鞋子。而后楚翊起身,再为她披上大氅,缓缓地将襟领上的系带系好。 “朕想知道,这么些年来,你心里可有过朕?”楚翊似做了决定,开始有了往日淡漠的神情,问出得话语也似不经意间的问话而已。 “有,只是曾经害怕过,彷徨过,也曾经隐藏过!” “后来呢?后来有吗?” “有,我跟楚渊避开你,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想你再亲手杀死自己的亲人,你已经悔了多年,不要再犯这个错了。” 楚翊淡然的笑了,有着释怀,有着欣慰:“心妍,你终于愿意跟朕说实话了,虽然朕知道你此时道出心声的目的是想让朕更痛,更悔,但朕还是要感激你,感激你终于坦诚一次了。” “皇上,我可以走了吗?” “你要走,朕成全你。”楚翊侧过身躯,扬声说道:“仟翼听令,送皇后出宫。” “臣妾怎敢居皇后之位,臣妾恳请皇上收回成命。另,臣妾还斗胆向皇上讨要一个誓言。”阿妍突然转变自称,道出的话语看似恭谨,其实是不容楚翊拒绝她一分一毫。 楚翊知晓她在向他要承诺,提醒他君无戏言,他苦笑一下,还是问出:“你要朕保证不会再去寻你?保证不会让任何人去探望于你?” “臣妾只想独自平静的了却残生,望皇上成全。” “朕答应你,朕有生之年绝不会踏入那个地方,朕也不会派任何人传你出来。” “谢皇上。” 仟翼噗通一声,跪在阿妍面前:“娘娘不能离开皇上,皇上他的蛊……” 他的话没有说完,楚翊的嗓音已掠去他后面的话语:“你莫要多嘴,朕让你说的你才说,不让你说的就一个字也别说。” 仟翼苦楚地将头磕向最低,泪水滴落到了地面。 “仟总管,我们走吧。” “娘娘……”仟翼心中万般苦楚,却无法为眼前的男女解去半分心结。 “我知道,你便是那个救了我几次的黑衣人。你现在一定后悔当初没让我死在后宫。但这就是命,我命不该绝,你别自责了,我们走吧!”阿妍说完,仿似如释重负般彻底解脱一样,嗓音也带着一些释怀。 她没有再看楚翊一眼,就这样离开。多年的相随,她是他第一个女人,也是知道他最多秘密的女人,今天她终于离开了,这里没有一点留恋的地方,楚渊的死活已不是她所能顾及的。 他们爱如何就如何,一切与她无关。 斜阳余晖下,一队车马缓缓行驶出皇城。 后来有人说,那日皇上在宫门的墙头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没有离开,足足三日未移动过身形。而驶出的马车队伍去向何处?一直没有人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开始进入准备反扑的阶段,阿5不知道是否能将想要的情况诠释出来,如若没有达到亲们的期望,还望大家海涵!阿5一直摸索中!!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白云悬浮于湛蓝天幕下,幽深宁静的山谷内,淡淡飘逸的雾气还未全部散去。   葱郁树林里修陵寝的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但没几人知道不远处的杏花林后有一座小苑。   袅袅升起的炊烟下,阿妍正在灶房内忙碌地张罗早餐。她麻利地将苑栏下的柴火揪到炉火边,再动手折断一些较细的枝头,将粗壮一些的丢在一边,准备待会用柴刀劈成合适的长短。   她熬好了一会儿要吃的小米粥,将它放在一边。而后没有让自己闲下来,转身打开灶炉旁的热水槽,将里面的热水舀至木桶内。   这个热水槽其实就是一个大酒缸,砌炉的时候,将这酒缸也砌了进去形成了这个槽。这样她做饭烧菜时,炉火一并将槽中的水烧的滚烫,再适时放入生姜与姜叶。她就拿这些姜水日日浸泡双脚,来去寒气。   当日她刚生产完便赤脚站进雪地里,紫烟恐她日后落下脚心疼的病根,于是日日让她用生姜水泡脚。   后来月子出来后,阿妍将出宫随行的紫烟、秋菊还有晋凛这些人全都打发到林子外去居住,那里是修葺楚翊母妃陵寝的工地,有屋子住。   而她便开始了自己生活在这个小苑,这样的清净让她很舒心,每日做一些自己喜欢的小菜与打理家务,反而过得很充实。   半晌后,紫烟在苑墙外停了一下,又朝林子返回。   阿妍知晓她是送今日的菜,她迈履行到苑栏旁,望见一篮子旁边竟还有一个大匣子。她打开纸制的匣子一看,果真是料子。她们给她的东西一直是一应俱全,现在便给她送来做夏季衣物的衣料,刚好可以给自己制套家居服。   阿妍欣慰地笑了笑,将门口的所有东西取进屋子。再为自己泡上一壶茶,便取出宣纸开始在上面书写。   小苑内有一个屋子专门放着楚翊小时候的玩具与读过的书,还有许多他幼时练习的手书。这里是他封存童年的地方,现在却变成她忘记烦忧,拥有宁静未来的地方。   林子那头是正在修建的陵寝,之前这里是燕国的地域,慕容昊回国后,按照两国协议,如今这里终于成了北华的地界。   阿妍觉得自己在这里很宁静,没有楚渊,没有安安离去的闷堵,也没有对楚翊的负气,只有她自己静怡地生活。   这里没有帝王的威仪,没有需要逃避与惧怕的束缚。离开楚翊后,她卸去了那份重负,回首所有的事,已没有先前的偏执。   今日描的是楚翊十岁时练习的字,楚翊的行书写得很好,是当今学者书生们难得一见的奇珍墨宝。她已能将每一笔每一划模仿得惟妙惟肖。   有时阿妍也会问自己,为何要这样欺骗自己,但是她觉得太累了,这样没什么不好?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她只是平静生活在他安排的角落,不再见面便不再纠葛,也就没了相互折磨。   到这里已经百日了,转眼春暖花开,四周景色犹如人间仙境,难怪蕊贵妃一生都想再回到这个地方。   阿妍就这样边想事边瞄着楚翊的字,一坐便是一上午,待她感到腹内有些饥饿时,才觉得脖颈有些酸痛。   她转了转头,将案桌上收拾妥当,再准备为自己准备午餐。   这时,传来一阵嘈杂,让阿妍蹙起了眉头。   她挑眉望去,见到紫烟一手持着滴血的长剑,一手搀扶着秋菊行了进来。   而随在身后她身后的晋凛,亦是惊慌失措的模样。   阿妍心下一惊,神色大变:“出什么事了?”   “有一群人杀了进来,正往这边而来……”紫烟话未说完,身畔的秋菊口吐一口鲜血,人也越发瘫软。   紫烟双眉拧得更紧,将秋菊小心地放在地上,而后一手抚上她的后背,为她输送真气。   一旁的晋凛双颊全是汗滴,不会武功的他有些怔愣的样子。   接而,秋菊又是吐出一口血,紫烟终于流下了泪水:“如若不是替我挡住那一掌,……那么震碎心脉的是我……”紫烟哭出了声响。   阿妍一听这话,泪水也喷薄而出,震碎心脉何其严重?她知道那话的意思。   她双唇微颤地说着:“秋菊,不会有事的,不会……”   秋菊面如白纸,无一丝血色,却还是气若游丝地吐出两个字:“娘娘……”。   阿妍赶忙蹲□子,拉住秋菊的手:“秋菊,没事……没事,你要坚持住。”   “娘娘……”秋菊微颤的手上沾染了她自己溢出的血,回握着阿妍的手,她似有许多话要说,但是却说不出来,目光没有离开过阿妍。   “别说了,留着以后说,别急……”阿妍不知如何安慰,便用衣袖擦拭她唇间的血,强抑着哽咽,让秋菊别勉强。   秋菊双唇忽然划出一抹淡笑,先前急促的呼吸戛然而止,双目依旧定定地望向阿妍阿妍。   阿妍颤抖地将食指放在她的鼻翼下,“不……”如何能接受这个事实,昨日还好好的一个人,可一会儿的功夫,说没便没了。   紫烟强抑心中悲愤,抬手抚上秋菊的眼帘,让她闭起双目:“娘娘快与晋公公赶紧离开,奴婢守在这挡住他们。”   阿妍望向林子方向:“我听见刀剑的声响,她们就在前面,我如何能走?”   “林子内有九宫八卦阵,他们闯宫需要时间,奴婢在这堵着。”紫烟说着,人已来到苑旁的水井旁:“这口井内有密道,晋公公带娘娘快走,如若奴婢能逃脱,便去追你们。”   “要走一起走,已经没了秋菊,我如何能丢下你们。”阿妍说什么也不愿丢下她们。   “娘娘,你与紫烟姑娘走吧!奴才这顶着。”晋凛终于吐出一句,他说得很坚决。   “不行,你不会武功,如何顶得住?别啰嗦了,快带娘娘走。”紫烟说着,焦急地踹了晋凛一下,催促他快些行动。   晋凛无奈,唯有不顾阿妍的反抗,强行抓住她的臂膀,将她拖至水井处:“娘娘,你若不走,秋菊姑娘不是白白丢了性命?我们三人更会死在这里,别糊涂!”   晋凛说着,抱住阿妍的腰,将她塞进井内。   阿妍被迫四肢撑着井壁阻止身体向下,接而因为晋凛也进入井中,阿妍不得不继续往下一些。   紫烟探头言道:“井下一丈处有机关,可通向地宫,沿着地宫内的池水可游至关口,再顺密道行出山谷。”她一口气说完,便搬起大石头堵住井口。   那块大石头在井边,阿妍一直拿来放打水的木桶,没想到竟是堵住井口的石头。而且刚好卡在井口,这样堵住,除非击碎,否则,就如瓶塞卡在中间,只进不出,无法打开。   阿妍大喊:“你这骗子,你说会来追我的,你也骗我。”她痛苦的哭了出来。   “娘娘,咱们快走吧!”晋凛提醒她道。   阿妍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除了出去,别无它法,她强撑住身体继续向井下滑去。   “奴才没有武功,但会尽力照顾娘娘,娘娘一定要坚持住,逃出去后,娘娘想要自己生活,奴才随你。”晋凛一边说着话,一边随着阿妍向下而去。   阿妍知道他是故意安慰自己,遂也不再表现慌乱,而是调节着呼吸,不让自己再添乱子。   ***   华国边境小镇   阿妍与晋凛逃到镇上已有两日,他们对谁人这样袭击正修葺的陵寝一无所知。   听晋凛说,那些人迅速袭击,本来山谷外围的是有重兵把守的,可是竟无法堵截那上百名死士。而那些人的目的似乎便是血洗那里。   而后紫烟携着受伤的秋菊,让晋凛紧随逃往后面小苑时,早已有人在阵中想要破阵了。   只是,她们知晓阳爻与阴爻中的生门,这才先行进了小苑。   是谁胆子如此大?敢袭击皇陵?而且有重兵把守,非一般人能够做到。   最关键的是,楚翊曾说没人会知道那个地方。可在那修葺蕊贵妃的陵寝,是楚翊多年的夙愿,所以这件事,应该不会是楚翊做的。   阿妍坐在客栈一楼,望着窗外沥沥而下的春雨思寻着。   晋凛去钱庄取银子,她在这等他。晋凛宫中混了多年,早有不少积蓄傍身,晋凛说:“娘娘若不想回宫,可有想去的地方?或者娘娘也可到奴才的家乡,侍候娘娘一辈子,是奴才的本分。”   阿妍确实没有什么地方去,越垠山的小苑是回不去了,但如若跟着晋凛回他的家乡,她又有些犹豫。   本来她在小苑生活,楚翊做他的皇帝,两人都知晓对方身在何处,彼此祝福互不打扰似乎很好。   她想起楚渊听闻她葬身火海后悲痛多年,而与自己共眠多年的楚翊应当也会伤心吧!   不想继续做夫妻,不等于完全无情分,可如今小苑出事,她于情于理,都应当去报个平安!   想到这,阿妍终于决定,要回京城!倘若不愿回楚翊身边,那么她伺机向顾老爷报个平安,这样和知会楚翊是一个样的。   ***   “听说了吗?看来真的要变天了,康王又将元启提升为京兆尹了。”客栈内,几位巧遇的书生正交头接耳,交谈着当今局势。   一旁易容成小书童的阿妍是越听越揪心,“娘娘,莫要着急,咱们三日后便到京城了。”晋凛压低嗓音,对她说到。   阿妍点点头,想着需要连夜赶路才行,于是张口说道:“老爷,再备些干粮吧!万一路上没赶上打尖的客栈,咱也有些准备。”   晋凛领会得点了点头,他捋了捋下颚的假胡子,对着那边掌柜说道:“掌柜,这边还要馒头。”   可那掌柜没有听到晋凛的叫唤,依旧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几名探讨的书生上。他许是来了兴致,竟走出柜台凑近他们的桌案,边为那几位书生斟茶,边说道:“前几日就有几个官爷说,怕是要变天了。”   而有一名书生,立刻扬眉看向掌柜:“是啊!有人说皇上是久病而未上朝,可也有人说皇上根本就是失踪了。”   说到这里,那名说话的书生俯□子,压低嗓音继续说道:“你们说,现在康王这样执政、夺、权,会不会是他挟了……”   掌柜立刻用手将他的嘴捂住:“哎哟,这话不能说出来,小人这店里可不敢说皇上安危。”   而端坐桌案的阿妍双手立刻攥了起来,如今朝中似乎有了动荡,楚翊怎会让楚渊这样做大?除非……除非是楚翊出事了!!   阿妍心口再次掀起惊涛骇浪,当日他以命护楚渊,不让楚翊取楚渊性命。而是什么原因,让一直在天牢的楚渊重见天日?   ☆、第七十六章   山路崎岖,坑坑洼洼的道路两旁荆棘丛生,却没有阻止马车焦急地继续前行。   他们越靠近京城,便越发谨慎。只因不清楚城内情况,为了小心一些,他们慎重地选择这条较少人行走的小道赶路。   晋凛此时化身马夫,车厢内是扮作大户管家的阿妍。连夜的赶路,让两人疲惫不堪,而晋凛也只是在清晨有小憩一下,便又继续驾驶着马车前行。   一路行来,那两匹小镇上所购的马匹,拉起车来已显得有些吃力。   而阿妍从未想过一直便是万人之上,永远那种高不可攀的楚翊,竟会有自己满满担忧的时刻。   先前她疲劳袭来,竟在颠簸的马车上睡了过去,可还未睡熟,便被梦中满身是血的楚翊惊醒了过来。   梦中的楚翊龙袍上都是斑驳血渍,浓浓迷雾中,他面无表情地漂移在半空中。他的眸子很空洞,仿似对一切都已无望。   她想要追过去,而他似察觉她的存在,竟淡淡地侧过身躯,双唇划出一抹弧度:“没想到,心妍竟会寻我,如今你可以与你的楚渊相依相守,我再不会扰你们好事了。”   楚翊说着说着,声音越发飘渺远去,连显在半空中的身形亦是渐渐消失。   阿妍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只能拭去额上细汗,再不停地安慰自己:“梦与事实是相反的,不会有事,不会的不会的。”   她一直似和尚念经那样念着,直到晋凛让马车停了下来,阿妍才躬身出去看看到了哪里?   “娘娘,已经从城外的妶鞍山绕过来了,顺着这个官道就能看见宣庆门,那是西城门。”晋凛边说,边转动臂膀,阿妍知晓他不是那种长久劳作惯的汉子,所以这一路一定累坏他了。   她点了点头:“咱们先不进城,看看城外有啥客栈或酒肆?先休息休息,也可以探探情况。”   晋凛想了想,应道:“那就继续往官道上走,如若有来人,就可以问问哪里有歇脚的地?”   “那就劳晋公公再坚持一下。”   “娘娘这么跟奴才说话,奴才心里有些惶恐,这本就是奴才应该做的!”他一边说这一边抓着袖子为自己擦汗。   阿妍了然一笑,这一路上,若没有他,她还真没法如此快的回到京城。   ***   京都十里外   阿妍望着前方驻扎的军营,里面许多帐篷整齐地排列着,各个方位都有人把守与巡视着。   燕国的太子慕容昊上月已登基,所以龅牙大哥不需要继续再与东离对弈,他领军归来,在这里驻扎。   城郊客栈里有人说,他的五万大军已在这里驻扎了十三日,楚渊没有批准大军入城,龅牙大哥便在这儿扎营候传。   阿妍觉得此时能遇见回京的龅牙大哥,是近来最好的一个消息。   她让晋凛先在树后面休息,她一人先来问问能否进去见主帅。   她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袍子,便老神在在的往军营而去。去这种地方绝对不能心里害怕,让人觉得鬼鬼祟祟反不是好事。   这个想法与做法倒是正确的,那高高的瞭望塔上老早就有人用千里眼看见她了,不过见她没隐藏的迹象,便没去拦阻她靠近。   她直奔大门,对着两边驻守的军人鞠了个躬:“小的是京城顾府的管家,前来找顾元帅,他是我家大少爷。”   那些军人斜着看了她一眼,其中一名士兵提着长枪,向里面跑去。其他的人全都没打理她,好像木头桩子似得依旧杵在原位,保持不动的姿势。   阿妍心中有些腹诽,答应一声又不会像孙猴子那样被银角大王给收了去?但是她的身子却只能老实的在门口呆着,毕竟人家没赶你走,就已经不错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赶着进去禀报的士兵才随着一名统领模样的人出来,身后还随着一列士兵,显然是正在巡视的分队。   “你说你是顾府的管家?”那名看似头领的将士不等阿妍说话问安,劈头就是一句疑问。   阿妍心想,伸手还不打笑脸人,于是覆上一层笑颜:“是的……”   “抓起来。”那人又是一声吆喝,后面几名壮硕黝黑的士兵便要前来押她。   “等一下。”阿妍扬眉,向发号司令的男子吼了一声:“你问都不问便让人押我,就算我不是好人,试问一个人闯你们军营作甚?待见到你们元帅,会让你们后悔这样对我的。”   阿妍的表情凛然且凌厉,那份散发出来的气势令准备靠近的几人微微顿了一下脚步。   阿妍清楚,自己与楚翊相处久了,摆点威严模样还是有的,加上明知龅牙大哥就在里面,她的底气自然是足的。   “顾府在城里早被人围住,里面的人怎可能出来?你说谎也要看看情况。”   “是吗?那为何不让我见见你们元帅,便知我是还不是顾府的人?”   那名统领一听阿妍这么说,双眉微微蹙了一下,似思寻一下才说道:“那就随本副将去营帐走一趟吧”   阿妍双手交叠,拱手言道:“劳烦这位军爷了。”她便随着那几名士兵向大营深处走去。   营地里的士兵很多,搭建的帐篷似乎像阵法布置般,有的是连成排,而有的却是三个三个围成小圈,还有一些空出来的地刻意用来习斗的。   不多时,她随着前面的人,瞧见前方有一大群人围着,好多将士□着上身,听那起哄与热闹的声响,好像是在摔跤。   “你在这等一下。”那名自称副将的人吩咐完,便朝人群中挤了进去。   一会儿,她便见到龅牙大哥从那堆人中退了出来,一旁的随从忙给他递拭汗的巾帕。   龅牙大哥边擦着密汗边听一旁的人给他禀报,而后他的目光随着那人探向了阿妍。   他一眼便认出了男子装扮的阿妍:“妍儿,怎么是你?”龅牙大哥一个激动,立刻奔了过来拉起了她的手。   可能发觉自己上身还光着膀子,有些不妥:“今天全散了,全回去把衣服穿起来。”他朝那堆人喊了一句,所有人都一哄而散。   接着他兴奋地朝阿妍说道:“我们去帐里说。”   龅牙大哥边说边拿起一旁侍从取来的衣裳,阿妍赶忙说道:“呃……大哥,我外面还有一位朋友,就在转角草丛里。”   龅牙大哥朝那名副将睇了一眼:“去把人请进来。”   ***   阿妍在龅牙大哥安排的营帐内梳洗了一番,便来到了主帅的营帐,其实就在隔壁。龅牙大哥将左副将的帐子调出来给她用。   当她进到里面,龅牙大哥也已换了一身轻袍正在等她。   “妍儿,先过来吃点东西,咱一会儿再说事情。”   阿妍会心一笑,本身还是穿着男装,再说她向来在龅牙大哥面前没啥拘谨的,于是也就大大咧咧的坐在一旁的案边,大口地吃起内里的面来。   不过没有等她吃完,龅牙大哥还是忍不住先问出了口:“妍儿,大哥一直以为你在宫里……呃,你应该是娘娘才对。”说着,便站起身子,要行起了大礼。   阿妍回了一个懒得理你的眼神,止住了他后面的动作:“大哥别跟妹妹来这一套,妹妹这是投奔你来着,想着大哥应当更知晓城里的情况。”   “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也不清楚城中的事?”   阿妍心下不知该如何解释,于是便说道:“皇上的母妃是先皇的蕊贵妃,虽一直没有追封,但是皇上一直都记挂着,于是便在蕊贵妃的家乡修建陵寝,妹妹是受皇上所托去那里陪伴祭奠一段时间。”   龅牙大哥颌了颌首:“先前父亲在家书中一直都避过妍儿的消息,后来前几天我才打听到,你竟……竟有在城门口……”他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说下去,双眸亦是满满地不舍。   阿妍知道他说被楚翊关进猪笼示众的事:“妹妹让大哥担心了,现在妹妹挺好的,与皇上的误会也解除了。”   “百日殇,有人传你中了百日殇。”龅牙大哥无比担忧地吐出一句。   阿妍淡淡一笑,让他安心:“那些是传言,如今还是很好的,只是我从皇陵回来的一路,都听闻皇上失踪的传言。”   龅牙大哥颌了颌首:“大哥也怀疑皇上恐怕是出事了。”   阿妍心下一惊:“大哥此话怎讲?”   龅牙大哥起身,往帐中的榻上走去,从软枕内取出一管小竹筒递给她:“你看。”   阿妍取出里面字条,摊开正是楚翊手迹:“择日回京,见机行事。”这是一封只有几字的密函,字上印有楚翊的印记,落款日期便是她那时离宫的五日后。   阿妍蹙着眉头没有说话,龅牙大哥径自说道:“我接到皇上这个密令,心中疑惑,便先让人回京打探消息。因为皇上让我择日回京必有用意,可是打探的结果是皇上已经没了踪迹。皇上是所有朝臣等候早朝时不见人影,而正合宫的人也在到处找寻。后来有人传皇上已疯癫,有人说皇上中了剧毒,但是都没有一人有准确消息。而后被禁足在王府的康王,打着寻找皇上消息的旗号,秘密从康沅调来十万大军驻扎城外。再以皇上既然还无踪迹,而谨贵妃产下的皇子年幼为由把持了朝政。有人说谨贵妃自生产前后,宫内的人都没几人见过,而此时忽然出现,这点有些诡异。再而皇上这忽然一失踪,整个朝堂亦是群龙无首。”   阿妍听完这个消息便喃喃念道:“康王禁足康王府?先前因何禁足?”是的,她这样问,便是想知道明明是在天牢的楚渊为何变成禁足康王府?   “父亲家书曾说,康王似乎有异心,皇上曾找寻追杀半年,但又不是大肆缉拿那般,这点就有些怪异。而后康王忽然被皇上找到,压在天牢,可是没多久便又被皇上一道圣旨说禁足于王府。”   阿妍这才明了,看来楚翊确实没公开楚渊罪行。所以“失踪”后,楚渊才能先调来亲兵,而后入朝慢慢控制局势。满朝文武忽然群龙无首,自是人心惶惶,而又打着一边寻找皇上的旗号,一边又有“刚出世的皇子”,幌子打得实在是好,手上又有兵,自是可以稳住一时的局势。   不过问题就出在楚翊的失踪上,想到这阿妍说道:“妹妹明日要先回宫,唯有回宫,看看宫里的情形,才能探一探皇上究竟是被康王害了还是如何?”   “妹妹自行回宫?那谨贵妃现在可是在皇宫里,据说变得阴晴不定、冷漠不言,又有唯一的皇子这……”   “大哥不用担心。”她知道沈倾玥冷漠不言是因为早成了哑巴,而此刻后宫应当也属于楚渊的控制范围,那么她就要赌,赌一条命也是赌一颗心:“楚渊应当不会将我如何。”   “妹妹识得康王?”龅牙大哥疑惑。   “这个一时说来话长,不知大哥现在可否安排人潜入城内?”   “潜入城内可以,但是入皇宫与顾府怕是不行。”龅牙大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顾府为什么被人围困?又是以什么名义呢?”她想起先前那名副将怀疑她的言辞。   “父亲本受皇上重用,而后对康王的做法有些抵触,便与一些官员罢朝在家中。”   阿妍这才明白:“那大哥此次回京,又是与五万大军一同进京,康王不得不防。”   “是的,不过还好父亲已经将家眷都安置好了,所以康王三日前传我一人进京,大哥才以皇上曾口述,‘朕日后会亲自于十里亭外迎爱卿凯旋。’这个说头,非要等皇上发话,我才进京。”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顾老爷是有先见之明,提早安置了亲眷,这才让龅牙大哥无后顾之忧。   “只是大哥唯有五万亲兵回京,倘若楚渊责你个拥兵自重之罪,再围剿大哥,大哥如何能敌他的十万大军?”   “现在城中的军士亦是掌控在康王手中,先前大哥部署留下五万于边关,一是怕边关万一有异,二是想留有机动的人马。”   “那大哥是有一些想法了?”   “我已秘密将军令捎至驻守南燕边境的尚阅离尚将军,倘若康王将我围剿,那尚将军不会毫无消息。大哥跟随尚将军有些时日,他为人正直不阿,明白大哥交付给他的军令意味着什么?”龅牙大哥若有所思地说到。   阿妍眉心微拧,此时龅牙大哥进退两难,不过他的拒不进京亦是将了楚渊一军。楚渊硬起来怕也是不好办,毕竟外将一个个都还忠于皇上,倘若楚渊强行与凯旋的龅牙大哥撕破脸,怕是会引起朝中或边关的武官动荡,毕竟剿除武将是会显出他的篡位意图。   阿妍想了想,从脖颈上取下当日楚翊为她戴上的圣玉。   她记得那日马车上,楚翊为了不让她带那副戒指才将天子的玉佩交付于她,没想到如今竟会派上用场:“大哥遣亲信去一趟城里的夜翼堂,不知那里的人现在是否知晓其实他们一年见一次的真正主子是皇上。”这话一出,龅牙大哥立刻呆若木鸡。   阿妍知晓他惊诧什么,因为他与她之前密谋抢媳妇,雇的绑票的人正是夜翼堂的人,可现在她说竟是皇上的,这情况确实让他懵了一下。   阿妍笑笑:“这没什么,冲了龙王庙不止一次,之前皇上有一次微服回京,在竹林遭遇几批人的追杀。其中就有夜翼堂的人帮忙,他们怕是也不知晓自己正受雇追杀的是自家主子。”   “哦!”龅牙大哥木讷地点了点头,再低头看向阿妍给他的这块玉上栩栩如生的盘云龙,而背面刻有一个清晰地楚字:“这玉是皇上的?”   “大哥其实在京城朝堂没有多少时日,许是不知晓,见这玉如见皇上。”   “那妹妹怎能将这玉给我?”   “大哥别急,听妹妹说,你遣人去那夜翼堂寻一名叫仟夜的人。倘若能寻到他,那仟夜应当会出面来见大哥。届时大哥拿出玉佩,那人便会与大哥一起谋事,因为他便是皇上身边的仟翼大总管。”这个名讳一出,龅牙大哥这才有些了然。   阿妍再次说道:“仟翼堂早就募集一万精兵,且武艺技能很强,能以一敌五。而妹妹明日回宫,倘若十日后无捎来任何消息,那么大哥就反了楚渊。”   “妹妹是说与康王来硬的?”   “是的,你也必须师出有名,那就说为了护住我肚子里的真龙嗣,以楚渊大逆不道囚禁怀有龙胎的瑶妃,而尊谨贵妃的野种为皇子这个说头起事。”   “妹妹你……”   “假的,还需请大哥的人去一趟青楼,给妹妹搞点能假孕的药才是。”   龅牙大哥有些木讷的颌首,随后又说:“可妹妹先前不是皇陵吗?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朝中无人知晓妹妹去了皇陵,只要说的月份是皇上失踪前便说得过去。”   此时帐外有人请示禀报,龅牙大哥唯有暂停谈话。   帐外的将士掀开帐幔迈了进来:“启禀将军,我们奉命在营外寻找这位公子的朋友,可他的朋友远远看着我们便往林子内跑,怎么叫唤都不出来。”   阿妍了然一笑,这晋凛是够谨慎的:“嗯,我这朋友平时胆子不是很大,我这就随你们一道出去,唤他现身便好。”   龅牙大哥起身便要陪同一道出去,阿妍忙劝道:“大哥是主帅,没有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跨出营地一步。”   “大哥早知你聪慧过人,如今局势这样却还能这般泰然自若。”   “我的沉稳都是装的,心里也没有底。还请大哥快些安排进城的人,将要办的事办了。后面的事我还要我仔细想想,许多都需要仰仗大哥。也要等大哥寻到我说的那个仟夜再一起斟酌衡量,倘若没有寻到,我明日也是要进宫的。”   龅牙大哥颌首:“那咱们一会儿再安排,现在还是要送你出营帐。虽说你是马上回来,大哥送至大门候着你,那些将士便知你乃我至亲之人,日后决计不敢怠慢。”   阿妍知道龅牙大哥用意,也便没有再去啰嗦,迈开步履朝营外而去。   他们来到军营入口,只是那里有些躁动,好像五六名官兵正围在一起,奋力地殴打地上的人。   阿妍不由心下一惊,心道该不会是晋凛吧!   她还未开口请求,龅牙大哥已问出话来:“发生什么事?”   原来那几名将士正在围殴地上躺着的一个乞丐,那个乞丐抱着头,蜷曲着身子很是狼狈。   阿妍从衣着身型来看,知道不是晋凛而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看见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乞丐,被将士们这般对待,心中又漾起了不忍。   其中一位先前是用脚踹的士兵拱手禀报:“启禀将军,这是个疯子,一直往里面冲。喊着找娘子,我们不让他进去,还硬是往里面冲,这才有了冲撞。”   “娘子……我就找我娘子,我的媳妇儿在里面。”躺在地上的人依旧蜷曲着身子,但是口中还是不停念叨着。   阿妍听到这句,眼中竟湿润了起来,因为这个声音太像了……太像了。   她情不自禁地往乞丐走去,龅牙大哥见她的神情,立刻领会她一定认得那个疯子乞丐,于是扬手让围着的士兵们全部靠边。   阿妍全身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她缓缓地蹲在他的身旁:“你说你是谁?”她说的话明显哽咽起来,有着浓浓的难以置信。   那人听见阿妍的声音,立刻坐了起来,拨开了遮挡住自己面颊与视线的发丝,漾着无比惊喜地瞳眸凝望着阿妍。   阿妍望着眼前这个满脸黑炭,且已经全身淤青,面容甚至已经肿胀得与猪头一样的楚翊,掩嘴哭了起来。   怎么可能,一直清风拂面,一向华贵万千的他怎会是这个模样。   楚翊一把抱住掩嘴哭泣阿妍:“娘子……娘子我终于找到你了。”说着说着他也嚎啕大哭起来,似孩童终于找到娘亲一般。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你是皇上啊……如何会变成这个模样?”阿妍一边哭着,一边问着,可是在她怀中哭泣的楚翊就是没有真正回答,还是一个劲地哭喊道:“娘子,娘子……我的媳妇儿……我终于找到了。”  ☆、第七十七章   楚翊在沐浴的大桶内静逸地睡了过去,阿妍用指尖试了试水温,还有些温,便没有叫醒他。   他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一只大掌依旧抓握着她的手,深怕她溜走一般。   阿妍轻轻地拭去他挂在眼角的泪滴,以前曾经俊逸非凡的面容,如今被人拳打脚踢几乎变形,阿妍用鸡蛋轻轻地为他敷着淤青。   也许有些疼痛,阿妍见他蹙起了眉心,心中不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翊似乎疯了,不,也不是疯了,更像是变得痴傻。他什么人都不认得,唯独认得阿妍,只是一味得抱着阿妍喊娘子喊媳妇儿。   想到这,阿妍双眸又溢出了一层水气,看来他失踪真的是因为疯癫,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   现在她自己这里想也是毫无头绪,唯有等龅牙大哥的人从夜翼堂寻来仟翼,他应该知道前后事情。但仟翼是否会在那里?她不知道,不过此时楚翊起码不是生死未仆,而是活生生就在这里,这个情况还不太坏。   她兴许因为想事情而有些分神,为楚翊敷淤青的手微微重了一些,楚翊竟难受的扭了扭趴在她肩上的头,而后转醒。   他睁开眼帘的双瞳很清澈,就想婴儿的眼睛,明亮且纯净。他见到阿妍就在跟前,竟呵呵笑了起来:“娘子……呵呵……”   阿妍心中更加酸涩,她抬手抚摸上他散乱的头发:“乖,臣妾先帮皇上洗头,洗干净些更好看。”   楚翊似没有听见她说的话语那般,嘟起了嘴就向她凑了进来,想要亲吻她的面颊。   阿妍有些想要避开,却被他大掌抚住脑后,让他啜了一口。   “皇上乖,让臣妾为皇上洗洗头,等下就好。”阿妍耐心地哄着他。   他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于是很老实的被阿妍摆弄着。阿妍让他仰靠在桶沿,将他已经湿漉的发丝抹上上好的猪苓,轻轻地揉搓起来。   楚翊安分得一动不动地仰着,双眸还是紧紧盯着阿妍的面容,深怕她再次消失于眼前一般。   待打理完一切,明显清爽许多的楚翊才在阿妍的耐心劝慰下,静静地睡了过去。   此时,帐外龅牙大哥的嗓音传了进来:“末将求见皇上。”   阿妍轻轻抽出楚翊紧拽的手掌,起身撩开帐幔,将食指放至唇间,示意皇上已经睡了。   龅牙大哥明了地颌了颌首:“仟大总管来军营了,就在里面。”阿妍顺着龅牙大哥的目光掠去,见仟翼便站在先前为阿妍调出来的帐篷外。   楚翊身份尊贵,所以龅牙大哥执意将帅帐再次腾了出来,现在那里是龅牙大哥的帐篷。   “嗯,我这就过去。”阿妍再次撩开帐幔,见里面的楚翊还睡得安稳,便对龅牙大哥说道:“大哥安排可靠的亲信,一定要守好皇上。”   “这个大哥知晓,妹妹放心吧!”她们一边说着,一边移步前往旁边的营帐。   “奴才见过瑶妃娘娘。”一身黑色锦服的仟翼,面容显得有些焦灼与窘迫。   “仟总管就不要多礼了,皇上从未将你视为外人,有些事你我心内清楚,这边都是自己人,咱们有话可以直说。”   “皇上可有来寻娘娘?”仟翼将心中最为关心的事先行问出,阿妍将目光探向龅牙大哥。   龅牙大哥微微摇头,表示他没来得及将落魄成乞丐的皇上,寻到军营的事告诉他。   阿妍了然,蕴了抹浅笑:“皇上就在帅帐内休息,刚刚睡去,仟总管知晓皇上因何这样?”   仟翼听闻皇上就在那里,面容表情立刻显得如释负重,接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才罪该万死,没有照顾好皇上。昨日皇上狂躁不安,而后便莫名在夜翼堂的厢房突然没了踪迹,我们是如何都未找到。而今日娘娘遣人执圣玉前来寻奴才,奴才便知娘娘已在京城,心想如若皇上未被康王擒住,定会前来寻找娘娘。”   阿妍赶忙向前迈了一步,扶起仟翼:“你别这样,有些虚礼于情于理你都不需这样跪拜,你先坐好,皇上在帐内刚刚睡去,你一会儿再去看他,所以现在还是先告诉我皇上到底怎么回事。”   龅牙大哥也帮忙将仟翼搀扶起来,示意他先行就坐。   她们三人席地而坐,仟翼这才缓缓道来:“娘娘执意离宫,皇上悲痛万千。早在娘娘第一次逃出宫后,皇上惊慌失措无处寻觅。而后竟在小七米行有了娘娘踪迹,这才让顾大人前往认亲,而后让娘娘进宫。有了那次娘娘的离开,皇上恐日后寻不到娘娘踪迹,便在娘娘身上暗暗种下情蛊。”   阿妍颌首,再望见一旁有些错愕不明情况的龅牙大哥:“大哥莫要猜测,有些事情日后妹妹再向大哥解释。”   “没事,仟总管你们这边谈,末将还是去给皇上守门。”龅牙大哥似察觉她们说的事好像他不是很清楚,于是便起身迈履退出了营帐。   仟翼再继续说道:“皇上为娘娘种下的情蛊是子母蛊,是一种虫蛊。在娘娘身上的是子蛊,而在皇上身上的便是母蛊。子蛊只要在方圆三十里内,母蛊都能感应到。但子母蛊虫若分离,便会日日思念,如若还是没有见到对方,便会心痛犹似穿心。皇上在娘娘被虏的半年,日日强忍心中绞痛,执意四处找寻娘娘。”   阿妍这才知晓自己身上的蛊虫,原来竟是情蛊:“我身上的子蛊被燕国国师施了眠消蛊,所以蛊虫长期沉睡。”   仟翼颌了颌首:“燕国国师的蛊术更是了得,虽无法为娘娘取出蛊虫,但还是令娘娘没有受那锥心之痛。只是苦了皇上日日为娘娘担忧,恐娘娘因失去母蛊而遭子蛊啃噬。”说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颓废的面容有着无尽的沮丧。   “那皇上有将自己的母蛊解除吗?”阿妍没有想到楚翊竟为自己种下如此自虐的蛊虫,担忧地问出这句。   “皇上执意不肯取出蛊虫,幸好在半年的反噬之期找到了娘娘。皇上当时已经开始被蛊毒反噬,但还是强行抑制隐瞒着不让奴才知晓。本来寻到娘娘后,只要子母蛊再次相遇,水、乳、交、融后便可缓解思念之情。但娘娘却……却执意离宫,皇上身上的母蛊自然继续寻找子蛊而躁动反噬皇上,所以皇上后来不能将它驱离身体。所以……所以皇上这才日日被摧残得神智错乱,现在已经让母蛊侵蚀了心神而变得如同孩童,他早已是谁人都不识得,只会识得带有子蛊的娘娘。如若还是没有遇见娘娘的话,恐怕皇上将更加痴傻,最后形同半死人与蛊虫一并心力交瘁而死去。”仟翼一字一句的解释着,每说一句都如一枚钢针扎入阿妍的心扉。   “原来仟总管当日说我不能离开,那后面半句竟是皇上的蛊虫将会反噬?”   仟翼痛苦地点了点头:“皇上执意不让奴才说出实情,他决定的事,奴才不能左右半句。”   “仟翼,你倒是一个好弟弟,皇上的话还真是什么都尊崇,连这性命之忧也盲目守着,还真真半分都不忤逆啊!”阿妍有些气恼地责备起来。   “娘娘当日如此决绝神伤,就算奴才说出来,娘娘真会留下来吗?”   仟翼的反问让阿妍愣然,是的,当时的她只顾及安安的离去,会不会疼惜他自作自受的反噬之苦呢?她不知道,但是如今事情变成这样,却令她非常懊恼。   “后来呢?后来你知晓皇上蛊毒发作,为何还是没有对我说,或者捎来一点消息?”   “皇上说君无戏言,既答应了瑶妃,便决计不会踏入那里半步,也不会捎去一点消息,更让奴才用皇上的性命起誓,绝不将这件事传给身在谷中的娘娘。所以奴才恐变得有些痴傻的皇上在宫中有异,便将皇上携至夜翼堂的总舵,其它也没了主张。”   阿妍这才了解了一些事情,正在心中感叹楚翊傻得可以,仟翼又再次问出:“娘娘难道是听闻皇上失踪,才从谷中出来?”   她摇了摇头:“我在那山谷与世隔绝,本以为真会就此安心生活到老。谁知有一日,那山谷竟遭数百人袭击,修建陵寝的人无一生还,紫烟护我与晋凛两人逃了出来,这才返回京城。”   仟翼大吃一惊:“难怪先前夜翼堂忽然收不到那边的消息,日前奴才派人前往越垠山探查究竟出了何事?”   “不知是谁人如此残忍,且还有本事找得到如此隐秘的山谷?”阿妍很是疑惑。   “奴才分析,不是燕国的人便是康王,其余暂时猜测不到。”   “燕国?目的呢?”   “目前还无法清楚,也只有慢慢调查了。”   阿妍颌了颌首:“仟总管,我还有一事不明。”她见仟翼一幅知无不言的样子便继续说道:“当日我选择用白绫自缢,记得当时我已将脖颈套上白绫也蹬掉了凳子,何以又在彤庭重生?”   仟翼叹了口气,双眸显得很是无奈:“当日,若娘娘能有一句求饶,奴才想,皇上定不会让娘娘自缢。”   他这句话说得不无道理,记得她还是夏言之时,那日被楚翊强逼着逛了大半个皇宫,他也曾说过:“如果她当时也向你这样求饶,朕就不会杀她。”。   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他口中说的“她”正是自己,还以为真有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阿妍心中无奈,继续问道:“那为何我又没死?”   “奴才是想,皇上当时定还是不舍娘娘死去,这才临时冲进房中抱下已经昏迷的娘娘。而后才让奴才用银针加忘忧蛊封住娘娘近年的记忆,再将娘娘贬入彤庭,皇上当日的原话是想让娘娘于后宫自生自灭,与娘娘再无瓜葛。”   仟翼说到这,望见阿妍已是满脸泪水,是的,皇上这样下杀令,而她数次于后宫中险象环生,心中怎能没有怨怪?   “娘娘与皇上的事,奴才从不多言,但奴才是看出娘娘对皇上是有情意的,莫要为一时的误会而蹉跎终生。”   阿妍惊醒般得拭了拭颊上泪珠,有些窘迫道:“瞧我这爱哭的样子,让你笑话了吧?”   仟翼抿唇浅笑,微微摇了摇头。   “那皇上这个样子,不知会好吗?是不是找到子蛊就行了?”阿妍问出心中最为关心的话语。   仟翼摇头,这让阿妍分外失望:“那应当怎么办?皇上难道一直这个样子?”   “寻到子蛊,母蛊便不会再躁动不安,也不会再侵蚀皇上神智,只是皇上如今只有三五岁娃娃的样子,奴才真的不知晓以后还能不能恢复……还能……”他说着,话语也哽咽了起来。   不能恢复?这究竟是什么害人的东西啊!楚翊啊楚翊,你这玩的又是什么?你也是赌气吗?也是与我一样又气对方又气自己吗?   阿妍想到这,双眸才刚刚收回去些许的泪水再次溢出。   “娘子……娘子……”楚翊的嗓音从帐外传进帐内,而后人便迅速地钻进了营帐。   阿妍赶忙起身,而仟翼望见满是伤痕的楚翊先是大惊,而后才俯身叩拜:“奴才见过皇上。”   楚翊怎会去搭理他?只是一个展臂,便将阿妍搂在了怀中:“我终于找到娘子了。”他独自念叨完,便又俯□躯,去亲吻阿妍。   阿妍分外尴尬,被他环搂着一时挣脱不了,于是便用手推开他的脸颊,想将他不安分的嘴唇撇开。   但是楚翊哪会散罢甘休,干脆将头一偏,便啃起她的脖颈,阿妍是又羞又恼,刚要发作,便听仟翼的嗓音响起。   “娘娘,皇上的蛊毒发作了,等会儿便会似剜心之痛,如若娘娘疼惜皇上,便与皇上鸾颠凤倒、翻云覆雨、浓情蜜意后,那母蛊知晓子蛊的真实存在,便不会再这番躁动而让皇上生不如死了。”仟翼一边说着,一边躬身退出了帐子,而那几个关键词是刻意说得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阿妍听完他的话,绯色覆满了耳根:“这哪是情蛊发作,简直就是精虫上脑,非要这般才能让虫子安份?”   可是仟翼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也就退出了营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阿妍有着焦急,只能喊道:“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啊……”阿妍话还未说完,已经被楚翊拎到了榻上。   楚翊迫不及待地在她身上啃噬抚触,阿妍心中惊叫,这哪是三五岁孩童的智力?瞧,解衣带子的功底都和原先一样……   但她没时间顾及自己的想法,只因楚翊的缠绵有着急切,一会儿工夫,整个帐内便暧昧盎然。   帐外的龅牙大哥与仟翼守在两端,不让任何人靠近半分。 第七十八章      翌日清晨,初生的朝阳将山间的浓雾驱散,阵阵鸟鸣愉悦地迎接新的一日。      阿妍双眸尽是疲惫,望着身畔终于睡去的楚翊,心中吁了口气。      整整一夜的不眠,让阿妍劳作“加班”至天明。以前的楚翊虽很霸道,却还是比较节制,不会让她过于辛苦“操劳”。      谁知,变得拥有童真的楚翊是予取予求,先前阿妍还觉得是蛊毒驱使,便尽量配合,哪怕已精疲力尽也尽心“侍奉”。      可后来她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是楚翊尝到了甜头,所以不知疲惫地一次又一次得折腾。阿妍是累得骂也没力气,打也没精神,现在仔细想想心中就有些郁闷了。      她有气没法出,侧脸瞥向沉睡的楚翊,见他猪头似的脸淤青更加明显,又舍不得骂醒他。      于是她强忍全身酸痛翻身下榻,谁让仟翼昨日说不去多言她和楚翊的事?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上回百日殇的毒解后,是谁给解释的?所以这次阿妍心中有气,不找仟翼出气找谁?      她心中一边想着,一边整理好衣装往外走去。      当她撩开帐幔时,正好见到龅牙大哥与仟翼两人若有所指地凝了对方一眼。      这让阿妍潜意识觉得他们是昨晚驻守此处,现在正在交流感想,于是恼羞成怒道:“仟翼,你老实跟我说,皇上到底是中了情蛊,还是情药?我上辈子是欠了楚家多少啊?先前是被折磨得心力交瘁,现在皇上都这个模样,还能把我折腾得半死不活,这日子没法过了。你立刻去给我备根绳子,如若他……他还……你就给我将他捆了,要不你就看我死在那帐里好了。”      仟翼一脸憋屈苦瓜模样,是要劝她消气却尴尬的不知从何说起。      而龅牙大哥只能人道主义的给他极为同情的目光,好似在说:“我这妹子,是泼了一点,但她是娘娘,咱必须让主子出气,兄弟,我精神上理解你。”      不过龅牙大哥目光中的潜台词,自然是破口大骂的阿妍径自心中整理的,待她觉得舒畅了许多,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而后说道:“我就是心理憋屈,现在没事了,仟总管别往心里去,咱现在说正事。”      仟翼是被她的一张一驰弄得哭笑不得,不过他夜间守在外面,也确实知晓里面的战况,理解她有多么多么的“辛劳”。      阿妍也清楚仟翼被自己的无厘头给折服了,也不去理会:“皇上的玉玺,你应该有保管好吧?”      仟翼点点头:“皇上先前明知蛊毒反噬会有何结果,却没有写下传位诏书,奴才自是要将皇上的玉玺收好。”      “那就好,只要玉玺在皇上手中,而皇上虽已变了心智,但是依旧天命所归,楚渊想要篡、位亦是不易。”      “奴才先前只想着夜翼堂的一万铠甲军,定要保护好皇上,现在娘娘的意思是?”      阿妍点点头,肯定了仟翼的想法:“皇上能为我不取楚渊性命,可是我没有把握让楚渊为我放过皇上,所以只能以攻代守,唯有为皇上守住皇位、守住权势,才是真正保护的筹码。”      “娘娘先前与康王……娘娘真能下定决心?”仟翼适时提醒阿妍与楚渊的关系。      阿妍微阖下眼帘,悠悠地道出一句令仟翼有些懵懂的话语:“既然他们难以和睦,我便帮他们和平共处,唯有掌控住二人,我才能让他们二人都留住性命。”      仟翼颌首思量阿妍的话语后:“奴才只听从皇上一人,而今皇上只认定娘娘,那么仟翼亦只受娘娘差遣。”      “皇上有仟翼这位兄弟,是上一世修来的福分。”阿妍不禁感叹道。      “娘娘这般说,让奴才惶恐了。”      阿妍知晓仟翼性子,也不去多言,再次吩咐道:“仟总管去准备一下,由铠甲君随皇上与我回宫。当然,在这之前先必须将消息散播开,让整个朝堂乃至整个京城都知晓皇上与我微服出巡,现在已回到京城,就在这个军营里,让楚渊不得不率百官恭迎皇上回宫。”      仟翼颌首:“那奴才这就将事情吩咐下去,那一万铠甲……。”      阿妍纳闷仟翼何以说到一半,后面的不继续,她正要问出口,可是已被走出营帐的楚翊一个拦腰抱起,扛着就往帐内而去。      阿妍是还没来得及挣扎,便已被他扔到了榻上。      “娘子……”楚翊只吐出这两个字,整个身子又如吸血虫一般吸附住了阿妍。      驻足营帐数尺开外的仟翼与龅牙大哥从错愕中回神,而后一人装作遥看远方,一人则仰望天空,反正两人依旧与昨夜那般一字不言,做好门神的本职工作就对了。      龅牙大哥还有些调皮地想着,皇上果真是皇上,决计与一般人不一样的神勇无敌。难怪需要三千佳丽侍奉,只是这军营唯有妍儿一个女子,难怪妍儿会受不了地出来怒骂一顿。      他神游天际地想着,自己与自己打赌,这回是需要一个时辰还是两柱香,决定压一个时辰一两银子,压两柱香半两银子,心理还得意自己这庄家做得是决计不会赔本。      仟翼正在研究顾谦何以笑得那么莫名其妙,便见从帐内一副轻松惬意模样的阿妍甩着衣袖出了营帐。      二人心中一惊,皇上这回怕是有了问题,怎么那么快就出来了?看娘娘神情毫无辛苦之色,难道皇上劳作一夜,有些工具给用坏了?      阿妍知道他们在帐外杵了一夜,这副表情决计不是想好事情,于是便说道:“大哥,你去唤军医来吧!我将皇上给敲晕了。”      “你……你……你怎能将皇上……敲……”龅牙大哥惊讶得结巴了起来。      “我怎么敲的?当然不能用手敲,只能用砚台。”阿妍的话音一落,仟翼与龅牙大哥的身型立刻从阿妍的眼前消失。   阿妍只觉嗖的一下,帐幔打开又垂了下去,心中顿时感叹这护驾的速度不错,真的让人放心,这个可以有。      ***      五日后      朝中所有官员于正午门恭迎“微服私访”的皇上回宫。      明黄龙辇在经过百官时没有停下,而是径直朝皇宫而去,随行的铠甲骑兵皆一身银白戎装,整个队伍浩浩荡荡,城中不少百姓都步上街头亲睹皇上龙颜。      阿妍面覆纱巾,乖巧地依偎在楚翊怀里。今日她为了让楚翊配合,可是软硬兼施、连哄带骗。她其实是担心楚翊露出痴傻模样让众人察觉,倘若这样,朝中的不稳将会更厉害。而今无人知晓楚翊真实情况,不如让楚翊只做个偶尔显出身形,却日日不早朝的君王,也起码有个部署与延缓楚渊的时间。      如今朝堂上,楚渊的人应该已经安置得差不多,如若想要揽权,着实费些周章。      阿妍亦是在赌,赌楚翊还能掌握在手的军权与忠臣的忠实度,更是在赌楚渊最终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就像自己假如掌控了楚渊的性命,却不会去结束他的生命一样。      这世界真的计划不如变化快,数月前,她以命护楚渊让楚翊伤痛不已,而今她为护楚翊,必让楚渊千疮百孔,阿妍没有两全法,只能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      想到这,她执起楚翊的大掌说道:“我们一定能度过难关的。”      “娘子……。”楚翊也是浅笑地应出一句,另一只大掌便抚上了她的大腿,阿妍就知道他的花痴模样藏不了多久,于是抬手拍去楚翊不安分的手,低声说道:“快到皇宫了,只要皇上乖,现在别动,到了皇宫臣妾就依皇上。”      曾几何时,自己竟成了以、色、诱、君的主,她说出那话,自己的鸡皮疙瘩是掉的一地,可是没有办法,楚翊此刻的情形便是只有男女之事。      这不能怪楚翊,他只认子蛊是毒性使然,但黏在一起的男女能做出什么节目?所以阿妍是理解楚翊,但……有时却无法全部顺着他。      都说只有拉坏的犁,没有耕坏的地。可阿妍觉得自己是真的要成为后宫被耕坏的地,而且还不容推卸,这中了情蛊哪还能与别的女人这样那样的?倘若这样,楚翊早已因背叛子蛊而暴毙身亡了。所以沈倾玥是如何设计,让楚翊曾经宿醉于他宫中,但她腹中胎儿绝不是他的。      楚渊,在小七面前,还有多少是曾经真实的你?      阿妍心中感慨着,转眼便入了宫门。此次入宫,是她自己选择的,所以只能进不能退,退则楚翊无自保能力,所以她输不起。      ***      灰色的天幕,已布上繁星点点。      寝殿内的楚翊终于等到了阿妍的到来,阿妍遣退所有侍从,任由他将自己抱上龙榻。      楚翊含笑浅吻着她,仿似渴望良久的奇珍异宝,双唇不舍离开阿妍寸余。      他很娴熟的用指尖挑开她的束腰,今日的阿妍不像军营那样穿着男装。楚翊望着女装娇艳的她,那双眸的炙、热早就无法掩饰。      但她们刚回宫,阿妍必须与仟翼将皇宫中的守卫好好布置。之前楚渊的爪牙应该已渗透进各个关口,如今刚回宫,虽不能立马撤换,但是将楚翊的一万铠甲军部署好,是必须的。      而且楚翊很乖,全都按照阿妍的安排,他配合着端坐龙辇,所有官员与百姓相迎都没有察觉他的异象。      入宫后,他很大方的在百官面前说道:“朕连日奔波,着实有些疲惫,爱卿先行退下,有事早朝再议。”      所有官员山呼万岁后,全都有序退下。阿妍在他身侧望着说出简短句子的楚翊,觉得那浑然天成的王者之威早已刻骨,就算他按部就班地背诵出旁人教他的话语,那份气韵他人无法替代。      而后,楚翊还不吵不闹地在寝宫内等待着忙碌的阿妍归来,他似乎知晓她有重要的事,所以阿妍只是唤他乖些,让他等,他便等。      阿妍轻抚上楚翊绝美的俊脸:“你到底何时能变回以前的你?难道真要这样痴傻一世。”      楚翊没有说话,也没有呵呵叫着娘子,而是侧过脸庞,细吻着她的修长指尖。      阿妍浅浅一笑,扬起首来,覆上自己香唇,和漾起满面惊喜的他辗转轻吮起来。      楚翊轻眯凤眸,看得出他喜欢阿妍的回应,这份热情让他如墨的瞳中透出异样的华彩。      阿妍双臂攀附上他的脖颈,将双唇离开楚翊寸余,微微喘着气说道:“寝殿后面有个温池,就在屏风后面,抱我过去。”      楚翊还未尽兴,不悦地嘟囔:“不要,我要娘子。”说着,他再次俯下头,亲吻着她的脖颈,不舍离开。      阿妍的衣襟大敞,楚翊还觉不够,又是轻轻一拉,便让她几乎光裸。      “皇上乖,臣妾想在龙宸池内沐浴。”      楚翊忽然停下了动作,扬起头来:“真的?”      阿妍点点头:“皇上,抱我进去可好?”      楚翊双瞳转了转,似小朋友正在计划坏主意的模样,让阿妍觉得他真的很可爱。      果然,他说出了阿妍猜测的话语:“那我要与娘子一起洗。”      阿妍嫣然一笑,她就知道,前几日,她在沐浴,他都蠢蠢欲动,老想着偷、窥帐内的自己。      这个样子的他很色,这个痴傻单纯的他几乎是色、情、狂,不过只限于她。但只要不是没命的折腾,阿妍没有到无法应付的时候,她还是很疼惜楚翊的,因为他是爱她的,毫不掩饰的爱她。所以她也会用全部的爱去回报他。孩子,她们一定还会再有的。      阿妍没有说话,做出等着楚翊抱她去温池的样子,楚翊再次覆上她的唇,细细品尝一番后,才不舍地离开。抱起几近全、裸的她往屏风后的龙宸池而去。      阿妍双眸没有离开热情如火,却也温情似水的楚翊。      雾气萦绕的汤池内,她第一次主动为他退下束缚。两人虽共眠多年,没有想到第一次同浴,竟会是今日。      他如同洞房花烛一般小心翼翼,深怕她的退却,而她犹如初开的雏菊,有着淡淡羞涩,亦有不再掩饰的浓浓情意。 第七十九章 雾气氤氲的龙宸池,池水日夜不息地从泉口涌出。阿妍想要闭上眼睛,尽情享受天然温池给予的那种轻松惬意。 可是……身后的楚翊犹如水蛇,不是,应该是八爪章鱼才对,他是一刻都不得闲的主。 他眸光灼热,从后环搂住她,再低头吻上她还覆着细碎散发的脖颈,舌尖轻卷舔逗着。如果说前几日军营中,楚翊纯粹是本能而为之,此刻明显娴熟很多。 阿妍难抑这份挑弄,双唇溢出了一句闷哼,顿时面若桃红,她还是不习惯过于奔放的回应,而他却对她偶有的身理反应尤为雀跃。 这样的楚翊,会让阿妍觉得他还是以前的楚翊,他根本没有变傻,他对男女情、事的悟性极好,只是几日便已融会贯通让她有了他还是以前的他的错觉。 阿妍挣扎地转过身子,她的手捧住楚翊双颊:“楚翊,等等。”她唤他名讳,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他的神智只是变小,没有没成白痴。 楚翊游移在她背脊的手没有停下,却已管住了嘴唇,不再继续吮吻卷连。 “你一定学得会的对吗?一定会变成以前的你对吗?”阿妍双眸凝着他的面容,期待他能给个肯定的答复。 红扑扑脸颊的楚翊,微张着双唇,大口的喘着气,而后才说:“娘子……我要娘子……”。 阿妍哭笑不得,怎么期待他能像个男子那般给她承诺,此时的他如同孩童,就是我要吃奶,饿了就要吃。 而现在的楚翊只会享受这纵、欲给予他的快乐,双眸尽是祈求之色。 阿妍竖起一根手指头,轻声说道:“就一次。” “好。”这么爽快地答应,令阿妍忍不住笑了起来,楚翊早已无法再蹉跎下去。 他将她抱至池畔,迫不及待地便要趴覆上去,阿妍忙道:“别在这,去床榻。” 楚翊显得有些懊恼,又不得不乖巧地尊崇阿妍的要求。但不等阿妍抓起拭去水珠的棉巾,便已被他一个用劲,拦腰扛起。 两人就这样全身还是湿漉漉倒在了床榻上,楚翊不理会阿妍怨怪的娇嗔,已极尽疯狂与投入地进了状态。抑制良久的后果便是如脱缰野马肆意奔腾而去,纠缠交织,恨不得天荒地老永远都不要停下来。 时间悄然流逝,持续奔放很久的战火终于告一段落。 有了些许迷离与浑噩的阿妍终于找到了思绪,她轻轻拍了拍趴伏在自己身上楚翊。 “下来吧!”楚翊摇摇头,阿妍理了理气息,轻轻吐出:“这样我睡不着,你虽已经小心撑着,但我还是觉得沉。” 楚翊还是摇摇头,就是不说话。阿妍抬起手便要推他,楚翊干脆将她抱紧,就是不愿离开她寸余距离。 阿妍无奈得挪了挪,向后退了些许,楚翊便向前也摆动些许,阿妍终于知晓他的目的,说道:“出来!” “不……”楚翊微微嘟着嘴,将她搂得更紧。 “你到底出不出来。” “娘子说一次的,不能出来,只有一次。” “你到底真傻还是假傻。” “我就要娘子。” “你这是要我的命……” 阿妍的双唇再次被楚翊封住,他的雄风又一次苏醒,于是继续肆意的驰骋起来。 *** 五更天微明,天幕仍蕴着浅灰 仟翼在寝殿外的声响传来,他是提醒她们已到了上朝时辰。 阿妍从昏沉中强逼自己醒来,昨晚似乎晕厥了过去。全身酸痛犹如散架,自从再遇楚翊,这种拆卸再组装的感觉一直伴随。 阿妍有些无奈,连坐起来都有些吃力。 楚翊却是一副尽兴吃饱的模样,发觉她起身:“娘子,再睡,再睡!”他的嗓音有着无尽的神清气爽。 睡你个头,是谁不让我睡了?想到这,阿妍气得是噌噌噌地掉下了眼泪,楚翊望见她无助的哭泣,也有些慌乱。 “娘子,怎么了?别哭,别哭。”他无比不舍得为她拭泪。 阿妍气恼地撇去他的手:“还能怎么了?你看我,才几天都瘦成什么样了?” 楚翊被她的怨怪惊了心神,双眸眨巴着,不明白阿妍在哭泣抱怨些什么? 阿妍将手抬起来说道:“你看看,都快变骨头了,人家说‘瘦不是你的错,是因为对手太强劲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望着他还是不明白的神情,阿妍知道,他听不懂,他只懂得让他闭嘴就闭嘴,些许深奥的话语他理解不了,只会耍小聪明,说好一次,简直就是连夜赶路一晚上,作死的节奏。 阿妍越发懊恼,她想问问苍天,问问大地,为何与他的过去无法好好生活,此刻想要重新开始却是半傻不傻的呆子。 她这样想着,却又不能继续哭泣下去,下榻套上绣履,初站起身时,她还缓了缓,让酸软的脚适应一下,确定不会踉跄跌倒,这才向前缓慢地迈步。 楚翊有些微慌,他只知道娘子生气,要离开,便本能的要去追。 阿妍回头睇去一个凌厉,举指对着他:“不许动。”楚翊瞬时顿住了所有动作。 “你给我在这想清楚,想清楚怎么管好你的下半身,倘若不明白,就干脆切了你的那里,否则你别想再见到我。”阿妍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再看楚翊低头瞄着自己的部位正是她说的地方,便觉得他应该有些悟性,知道她气什么。 于是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打开门,望见在外等候的仟翼:“今日说皇上无法上朝,有事就折子上奏,其它以后再议。” 仟翼领会,颌首后便要去传旨。 阿妍想了想道:“仟总管。”仟翼回头,“等下你到御书房,有些事必须商量一下。” *** 御书房内,阿妍在龙案边设了一个小桌,正细心批阅着早上呈上的一些奏折。 除了顾允庸等一些曾经罢朝的官员的折子是真正给楚翊看的,而楚渊势力的折子,全是一些不靠谱的东西。 “仟总管,你看,再看看这些,再看这本。”阿妍将阅过的折本子递给仟翼。 仟翼一本一本翻开,览阅后:“全是要钱的,而现在国库应该已经空虚。” “是的,两个月,楚渊只要两个月,便已经做到这般。” “不过奴才先前带皇宫离宫前,曾有防备,所以国库不是真正全空,应当可以支撑一阵子。”仟翼禀报到。 阿妍浅浅一笑,将眸光探向仟翼:“仟总管做事果然滴水不漏,可是你藏也不可能是全部,我们不能将库存底全部掏空来堵这些漏洞,开源与节流这两项,真的就够我们好好斟酌的了。” 阿妍又将双眸探向殿外,空荡荡的御书房,楚翊在这耗的时光真的很多,现在想想,他亦是终身监禁的其中一人。 “还好你与皇上另外还有一个分支,夜翼堂,如若必要,它将成为劈开朝廷荆棘的暗器。”阿妍喃喃念道。 其实楚翊一直都没让夜翼堂卷进朝廷中的争斗,那时他与沈相与詹候爷的人对弈时,都没有让夜翼堂的人直接暗杀。那是因为楚翊明白,这不是长久,朝廷架构盘根错结,国之栋梁亦可是国之祸害。走到哪里都离不开以人为本的理念,所以不是杀了一个觉得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便有用的。 唯有真实的驾驭得起权势,将人心掌控玩弄于掌骨之间才是长久之计。朝中的事永远离不开暗涌,而楚翊所做的事便是拢权、放权、再拢再放,唯有收放自如,才能笑看风云。 楚翊,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到你,但只知道一定要护住你的性命。那时与楚渊的躲避,让我明白逃避只是懦弱的抉择,根本毫无用处。所以我要领着你站起来,将楚渊打压,让他回康沅,或让他永远呆在王府。他即无法走出执念,我亦不能顾念旧情,唯有与他为敌。 想到这,阿妍的手心攥了攥,侧过脸庞,凝见仟翼依旧在一旁候着,与陪伴着批阅奏折的楚翊一样候在一旁。 仟翼的忠心无可非议,阿妍对着他轻声说道:“仟总管。” “奴才在。” “你恨过他吗?”她问出的问题,仟翼会明白她问的是什么? 仟翼摇头,当然阿妍知道他不可能恨楚翊,但还是说出:“他让你失去了双亲,为何不恨?” 仟翼抬头,目光仿似忆起悠远时光:“皇上一直不信娘亲已死,于是组建夜翼堂便是为了四处寻找娘亲。终于还是被他找到了,他气恼娘亲被父亲带走,气恼娘亲将他丢弃在皇宫任人欺凌。于是连夜袭击山庄,拉开弓箭,要亲手了结我的父亲。我娘亲为救父亲而中了他的箭羽,后来山庄便被血洗。娘亲临死前将我托付给他,他将我带在身旁,从未怕我会刺杀于他。” “那是因为你的确没有想过杀他。”阿妍很坚定地吐出心中判断。见仟翼点点头,阿妍继续问道:“为什么你不恨他?” 仟翼覆了抹浅笑:“本来只是想完成娘亲夙愿,好好照顾一直孤单无助的皇上。再加上后来奴才得知,其实血洗山庄的人并非皇上,皇上夜袭山庄,射中母亲后便已心痛锥心,没有下令诛杀。” “可是……可是他一直苦恼自己杀死蕊贵妃,懊悔夜袭山庄。” “血洗山庄的是尾随皇上的另一批人,是先皇派出的人。” 阿妍叹了口气:“可是他还是多年悔恨自己当时的冲动。” “那时先皇道皇上有王者之戾,没有滥杀无辜,仅对背叛的人断情绝义,有帝王之姿。应该从那时起,先皇便已暗定了储君人选,皇上也从那时开始受到先皇暗中庇护,得以不受贞后打压迫害。” 原来是这样,她仅知道楚翊因此而在心里留有阴影,却不知晓先皇竟是如此之早便已定下了传位人选。 想到这,阿妍忽然想到:“仟翼,你……你去调查一下,世间可有那种让男人几年内不能人道的药物。” 仟翼点了点头,说道:“早在娘娘离宫后,皇上便思寻了前后所有的事。他径自从娘娘的片语与康王曾经跌马的事知晓了一些大概,当时便命奴才去找寻过已隐居的武院使,他是当年为康王医治跌伤的御医。” 从仟翼的语气与点头,阿妍也明白了心中判断是真的了。楚渊当年一定是被武院使施药而失去做男人的权利,而指使的人便是先皇。他故意以这个借口堵住贞皇后的夺储之心,借机传位楚翊。而楚渊毕竟是他的儿子,他不可能让他永远变成太监,所以用的药只是暂时,亦或是最多影响几年的药物。 一切都只是帝王家的一个阴谋,而她白白引咎多年,若不是楚翊当年将她藏起,其实她早已化作一堆白骨了。 “奴婢菱芸,见过娘娘。”这个嗓音掠去御书房的片刻沉静。 阿妍收回飘荡思绪,将目光探向仟翼:“菱芸一直随着你们?” “是的娘娘,先前在宫外,菱芸一直在夜翼堂照顾皇上。” 阿妍颌首:“让她进来吧!”仟翼领命,前去殿外传唤菱芸。 “奴婢见过瑶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阿妍浅浅一笑:“是有什么事吗?”她又取过折子继续翻阅。 “正合宫外,熙太妃与庄妃娘娘求见皇上。” 庄妃?楚渊起势,熙太妃回宫掌握后宫这不奇怪,庄妃也跟着回宫了?阿妍终于明白,当日庄妃布下金观音陷害于她,原来她是熙太妃的人。 阿妍想了想,说道:“昨日刚回宫,而现在无暇去清理后宫。她们只是纳闷皇上因何失踪?而皇上回宫亦是突然,想必是知道内有蹊跷,便过来探探虚实。这个不必理会,她继续管好后宫,等我看清楚现在的朝堂,再回头安置她们,你直接回传说,皇上与瑶妃还在休息,不愿见他们。” 菱芸领命,恭谨地退了下去。 阿妍想了想:“仟总管,如今刚回宫,未来之事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其实我想请求仟总管一件事。” “娘娘言重了,只要是为了皇上,奴才责无旁贷。” 阿妍点点头,:“皇上一直这样,不管以后结果是好是坏,都不是长久之计。” “娘娘尽心为皇上操持,奴才也会全力扶持娘娘,而娘娘与皇上恩爱长久,日后诞下太子,便是国君。” “仟总管说的很有道理,倘若与楚渊之争没有败北,便要我把持朝政,就算我明日诞下太子,等太子即位那是要多少年?此时攻已是难,长久守下去又谈何容易?” “那娘娘的意思是要让皇上禅位康王?倘若这样,不是与之前奴才将皇上藏起来保命一样?” “仟总管别着急,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说皇上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就算楚渊此时也没有胜算,就算他会有机会赢得漂亮。我最多只能豁出我自己,利用感情来缓住楚渊,却也难保不会有逼宫的一天。” 仟翼立刻跪下:“护住皇上江山,亦是千难万难,娘娘深思谋虑,定会有万全之策。” 阿妍起身,迈出几步,将仟翼扶起:“楚渊能打出沈倾玥的儿子是皇子,那我就要将皇上的弟弟推出去。” 仟翼错愕地抬起头来,阿妍继续说道:“只是需要恳求你改姓楚了,这对你来说有些难办,但你是皇上一母所出,身上亦是带有母族象征,所以只要将你的年岁提高一岁,便能说你是先皇的第五子。” 仟翼将身子俯低,没有立刻应答。 阿妍知道,让他认贼做父着实为难,但是他为了楚翊,是会答应的。 “奴才见过娘娘。”晋凛的嗓音传来。 “什么事?”晋凛是在寝宫外守着的,他来求见回事楚翊有什么事? 阿妍疑惑,晋凛迈进御书房的脚步有些絮乱,令她更加不安而起身要往寝殿而去。 晋凛立刻禀报:“皇上向奴才拿刀,奴才不明何事,便找了柄匕首给他,谁知……谁知……” 阿妍驻足,焦急地问出:“谁知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皇上要切了龙根,奴才们已经将皇上拦住,可是怕是拦不住了,娘娘还是快去吧!” 阿妍心中大惊,想起早上离开寝殿时自己说的那句话,楚翊是当真的。她不敢多想,捂住依旧涨痛难抑的下腹,朝寝殿狂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亲提出疑问,说黄桑变傻了以后为何是叫阿妍“娘子,媳妇儿”。说这是非常平民化的称呼,按理黄桑再如何也是叫爱妻或爱妃。 (*^__^*)嘻嘻……首先阿5谢谢这个亲的疑问,本来这是在以后的一个场景会说到的,既然这样,阿5就先解释一下吧! 变得纯真的黄桑一味只是由心出发,而蛊毒只是一个将他心底的呐喊更加激化的东西,所以黄桑此时喊出的便是真正在他内心给阿妍的定位。之前他从没有叫过阿妍“爱妃”,只是拘谨地叫她心妍。其实他想像平民那样直接叫娘子或者媳妇儿,渴望阿妍能回叫相公。这个想法一只掩在他的内心深处,只是以前的高傲与两人的距离,让他不可能摆出直白祈爱的姿态。  ☆、第八十章      阿妍来到寝殿时,楚翊刚好一个使劲,挣脱了钳制他的几名侍从。   “皇上。”阿妍有些焦急地叫了出来,再奔过去想要抱住他。   可是楚翊听见她的嗓音便浑身一颤,接而一个敏捷跃回了床榻,扯过衾被将他自己盖得严实。   阿妍捡起掉落在榻边的匕首,递给晋凛,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寝殿一片狼藉,龙榻上的明黄帐幔也掉落了一半,阿妍叹口气坐在蜷曲于被褥内的楚翊身旁:“皇上怎么了?”   “没。”楚翊有些含糊地应了一句。   “没?那皇上为何不见我?”   “娘子生气……我没管好……”楚翊说出的话语分外委屈。   “皇上是生我的气?”阿妍说着,便要将衾被拉开,可楚翊猛拽着不让她打开。   “你出不出来?”她故作不悦地吐出一句,被褥内的楚翊攸的僵了一下,又没了动作。   就在阿妍觉得他不会出来的时候,楚翊终于将自己的脑袋露了出来。   阿妍噗嗤一笑,那么高大的一个人,抱着被子露出惧怕的模样,这样的楚翊完全颠覆了从前,总是会让她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我真的很累了,你别闹了,让我睡一下吧!”她说完便要躺下,可是楚翊忽然坐起身子,将她的后背顶住,不让她躺下去。   她心中正纳闷着,楚翊已将她揽进怀中。   阿妍便顺势惬意地依偎在他温暖的怀中:“不是让你真的切,是……是我真的累了,一时生气才那样说的。”   “娘子说不许动,没管好就切了……我没管好……”楚翊满脸涨得通红,有些含糊闪烁地嘟囔道。   “皇上乖,就这样抱着臣妾睡一下吧!让我躺下,就睡一下可好?”阿妍是真的累了,所以与他商量,让她小憩一下。   “不要……不要躺下。”楚翊的嗓音有些惊慌。   阿妍坐起身子,见他依旧紧捂着衾被:“为什么?”   楚翊竟然憋屈地含起了泪花,变成这个模样的他也不是经常哭,除了初见她那日,还有便是此刻。   阿妍被他这副委屈的模样触动了心房:“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别哭好吗?”   “娘子让我不要动,要管好,我没管好……尿出来了……”   “……”   ***   正合宫寝殿旁的厢房   案上的白玉香炉青烟萦绕,淡雅的幽香弥漫着整个厢房。   阿妍将手中的奏折丢到一边,目光掠向一直在身畔陪伴的楚翊。他沐浴完就静逸地坐在这里,用双手撑扶着头,就这样痴痴地傻望着她一个下午。   这些朝堂的事她真的不熟悉,看起来也分外吃力,想到这,阿妍微微蹙起了眉。   楚翊立刻执起杯盏,想让她喝一口清茶缓解缓解。   阿妍抬眉望着他真诚的面容,觉得现在的楚翊分外贴心,虽说只有三五岁娃娃的神智,但是却很有悟性。方才她只是略略蹙眉,用手指捏了捏眉心,而后才喝了一口茶水来提提神。他便立刻记了下来,她现在稍微拧眉,他便执起杯盏,乖巧的模样是害怕她将他赶走。   楚翊从小聪颖过人,过目不忘,而他变傻并不是变得一般人的三五岁智力,而是楚翊三五岁时候的模样?   想到这,阿妍心中漾起一缕期望,扬声唤道:“仟总管。”   “奴才在,娘娘有何吩咐?”仟翼一直是恭敬得不能再恭敬的模样,以前楚翊跟前他就分外恭谨,而现在阿妍主事,他依旧没有半分逾越。   “你让晋凛到太医院寻一下吴展闲,他是白神医的弟子,所以让他务必将白神医请到京城来。”   “奴才也曾这样想过,但世人都知白神医曾经向天盟誓,此生绝不踏入京城半步。”   “现在朝堂这样,皇上决不能离开京城,皇上这个样子如何再去拜访?倘若京城有异,与康王正面冲突,受苦的还是百姓,你让那吴展闲左右衡量利弊,再晓之于理、动之于情地请求他师父,那白神医岂是不明事理的人?”   阿妍说着,望着一脸不明白却乖巧聆听的楚翊,想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他当年对天起誓,一定需要向老天报出自己大名。那么仟总管立刻拟旨,赐覃州白神医另一个名字,改个名便不是发誓时候的名字了,就这样办吧!”   仟翼顿悟,颌首说道:“那赐白神医什么名讳好呢?”   “这个你自己主张,上有政策,咱下有对策,有些事变通一下便好。”   仟翼不再说话,蕴了抹了然,就要退出去。   “仟总管留步。”阿妍再次唤住他:“我说让晋凛去,是因为我想仟总管留下来教皇上,他依旧有过人之处,所以我们教他认字看书的话,他一定能重拾过去的学识。”   “娘娘用心良苦,皇上一定能好起来的。”仟翼感慨完,才走出厢房去吩咐晋凛。   而这边的阿妍,执起楚翊的大掌说道:“你一定学得会的,对吗?”   楚翊双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将她搂在怀中,嗅着她发上清香。他现在好像已经懂得,阿妍不喜他随意动手动脚,所以甚为老实,只是轻轻地抱着她。   阿妍格外眷念这份宁静,在他怀中的小片刻是她分外舒心的时刻。   他的气息依旧,令她忆起了过去,这个龙章凤姿的男人也喜欢批阅完奏折,然后搂着浅笑的自己。   现在时过境迁,但她终于明白,楚翊过去为何常常跑到她的厢房批奏折。几年前的她作为正合宫的副总管,没有值守时,从不会去御书房伺候,可楚翊常常会将奏折搬过来处理。当时的他说这个房间冬暖夏凉,分外宁静。   原来他那时便喜欢她在身旁,而她却刻意不去感触他的真实心境,强行逼迫自己不要继续沦陷。   他们的过去有着太多鸿沟太多顾虑,他们的将来不能再像从前。有时把自己的心管好了,也不能够避免受伤,相反照样可以伤痕累累。既然承认爱着他,实在不应该因为其它原因而筑起高高的心墙,有时卸下防备,袒露心声,情感才能升华。   可当时的自己有着犹豫,有着惧怕也有着不自信,凡夫俗子注定要碰的头破血流才能顿悟。   “奴婢见过娘娘。”菱芸的嗓音从屋外传来,拂去阿妍飘远的思绪。   她赶紧离开楚翊的怀抱,他似知晓有旁人在时,这种亲昵举动她会介意,于是楚翊有着不情愿,却不得不将她放开。   阿妍对他浅浅一笑,没有抽出还在他掌中的手:“菱芸是有何事?”   “熙太妃给娘娘送了一盒糕点。”   熙太妃?她不可能那么好心:“拿进来吧!”   菱芸手执黑檀木托盘,将上面那盒雪白的桂花糕呈上,阿妍一看心中便是一沉,因为她知晓这是楚渊以熙太妃的名义呈给她的。   阿妍轻咬了咬牙,在那精致的匣子的夹缝中取出字条:“酉时,碧清亭见。”   碧清池?不是老槐见,她望着地址微微怔愣了起来。看来楚渊已猜出自己的抉择,所以才会这样借桂花糕暗约见面,而约的地点竟是御花园。   去吗?见到楚渊能说什么?可是她也觉得是应当与楚渊谈谈。   她一直知道,楚渊夺、权并非为了皇位,而是心中的那股怨气。   阿妍何尝不明白楚渊的心伤,他就是想不通自己为何与他擦肩而过?因为他想不明白,所以也更加不甘。   她也知晓,楚渊待她的真心,两人隐居时他为安安考虑的比楚翊多得多。   当日说成婚的是她,如今站在楚翊身旁笑语嫣然的还是她。他与沈倾玥的不明不白虽有不妥,而她的出尔反尔也有千万种理由,但是她负了他依旧是事实。   想到这,她忍不住掉下了泪水,每回想起楚渊,她都满满的心酸。为何他就是不能放下,为何一定要与楚翊你死我活?她这般怜悯楚渊的痛楚,可是楚渊,你可曾理会过小七的揪心?   她从没有想过与楚渊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们暗中对峙,相互防备着对方。先前告诫自己要理性不再感性心软,可此刻又在楚渊的几字片语激起了千层浪花。   她心中掀起的是无奈,流下的泪花是痛心。楚翊见阿妍忽变的神情而有些惊慌,他捧着她的面容,用拇指轻轻地为她拭去淌下的泪水:“娘子,别哭,别哭。”   她的双眸早已模糊:“没事,我就是这边哭一下,等下,等下在他面前就不会哭。”她吸了吸鼻子,逼着自己覆上浅笑:“我会去见他一面,有些事要面对。”   “娘子要见谁?我也要去。”   “皇上乖,在这里等我,我快些回来。”   楚翊眸光暗淡了些许,放开轻抚阿妍肩头的手,侧转过身子背对着她,似乎对她要将他暂时撇开而宣泄不满。   “皇上。”阿妍继续拭着自己颊上泪水,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袂。   楚翊依旧不悦,没有动弹半分。   她叹了口气,打开纸条的情绪忽变,连如此单纯的楚翊都看出怪异,所以她拒绝他的陪伴,他才生气的。   可是,她如何能让楚渊见到这个样子的楚翊,阿妍轻声说道:“皇上,你在这等我,我们一会儿一起用膳。”说完她起身朝菱芸睇去一个眼神,让她吩咐仟翼处理一下。   因为她离开正合宫的话,必须部署一番。如今楚渊的势力无处不在,楚翊京中的二十万禁卫军的军令都已丢失,很可能就在楚渊手上,所以她与仟翼行事很是被动,方方面面亦是小心谨慎。 作者有话要说:阿5这几天在整理后面的细纲,之前拟定的因为有些瑕疵,怕会有漏洞,所以需要重新好好考虑考虑。o(╯□╰)o好伤脑细胞啊!你们原谅阿5吧,这章阿5是改了码,码了改,足足斟酌了三天,希望大家谅解。后面的真的蛮废脑的,所以阿5虽然想尽快更新,但恐怕是日更不了了,请求亲们谅解!!阿5不想到了这个时候出现大漏洞,所以望亲们能理解一下!  ☆、第八十一章      夕阳西下淡紫的晚霞熏染了整片天际   阿妍迈往御花园的步履有着沉重与无奈,当来到碧清池畔时,亭中楚渊端坐的背影,竟让她无法继续前进。   她怔望着楚渊被风拂起的雪白发丝,当年听闻她的死讯,是要多么得伤心欲绝,才会一夜白了头?那么多年,她依旧在他的心上,却得知她竟已成了别人的女人。   他一直想要阿妍心中爱人的位置,可他知道,他从未到达过那里,他怎能不恨?   阿妍是矛盾的,她愤恨楚渊的偏执,却又发自内心地心疼他。想到这,她的手心紧紧地攥了起来,让指甲深深地嵌进肉中,提醒自己要提起底气,莫要因为那份体谅而变得懦弱。   “其实娘娘可以不必过去的。”一起随行的菱芸低声劝着。   “有些事你不明白,如今我与他立场不同,但有些事还是要面谈过,日后才能踏实地处理。”   凌芸的双眸微敛,有着不明白,却已沉默不再继续劝她回去。   阿妍吩咐菱芸在池畔候一下,再深深地嗅了嗅周围空气,觉得状态已经缓解了一些,便向前而去。   她穿过青石雕廊的速度很慢,只因她在调整自己的情绪,唯有让人看不出所想,才能隐藏脆弱的自己。面对楚渊不能自乱阵脚,他的那句:“他若不杀我,我必会杀了他。”一直烙印在阿妍的心上。   与楚渊的对峙兴许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并非现在三言两语能让他明白的。   她心中不断告诫着自己一定要沉稳,将该奉劝的话语说完便好。   就算她的步伐再缓慢,片刻后还是来到了亭中。楚渊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来,眼帘微阖,刻意没有去看阿妍。   她一边迈上碧清亭的石阶,一边从袖中取出纱巾,为自己覆上。   “这里观看日落确实很美!”她佯装随意地说出一句。   楚渊顿了一下,淡淡地应道:“本王前来探望太妃娘娘,想起以前曾与父皇常常在此观看日落,太妃娘娘便准许本王来此缅怀缅怀。”   他话里的冰冷与陌生在她预料之中,他在怨她,不过她不在意。   阿妍径自落座于楚渊对面:“熙太妃在皇上未回朝前,打理着后宫,但如今皇上便在正合宫内,王爷这样径自停留在后宫,好像有些不妥。”   “瑶妃娘娘说的是,既然皇上与娘娘伉俪情深,还请娘娘待本王请示皇上可好?”楚渊嗓音淡淡,一边说着一边也坐了下来。   “皇上先前不知晓我是来御花园见你的。”   “本王以为,只要本王踏出王府,皇上应该要很清楚本王行踪才是。”   “皇上忙着打理朝政,王爷多虑了。”她尽量提起楚翊,让楚渊不要怀疑楚翊回宫后的“低调”。   楚渊双唇扯出一抹笑意:“果真一回到他身边,你便又将心给了他。”说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径自继续说道:“你的心一直在他那里,是我强求了。”   “既然康王将话说到这里,那我也打开天窗好了。你斗不过楚翊的,两个月的时间,能让你的根基如何稳固?他是皇上,是尊先皇遗命而继承大统,顺天命得民心,你何苦这般纠缠,为何不回你的康沅做你的逍遥王?”   楚渊也聚起眸光,一刻不离地凝视着她。阿妍将目光掠向他,没有躲避他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而是很自然的对视起来,她的眸光盈盈,带着几分淡然与疏离。   “他曾经到过天牢,说你嫁我不是因为爱我,而是怜悯我曾被马蹄踢伤下、体。因为料定我无法与你圆房,所以才会与我成亲的,是这样吗?”楚渊嗓音有着质问。   阿妍将脸侧过,目光遥望远处残阳:“这些都过去了,我们真的没有夫妻缘分,就此放手吧!别跟我赌气,不是你的强求不得,是你的终是你的。”   楚渊双眉微蹙,掠向她的目光有着凌厉:“收手?谈何容易,若不前进便只有死路一条,都到了这份上了,没有退路可言!怎么,你担心皇上皇位不保?所以来这劈荆斩棘?为得君心而争取立功的劝本王收手?”   阿妍轻轻笑了笑,而后才淡淡开口:“康王要这样想,本宫也没有法子。君心?本宫自认与皇上已破镜重圆,本宫是劝康王为自己留一条路,那天本宫求皇上别取康王性命,想不到康王却咄咄相逼,何苦这样自作孽呢?”   “有些话,不是在客栈里便说清楚了吗?瑶妃就不必再废唇舌了。”   阿妍颌了颌首:“难道康王约本宫来此就是欣赏落日?怕是你我这样浪漫赏景会落人口舌。”   “本王倒是不怕他人非议,瑶妃娘娘既然有顾虑,又何必来此见本王。”楚渊的话语有着淡淡的轻蔑与不屑。   “楚渊,我今日来,是因为对你有愧。当日是我说成亲,而我现在又回到皇上身边,自认对你有几分歉疚,所以来这向你说对不起的。”   “本王只想知道,倘若本王是正常的男人,你当初会说出让本王娶你的话吗?”   阿妍起身,走到亭边,她面向碧绿池水,让迎面而来的风掠走心中再次漾起的悲哀:“你当我那时与皇上离婚,本想改嫁,最终还是选择复婚好了。”   她侧转过头,望见楚渊面色覆上了一层暗淡:“离婚与和离基本上是一个意思。”   “你用不着跟本王解释,本王能够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楚渊,你只在乎过你自己的痛,你想过我的痛吗?”阿妍这句话一说,楚渊突然怔愣了起来。   她继续说道:“你老觉得我负了你,你不甘心,你不服气,你怨我你恼我,仿似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你。你可曾想过,这些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当年我经历了什么?才会拒绝你在老槐下提出的要求?就算我没有遇见过任何事,我劝你回新房的良苦用心,你就不能再去想想吗?反过来说,我的事别当一回事好了,你的要求有为我想过吗?如果按照你所说,你的母后能饶过我吗?那些年,我进皇宫苟且偷生难道是为了别人吗?”她说着说着,双眸还是抑制不住得涌上一层水气。   楚渊搁在案上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看得出他已被她铿锵有力地质问乱了心神。   阿妍吸了口气,再次说道:“你的负气坠马,后果便是你的母后要让我尸骨无存,你想过我是怎样逃过那劫的吗?你只看见我成了楚翊的女人,如果这些年来,没有他的话,我指不定早已是一缕飘荡多年的幽魂了。”   “当年那火明明是他为了除去母后的细作而放,你也是其中一名,不是母后要加害于你。”   “呵呵……多么天真的楚渊,你母后这样说的吗?是皇上要除去细作?那何以我现在还站在这里?明明是你的母后在我屋子里面埋下火药,倘若不是我命大,早已连完整骸骨都没有了。”阿妍闭起双眸,让自己平静一些后,再缓缓吐出:“如果没有皇上,我活不到今天,如果没有你,我与皇上亦是不会相互伤害多年。你不会明白,你也不会想知道,因为你是个自私的人。”   楚渊双唇扯出一抹伪装的弧度:“我永远说不过你……”   阿妍不等他将反驳的话语说出,继续扬声说道:“你当然说不过我,因为心疼你的苦楚,我原谅你为我种下惨无人道的百日殇,可你呢?就真觉得我受那百日蚀骨之痛是应该的吗?楚渊,其实我不欠你什么。你不愿我与别人在一起,所以痛心疾首?老天不是看你不愿意,就一定要留住你不愿失去的东西。可你就是看不穿放不下,所以日日煎熬,心中愤恨,就要与楚翊你死我活?你一人因为执念而痛苦,就要我们两个人也没清净日子过。”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忘记我的存在,我才能出现在你的生活中。”楚渊嗓音低沉,有些像喃喃自语。   “所以说你只是自私的人,你只在意自己的感受,认为没有顺你意的人便是罪无可恕。楚渊,你让我心很痛。”她握拳朝自己的胸膛轻轻叩着:“这个痛是因为对你的失望,也庆幸我没有嫁给你。”   说着,她便往亭外走去。   “皇上失踪,忽然回朝,昨日不愿接风,今日没有早朝。皇上怕是有事而不能见人吧?”楚渊的嗓音清冷,似乎方才阿妍利刃般的话语并没有影响他多少。   阿妍侧身回望他,心中感叹他依旧执迷不悟:“原来这才是康王今日相邀的目的。”她明白楚渊急切想要了解楚翊的情况,因为那是他日后举棋定夺的方向。   “只因皇上这次着实反常,本王自然要关心皇上龙体是否安康。怎会突然与瑶妃前去江南游玩?差点让人以为不要江山了,这太匪夷所思。”   阿妍嫣然一笑:“这有什么?当日本宫回宫后没了孩子,郁郁寡欢,皇上是极尽讨好本宫,说以后一切都听本宫的,本宫不信,于是说要考验考验他。”见到楚渊抬眉,满满疑惑,她继续说道:“于是本宫便要皇上将康王送回王府,再让他撇开江山,与本宫一道出去游玩,如若他视江山更重,那本宫自然不会给皇上好脸色了。”   她此刻显出极尽狐媚妖娆的一面,再用手理了理头上的发钗:“皇上愿为我做到这些,可康王却是在我身边时还与旧情人暗通书信,相比之下,你说我会如何选择?”   阿妍针对性地提起沈倾玥,令楚渊变了脸色:“她不是我的旧情人,当日只是利用她而已。”   “谁信啊?本宫再次建议康王,还是抱着爱子爱妻回康沅享天年为好。”   楚渊面容更加苍白了些许:“那天是她扮作宫女出宫,前来王府寻我,她……她给我施了药,故意装成你的模样……”   “王爷何必跟我解释呢?当日在准备着与我的亲事,就算你被迫与她有了关系,却要人家为你弑君?你不觉得你太卑鄙了吗?”   “那不会是我的孩子,我不会认的。”   阿妍嫣然一笑:“但也绝对不是皇上的,皇上的血脉会有蕊贵妃的母族象征,所以王爷莫要将那孩子硬说是皇子,皇上有办法识穿的。如今依旧让她平安在后宫,不是皇上的意思,而是本宫想让王爷自己好生想想。”   此时,仟翼匆匆迈上青石雕廊,朝碧清亭而来。   楚渊也望见了仟翼的身影,便也不再说一句话。   “奴才见过康王殿下、瑶妃娘娘,康王殿下、瑶妃娘娘万安。”仟翼叩首行礼道。   “仟总管是有什么事吗?”   “皇上知晓娘娘在此停留多时,特遣奴才将娘娘请回,且嘱奴才提醒康王殿下,天色渐晚,康王殿下该出宫了。”仟翼说出事先与她约好的说辞,适时结束她们的谈话。   “劳仟总管了,那就回吧!”说着,她侧转过身子,继续说道:“皇上向来喜欢以不变应万变,康王好自为之!”   说完,仟翼虚扶着阿妍,缓缓地朝碧清池畔停着的御辇而去。   而楚渊的嗓音再次从后方拂来:“撇开江山去江南游玩,不会是你的提议,你不是那样的人。”   阿妍顿住脚步,对着楚渊回眸一笑:“人是会变的,以后你便知晓本宫会还是不会。”   说着,她又继续与仟翼迈开了步伐,不再回头看他一眼。   ***   与楚渊的争锋相对不是她的本意,却又无可奈何。阿妍默默拭去眼眶内的泪水,缓缓步下御辇。   晋凛早在前方恭候多时,急急上前一步:“瑶妃娘娘,皇上还在发脾气呢”   阿妍蹙了蹙眉:“皇上还在厢房里吗?”   晋凛点点头,阿妍迈履朝寝殿旁的厢房而去。   厢房内一片狼藉,所有的古董瓷器全都成了碎片,整个书架与多宝格交叠着横躺于地。   榻上的帐幔与被褥亦是全在地上,连窗栏床帏都几近毁去。   阿妍走到还在继续在地上将书撕成碎片的楚翊身旁,蹲□子轻声说道:“皇上。”   楚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手中的碎片朝她的脸上丢了过去:“你不是不要我了吗?回来做什么?”   “你……”阿妍将身上纸片扫去,站起身准备出去,转而一想,楚翊现在只是孩子性子,方才的自己令他不安了。   于是她压着性子再次蹲□子:“皇上别闹了,我陪皇上走走好吗?”   “滚……”楚翊扬手将她推开,阿妍一个没注意身子向后倒去。菱芸见状,立刻向前跨了一步要扶住她。   奈何阿妍的手还是撑扶在地面,那里的瓷器碎片将她的手掌划出一道血痕。   楚翊这才大惊失色:“娘子……”他迅速捧起她受伤的手掌,双眼泛起了心疼之色。   “皇上别生气了好吗?”   仟翼走近,要将地上的楚翊扶起,楚翊气恼地将他撇开:“娘子流血了。”他的双眸没有离开她手上的殷红。   “没事,皇上扶我去寝殿可好?那里应该收拾好了,我们过去吧!”她抬手要让楚翊扶她起来。   楚翊赶忙将半坐在地上的她扶起:“娘子,对不起,我……我。”   “皇上,别这样,是我让皇上不高兴了,扶我过去再包扎一下便好,你别闹了,我的心会更乱的。”   楚翊点点头,不再说话,乖巧地扶着阿妍朝寝殿而去。 ☆、第八十二章      黎明正合宫寝殿——龙宸殿   阿妍软绵地倚在楚翊的怀中,昨晚斟酌思量至深夜,现在睡意依旧浓烈,却不能忽略仟翼殿外的提醒。   今日楚翊不能再罢朝了,回宫数日都未现身,早已满朝非议。   原本只是传说楚翊被瑶妃迷惑,日日欢嬉达旦而不早朝,倒无人怀疑他身体有恙,所以阿妍觉得还能拖上几日。   可昨日京城四处又在传,皇上并非微服去江南,而是疯癫之症发作,现今回宫不敢临朝也是因为还处于疯癫痴傻状态。   这就不得不让阿妍铤而走险将楚翊推出去早朝了,因为流言的再次传播绝对有楚渊的推波助澜。如今他要留在京城,那么就要让楚翊失踪时的谣传成真,否则他便没有强硬留京的理由。   阿妍没有让仟翼下旨命令楚渊离京,那是因为她觉得楚渊就算不会去抗旨,也会由台面上转为京城地下活动,这样直接打压的话有利也有弊,所以她正在思量万全之策。   可楚渊不是笨的人,他这样做可以探查楚翊的情况,又让本就有些忐忑的朝臣更加不安起来,再而还能让他有借口留在京城不回藩地。更避免了颁发让他回康沅的圣旨时,让他在打道回府与抗旨不尊中做抉择了。   让阿妍难办的是,他前阵子用来寻找皇上的兵马也都打着调回藩地的旗号,瞬间化整为零隐遁于京城之外,面上楚渊亦是中规中矩,率百官恭迎楚翊回宫也是做得滴水不漏。   这还不是阿妍最头疼的,最让她顾虑的便是京城那二十万的禁卫军的令牌,倘若在楚渊手上,那就不好办了。   她听着楚翊强而有力的心跳,思绪已经慢慢清晰起来。她缓缓坐起身子,楚翊随着她的动静也睁开了眼帘。   他澄清的双瞳覆着一层柔情,抬手将阿妍再次拉入怀中:“我还要睡,娘子一起睡。”说着,他环拢的双臂更加施了一份力量,不让怀中的人起身。   “皇上,今日该早朝了,昨夜你答应我会与仟翼配合好的。”   楚翊微微颌首,将下颚磕在阿妍发顶:“嗯……再睡一下。”   阿妍抬手轻轻摇着他的肩头,如水的嗓音柔声叫唤着:“皇上别睡了,真的要早朝了。”   “我就要与娘子一起睡。”   “那皇上在这睡,我去正合大殿了。”她做势要挣脱楚翊的怀抱,楚翊不得不再次睁开双眼。   睡眼忪惺的他,嗓音还是有些迷糊:“那我也要去。”   “嗯,皇上当然要去。”她起身披覆上外袍,朝殿外说了句:“进来吧!”菱芸便端着梳洗的水进了寝殿。   仟翼张罗着为楚翊穿上龙袍,而阿妍则到屏风处的龙宸池畔更换宫装。   今日她要随着楚翊一同上朝,只有这样,才能让朝臣更少正面与楚翊接触。菱芸为她施上华美的妆容,配上桃红薄烟纱,刻意显出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的气韵。   当她眸含春水微步于楚翊面前时,楚翊竟微张了双唇,差点将口水流了下来。   阿妍赶忙用绣帕为他轻拭唇间:“我要妖媚一些,才能做妖妃,为皇上挡下那些人的试探与谏言。”   “娘子好美。”楚翊的双眸直勾勾地凝视着她,令一旁的仟翼与菱芸都羞涩地颌首不语。   “好,皇上就这边看,等下到了朝堂你要看前方,就像昨夜仟总管教你的那样。”   “嗯……”楚翊愣愣地点着头。   阿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的龙袍上,手掌轻轻打理着他的朝服,再亲自为他戴上朝冠,要让他与往日一样清爽自如地出现在众人跟前。虽说今日会让他做一个昏庸的帝君,但总比让人知晓他痴傻来得好。   只因如今还没来得急把仟翼扶上台面,楚翊的事一暴露,便是楚渊把持朝政或者逼宫的充分理由。所以权衡利弊,阿妍选择了让楚翊“昏庸”地出现在众臣面前,这样便能争取到一段时间的部署与调配。   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希望今日能顺利过关。   ***   正合大殿上,众官员手执笏板,颌首恭敬地等候皇上。   “皇上驾到——”随着晋凛的扬声传唤,所有官员全都俯首跪拜:“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起,楚翊迈着矫健的步履向中央的龙椅而去。阿妍微提裙摆,面覆纱巾随在他的身后。   “众爱卿平身。”楚翊说完便洒逸地一掀衣摆,端坐于宝座之上。阿妍则坐在楚翊龙椅前的脚踏上,身体微倾,将头靠于他的双膝。   众人窸窣起身,有些朝臣发现皇上身边的瑶妃,微惊了一下。楚渊也没想到她竟会随着皇上前来早朝,炯炯双眸落在她的身上,而后才故作镇定地微阖下眼帘。   顾允庸也不清楚楚翊现状,见到阿妍的做派亦是蹙起了眉头。有些朝臣面面相觑,虽默不作声,但心中都对这史无前例的后妃陪驾早朝而有些异议。   “皇上,臣妾说了这样不妥的。”阿妍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于是吐出一句事先与楚翊对好的台词。   楚翊抬手把玩着她的那缕秀发:“朕的皇子屡屡被害,爱妃有孕在身,留你在那后宫,朕不放心,所以朕在哪爱妃就应当在哪儿,定要将朕的皇儿平安诞下。”他的嗓音柔柔,有着浓浓情意,一点也没有背诵语句的感觉。   阿妍嫣然一笑,轻挥手中绢帕,将楚翊把玩她墨发的手拂去:“皇上是为了臣妾腹中的皇儿,可这殿上的朝臣好像都觉得臣妾不应来此,眼珠跟臣妾有仇似的,都快瞪成灯笼了。”   “先皇都托梦给朕,让皇儿要随时伴在身边,受朕的祥瑞之气庇佑,定能保皇儿平安降生,可这样一来,朕的爱妃便要被众位爱卿直视。”说到这,楚翊照着彩排时的要求顿了一顿,而后唤道:“仟翼。”   “奴才在!”   “速将帘幕落下,莫让瑶妃不安,这样会影响皇儿的。”   仟翼领命后,将佛尘一抬,大殿的上方便缓缓降下了一帘帐幔,落在龙椅的台阶前,将前后的人分隔开来。   “爱妃觉得这样如何?”   “谢皇上。”   众朝臣清晰地听见垂帘后方传来两人的对话,有些墨守成规的朝臣心中有话,却因皇上方才竟说出先皇与皇子这个原因,使得大家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而只能沉默。   仟翼从帘后绕行两步,扬声说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接而他又退回到楚翊身下的石阶驻足。   大殿中的几列官员有些瞠目结舌,面面厮觑。   这个垂下的薄纱帘幔经过设计,由于光线与角度,里面的人可以看见朝臣们的身影,而站在殿堂中央的人却看不见帘后人的一举一动。   这样便很好得隔绝了众人与楚翊的正面接触,阿妍望见鸦雀无声的朝堂,知道大家都在无语应对与不得不接受的情绪培养中。   她给了楚翊一个笑容,赞扬他表现得完美无缺。楚翊伸出一个手掌,掌心朝上放在自己的膝上,阿妍领会,将手掌搭了上去,看得出楚翊对她的配合很是满意,竟呵呵笑了起来。   此时,仟翼将手放至胸前,阿妍看着,知道是他给楚翊的暗号,让楚翊要对号说话,于是轻轻提醒道:“皇上。”再将双眸掠向仟翼,楚翊抚了抚她的小手,点点头。   “朕多日不在朝中,幸好有康王与众爱卿一起协理朝政,康王上前听封。”   这句是阿妍与仟翼事先商量好的,整顿朝堂,第一步就是封赏与贬黜。一盘散沙就必须通过条理性地整顿,才能变回原来的面貌。当然所谓封赏楚渊只是个幌子,赐个虚有的称号便是,其实真正的是对朝堂上忠于楚翊的人的调配才是第一步。   在前排的楚渊听闻后,向前迈了一步,跪地接旨。   仟翼手执圣旨,走到帘幕前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康王楚渊天惠聪颖,文武双全。更不辞辛劳,朕不在朝中时,护国有功,治国有方,名在当世,功在千秋,朕心甚慰。今封康王为定康亲王,赏黄金千两,钦此”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楚渊按例磕头谢恩,其实大家心里清楚,大部分都是客套话,多一个定字的亲王封号,楚渊上面都没其他王爷,其实什么都是一样。   接而,仟翼将圣旨交予楚渊:“恭喜定康亲王。”说完,蕴着浅笑退回了帘幕。   “众位爱卿,如若无事启奏,那便退朝吧!”楚翊悠悠嗓音再次拂响整个殿堂。   “臣有事启奏。”阿妍从说话的那名官员所站位置辨别,应当是年近古稀的工部尚书年韦之,他手执玉笏,从队列中朝中央迈出一步,跪地请奏。   阿妍附在楚翊耳畔轻声说道:“年尚书可是为卞郡一带河坝绝提一事上奏。”楚翊照她原话述说了出去。   帐外的年尚书答道:“卞郡一带连日大雨,卞洋河水暴涨已冲毁河堤,卞郡郡守阮绍已紧急将逃生百姓引往高处山谷,但百姓依旧死伤失踪数百人,如不及时抚以救灾粮草,微臣恐那卞郡的涝情更加难以控制。”俯地叩首的年韦之不卑不亢地一一道来,他一直忠心耿耿,之前没有与沈相同流合污,也不巴结气盛的詹侯爷,一直只做好本职工作,是个令人敬佩的好官。   “年爱卿所述,朕已知晓。现在东离国交界的秦逐关目前兵马已撤回部分。朕已命驻守于城外三十里的顾将军及时调配留于秦逐关的粮草,那里距离卞郡有三日路程,如若调遣大批粮草救济的话,大约需要五日可到。”楚翊再次按照仟翼耳畔的细语朗声诵了出来。   “吾皇记挂受灾百姓,已先行调配粮草,乃卞郡百姓之福,皇上洪恩定能助受灾百姓度过此难。”   “年爱卿还需拟好救灾的其它事宜,赈灾官员的人选与银两,全都罗列细致书于奏折之上,明日交由朕审阅。”   “臣遵旨。”   “爱卿的赈灾事项需细细罗列清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国库中的银两都是百姓的赋税,该怎么用?如何用?细至赈灾药草价格全都要详细罗列,再交由户部核对。”说着楚翊学着仟翼顿了一下,换了个语气问道:“户部尚书薛爱卿可在?”   “微臣在。”   “薛爱卿亦要协理赈灾事宜,百姓之事刻不容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至于之前薛爱卿上奏修建覃州运河之事日后再议,先安置好卞郡之事,勿让流民失所之事扩大。”   “臣遵旨。”   阿妍仰头望着楚翊看似沉稳的讲述,那份帝王指点江山的威肃无人能及,她觉得他应该会好起来的,这样举手投足间,撇去仟翼附耳时的聆听,完全就是一个正常的皇帝,她为楚翊的应对表现暗暗鼓掌。   而仟翼多年来伴着楚翊早朝,了解楚翊的应对模式,这样说出的话语,让人一时是找不到可疑迹象的。   今日这场仗,算是赢了吧! 第八十三章      正合宫御书房      楚翊一直很喜欢看书,所以御书房内陈列着一架十余丈长的巨大花梨木书柜。      阿妍顺着木梯爬上顶层,一本一本得整理着,仔细的扫去上面堆积的尘土。楚翊一直不让旁人整理这里,曾经只让她这个“夏副总管”专职清扫。后来她没有随在他身边,便一直是他亲自整理打扫。      现在这里数月没人打理,已堆积了不少粉尘。阿妍将一叠书籍抽出,一本一本拂去尘埃,再细细擦拭着板层。      她特意不去注意龙案那边正在学习的楚翊,知道他不专心,眼睛老瞄这边。刚才她在身旁时就三心二意,不是动她的发丝,就是摸一摸小手,彻底将先前早朝的高大上形象又打翻了去,直接变成极不庄重的花痴一个。      看样子,晋凛这个临时代课先生也有些头大,教皇上啊,还不是专职太傅,他自是紧张。可没办法,现在楚翊在某些方面不一定有小学生的水平,所以是谁都能顶上,仟翼没空自然要晋凛代劳。      “娘娘,那元启已留下折子回去了。”仟翼从殿外进来,没有去打扰学习的皇上,径直走到还在木梯上忙碌的阿妍身边禀报。      阿妍缓缓步下梯子,将手中抹布放入地上的铜盆内:“先是廖玉卿的父亲廖侍郎,再就是新任的顺天府尹元启,这楚渊的人一个一个的来觐见,看来楚渊的疑虑还未打消,还是遣人来面圣看个究竟。”      “可皇上的情况,那样一个一个求见,这一直推托打发也不是长久之计……还只能缓,不能斥……”仟翼双眉微拧,无奈地若有所思地说着。      “咱们现在是‘做贼心虚’,如若皇上没事,这一个一个都不是问题,正因为有苦衷,使得我们步步受到束缚。”阿妍侧过脸庞,将目光掠向楚翊。      楚翊没想到她会看过来,立刻缩了缩脑袋,赶忙低头继续临字描红。      阿妍叹了口气:“早朝后,有将你书的皇上手谕秘密交给顾老爹吗?”      “已经交了,申时便去那越瀛客栈的厢房会面。”      “我秘密出宫的线路可安排妥当?”      “是的,已经通知夜翼堂的人,全部部署好了。”      阿妍微微颌首:“今日面见顾老爹至关重要,接而就是要笼络其它重臣。唯有理顺一些环节,才能帮皇上组建军机内阁,这样就有了御前处理朝政的部门,更是皇上巩固皇权重要措施。”      “娘娘深谋远虑,为了皇上着实费心了。”      “仟总管就别跟我说客套话了。我只是忧心,万一整个朝堂知晓皇上的现况,又知道你我把持朝政,控制皇上。虽说实属无奈,却也礼法难容。再以楚渊本来嫡子身份,或者利用沈倾玥手上孩子?那么逼宫是迟早的事,到时候朝堂那些忠君爱国的大臣,也不会站在我们这边,届时我们便无路可走,如何保住皇上性命?”      她那话语间漾起的无限忧愁,令仟翼也颇为不舍。如今为堵住那些求见皇上的人,都是以陪伴她这个瑶妃为由给挡了下去,坊间与朝臣对她的不屑与厌恶已更加激烈,明明就是护国爱君的一名贤妻,结果却变成祸国殃民的奸妃。      为此他只能感叹,皇上没有选错人,曾经他有憎恨过她害得皇上变成这样。可是,事到如今,到底是谁害了谁?谁伤害了谁?他这旁人,却也说不清道不明,唯一能做的亦只是为了护住皇上,走一步算一步了。      阿妍望着若有所思的仟翼,轻声说道:“所以我才想着如何将你制造成先帝之子,唯有这样,才能分散楚渊的一些风头。倘若事情败露,就会多一个储君人选,而我们尽量运用手上能控制的兵权与人脉,便还能够与楚渊抗衡。那个时候,只有你登基,才能为皇上和我开辟另一条活路。”      仟翼掀起衣摆跪了下来:“奴才一切听从皇上与娘娘的安排。”      阿妍探出手去,将他扶起:“可是将你扶正,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又是难上加难。首先要顾老爹愿意帮忙,否则我们又有何名目将这件事情办好?所以组建军机内阁刻不容缓,先要凝聚与皇上一条心的朝臣,而后才是慢慢铺路的举措,只要众志成城,楚渊继续做大的可能性才会减小。”      “娘娘巾帼不让须眉,皇上鸿福齐天,定能度过万难的。”      “时候不早了,皇上看我们这边说话,早已坐不住了,安排午膳吧!”      阿妍这边话语才落下,耳尖的楚翊已一甩手中毛笔,蹦跶着跳了过来。      这哪是学习啊,简直就是没断奶的小娃娃。她还在心中腹诽着,整个人已被楚翊一把扯进怀中。      “娘子我手好酸。”楚翊撒娇道。      “……”酸你个头啊!你坐在那,我是爬上爬下搞卫生,我没说全身酸痛,你好意思说描几个字手酸?提加班要求时候怎么都不累?见过缺爱的皇上,没见过这么缺爱撒娇矫情的皇上。      阿妍咬牙切齿地想着,忍,要忍,他现在情况特殊,是孩子,要体谅。这么整理一番后,她的双唇划出一抹弧度说道:“皇上,该用膳了。”      “不要,我累了,我们回寝殿睡觉。”      阿妍心中呐喊,这个确实忍不住了,没有犹豫便一脚踹向他的膝盖。还回屋睡?那色、情、狂的脑袋想什么当她不知道吗?你这楚翊觉得自己憋很久了是吗?我妍姐还觉得自己忍着没踹到你蛋疼是亏了。      楚翊挨了阿妍的奋力一脚,憋屈得话都说不出来。      阿妍甩甩衣袍:“要回寝殿你自己回,我有事要忙。”说着,便要往外走去,听闻楚翊委屈地喊:“娘子——”      “别叫我,烦着呢!再废话就三天不给饭,关你进小黑屋。”      楚翊紧抿着吧嗒下垂的双唇,一句话都不敢再吐出来。      ***      京城城东越瀛客栈厢房      换下太监袍的阿妍已换上一身湖蓝锦袍,由于掩人耳目,时机一到,她便提早乔装出了宫。      仟翼也一身黑色锦袍,褪去太监服,覆上银色面具的他,毅然已成为夜翼堂那个传说中的阴冷仟夜。      阿妍细品着茶,耐心地等候顾大人的到来。由于怕楚渊的人盯着,手谕中有交代要小心谨慎些,所以他会迟到一些也是正常。      半个时辰后,厢房的叩击声响终于传来。“砰——砰砰”,一缓二重的暗号是对的,仟翼行去将门打开。      顾允庸先是一愣,而后才望见端坐中央的阿妍,他施礼道:“微臣参见瑶妃娘娘。”      “顾老爹莫要客气,还是快些入座吧!”阿妍说着,为他斟上一杯茶水。      仟翼则伫立在厢房门边,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顾老爹坐入阿妍的对面:“皇上的亲笔手谕中,说中了蛊毒,已发作良久,这是真的?”      阿妍颌了颌首,但她不会全部说出实话,毕竟有些事他帮不上忙,而且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她必须添减一些情况。      “皇上中了蛊毒,面貌肌肤快要溃烂,已经请覃州白神医帮忙想办法了。所以早朝才会寻那借口遮去皇上的身形,为了是怕易容了还会被人看出。本来前几个月他中毒昏迷已朝堂不稳,如今再让人知晓圣体有异,怕真会变天。”她吐出话语时,双眸的愁绪浓郁,缓缓的语调间,有着强抑的哽咽。那是她见到顾老爹时倾涌而出的苦楚情绪,也有对楚翊将来的担忧。      “皇上何以会中了毒?这事非同小可。”顾允庸双眉紧蹙问出疑问。      “这事还未调查清楚,但皇上解毒刻不容缓,而面临的问题是皇上无法召见朝臣,他发病时全身瘫软昏迷,晨间亦是强撑着一口气在那垂帘后说话。      “原来近月来的变故竟是这样。”      “所以皇上手书一份,要我与顾老爹好生商讨一些政事,如今朝堂人心不稳,而皇上……”阿妍蕴了抹焦灼,向顾允庸吐出担忧。      顾允庸颌了颌首:“那娘娘的身孕?”      阿妍沉默地低下了头,这就已经告诉他,这事完全是因为为了掩饰皇上病情而设的幌子。      “唉——”顾允庸常常地叹了口气:“那皇上的蛊毒是否凶险?”      “蛊毒自是不好化解,所幸目前皇上有时还能清醒地说几句话,太医院的吴展闲吴御医是白神医的弟子,他说蛊毒暂时不会危机生命,只是人会浑浑噩噩时好时坏,所以政事方面皇上想了一个法子。”      “那皇上的意思是?”      “有道是后宫不能干政,皇上说我一个女子不能过多干预政事,所以不能帮他打理政务。遂便想到要组建一个军机内阁。”说着她将仟翼适时递过来的手札接过:“这里面是皇上的手书,里面有关于军机内阁官员的名单,进入军机内阁的官员要负责六部中的一些处理事物,而后将有必要皇上处理批复的要件理出。不过这些也只是空头衔,意在皇上的心腹帮助皇上分忧,其他官职依旧没有变化,有要事可觐见皇上,不过我想皇上要在寝榻上接见了。”阿妍说着说着,眼眶上的泪水开始打转了起来。      顾允庸低头翻阅了一番:“皇上目光如炬,这上面的人确是一些忠臣良将。”      “顾老爹好生翻阅这份军机内阁的手札内容,皇上写上这些可是废了他好多气力。如若顾老爹还有不明白,可联系夜翼堂的仟夜,夜翼堂其实是为皇上办事的暗站,此番回宫,幸亏有大哥与夜翼堂的人一起帮忙。”      “谦儿得皇上赏识,短短时间便已是一军统帅,守护皇上本就是臣子应该的。”      “那顾老爹就帮皇上先秘密联络这些官员,待时机成熟,正合宫偏角会整理出一个阁楼作为军机院,届时就要劳烦军机大臣代为理国。倘若康王那派有异,也要靠众臣排除万难,一起斟酌,以防康王野心影响到皇上的朝权。”      “娘娘放心,臣回去参阅后,再秘密联络皇上上面所书的大人们。这里面还有皇上每人一封的手谕,应该不成问题。而且为皇上效力是臣子的荣幸,皇上重病,还记挂国事,实是万民之福。”      阿妍心中吁了一口气,顾老爹还是相信她的,她终于微勾起了双唇,向顾允庸表示一切拜托了。      “待顾老爹安排妥当后,便进宫亲自见皇上吧!如若皇上是清醒的,一定会见顾老爹的,而后才会下旨正式任命军机大臣。这就是皇上的意思,他不让多余的人知晓他龙体有恙,特别是担心康王……”      顾允庸捋了捋胡须,淡淡说道:“皇上的顾虑确是应当。”      ***      转眼天色已晚,她与顾允庸的沟通很是顺利。      待顾老爹离去良久,她才与仟翼行出客栈。接而,她们的马车又在城中兜了很大一圈,确定无人跟踪,她们才更换好太监袍服,从侧门入宫。      一回到正合宫,还未到寝殿,她们就已闻见楚翊的不满咆哮。这到底是母蛊作祟还是楚翊真实性情?黏她的程度已不是普通情况了,这才两个多时辰,他便这般发狂,着实令满心欢喜回到宫中的阿妍蹙起了眉。      她望着差不多快拆毁的寝殿,不顾楚翊迫不及待得朝她奔来,她便一眼凌厉掠去。满面笑容的楚翊顿时愣了一下,驻足不语,好似一个做错事的孩童,微微低下了头,等待着她的批评。      大家都以为瑶妃要发脾气了,可没想到她仅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有事,出去了一下,这不回来了吗?”      楚翊有些怯怯地向前迈了一步,抬手扯了扯她的衣袂,微微嘟起的薄唇说道:“我就是想娘子了,他们不让我去找娘子,不让我出去。”      “皇上乖,以后不许这样闹,我说会回来就是会回来,他们是因为我的吩咐,担心皇上走丢了。”阿妍拉起他的手,准备将他带到旁边的厢房:“皇上一定还没用膳吧?我也饿了,传膳吧!” 第八十四章 这段日子,阿妍很忙,不过好在组建军机内阁的事情还算顺利。 之前楚渊察觉到顾老爹与官员私下多了交集,因此有了防备的动作,连着数日都在早朝指使一些官员弹劾他。 开始的时候,阿妍教楚翊说的话是替顾老爹挡着。但后来一想,顾老爹目前还只是礼部尚书,而户部尚书薛江瑞是楚渊的人。这样一分析,阿妍决定以退为进,顺着楚渊先暂停顾老爹的公职,将礼部交给廖玉卿的父亲廖侍郎先顶着,这廖侍郎掌权倒是成全了楚渊。 但阿妍的最终目的是要顾老爹专心搞好军机内阁的组建,所幸他的工作效率很好,现在军机大臣任命的圣旨已下,而顾老爹虽然暂停礼部的一切工作,但作为军机大臣依旧还是有诸多的决策权。 再加上明日早朝,那户部薛江瑞将被军机内阁的大臣们弹劾个够,谁让他的儿子在青楼将一名妓、子揉虐至死呢?他这做父亲的自以为赔钱便好,不过事情是靠嘴说的。 想要说你错,那些高位的朝臣自是斥得你话都不会说。 楚渊弹劾顾老爹,那么这回该轮到他损失惨重了吧!阿妍的目的就是要让顾老爹接手户部,目前户部办的事都比礼部要实在,且关系民生大计的基本都与户部有关系,这个部门绝不能交予他人麾下。而礼部?尚书位置顾老爹还挂着,只是没有处理公职,所以那廖侍郎长久下去也讨不到好处! 所以明日便是考量军机大臣们的战斗力了,阿妍心中有些信心,但是下午还是费心地斟酌了一番。 不过有时候,不是你费心想一件事情,便能够想得周全,还不如惬意放松一下来得清醒。 所以用了晚膳,阿妍便领着楚翊在正合宫内散步。以前的楚翊,昏时或者晚膳后,总是自己飘荡在正合宫附近,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只能在正合宫内走走。 阿妍手挽着他的臂膀,楚翊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其实她也想让楚翊明白,与她一起并不是只有睡觉这一项活动。有时这样散步的约会,谈谈天说说地,再聊一聊人生还是挺惬意的。 “皇上以前常常喜欢自己一个人这样走。” “为什么?” “呃……这我就不知道了。” “自己一个人走有什么意思啊?还是和娘子一起好。”楚翊俯下头便在她的额际处啄了一口。 阿妍是又羞又恼,将他推了一下:“皇上,这旁边都有侍卫巡视,这种亲密的举动不能在外面……”她的话语还未说完,后面的就已经被楚翊用双唇含了去。 楚翊的呼吸微微粗重,蕴着炽热,直接喷薄在她的脸上,唇舌无间隙地交缠间,有着他特有的霸道。阿妍被他狂乱的吸吮着,挥着小手想要将他推开,可是楚翊手掌撑扶住她的后脑,不让她有任何机会逃脱钳制。 从这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她清楚楚翊的思想又“单纯”地有了想法,心中是又惊又急,好不容易撇开脸争取到寸余间隙:“皇上,不能这样!” 楚翊微微松开她,大掌依旧停留在她的脑后,所以阿妍还是被迫与他鼻翼相抵着:“昨□□子一直睡,我一直叫娘子,可是就是不理我。” “这下没脸见人了,快放开我。” 楚翊不顾她的哼语,又是覆上双唇,阿妍有些恼羞成怒,使上了全部的力气想将他推开,楚翊终于在这份挣扎中感觉到她的抵触,这才将她放开。 阿妍喘着气,双眉紧紧拧了起来:“你现在除了这些,你还会什么?”说着,她的双眸覆上了一层水汽。 “娘子……” “别叫我,我没有欠你的,我有侍寝义务是没错,但我也有尊严。”她说完,再也不看他一眼,便径直往正合宫的寝殿而去。 回到寝殿旁的厢房,她先迈进屋子,楚翊老实地跟在身后,阿妍转过身子:“不许进来,你立刻回寝殿去,那才是你的房间。”说着便砰的一声,将门关了起来。 她将自己埋在衾被内,心中有些闷堵,知道不应该跟楚翊发脾气,应该好好跟他说说,但是就是控制不住。最近的她很心烦,为楚翊担忧,也为政事烦恼。 以前她就知晓做皇帝是很辛苦的职业,可没想到真正接触起来,竟是如此劳心劳累。每每自己疲乏时,多希望他能够像正常人那般关心体贴自己一下。可是……不能奢望现在的他,他只知道喜欢她,喜欢与她时刻不分离,喜欢与她无间亲密。他一定不明白她为何闹情绪,只知晓她在生气,她不高兴,他不了解的事情还很多。 其实楚翊已经很乖了,乖乖地早朝,乖乖地讨好自己,她不应该不知足才对。以前的她仅是纠结在恼人的情感中,以前的她真的不够关心楚翊,只觉得不开心,只觉得自己被束缚,此时暮然回首,她开始体谅楚翊当时的心境,自己何尝不是自私的一个人? 如今她多么希望楚翊能够好起来,而不是一有机会便被情、欲控制,想要肆意宣泄。 是她太急了,是她让他惶恐了。想到这,阿妍起身打开了门,可是门口空荡荡的。先前她以为楚翊会傻愣愣地守在门口等着她气消,看来是真的回寝殿了。 阿妍叹了一口气,再次将门关起来,想着还是先自己在这休息一番,而后再去寝殿找楚翊,再好好与他说说,让他别这样在外面做出轻浮的举动。 可她还未躺下,门外叩门的响声传来:“奴婢菱芸求见娘娘。” “进来吧!” “娘娘,皇上在正合宫门口,吵着要出去。” “什么?皇上为何要离开正和宫?”阿妍一边问着,一边焦灼地朝外走去。 “皇上说娘娘生气了,要去御花园摘花给娘娘。” 阿妍顿住脚步:“谁跟皇上说外面的事?这不是唆使皇上到御花园吗?” 菱芸颌首,有些许局促:“这个奴婢不清楚。” 阿妍叹了口气,其实这样将楚翊困在正合宫内,真的不是长久之计。但仟翼没有名正言顺的掌权,楚翊哪能见天日? 当她来到正合宫门时,便见楚翊在门外正挥拳向仟翼打去,仟翼没有躲避也没有放开抱住楚翊脚踝的手,而一旁的侍卫只是排成人墙,将楚翊堵截在门口。 “我去唤皇上回来,你交代仟总管,一定要查清楚,看有没有人看见皇上在门口的举动,以免生出事端。”见菱芸点头表示知道了,阿妍细想一下,继续吩咐:“特别是回后宫的路,必须看看有没人从后宫潜进殿前。还有玥栖宫与庄妃的惠兰宫,还有熙太妃的宁馨宫,一定要密切注意现在有什么人刚巧从外面回宫。” 她快速的向菱芸交代完,便扬声唤道:“皇上——” 楚翊攸地僵了一下,朝仟翼挥去的拳头也顿在了半空。 笼罩在残阳余晖下,阿妍的身形犹如散发着金色的光辉,那覆上的一颦一笑都令楚翊如着了魔一样,双瞳没有再移开过半分。 阿妍走过去,拉起楚翊的手掌:“皇上,您累了吗?臣妾陪您回寝殿可好?” “娘子不生我的气了?” 阿妍嫣然一笑:“你是我相公,我不会真的生气的。” “相公”两字一出,楚翊立刻一个激动将她抱了个满怀,阿妍被他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 “别……”阿妍还是不习惯在人前这般亲密,本能的轻呼出声。 楚翊立刻放开,老实得不敢动弹,看起来很是窘迫。 阿妍轻叹了一口气,被他怯怯小心的样子触动了心房,心疼他这般小心翼翼。 “皇上,我们回去吧!”说完,她挽着他的臂膀,让他随自己回寝殿。 楚翊点点头,阿妍看得出,他依旧沉浸于“相公”二字的愉悦中。那份傻笑随着她走的样子,让阿妍心中漾起了涟漪,原来是她给他的不安全感如此浓郁,他才会为这脱口而出的亲密称呼而欣喜成这样。 *** 正合宫寝殿旁的厢房 阿妍坐在床畔哄了好久,楚翊才肯独自先行睡下。她听见他均匀的呼吸,知晓是真的睡去了,于是悄然步出寝殿来到这里。 “皇上在正合宫门被侍卫拦着的事处理得如何?”阿妍坐在书案后,取过还未阅览完的奏折。 “玥栖宫的赵嬷嬷……” “她刚好在旁边?” “当时皇上在门口闹,奴才们一时忘了留意,所以不知晓赵嬷嬷看到多少。是在皇上与娘娘回来后,侍卫发现她刚从正合宫的方向行往御花园。” “看来她们盯得很紧,那个赵嬷嬷应该是发现了。” “奴才已经将玥栖宫围起来了,赵嬷嬷也以冲撞圣驾的名义被奴才关进天牢,任何人不得探视,所以消息绝不会外露。” 阿妍放下奏折,侧过脸庞,望着冉冉升起的熏香蹙眉思索起来。 良久后,她轻轻说道:“宁馨宫的熙太妃与她身边的婢女都会武功,虽然我们有盯着她们,但难保她们没有能力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出来。” “宁馨宫与惠兰宫也按照娘娘交代的,加强了守卫。” “不,这样还是不行。是我疏忽了一下,你可还记得我第一次逃出宫外,便是从兰淑妃的清婉宫的密道出去的?而先皇在的时候,那里是熙太妃的寝宫,所以难保她的宁馨宫会没有密道。”阿妍这么一说,仟翼觉得确实是这样,这个很有可能。 阿妍继续说道:“再加上她们都会武功,赵嬷嬷蹩脚的被我们抓了,但今日正合宫的事情,也有可能已经让宁馨宫的探查了去。假如皇上异样或者是皇上被囚、禁的消息被她们送了出去,这就真的不好办了。” “奴才竟忽略了这个……”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先前因为一些原因,也因为殿前的事够忙的,所以没有顾及到后宫。现在看来,没有将后宫全部控制下来,是大错特错了。” “那娘娘的意思,现在应当如何应付?” “现在动手也许迟了,但必须亡羊补牢。你还未扶正,还无法为我与皇上撑台面,所以如果让楚渊察觉皇上异样,怕是要出大事。”说着,阿妍双手合掌,阖下眼帘,喃喃自语到:“上天若不亡我,就不要让正合宫前的事传到楚渊耳里,否则,……我只有赌了!” 仟翼对阿妍所说的事只是知道大概,但是也有一些不是很明白:“娘娘现在要封锁后宫是吗?” 阿妍点点头,睁开眼睛:“立刻拟旨,将玥栖宫的谨贵妃妄想以野种混淆皇室为由贬入冷宫。而熙太妃与庄妃也知情不报的名义,立刻囚于冷宫,而后将冷宫封锁起来。 还有这三个宫的下人也全部押起来,别让一只苍蝇跑出去。” “奴才这就去办。”仟翼得令,立刻匆忙往外行了出去。 *** 日子平静地过了几日,这几日与楚渊之间依旧只有暗涌,却没有太大变化。 但她知道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暴风雨前往往是平静的,终有一天会打破僵局。 可是,阿妍没有想到,这刻的楚渊,竟会请求离京。现在是早朝时间,他这样公然提出回康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阿妍正在三思如何回复,跪在帘幕前的楚渊再次说道:“民间有传言,皇上面见军机大臣,亦是在榻上帐后,只能闻声,却不见圣颜。臣斗胆请求皇上升起垂帘,让臣一睹龙颜,以破坊间流传皇上乃替身听政之谣言。” 帘幕后的阿妍沉默,因为她终于知晓楚渊的目的了,看来那日封宫还是迟了,熙太妃已早一步将消息传给楚渊,所以他探查楚翊真实情况才是今日此举的真正目的。 楚渊再次说道:“请求皇上升起垂帘,让臣一睹龙颜。臣亲睹皇上圣体无恙,才能安心返回康沅。” 此时,楚渊为首的朝臣们纷纷也跪下请求:“请求皇上升起垂帘,让臣等一睹龙颜,以破坊间谣传。” “康王爷此举是在为难皇上?”顾允庸见垂帘后没有声响,便帮着维护地应了一句。 “皇上若无恙,自是可以让瑶妃娘娘于殿侧柱后回避片刻,这样既不会让皇子离开皇上,又不影响臣等瞻仰皇上龙颜,而如今坊间四处流传,说垂帘听政的并非真实皇上,倘若皇上有异,叫本王如何安心返回康沅。” 阿妍继续沉默,看来他是洞悉了近日应该会降旨命他远离京城,所以才会利用楚翊有异,就此反将一军。 仟翼岂会不知康王的目的,于是心中暗自思量如今能够调遣的兵马,以及与康王正面对峙的胜算。 首先顾谦城外扎营,十万兵马已全部到位。而楚渊筹划多年,加上元族隐藏起来的实力,就算此时先擒王,但是坊间皇上的传闻将更加激烈。 楚渊是做了铺垫,有备而来,因为直言面圣,如若强行压制只会让人心惶惶,那么就会让人认定传言是真的。 现在是进退两难,要如何阻止楚渊准备撕破脸的举动呢? 第八十五章 阿妍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康王殿下觉得这样说,皇上就要尊了你的意?皇上见不见,不是康王说了算。” “臣等只是为皇上圣体担忧,并无其它意思。”楚渊说完,忽然一个奋力起身,再使劲扯□前帘幕。 待仟翼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阻止那帐幔哗然落下。 与阿妍一起坐在脚踏上的楚翊就这样暴露在众位朝臣面前,大家唏嘘皇上没有端坐龙椅,而是陪着瑶妃坐在那里。 “大胆。”阿妍愤怒地站了起来:“你这样是以下犯上。” “本王乃先皇嫡子,如今是皇上亲封的定康亲王,除了叩拜已长栖皇陵的父皇母后,另外唯有当今天子能令本王跪下。如今皇上还未说话,还轮不到瑶妃娘娘这般怒斥本王。”楚渊说着,朝楚翊福了福身:“本王犯下大不敬之罪,实属是对皇上担忧,情有可原,瑶妃如此紧张,难道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楚渊话音一落,众位朝臣面面相觑,而顾老爹亦是望见面色红润,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的楚翊而泛起了疑惑之色。 阿妍强行平复心中情绪,她恼怒楚渊竟真的出手将这层帘布扯去,心中赌他最后一分情谊的心终于认输。因为倘若楚渊毫不留情地想要揭穿楚翊,就是已经将她逼进了绝境,她觉得楚渊的这一举动着实残忍。 她只是想让他回康沅,做一个逍遥王爷,不要威胁楚翊的生命,可是他现在做的却是让她与楚翊站在悬崖的边沿。阿妍抑制住颤抖的身躯,不知如何将他治罪,因为此时的楚翊真的不是原先看似清冷阴沉,却果断睿智的帝王,所以楚翊没有发话,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无奈地挥了挥衣袖:“臣妾累了,皇上陪臣妾回宫可好?” 说完,她立刻转身准备离开正合大殿,期望楚翊能及时跟上,做出愤怒离去,让此刻局势不了了之似地掩饰下去。 “娘子,等等我……娘子,你又生气了!”楚翊有些局促与怯弱地起身欲追赶阿妍。 可是,他的一句话,已让满堂朝臣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个语气,那个神情,哪是昔日至高无上的皇上? 阿妍生生地定在了那里,她背对着楚翊,却再也迈不开步子。因为她知道,楚渊一定看出来了,换做往日,楚渊早已被楚翊杀了一百次,真实的楚翊根本容不下楚渊在朝堂上横行多日。所以楚渊有了疑心,所以熙太妃带给他消息时,让他有了几分底气,因此才如此以下犯上,赌上忤逆的性命而扯掉了那层帘幕。 此时,就算她现在躲进正合宫,可是军机大臣也已起了疑心,再也没有之前维护重病皇上的那份坦然,有的仅是一同探寻皇上为何如此异常,为何会没了君威! 阿妍额际泌出层层细汗,有些僵硬地说出:“仟总管,你先送皇上回宫。”而后微侧过身躯,做出仅让仟翼看到的一个手势。 她想,她轻挥手掌的动作,仟翼应当明白是封锁正合宫带皇上离开的意思。只有这样,仟翼退出皇宫,与龅牙大哥筹谋一番,可能会有转机。 而这里的朝臣不清楚皇上的全部情况,楚渊也无法让躲避于宫外的楚翊退位,如若想要其它举动,势必变成名不顺言不正的篡、位举动。 仟翼领命,借着搀扶急急抱住阿妍的皇上,暗中点了皇上的穴道,将他飞快地带离了正合大殿。 阿妍望着他们消失的身形,轻轻地叹了口气,再侧转过身子与楚渊对望。她的眸光有无奈有沉痛,有着太多太多楚渊看不明的情绪。 而阿妍相信,楚渊只是意气用事,只是一心想着与楚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楚渊今日的玩命,抱着要不就是他死,要不就是知晓楚翊有异便有机会占领上风,这样就能够做他想要做的一切,为了这两种可能他终于这样做了。 可是楚渊一定没有预料到的是,阿妍也会拿命与楚渊赌一把! 她从袖中取出日日揣着上朝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楚渊见状,顿时大骇起来,连嗓音都蕴着些许颤抖:“小七……不,瑶妃,你……你。” “康王扯下帘幕不就是要看我的真面目吗?”阿妍说话的双眸覆上一层阴霾,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的绝望,是对一切已毁去的无望表情。 她向楚渊迈进一步,再抓起他的手,让他握住她手持匕、首的手:“你不就是要我死吗?你杀啊!你杀啊……为什么不杀?你一心想要谋我的夫君,不就是因为怨恨我负了你吗?” 楚渊慌忙地缩着手,在众朝臣全都俯首跪下的时候,他有些慌乱起来。 阿妍还是紧紧地拽着他手,想让匕、首朝她心口刺去。 “小七,你冷静点。” “冷静,怎么冷静?你不就是要拆穿我把持朝政吗?你巴不得皇上有异,你好从中获利!你想做什么?你我几乎是一同长大,我是曾经许偌要嫁给你,可我在崇昕宫走到绝境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在要求我跟你回宫,你要我侍寝……我没答应,结果就是尸骨都不能留存在世。”阿妍含着泪,一字一句地吐出。 而所有朝臣全都无语聆听,他们从瑶妃口中说出的话语而震惊,原来康王与瑶妃竟有这么深的渊源。 楚渊没有想到,阿妍会歇斯底里地发泄出来,他只是痛苦,只是因为此生只为她一人活着,没有她的世界其实是生不如死。 可是她的心不属于他,她的人更不属于他,所以他就是要赌气,所以他不要命的与楚翊对峙,所以他觉得楚翊的怪异很不简单,想着要揭穿,想让他难堪。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阿妍竟在朝堂忽然疯了般的说自己把持朝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一直与他僵持,不软不硬的对峙的人竟是她,那楚翊?楚翊难道全都听从阿妍的?他是疯了?还是傻了?还是病得什么都忘记了? “我侥幸活了下来,皇上救了我,让我伴在他的身旁,可是却又有千般的顾虑,多年不敢给我半分名分,你可知里面的故事?呵呵……”阿妍仰天长笑:“这个过程有什么好说的,我告诉你结果吧!结果就是为了不想被感情牵绊,为了做一个不为情所困的帝王,而给了我白绫与鸠酒。可是我命大,还是没有死,皇上终于为我正名,封我为妃,你可知中间的九死一生?但是活下来又有何用?还不是被你施下百日殇,诬陷我的不忠。你可知我的曲折坎坷?你可知皇上为我解毒的艰辛?你自认为自己在受着煎熬,可是这六年来,谁是快活的度日?” 阿妍生生训斥,肝肠寸断,也清楚如今跪拜在殿堂上的官员,只要有一人说她奸妃当道,便是理法难容,便是她上断头台的罪证。 她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于是肆意的向楚渊继续铿锵地诉说着:“皇上待我情真意重,却不幸被人迫害成了痴傻模样,我能如何我唯有兢兢业业地暗自部署,不让皇上被你这种不安现状的人抓住把柄。自古没有退位的皇上有好下场,我这么做不过就是为了保全我夫君的性命。当日我曾用身子挡住他要刺向你的剑,今日,我自然要全力维护需要我保护的皇上。你们说我奸也好,说我恶也罢,这两月,我自认小心打理国事,四处为皇上求医,小心谨慎,没有迫害一个忠臣良将。为了水患而忧心不眠,为了让顾大人的二公子顾诚能够清楚我设法引渠开设梯田的想法,更是几日不眠不休亲笔画着工程实施的图纸,为了不要纸上谈兵,我是想着方方面面所能思寻到的所有细节。我设置军机内阁,让有能力的大人参与决策。难道我不知康王对皇上的用心?可是边关将领我是一个都不去调遣回京,为了什么?都说保家为国,难道我为了保住我与皇上的家园,罔顾边关可能会存在的隐患吗?我难道不知道把持朝政一旦败露便万劫不复吗?我难道乐意被你们一个个骂作奸妃吗?。” 阿妍手捂住胸口,身体半蹲了下来,举指对着楚渊斥道:“我难道不知宠妃难为,奸妃更是难上加难吗?皇上若好好的,他岂会让我这般操劳?我只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丈夫生病,想要守住他一直维护的一个家而已。我难道不知,现在此局将无法挽回,你只要一句话便可焚烧了我,你还可以昭告天下,以护君逞奸的名义来达到你想要谋、权的真实心意。” 楚渊纳纳地摇着头:“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我……”他为阿妍这失常的样子而有了些许慌乱,那生生泣出的话语,含着血含着泪,含着她千疮百孔的心 “如若康王殿下要治我一个大逆不道,说我是天理难容,那么现在就了结了我吧!”阿妍说完,依旧抿唇望着楚渊。他的双眸有着不舍,他的双眸有着犹豫,看来她的失态对他触动很大,她就是赌楚渊的于心不忍,她除了这条路,除了利用楚渊的感情,她别无它法。 倘若还是一败涂地,她绝不怨天尤人,只怨自己与楚翊耍性子,因此误了大事,误了还需要筹谋一段时日,才能铺就出的平坦道路。是她因为对楚渊的情谊而特意忽略熙太妃的屡次迫害,让熙太妃有了通传消息的可能。倘若她够狠,早应将那后宫的所有隐患都除去才是。 她明白输在自己的犹豫不决,输在自己的感情用事,但她此刻也想赌楚渊是个人,是个没有被权欲熏了一切的人。所以也希望他能够犹豫不决,希望他为自己感情用事一回。 “分明是瑶妃迫害了皇上,将皇上控制在股掌之间,王爷莫要被这奸妃乱了心神,自古女子不得干政,瑶妃触犯先祖定下的规矩,其罪当诸。请王爷速速解救被迫害的皇上,王爷,下令吧!”廖侍郎起身说出一句。 阿妍从这一句话中明白了,楚渊早已有备而来,如今一有机会便可以声张正义之名而肆意杀入皇宫。楚渊若执意亡命相抵,那么守卫在宫中的一万将士奋力抵抗,又将血流成河。 就算仟翼发出求救信号,但是楚渊此时理由充分,哪怕平了楚渊的围攻,而她们这边也失去了民心,失去了朝中的凝聚力,阿妍终于领悟到了,这就是所说的一败涂地! 但是她不能认输,此时她还有呼吸,所以她要珍惜生命。 她流着泪恳求道:“以其被这些人杀死,不如你给我一个痛快,好吗?”她是在求楚渊,其实更希望楚渊能给她一条活路,她为有这样以退为进,才能有挽回的可能。 楚渊全身颤抖起来:“小七,我……” “康王爷莫要犹豫,这个瑶妃将自己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全然将自己当做皇后,康王殿下莫要中了妖妃的妖术。”廖侍郎再次怂恿楚渊行动。 阿妍飞去一眼轻蔑:“廖侍郎是让康王选择杀了本宫,然后解救皇上是吗?如若本宫会妖术,早将你的魂魄打散。” “谁说瑶妃将自己当做皇后?”阿妍侧过脸庞,望见急急从侧殿奔过来的菱芸。看得出,她是看见仟翼携着楚翊回去后,才赶来正合大殿的。 她微微喘着粗气继续说道:“皇上早在去年便命过钦天监测算封后吉日,这点你们可以问钦天监,皇上早就想封娘娘为后。” “可毕竟瑶妃还不是皇后,她把持朝政,伪造圣旨,控制神智失常的皇上,其目的与手段大家有目共睹,这些也是她亲口承认的。”户部的薛尚书,也适时插上一句。 “你们都别说了……”楚渊厉声喝令他们莫要多嘴,众人皆领悟是数落瑶妃而让康王不悦,就在他要将后面的话语说出时,楚渊身后飞来一个黑影,就在楚渊速速侧过身子想探个究竟时,一道银光划过,接而眼前出现一片殷红,喷薄在他的朝服之上。 “小七——” “娘娘——”菱芸与楚渊同时叫出了声来。 本来千钧一发间,菱芸本能的推了阿妍一下,可是行刺之人亦是急转了剑锋,还是伤到了娘娘。 阿妍胸前一阵剧痛,望着持剑刺中自己,扮作侍卫的熙太妃,心中自嘲地笑了笑。 她应当是自己封锁后宫前就逃出宫去了,所以她囚禁的并非真的熙太妃,而真的熙太妃此刻应该是扮作楚渊随从而潜了进来。 她是看见楚渊已被自己动摇,所以才这样行刺自己的吧!争夺权势亦是争夺生命,自己的妇人之仁便是留给她人害你性命的机会,但是又怨不得旁人,这都是自己的抉择。 阿妍瘫软于惊慌失措的菱芸怀中,气若游丝,却强撑着安慰楚渊:“没事……好像偏了一点。” 楚渊愤怒的望向熙太妃:“你怎么可以杀小七?” 他咬牙切齿地说完,抬起抓握在手的匕、首便朝她刺去。 “不要……” 熙太妃身形微散,楚渊顿了一下,即可便要换方向继续攻击。阿妍用劲唯一的气力,直接用手掌抓住了他的刀刃,延绵的血再次顺着指缝滴向地面。 “小七,你……她都要杀你,你为何……” 菱芸在自己的怀中摸了又摸,终于逃出一颗药丸塞入阿妍口中,再对着一旁傻楞的太监喊道:“快请太医……快……” 阿妍没有理会菱芸的忙碌救援,而是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句:“她是你的生身母亲,你不能……皇上痛了多年,我如何能让你也犯下弑母的错?” 说完,她再也没有一丝气力,终于松开了紧攥的刀锋,直直地朝一旁地面倒去。 楚渊推开菱芸:“让我来!”说完,便将阿妍抱起,从侧殿往太医院赶去。 *** 瑶妃受伤,危在旦夕。 虽说偏了半寸,但是瑶妃高热不退,一直没有好转。 个别微微叹服阿妍的朝臣,还有些许洞悉局势的官员,都随着康王楚渊与顾大人跪于正合宫寝殿外。 刚刚赶到皇宫的覃州白神医亦是在里面忙活了一天一夜,如今还未有消息传出。、 楚渊的心悬在了半空,他一直问自己做了什么?最终得到了什么? 他恨小七没有将她印在心里,此刻恍然大悟,小七早已将他刻入骨内。原来这份情谊竟如此之重,只是并非他要的男女之情。他恨她心里装了另一个男人,恨她将他撇在一边。此刻他明白,其实他于她竟是同样重要,只是……只是……她不会是他的妻子。因为她是皇上的女人,而皇上是她的男人,而自己只是她一个一样重要的亲人。 其实够了,小七心里有他,这其实已经够了,是他太贪心了,所以小七才为难了。小七,你要好起来,只要你好起来,我不会再为难你,我帮你守护你要守护的东西,我也会好好的生活,不再与皇上为敌。倘若你能好起来,就算老天要我的阳寿来给你续命,那都是我的荣幸。 终于,他望着一脸疲态的白神医从寝殿走了出来,于是赶忙起身想要问清情况。 由于过分着急,早已麻木的双脚,令他没有起身,反而整个人跌向地面。 白神医赶忙将他扶住,一旁的吴展闲赶忙说道:“师傅,这是康王殿下。” “草民……” “白神医莫要客气,瑶妃娘娘怎么样了?” 白神医叹了口气,再摇了摇头说道:“瑶妃娘娘体质本就虚弱,以前的百日殇虽是解了,但起码要养了三年才能恢复,可却……” 他的话还未说完,楚渊心如刀绞,赶忙继续追问:“那现在呢?现在到底如何?” “热是已经退了,但是还是昏迷不醒,如若三日不醒,恐是要十日,但是没有武功基础的人,哪能坚持十日昏迷而无进食……” 白神医的话语还未说完,楚渊已更加呆愣了起来。 他目光掠向还未完全闭合的寝殿,知晓楚翊一定在一旁守着。先前他的哭喊如此撕心裂肺,这会儿静下来是因为她的热退下,有了等候她转醒的机会而不吵不闹吗? “先前已为娘娘灌下千年人参,现在唯有期盼娘娘吉人天相了。” *** 寝殿内的仟翼望了望龙榻上的瑶妃,再望了望突然安静坐在床畔呆愣的皇上,心中担忧更甚。 此时他最最忧心的是皇上的性命。倘若瑶妃过不了此关,那皇上不会让她一人孤独。情蛊何其凶险,当初就不该让皇上为自己种下这个残忍噬心蛊毒。如今瑶妃性命堪忧,子母蛊将会同生共死。可那蛊是皇上自己种下的,他不清楚这情蛊是用了皇上的心头血加上其他什么蛊虫饲养,所以根本无法取出。此时这种局面,他竟只能这样看着皇上,然后这样盼着瑶妃能够醒来。 他终于明白,那晚封锁后宫时,瑶妃娘娘双手合掌说的那句“赌了”是什么意思?原来是赌的便是康王的情。 娘娘为了皇上,是将康王的情都算计进去了。现在康王就跪在殿外,他抱着娘娘寻医的神情如此慌张,其实就证明娘娘赢了!如今只要娘娘能够醒来,康王势必拥护娘娘在朝中继续代皇上执政,而丢失的二十万禁卫军的兵符,竟是皇上失去神智前便交给了菱芸,嘱托菱芸在最关键的时候拿出来。当时菱芸不知晓皇上用意,现在想来,皇上难道是早就知晓瑶妃会回朝代他筹谋?所以最关键的兵符藏在菱芸处,想要在最危急的时刻用来应急? 现在皇上这样,他没有办法问出皇上清醒时的想法。想到这,仟翼不觉叹了一口气,情这个字着实折磨人。如今瑶妃若想执政,应当是无人能挡,可是却身受重伤昏迷不醒,难道上天都不能让皇上与瑶妃平安生活吗? “菱芸,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仟翼小声地问着菱芸。 菱芸颌首,小声地说:“皇上清醒时,曾有一夜召见奴婢,说,倘若他变成痴儿,仟总管势必为护皇上性命,而将皇上带至夜翼堂。” “皇上竟事先算好了我的做法?” 菱芸点点头,又道:“他吩咐奴婢一定要随行,倘若有一日异常疯狂起来,与往日完全不同的话,势必是瑶妃到了京城。如果真有那样,皇上嘱咐奴婢就将他装扮成乞丐,而后放他出去,再暗中跟踪于他,保他平安,不被得势的康王寻获。” 仟翼领悟地点了点头:“原来皇上也在赌,哪怕变成痴儿,都要赌娘娘的回心转意。看来皇上是事先布置了一切,让康王得以朝堂上风生水起,而后赌娘娘的重情,势必不忍他流离失所,让康王寻获。皇上此举太危险了,倘若娘娘对皇上并无情谊,那皇上……那皇上……” “那皇上便白白变成这个样子,所以皇上是别无他法,唯有如此部署。”被仟翼这么一说,菱芸也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感叹皇上的用情至深,为了瑶妃何止用心良苦,简直是做出了常人不会去做得事情,所以康王势必不会变成瑶妃的男人,因为皇上够狠,对自己狠成这样,瑶妃何以跑得出他的掌控? “现在祈盼上天能够庇佑,保瑶妃度过此劫。”仟翼再次叹气,颓废地说出这句。 第八十六章 (正文完) 正合宫 两年的时间过得很快,楚翊学会了识字,已经将那列书架的书全都看完。 他依旧是有些花、痴的皇帝,一直还是那个眼中只有阿妍的色、情狂。但不得不说,他进步很大,很多事可以独立处理,包括独自早朝。 不过他有很多事还是需要阿妍斟酌,所以就算独自早朝,依旧还是将要件都留给阿妍决策,他只是喜欢在阿妍批阅奏折时在旁边陪伴。可是阿妍不喜欢他傻愣愣地看着她,感觉那快流口水的样子,让她觉得他的思想似乎在一层一层的将她的衣裳剥去,不停想着一遍一遍地将她扑倒!因此浑身不自在的阿妍唯有命令他看书,倘若不看书便别想同时出现在一个屋子,所以楚翊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由看她变成看书。 不可否认,书中真有黄金屋,书中真有颜如玉。楚翊现在除了只花阿妍的痴,便是沉寂在浩瀚书海中。 在夜晚的时候,他会将看到动听的,或感人的故事讲给她听,他的娘子喜欢他用柔情的嗓音背诵出书中的内容,因此楚翊亦是乐此不疲。 但是常常也被迫背一些诗经或者经文,可是只要一说出来,保管诵出一页不到,她便与周公遨游仙界了,所以他要讲述更让她喜欢的故事,让她意犹未尽,让她想着追问他后面的情节,否则想睡却睡不着时,她便会命令他背那些她说很废脑子才能明白理解的书,而后只需一下子,便只能看见娘子睡去而不敢扰她清梦。 “吴员外怎么能这样休了三姨娘呢?那吴六小姐可怎么办?”阿妍听到这里,见楚翊顿住了,便急急问出心中的话。 “六小姐疾步于门外,欲追上三娘……”楚翊还是停了下来,阿妍气恼他又卖关子,怎么去一趟宫外茶楼,其它没学会,说书先生的吊人胃口倒是不用培养,直接如此娴熟运用起来。 阿妍气恼地捶他的胸膛,似乎他开始向仟翼学武后,胸肌比前几个月更健硕了。阿妍正当分神想着,楚翊双唇已满意地品尝起她口内的香甜。 他就知晓,到了这个时候,她一定会像他一样急着知晓结局,所以他总是默默记下自己最想要了解后情的地方,每每就将故事顿在那里。他心中偷笑着自己的聪明之处,一边肆意地卷绵吻吮着。 阿妍心中了然,他是想任意索取而故意为之,唯有让他满足,她才能知晓后情。有时虽恼怒他的“卑鄙”,但却每每会轻易地沉浸在他用心良苦“营造”的暧昧柔情中。 她眸光盈盈望向上方想要肆意索取的楚翊,多年的同榻而眠,掐指算来已整整七年,除去中间的陆续分离的一年,其余他们几乎是日日相依身畔。 没有过七年之痒的难抑,只有他日日狂乱炽烈的爱抚。楚翊大掌所到之处,她犹如触电一般,总是会不经意地颤抖起来而后溢出娇音。 她没有为此羞涩,因为唇齿本能的轻哼细吟会被他缭绕舔吻的缠绵吞去大半。 楚翊也会对她的忘情而更加心潮澎湃,他喜欢凝视着她如若清泓的双瞳覆上一层淡淡媚色的迷离,让他知晓她的沉浸不亚于他。 她的细碎吟音总是让他更加疯狂急切起来,那份无意间显出的撩拨让他的炙、热情绪分外想要喷薄欲出。 她如同乘坐了一叶轻舟,随着起伏的浪潮迷失地溢出阵阵细碎音符。她抬起手,本能地遮去双眼的视线,想让自己更加沉沦在身体深处的感触中。 良久后,她无力地趴在龙榻上,而楚翊的臂膀依旧轻抚在她的细腰之间。他睡去时,双唇划出的那抹艳冶弧度,是得到满足的甜美笑颜。 阿妍本想喂饱楚翊后继续追问吴六小姐后面的故事,可是此刻唯剩下浑噩,或无力或忘却的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楚翊晨间从龙榻起身,前去上朝时的步伐亦是越发清爽。 晨间朦胧转醒的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入睡前的疑问,结果又被他“吃饱喝足”的□□享受一番后才掀起底牌。 这又会是太阳当空照,皇上会傻笑的一天。 而龙榻上的阿妍有了些许恍惚,阖起的眼眸让自己好好再睡一番,势必睡至中午,下午再去“上班”。所幸现在这个班是与楚翊两人一起上,因此一人去金銮殿上工,一人可以肆意地继续睡去。 这一年,她做了很多事,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与支持。最令她意外的是,慕容昊当了燕国皇上,依旧还是念念不忘她这个“妹妹”。 有了慕容昊这个“哥哥”,她的皇权更加巩固,既有朝堂上稳固的军权,又有外援,因此做起事来早已事半功倍。 但是民间的言论还是褒贬不一,毕竟根深蒂固的观念,让许多文人墨客无法接受女子掌权,更无法接受一个皇上的妾氏日日于朝堂“指手画脚”。 仟翼曾力劝她为自己正名,皇上也是乐不可支,想着让她当上皇后。 阿妍一直没有回应,但是却一直制止他们筹备的封后大典。没有人知道阿妍的想法,为何宁愿做一个被人指责名不正言不顺的妾,就是不愿做楚翊的妻? 其实她做了许多妻妾都不应该做的事情,已让那些墨守成规的朝臣有所非议,还好国泰民安的局势,让他人无法否认她的治国之才。 在这两年中,她不但遣散了后宫,更是将千年来卯时早朝变更为巳时。这足足晚两个时辰的早朝时间,还被她打着令人费解的朝九晚五口号而真实的实施了起来。 而下朝后,各个部门官员都按部就班回到所在岗位,开始了一日的忙碌,且不到酉时不能回府。不但皇宫有所谓的“食堂”供宫中执事的官员准时用膳,基本上较大的衙役,都有设置“食堂”。 她的目的就是巩固办公时间,增加办事效益,让那些米虫给动起来,设置竞聘与有能者居之的条框,让许多腐朽的条框渐渐消失。 虽然受到了好多“老古董”思想的人的谩骂,但是日渐恢复昔日繁华的北华,让许多中肯的人士颌首诚服。 她大开国门,与邻国大力交流技术与文化。提倡有偿修路,让农忙以外有闲暇的百姓有了一份多劳多得的差事。更是在全国打响了“要致富先修路”的口号,最典型的覃州与卞郡的大路修葺好后,不管是商贸还是其它,都呈现蒸蒸日上的景象。 有许多不得不令众人叹服的想法与做法,让所有人皆叹女子思想竟能如此奇思妙想。他们哪会知晓,这是二十一世纪结合北华实情而一步一步取长补短的做法。 倘若不是仟翼阻止她别把“生男生女都一样和女子能顶半边天”的口号打出去,估计现在许多墙头都能看到这两句了。因为如今到处都是朝廷开办的学堂,只要有意向学习的,不管男女都能堂堂正正地坐在堂中听先生讲课。而那些先生都享八品或九品官俸禄,亦是成就了许多有学之士的志向。 只是毕竟千古以来,男女有别,走入学堂的女子毕竟少之又少,所以她才会想着做一些大力提高女子地位的举措。但是仟翼的力劝也是有道理的,如今瑶妃掌权,不应再肆意张扬女子能压过男子的舆论。要不,万一令那些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的男子而奋起反弹,届时恐会生出一些事端,因此仟翼主张她慢慢来,让她有些想法莫要操之过急,需要仔细斟酌的还需小心实施。 如今仟翼已是丞相,他人道她这奸妃是左有仟丞相,右有康王爷,其三足鼎力于朝中,便无人能蹦出个天。 百姓依旧期盼持续的四方升平,也会偷偷小小议论这个格外出格的奸妃。不屑的不屑,叹服的叹服,但是都无法令她改变自己。 她心中最最盼望的依旧是能够恢复以前神智的楚翊,能够亲口说出已爱她多年的话语。 如今的楚翊也许有蛊虫的影响,所以她很贪心,她想要没有蛊虫影响的楚翊的真实心声,这样的话,为妻为妾又有何差别呢? 你因何赐她白绫,因何留她性命?何时开始步步为营擒她于身畔?她多想要他亲口说出,爱她与不能没有她。 虽说楚翊好似早用行动言出这句,但请容许她依旧盼望最心爱的人,在最清醒时能轻柔吐出心声。 而楚翊发自内心的呐喊,才是让拥有权势的阿妍最想得到的爱情宣言。她从未想过权倾天下,从未想过走上朝堂执政,她渴望楚翊的复原,渴望能日日于后宫,做一个等待“下班”丈夫归来的普通女人。 也最最渴望能再拥有一个楚翊的孩子,这一次如若上天垂帘,让她怀孕,她相信,一定能让她的宝贝平安成长! 作者有话要说:奸妃还有甜蜜番外O(∩_∩)O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请于阅览后24小时内删除。